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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薛彩隽

那天我正在单位，忽然接到门卫电话，说有人找。走到门口一看，是我大伯父的儿子，一脸的风尘仆仆和哀伤。见了我堂哥的口气很低沉:我老头子不行了。我的心悠悠的一惊。对于死亡的认识，我是不太在意的，在我三四十年的人生旅途中，并没有被死亡深深刺痛过。因为在我身边，并没有什么至亲离开过。在我还未出世时，我的爷爷奶奶就已经去世，父母伯父们是如何的呼天抢地我没有看到。外公外婆去世时，我七岁，年幼不识死滋味，只看到家里来了好多人，除了大快朵颐和老表们捉迷藏外，别的已没有印象。真正感觉死亡的，是在电影电视中看到英雄人物的牺牲，扼腕叹息，但知道那毕竟是故事。及至长大，看到村里老一辈的人一一离世，才开始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但那种伤心和痛苦都是别人的，好像离自己还很遥远。直到今天，堂哥的消息，犹如一记闷雷，在我的心肺边炸开，那死亡的意识，真正第一次攫住了我的心。我常年在外工作，一年难得回去几次。每次回家，见到大伯父，总要分一支烟给他。他接过去却不马上点着，而是将烟横在鼻子下使劲嗅着，并开玩笑地说：生前吃你一支烟，抵我死后你哭十声呐！我会再递一支过去，他才心满意足地点燃，另一支夹在耳朵上，狡黠地笑。这几年回家，每次和父母聊天，他们总会聊到同一个话题：你知道吗，某某不在了……语气中透出一股人生无常的无奈。那么多童年熟悉的长辈，就这样一个个离去了。有时候我想，所谓故乡，也许就是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如果有一天，那些长辈们都不在了，故乡，或许就不会再那么魂牵梦绕了。我赶紧请假回家看望大伯父，他躺在客厅的藤椅上，已瘦得不成人形。堂哥说，他体内癌细胞已经长得堵起来了，现在拿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他的命了。伯父家住在河边，河南，是一望无际的农田。见我来了，伯父混浊无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他用手颤颤地指着对岸，河岸上，是两座坟茔。他说：“彩隽，你看，东边那个，是我爷爷你太爷的，西边那个，是你爷爷的，我已让你大哥把旁边的芦苇和杂草全部薅干净了，我就埋在你爷爷的西面……”我只感觉眼里湿湿的，找不出一句话来安慰。大伯父在经历了二十几天的痛苦之后，终于在一天中午，向家人绽放出一个微笑，头歪向一边，断了气。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不会在受到病魔的折磨，惬意而舒坦的生活。爷爷的旧坟旁，又添了一座新坟，黑白的花圈，在溯风中战栗。哥哥们披麻戴孝，表情庄严而肃穆。也许经历了二十几天的伺候，他们已经能够接受这个现实。所以，他们的眼角没有泪痕，就连伯母也是一脸的轻松。堂哥对我说，他终于明白了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在火葬场遗体告别仪式上，当工作人员揭开大伯父脸上的薄被，大伯父消瘦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一下子印入我眼帘，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终于如脱缰的野马在脸上肆意横流。一个父亲式的人，从此将不复再见，阴阳相隔。今年春节回家拜年，不会再见到他屁颠屁颠地从房间里跑出来的身影，更不会听到他张罗我坐下添酒布菜的声音……而我的父亲，在那两天里，也是呆如木鸡，虽然没有哭，但我知道他内心的震撼甚至超过大伯父的儿女们。我看着父亲，眼前全是他和大伯父两张脸的重叠。二哥有生意在扬州，所以每天扬州泰州来回赶。接到伯父断气的电话，他还在途中。他说那天早上离家时，伯父两眼瞪得滚圆地看着他，不说一句话。他的心里便隐隐有一种预感，但没想到伯父去得这么快。而这几年风雨沉浮，一直想等过俩年赚够了钱，带父亲出去旅游旅游，岂料竟成绝想。他的遗憾，犹如剪刀，直插我的心窝。因为他的愿望也是我心心念的一个夙愿，也许有一天，我也会与他一样，遗憾终生。前几天一位朋友致电与我，大谈生活的压力和都市的艰辛，没有自我虚伪做人，已经记不清说真话是什么样子了，大庭广众连放个屁都要收敛着慢慢缓冲，不敢弄出大动静来。更说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慨，几年不回家，母亲已白发苍苍相见不敢相认了。这确实是我们这代人的悲哀，只知道枯燥无味的拼命赚钱，却忘记了家人更需要我们陪伴。这使我想起在报纸上看过的一篇报道，一个儿子，为了让父母的晚年生活的快乐开心，毅然决然放弃了自己在城市的工作，回归田园，白日狩猎农耕，夜晚听蛙看星，春天小桥流水，夏天打渔捕虾，其乐融融，仿佛方外。这不禁勾起了我的田园梦想和拳拳孝心，也许有一天，不能等父母老去，我也告别都市的流浪，回到老家，尽自己做一个人子的责任。人生不满百，譬如朝露晞。白日入虞渊，胡不秉烛嬉。大耋嗟晷短，多忧亦奚为。愿伯父一路走好！*作者简介：薛彩隽性别男属虎，产地属于苏。青春渐流逝，成长多苦楚。自幼性乖张，清净好独处。吃喝拉撒睡，诸事自做主。歪谈怪论多，专业不刻苦。混迹小城镇，神鬼同为伍。狐朋与狗友，聚得俩三股。喜欢追佳丽，扮猪吃老虎。见识与日增，品味依然土。精与网络事，不辨农五谷。烟不曾沾染，酒三杯就吐。本是好习性，却常遭人辱。识字三五千，好与书共舞。曾有鸿鹄志，终打退堂鼓。微博抖机灵，嘲讽并诉苦。能博君一笑，谢皇天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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