来自东台籍作家鲁敏的文学书单amp阅
点击上方免费订阅"东台时空" 来自作家鲁敏的文学书单阅读笔记 《虚构家族》 所有的生命都是孤独的,麻绳一般漫长的独处中,真正幸福的时光像喜马拉雅山顶上的空气那样稀薄,而这稀薄中的氧气部分,实际上都是来自阅读。 ——鲁敏 《虚构家族》鲁敏著出版社:译林出版社出版时间:年8月ISBN:-7---9定价:39.00元装帧:精装开本:32开/页码:页内容简介 本书收录“重度阅读症患者”鲁敏多年间的文学阅读笔记以及她为“同道中人”开列的一份杂食书单,是世界文学漫谈,是功能阅读导览,是文学写作课堂。分为“时间秤”辑和“维生素”辑。前者是作者私慕的作家和作品,包括山多尔、卡波特、奈保尔、冯内古特等。后者是为读者开列的广谱性书单,兼顾阅读需求和读书场景,从最难读的书到最好笑的书,从最热门之书到冷书闲书,从厚重砖头书到轻薄行旅之书,映照作者二十多年的私我趣味和阅读轨迹。“经典之作的产出与出现,毫无规律可言,这正是它华美不可方物的地方。”鲁敏如是说。目录 辑一时间秤5卡波特啊,为什么总觉得你像孩子15他用慢动作停留在敏感和阴柔里27奈保尔的旧房子41真羡慕你还没有读过他49使女盲刺客别名格蕾斯59表白冯先生:他去往特拉法玛星球了69来自纽芬兰岛的极寒秘讯79我替你把这本“难读”的书读了89时间秤辑二维生素97一把维生素幸或不幸的根源要不要大笑一下对不起:那些永远没有看完的必读书冷读闲读那些超过页的砖头书轻薄之魅:适合随身行旅的书这不是字纸,是梦境散淡或决绝:日式私小说编辑推荐 1.风景殊异的世界文学地图,场景浸入式的阅读指南从匈牙利到印度,从加拿大到日本,马洛伊、冯内古特、阿特伍德、加里、奈保尔、塞林格……超过五百页的大部头们,适合旅行的轻薄小册,几本同时开读的“PK式”阅读,那些无人问津的冷书与闲书。献给读书同好们的迷宫指南与宝藏密码。2.虚构家族谱系梳理,他们的身世与欲求,由此而来的胎记与野心三层故事叠套的《盲刺客》批判指认的是什么?日式私小说的技术性标配?自恋程度仅次于三岛由纪夫的卡波特,该算男子气还是令人哀伤的柔美?以傲慢著称的奈保尔在青年时代有过怎样的“地下”经历?作为梦境制造者的舒尔茨与里尔克——“他们残败惨烈的人生具有那样高的审美性,好像在心照不宣地进行一场炫耀般的苦难史与神经质的比赛”。文章选读 向上滑动阅览 奈保尔的旧房子 大师们在青年时代,如同美人初长,气韵丰沛、动作认真,对自己的影响力,尚无乔张做致的顾盼感。相对于声名响亮的“印度三部曲”、《河湾》、《抵达之谜》,我更偏爱奈保尔的早期作品《毕司沃斯先生的房子》。此书出版于年,十年后,他获得布克奖,四十年后,获得诺奖。 同属早期的《米格尔大街》已被太多的蜜汁与撒花淹没,这里且不费口舌。相较而言,更早一些的长篇处女作《灵异推拿师》少人赞赏。写作此书时,奈保尔刚从牛津大学毕业三年,连续应征二十六份工作皆遭拒,寄居在伦敦某个穷亲戚的地下室里,这听上去是有点儿辛苦的吧。但此书行文宽裕,节奏极为自信,戏谑化的田野生存哲学,弄拙成巧的灵异事件,有如多幕轻型喜剧,滚滚烟尘中自有一股生猛。稍许有点儿轻飘,年轻人特有的,值得原谅甚至值得羡慕的轻飘。他到底才二十五岁呀,指缝里处处透出熠熠光华。并且,从这部处女作开始,奈保尔即大致划定了他的自留地:殖民文化与原住民、印度移民与新世界。以致最后获得诺奖时,人们很直接地,像给水果贴上标签:移民写作。我估摸着他老人家并不喜欢。 