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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深蓝色的秘密

文/麦九

01

年5月31日，江卓来永兴岛的第六年零七天。

一身军装，笔挺地站在哨台上，目不斜视地望着一望无际的海洋，汗很快就把衬衫浸湿了，他保持姿势不变。其实这是个只有0.82平方公里的小岛，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他完全可以偷懒，但他没有。

他现在是军人，无论他站在哪里，都要有军人的样子。

他在这里站了六年，换岗后，他会去种菜养猪，岛很小，没有电没有网，除了不定时的供给，什么都要自给自足。江卓偶尔会到岛的另一侧，游泳或潜水，来到岛，他爱上了潜水。

今天他回到宿舍，洗完澡还细致地刮了胡子，换上军装，扣子扣到最后一颗，又正了正帽檐，把自己收拾得无可挑剔，他对镜中的男人笑了下，很好很英俊。

做好这一切，他拿起包装好的盒子走出去，那是条珍珠项链，17颗。这些都是他潜水时亲手采的，颗颗光泽圆润，放在黑色绒布上，漂亮极了。

供给船今天会来，他站在海滩上等。

战友吹了声口哨：“够帅的，去哪儿？”

江卓指了指盒子，笑道：“老同学结婚，送礼去。”

说到“老同学”这三个字，他心里酸涩了下。

老同学，可深蓝已经忘了他……

02

要在六年前，在镇远中学，提起江卓、深蓝，谁不知道这两个人铁得就像彼此的影子。

江卓忘了是怎么跟深蓝好上的，好像记忆有她时，两个人已像大老爷们勾肩搭背走在一起。

江卓没当兵之前，是那种典型的坏孩子，皮相好，家里有几个钱，带着年少无知的自以为是，打架交朋友。不过他本性不坏，小打小闹时有，是事非曲直分得清。

他一直觉得，把青春用在语数英真是糟蹋时光。比起方程式之乎者也，他更爱十几岁少女娇嗔可爱的模样，从晓得有“爱情”这个词语，他就是看上一个追一个。

“真是坏得令人发指！”深蓝这样评价。

对了，女孩里也有不可爱的，比如——女汉子。

十二年前，“女汉子”这词还没风靡网络，江卓就把深蓝称作女汉子。

她完全不像女孩，剃着比男生还短的短发，高个清瘦，常年两套校服轮着换，声音清亮，在耳边吼几句，能让人余声绕梁好几天。长得倒是眉眼端正，腿长腰细，骑自行车像开飞机，风驰电掣般经过，那叫一个帅气。

江卓最初带着猎奇的心态去看深蓝，毕竟深蓝在年级里很有名，还很好看。

可他在窗后看了五分钟，回头问一同学：“你带我来看男人干吗？”

深蓝正好听到了，非常不客气地翻了下白眼：“怎样？么，嫉妒我比你帅？”

江卓刚把她们班的班花甩了，那个女孩抱着深蓝哭了三个晚上，最后总结，：“深蓝，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深蓝叹息，她倒希望自己是个男人，她之所以叫深蓝，也是妈妈渴望儿子的美好意愿，深蓝，生男。

老天特别眷顾她妈妈，让她怀了三胎胞，生了三个男孩，罚得她家从小康退后到贫下中农，也让她这个姐姐从独生女变成奶妈，手忙脚乱得连一头秀发都剪了，反正不剪早晚也要被弟弟们拔光。

但是，她真的很不喜欢被当成男人，在她比男生还帅气的外表下其实有颗少女心。

“你——……”江卓没说完，上课铃响了，他被同学拖走。

深蓝瞥到他张牙舞爪，似乎很不爽，她微笑起来，：“真是个白痴。”

三天后，两个人在篮球场见面了，年级的篮球比赛，班里男生不中用，深蓝被当作男生征用了。

江卓一看到大老爷们夹杂着奇怪的物种竟毫不违和，惊呼起来：“我说了，她就是个男人！”