但地缘交错的写作背景,确乎总有异样之处,他们在作家身上铸成一种动荡而开阔、混浊河水般的基因—比如纳博科夫,其繁复的气韵、纯正的邪念与哀伤的幽默感,俄式、法式还是美式?实已辨不出真正的产地。或许每居一处,便会像刷油画一样,使得他更加地层叠缤纷。近年大热的石黑一雄,日式的慎终追远,格调清冷又现代派,与鲁西迪、奈保尔被并称为“英国移民作家三杰”(还是像水果论堆儿。他们三个,实在太不一样!)。再比如诺奖得主赫塔?·米勒,前几年大红的《恶童日记》三部曲、畅销到近乎俗气的《追风筝的人》等,他们的“锁扣”也都在于种族等级、殖民压迫、战乱、流亡等。尤其是《恶童日记》,其独特处还在于其文辞中特有的童稚笨朴之魅,这等神奇从何而来?出生于匈牙利的雅歌塔承认,她用非母语写作时,语言上尚无力达到文学性与复杂化。更年轻一代里,孟加拉裔的裘帕?·拉希莉(代表作《疾病解说者》《不适之地》)在美国当代文坛颇受注目,写作主题仍然是对移民身份的抗争与重建…… 太多了,像一张偏执者的购物单,能拉出很长的一串来。鲁西迪本人对此也说过,“我们是一种不完全的存在,我们就是偏见本身”。是啊,殖民文化、革命迫害、种族式迁徙等,多么当下,多么全球,多么政治正确!读者、评论界、媒体、影视、翻译,都会扑上去的。 讲远了,回到奈保尔的房子。相对于处女作《灵异推拿师》的飘动感,《毕司沃斯先生的房子》则绝对“压得住秤”了。 这是一个男人与房子的故事。幼时的毕司沃斯因父亲突然亡故,家中房屋被出售,他从此开始在不同亲戚家辗转寄居。成年后入赘到女方大家庭,众多的长辈,女人们、孩子们、家具与饭食、进项与用度,使他日夜愤怒、疲惫不堪。他雄心勃勃试图另立门户、自己造屋,却处处上当乃至最终被人纵火。经过一次精神崩溃后的离家出走,他似乎走出了阴沉的运气,奇迹般地谋得一份差事,并终于替晚年的自己买得一幢房子,算是拥有了头顶上的一小片屋顶。事情就此完了吗?奈保尔可绝不会饶过主人公的。他分派给毕司沃斯先生的,是一幢破绽百出、能把人折磨至死的旧房子。新一轮的、更为深重的噩梦就此拉开伴有刺耳噪声的序幕…… 索引派认为此书是以奈保尔父亲为原型。因小说的主人公也是特立尼达的印度移民,也做过小报记者,也动笔写点东西,也有一个瞧不起这个家庭的儿子—简直与奈保尔父亲形成镜像对位。父子关系,确实对奈保尔影响深远。从《奈保尔家书》里起码就可以瞧出这种带点励志与重托式的“家传之风”。奈保尔成名后,位置上升很高,越来越傲慢,并开始俯瞰山河,出过一本随笔集《作家看人》,以英式幽默刻薄掐捏若干名人与同行,比如甘地、福楼拜,包括他青年时代仰慕不已、对他亦有提携之恩的作家鲍威尔。其中,他也给父亲以相当的篇幅,定性后者为加勒比海地区一个不被世人所认知的失意作家,言辞间投射出复杂的孤岛式亲情与接力跑者的体恤。 这些也都是题外话了。人物原型、灵感出处、写作动机、作家心理活动等,从单纯阅读角度而言,可算作身外之物,或也不必纳入“阅读契约”的范围,又瞎又聋一无所知的阅读是最客观、最鲜美的。回到书本身。前后数数,我读过三遍。这对我而言,算是比较高的记录。倒也不是因为多么的出色,是一流的杰作。这些形容词,都是太大的帽子,不适合轻易戴到哪本小说头上。一再重返现场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对它的一种惦记,对初读时那种心境的回顾之想。 引人重读的小说,与其是否华美、是否智性,并不构成正比例相关,关键在于性格魅力,像结交一个富有个性的人。《船讯》(安妮?·?普鲁)是笨拙的天真汉,《拉格泰姆时代》(多克特罗)乃十足浪荡子,《五号屠场》(冯内古特)是旖旎的神经质,《我们的小镇》(桑顿?·?怀尔德)是垂眉菩萨,《谁带回了杜伦迪娜》(卡达莱)则是人间灵媒。它们都以其独特的调性而令我常年系怀。这大概也正是理想小说的独有境界。 奈保尔的这幢破房子,所吸引到我的,又是什么呢。率直地说,是一种满目疮痍、处处遭殃的倒霉蛋气息。我的口味向来不大上台面,对卑贱的、困厄的、辛酸的东西总有天然的亲近感。毕司沃斯先生从出生到死亡都是如此,每一粒细胞、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无可弥合的悲剧与失败感,他那么努力、谨慎,动用心机,却处处跌跤、满嘴泥巴。就算偶尔看上去小有胜算,读者也会毫无同情心地等待着:看着吧,这里准有个绊子,他下一步就要四仰八叉了。奈保尔以一种特别的耐心,像连环套一样地反复勾勒,残忍地一刀又一刀,把毕司沃斯先生割得遍体是伤,却又滴血不出。起码他脸上都好好的,他总还是带着尴尬、轻蔑甚至有几分飘逸的笑,即便要骂人,也只会借着刷牙的时机,满嘴的漱口水,没有人能听得清。 中外小说里,有各样的畸零者、不识时务者、被损害与被污辱者,有时能看出来作家是爱这个人的,是怜惜和维护的。奈保尔却未必,或者说,他的态度,是严厉的,不赞同的,毫无原宥,这是男人对男人的,是移民者对移民者的,是替代式的儿子审看替代式的父亲的—这种审看,淋漓纷披,毕司沃斯先生身上一直没有暴露出的伤口、一直没有流出的败血,可能一点儿不少的,反转到奈保尔身上。我觉得,他写作此书,伴随着泣血无情的疼痛,近乎与他的整个青年时代,进行义无反顾的道别。这道别的力量,连绵不绝,反复地击打读者,反复践踏自己,反复质问人间。 还不止于此。 与这样一个几乎不愿与他目光对视的落拓男人相比,整部小说的环境,或所谓的“典型环境”,更是不堪到令人愤怒。奈保尔看起来既醉心于此,亦擅长于此。他用一种病态的、沉湎式的、自虐式的精细笔调,去描写毕先生各个阶段所置身的周边境况。 出产欠丰的土地。烂泥道路。房屋上威胁性的裂痕。他亲手豢养的家畜与软弱不忠的狗。儿子的订制校服,价格昂贵,又被弄坏。妻子至为重视但总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的装饰柜。对付慢性病的各种药片,无效的。不断捣乱的下等雇工……虱子般的琐碎,一波波涌上来,充溢着每一个白天夜晚,形成黏糊糊的、尘灰满面的生之压迫。 能看出来,这是奈保尔着意为之。他写得夸张,写得畅意。他或也清楚地知道,这会形成独特的质地,自会吸引到白白胖胖的优裕阶层,闲置的脂肪里挤压出苦涩但愉悦的文学汁水。推而广之地说,这也是移民小说中常用的一个技术性标配:衰败的低层情调。 低层与情调似乎不宜搭配。但从早已中产化了的审美来看,确乎又是一种蔚然成风的情调。与此类似的,还有绝症情调、失败者情调、自杀情调、背世者情调、亚文化情调等我不知该如何命名和归类的趋向。譬如我们总会看到,一到时间点,过节般的,人们就会抡圆了膀子拼命纪念梵高、卡夫卡、三岛由纪夫、茨维塔耶娃、海子、萧红、顾城、王小波……艺术家本身是孤美的,所遭逢的境遇是合乎时代情理、近乎必然的,但被后世者以一唱三叹、小合唱、大合唱的方式来反复传诵、抚摩把玩,便会面目全异了。实在都是误会。 New 新书推荐 创作随笔、文学对话与演讲首次精选结集 《路人甲或小说家》 人就是挂在时代巨躯上的一只只苍耳。我所理解的文学,便是从这些小小苍耳身上,感知到特定空间或时代的流变,流变中的冷酷与滚烫,对个体的推送、佑怜或伤害,由此呈现人与时代的某种“共振”。 ————鲁敏 《路人甲或小说家》鲁敏著ISBN:-7---2装帧:圆脊精装出版社:译林出版社出版时间:年8月定价:48.00元/页码:页内容简介 从日月缓慢、人情持重的乡村东坝叙事,到隐秘幽微、悲怆诡谲的城市暗疾系列,再到直指肉体本源的荷尔蒙夜谈,以及更多散落于系列光照之外的多主题变奏,鲁敏一直在冒犯小说的边界,从不肯安于既有的领土与荣耀。她拒绝稳妥便捷的审美,孤意探求,去往下一个路口,去往新的毛茸茸的幽微地带,去为人性进行一场又一场类似“无穷辩护”的书写。本书乃鲁敏20年写作生涯中,近30篇创作随笔、文学访谈与演讲稿的首次集结、诚意分享。它足够真实,是作者漫长写作历程坦率的自我披沥;它又足够轻盈,随意一页,即可翻入一堂线下的“小说课”。写作如何把人从虚妄的日常生活里解脱出来?何为七零后写作的阿喀琉斯之踵?那些影影绰绰的来源最后是怎样落纸成故事?小说技艺应如何运用?如何给小说人物取一个不草菅人命的名字?是路人甲,还是小说家?翻进本书,看鲁敏还原写作者的野蛮生长与多重裂变。目录 辑一 我以虚妄为业3为了靠近 必须远离9小说的腔调18背叛与冒犯23茫茫黑夜漫游28我以虚妄为业34无辜的种马37来者何人?41腼腆的黄昏45后窗的写作55钉子与包袱60十二年的目光66胡迁之死辑二 萎泥与飘逸77我曾无意中丢下一粒种子与小说跳一场危险的舞写作把我从虚妄的生活里解脱出来不能承受之真:小说与虚构小动作的人性我只负责把暗疾撕开我所倾心的不是坠落,是摆成飞翔姿势的坠落人到中年才认识到肉身的沉重与深刻在别处:人性中萎泥与飘逸的永恒矛盾在六朝烟水里野蛮生长我想表达无可慰藉的人生迷境辑三 取景器取景器当下中国写作中的流行与反流行从俄罗斯母亲到俄罗斯兄弟虚构花朵 人间颜色我们这二十年编辑推荐 1.鲁迅文学奖得主、七零后代表作家鲁敏创作随笔、文学访谈与演讲首次精选结集走过青涩,走过光亮,走过困境,此书乃作家鲁敏各时期创作随笔、文学访谈与演讲稿的首次精选结集。文章原发表于《上海文学》《天涯》《莽原》《野草》《文学报》等期刊报纸,特此辑录,诚意分享。共收录随笔12篇,访谈11篇,演讲5篇,以时间为经纬编排,展示作者亦是路人甲亦是小说家的成长与流转。2.20年写作生涯的回顾剖白,一堂轻盈又真实的“小说课”年的某个下午,鲁敏站在一座高楼上盯着世界看,栏杆拍遍,心念一动,决心踏上小说之路,“以小说的虚妄抵抗现实之虚妄”。摇摇晃晃走到今天,一晃二十余年。这个集子乃小说家鲁敏这一路走来坦率的自我披沥,恰似一举回望。它又仿佛一堂习作者们的小说课。作者将自己珍贵的经验,掏出来与后来者交谈。有创作理念的分享,如对长篇文体“中心思想”的摒弃;也有细致之处的剖析,如诉说《六人晚餐》男主人公之死是如何建构的。但它绝非宏大典重的“正课”,它足够轻盈、散漫,你可以从任何一页翻开、读起,听作者娓娓道来。3.还原小说人物本来面目,照见“路人甲”身上的斑驳东坝系列、暗疾系列、荷尔蒙系列、《六人晚餐》、《奔月》……鲁敏于众多作品中塑造了丰富的人物,而这些人物有一个共性——他们都是平常如水的路人甲乙。如鲁敏自己所说:“我比较熟悉的都是手无寸铁、身无长物的人物与他们的琐碎恩怨,他们没有别的,他们手心里就紧紧攥了自己一条命,到了某个关头,这就是他们做决定的武器与方式。”历经营业员、劳资员、企宣、记者、秘书等职的作者,深谙路人那些迷雾一般毛茸茸的精神与心理空间,小说家亦是路人甲,路人甲诞生于小说家笔下。这些“路人甲”诞生的影影绰绰的来源是什么?作者是如何将自我经验汇入到“失败的大多数”这样一个宽广的主题中去的?阅读本书,我们可以还原小说人物的本来面目,照见原生路人甲身上的斑驳。文章选读 向上滑动阅览 来者何人 写小说这件事,孤独、愉悦和烦恼都是巨大的,大到像大象那样,在书房里发出沉重的结实的脚步,阵阵看不见的灰尘扬得我满脸满身,让我惊惶又为之深深享受。但每篇小说,起码三分钟,会是纯粹好玩儿的。比如,给小说里的人取名字。 对主人公哪怕只是次要人物的名字,我向来比较谨慎,像赋予他们生命的双亲到派出所上户口那样谨慎,哪怕这种谨慎可能是多余的:大部分读者都随随便便像瞅一个代码一样就跳过去了,可我不行,我得对他们负责,我非常顶真地想着,姓名有着许多暗示与隐喻,气质上的、代际上的、地域上的、职业上的、出身上的,等等。尤其在视觉阅读中,姓名会传达出宿命的言外之意乃至对读者窃窃私语:瞧,他就是这么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就是这么个命嘛。 故而在小说开场之际,替主人公想名字时,我总是兴致盎然,好像给自己吃一块小糖一样,细细剥来慢慢吮。为了避免自己过分猎奇、生硬,我会跑到书架前,翻开许多书,找书皮上印着的出版人员姓名,比如策划、校对、设计、摄影、翻译、销售主管等概不满意;若碰巧女儿在家,就鬼鬼祟祟借来她的同学名册,从头看到尾,又拆又合,念念有词,还是一个也不中意,觉得一个也不像我的主人公。他们的名字,要不太甜美,要不太惊人,要不过分平熟—如果我自己过日子叫这个名字倒也无妨,可这是写小说呀,写小说不就是让我来肆意虚构、夸张反叛、大胆试验的吗?同时,还有另一个障碍,可能也是我心理感受上的悖论,一个已经被现有个体“占有”了的姓名,哪怕是个从未谋面的人,但我还是会觉得这名字已经带有体温、价值与经验了,端端不好再用了,既冒犯了这位姓名的主人,也冒犯了我笔下的人物,两边不落好……当然还有一个蠢笨无脑的办法:翻字典,像求签人一样闭着眼任意翻到一页,继续闭眼然后用手在上面移动一番,停下,以为能蒙上一个“天意”或“天赐”之名…… 试举一小例,我写《不食》时,里头这位主人公因为对这个世界的人类食物深感绝望,故选择了只吃树叶、花草、藤条等自然产物……那么他叫什么好呢,我不愿他叫“军”“磊”“峰”,也不愿叫“信哲”“宇轩”,更不想叫“迈克”“查理”。就为替他取个恰当的名字,我停工几日,为之苦想,同时也觉得自己这一执念简直好笑到滑稽了,本是虚构之境,哪里至于如此顶真?张三李四其实又有何不可?不,随即又自我反驳,张三李四确乎不可!就好比在商业规则里,对汽车运动系、香水新款、洗发水定义等需要很专业的再三推敲,作为一个“专注写作若干年”的写作者,这点小说家的职业牛角尖,钻一钻也是起码的吧。总之,挑三拣四,掂量一番,最终我为《不食》里这位特立独行的男人找到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名字。嗯,这里就不说了,原谅我要卖这个一文不值的关子。为了弥补,我可以告诉你我最近一篇新小说里主人公的名字,他叫贺西南,一个像冰冻牛排那样一板一眼的人,对浪漫主义不屑一顾,但行动力极强。每次敲出贺西南这三个字,我就结结实实地感觉到,我的确认识这么个家伙,迎面碰上,我都能叫上他一块儿去吃饭。 顺便补充一下,哪怕有时特意要写出一种微若蚁蝼、泯然众人的人物效果,我也不愿去随意取名,诸如丽、秀、莲,等等。这种所谓的“平常性”,其实有一种我不太喜欢的明示与破绽,好像从一起笔起就打算草菅人命,带着相当世故的逻辑关系。不能够这样的,我反而会更加费力地去想这么一个所谓凡人的来路与出身,给他设计一份相称的工作,了解他喜好什么饮食,有什么口头禅,等等,并由此来设计他的姓甚名谁,像亲人一样地倚重与凝望他,给他建立一个属于他的世界,即便这只是一篇虚妄的小说。 New 新书推荐 自选随笔合集,与时间、与日常、与肉身的对望之书 《时间望着我》 凋敝的时间望着我,发酵的记忆望着我,苦涩的路人望着我,老年的我在望着我——我为了这些目光而写。 ——鲁敏 《时间望着我》鲁敏著作者:鲁敏出版社:译林出版社出版时间:年8月ISBN:-7---6定价:45.00元装帧:精装开本:32开/页码:页内容简介 一部与时间、与日常、与肉身的对望之书,凝结个体经验和智性拷问的自选随笔合集。从浮生逝水到笔触字迹到肉身沉重,作家鲁敏直面自我,在时间的目击下,以往事为证人,回望曲折来路,剖开渺微内核,呈现伤痕与自省。敏感倔强的文风、硬朗犀利的触笔,拖拽着来自旧年月和旧我的重量,向你打开。目录 辑一逝水青春期:闪电前的闷热时光十八春:致邮差的情书以父之名母系往事的证人辑二字迹写在前面:创作谈是与生活的谈话假如镜子有记忆贞洁的铜镜无法抵达的感官之旅我曾是秘书B角委身于“善”经验与虚构的“暧昧”我有一个梦主角其实是“东坝”田野上空的红旗在皱褶里爱的最后一口气笨拙的发言艺术与俗世的博弈我不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我们放了生活的鸽子与《六人晚餐》有关的几件事留在故事里的人小城之冬我选择了黑色为荷尔蒙背书拥抱,使冷更冷吃晚餐的人们出格记野马也,尘埃也我崇拜时间和偶然记忆望着我,生活望着我左右手对握取暖般的慰藉辑三浮生水江南吃食哥廷根日记人们为什么要看油菜花而今人们挤挤挨挨站满你的书房睡不着的夜里最好有雨看朱鹮起舞写作:孤清地写,喧嚣地作辑四肉身器官:耳语与旁白舌/脚/毛发/胃/脸疾病解说者静脉曲张/肩周炎/偏头痛/眩晕症/肺结核编辑推荐 1.与时间瞻对,向记忆回望,呈现小说家虚构世界背后的个体经验何种场景让她决定写作?父亲之死是否成为写作的内驱?生活中妥协温顺到几乎无色无味的她,内心某处却长满倒刺,胆汁深处流淌着一种极端的逆反。鲁敏以往事为证人,回望曲折来路,剖开渺微内核,呈现伤痕与自省。2.从《六人晚餐》到《奔月》,创作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梵高的《吃土豆的人》、安迪·沃霍尔的丝网,那码头离别的气氛……“光是为了这幅画,我简直就按捺不住地要写小说了。”写到七万字却完全中断的《六人晚餐》,从地下管道爆炸后的震骇中重拾灵感。3.对日常周遭的体悟思考对沉重肉身的审视解读“与水的交往,是一种青梅竹马,它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塑造着我们的状态。”“舌头、脚、毛发、脸庞,一切器官与组织,只有在它疼痛有恙时,我们才意识到其沉重的温情。”来自一个写作者的惶然语录。文章选读 向上滑动阅览 以父之名 我与父亲,从没真正生活在一起。一般讲,我只在春节会见到他。 他是本村早期的大学生,考到南京念大学,继而分配在那里工作,颇为荣光。重要的城里的工作使得他只在春节才能回乡。本地还有另一个在南京军区工作的人,他们俩一回来,就过年了。整个正月,他们俩与村里的书记、会计、赤脚医生、小学校长等各方面的有头脸的人,会被人们邀着吃“春子”,从初五吃到正月半,经常一天两顿。他们在人家的堂屋里伸手伸脚地围着八仙桌坐着,喝酒,打牌,交换各自的烟,谈论国家大事。 再冷的天,父亲都穿毛料的衣服;那个军官,则是威风凛凛的制服。他们从不穿棉袄,看上去比当地的任何人都单薄,可这是气派和合适的,大家都一致地同意:城市的人,是不怕冷的。这正是城市人漂亮的地方。 父亲死后,七七第四十九天,家里人请人放焰口,并烧掉他的许多东西。全是从南京收拾回来的,大部分我都没有见过,那完全是一个陌生人的物件,一个活了四十四岁的男人半生的家当。奶奶再次哭得昏过去,姑姑们闭上眼淌泪,妈妈要张罗饭菜,便由我主要负责烧东西。俄文字典、围巾、画报、小木摆件儿、塑料杯。印象最深的是他的一件羽绒衣,两面穿,一面银灰、一面褐色,十分肥厚。真好烧啊,一扔到火里,羽毛们就“砰”地炸开来,热气烘烘。我惊讶得忘记了心疼。想起父亲每年回乡过年,乡下那么冷的三九四九天,他从来没带回过这件羽绒衣。他是对的,他表现得像一个漂亮的城里人。大家至今都记得他穿毛料服,裤腿上两条线。 所有那些春节期间,我与父亲,说不了几句话。有那么几句,竟也记得。 我家有个习惯,一到春节,就替四周的邻居写对子,早先是爷爷,他做过私塾先生,写得端正老实,全是妇孺皆知的老派对子。后来爷爷老了,或者也未必是老,总之,换成父亲写了。父亲喜欢这个角色。他把家里装糖果的瓷罐子拿出来调墨汁,把方桌上全部的东西都拿到别处,架势很大。倘若邻居没有特别指定,他便玩乐,自作主张改动上下联的几个字,让人念得半生不熟;或另取唐诗、录古句。有时也写新编的,歌颂农村风貌的那种,是广播里报的,他注意听村广播站的内容,却一边听一边哈哈地嘲笑。他还会给对联加“裱”,抓起一张报纸,随意地团成一个团,然后蘸着金黄的调料,在对联边沿整齐地印上一朵朵花,挺绝。不过他有分寸,不会在人家堂屋、正门的对子上游戏。 有一次,写到“春风和煦×××”,他问前来取对联的小个子男人,指着第四个字:“认得?”“不,怎么可能认识呢。”矮小的邻居高高兴兴地摇头。“你呢?”父亲问我。 三年级的我紧张起来,父亲从来没问我的成绩,我考的许多一百分他从不知道,三好生等许多的荣誉……我常常感到分享的人很少。可是,这个字偏巧我不认识。父亲没作声,继续写,也不教我,邻居打招呼走了他也没停。那整个半天我怏怏不乐。我其实并不真想在父亲面前显得多么出色,但我生气他如此没有道理的考验。这种随心所欲,让我感到莫大的生疏。 我一直记得那个半草的“煦”字,大红的纸,黑墨。我到现在都不喜欢这个字。 除夕前全家大扫除,他只负责一件事,替大家擦皮鞋。他很有兴致,一只只先抹去旧灰,接着,浓浓地上油,放着,“养”一会儿,然后,找来一小块旧的真丝布,紧贴着皮面不要命地飞速地抽动。再旧的皮鞋,这样子一弄,都亮得惊人,他快活地把一家人的皮鞋排在一起。浓浓的鞋油味,非常洋气地往鼻孔里钻着。年初一,我穿上他擦过的红色猪皮鞋。然而这鞋子是上一年买的,我嫌小了,有些挤,只穿了小半天,便换下来了。他竟不高兴了,像嫌弃乡下孩子似的:“最起码的……一个人,要学会穿皮鞋……” 我那时不大清楚,到现在也不以为然,一个人,会不会穿皮鞋,有什么要紧之处。有一点,现在我擦皮鞋,跟他的习惯一模一样。尤其是最后一道,真丝布与皮质之间的摩擦速度,我相信那对于皮鞋的亮不亮,很关键—这些所谓的细节,在别人看来完全不值一提,也并非说我多么珍惜,但我与父亲所打的交道实在太少,况且,童年的事,一旦记上,就一直记着了。 正月里,父亲几乎每天都打牌到很晚,摸黑回来,还有酒气,裤袋里乱糟糟的,全是牌桌下来的零钞。他早上起得很迟,替他准备的四只水潽蛋,热了又凉了。如果这天没有人请“春子”,吃午饭时他跟我们一起。他不太说话,很快吃完,用一条手绢擦擦嘴,然后到外面,到光秃秃的晒场上转圈子。他一出门,我才开始真正放松地吃起来,让妈妈给我拣瘦肉,嚼出声音,添好几碗汤。我不习惯他在我家的饭桌上,有他坐着,我吃不好。 实际上我相当地怕他。我记得他曾经打过我,就在短暂的寒假里。某天,奶奶母亲忙碌着做鱼做肉时,我吃了一块她们熬出的油渣,不巧,却是块嚼不烂、咽不下的油渣,我刚要吐掉,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后面,严厉地命令我一定要吞下去。我嚼了又嚼,咽了又咽,却还是嘴里连着喉咙,七八岁的我很快哭起来,父亲继续骂我,他甚至踢起我,用他的皮鞋踢我的腿,可能并不是真踢,因为并不怎么疼,可我被那没有缘故的责难给打蒙了,实实在在地惧怕起父亲,我巴望着他赶紧回南京。我不要过年。 这一块我无法吞下的“油渣”,曾被我隐约地写进一篇小说。我本不该这么利用这个私人细节。可我没忍住。 再长大一些,我了解到更多父亲的事情,这虽然并不能够使我轻易地谅解父亲当时用皮鞋踢我的事情,但我可以宽容地推测:每一个回乡度假的春节,他是不快活的,没有人真正了解他,体恤他——他在南京另有他的生活,他正周旋于他的个人欲望之中,他看到老家,看到我母亲,是气恼与回避的。他是借“油渣”拿我撒气;可能,他也生气我对他的不亲昵。再进一步说,他跟我一样,跟母亲一样,也是一个没有体会到天伦之乐的人,他同样没有完整意义上的家。 作家简介 鲁敏,江苏东台人,历经营业员、劳资员、企宣、记者、秘书等职。25岁起决意写作,欲以小说之虚妄抵抗生活之虚妄。已出版《奔月》《六人晚餐》《九种忧伤》《荷尔蒙夜谈》《墙上的父亲》《取景器》《惹尘埃》《伴宴》《回忆的深渊》等三十余部作品。曾获鲁迅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冯牧文学奖、人民文学奖、郁达夫文学奖、中国小说双年奖、《小说选刊》读者最喜爱小说奖、《小说月报》百花奖原创奖、入选“年度青年作家奖”、“未来大家TOP20”、台湾联合文学华文小说界「20under40」等。有作品译为德、法、日、俄、英、西班牙、意大利、阿拉伯文等。◆来源:阳光天明雅读院(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投稿信箱:jsdtsb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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