深蓝正在热身，听到这句，挑眉笑了。

03

男生普遍比女生晚熟，不管生理还是心理。深蓝此时的身高和男生站在一起基本持平，第一节比赛她用漂亮的抢球狠狠地羞辱了江卓。她不但长得比男生帅，篮球也打得比男生好。整场完全是深蓝的天下，疯狂的女生在下面喊：“深蓝，我爱你！”江卓最受不了妹子投入别人的怀抱，而且还是个伪男。下半场他爆发了，拼得特别凶，裁判吹哨结束比赛，比分停在46：：47，深蓝班险胜一分。江卓很不爽地把刚抢到的篮球拍开，好巧不巧，球蹦了一下，砸在深蓝脸上，当场鼻血就涌出来。江卓目瞪口呆，有同学机灵，推他：“快送她去医务室，不然那帮女生要撕了你！”果然女生们愤怒地望着他，那眼神太凶猛了，江卓吓得背起深蓝拔腿就跑。深蓝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背着狂奔出去。鼻血一直流，滴在江卓被汗浸湿的白T恤上，她叫他停下来，江卓根本不听，到了医务室就去找老师。没什么大问题，深蓝走出来，看到江卓拿着两瓶水，一脸歉意。“没事吧，我没想到会砸到你。”深蓝摇头，接过水，路上江卓不怕死地问：“你真的是女生？”深蓝刚对他升起的好感瞬间灰飞烟灭，瞄到他衣服上的血迹，故意说：“这样吧，为了证明我是女生，衣服脱了我帮你洗干净。”江卓作势就要脱，深蓝捂住眼：“你真不要脸！”江卓哈哈大笑，就这样，不打不相识，一笑泯恩仇。后来，两个人就熟悉起来，深蓝性格好，和她在一起很自在，那时候，江卓最喜欢去找深蓝，把她的同桌赶走，趴在一旁睡大觉，醒来又有现成的作业可抄。他们当然不是谈恋爱，江卓照样追女孩，深蓝认真读她的书。她喜欢读书，就像江卓喜欢漂亮女孩，她真心爱读书，她坚信，读书能改变命运。所以像江卓这种把追女孩当主业的家伙，她有点嗤之以鼻。江卓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当她是哥们。这哥们读书好，还写了一手好情书，助纣为虐帮他追女孩。江卓无以回报，又不能以身相许，他注意到深蓝平时蛮正常，一碰到高中部的许远就同手同脚，眼神娇羞。江卓看着许远那呆子样，暗想深蓝品味位真差！几天后，许远肿着眼睛跟深蓝表白，深蓝矜持了下，豪放地答应了。她跟江卓分享终于有男生敢喜欢她的喜悦，江卓真心地祝福她。“放心吧，男人间是有真爱的！”“滚！”可没多久，他们还是吹了。正值初中毕业，江卓陪着深蓝坐在学校顶楼的栏杆上，深蓝眼神忧伤，江卓安慰深蓝：“放心吧，我会再帮你找一个好男人。”深蓝望向远方，很悲伤地问：“为什么你能喜欢那么多人，而我只能喜欢一个？”江卓不知如何回答，大概他是男生，而她是女孩。

04

上高中，深蓝把这一页翻过去。

暑假里她不是在打工，就是在和弟弟们玩一二三木头人。

江卓倒是有打电话约她出去，不过都被拒绝了，最后江卓火了，问她是不是毕业了，就不联系了。深蓝真想骂他，大少爷你不知人间疾苦，我还要生活，不过她懒得解释，直接挂了电话，反正江卓什么都不懂。

高中报到那天她来得早，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第一眼就看到江卓正拿着圆珠笔一脸的跃跃欲试。

深蓝相信，晚一分钟，她肯定是一张花脸，她抢过笔：“江卓，你个浑蛋！离我远点！”

江卓已经忘了暑假的不愉快，笑得特别开心：“那可不行，我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同桌耶！”

刚才她睡得昏天暗地，老师分座位，江卓抓住机会，跟深蓝坐在一起，这样以后情书、作业都有着落了。可跟他坐在一起，不知道会有多少女生跑来向她哭诉，不要，太可怕了！深蓝摇头，果断地举起手：“老师，我要换位置。”

“江卓同学从初中就暗恋我，跟他坐在一起，影响我学习。”

深蓝非常不要脸地开口，江卓一口老血喷出去，用手肘碰了碰深蓝。

“你就这么不喜欢和我坐在一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我给你写情书！”

两个人私下和解不成，江卓脸也不要了，他也举起手。

“冤枉啊呀，老师，我喜欢的是隔壁班的蒋欣宜！”

蒋欣宜是镇远的校花，美得惊为天人，按照现在的说法————女神！

全班哄堂大笑，老师也只是当同学间的玩闹，可就是这么巧，蒋欣宜正从窗前经过。她确实漂亮，新学期还没发校服，她穿着风琴褶雪纺长裙，仙女般飘过又停下来。

和江卓对上眼，尔而后，她做了个咬牙切齿的动作。直到蒋欣宜飘走，江卓才清醒过来，他无意识地抓住深蓝的手，放在胸口处，喃喃问。

“听到没，我心脏跳得好快……”

手下的心脏跳得好快，“扑通扑通”像要挣脱出来，追随蒋女神而去。

深蓝抽开手，神色古怪地笑了：“恭喜你呀，少年，你遇上真爱了。”

05

江卓心动了，最有力的证明就是情书是自己写的。不过大概也是因为是自己写的，所以蒋欣宜没有任何回应。深蓝没少逮着机会狠狠羞辱他，但看他一蹶不振，又觉得这孩子有些可怜。“你真的这么喜欢她？”“嗯。”连点头都有气无力，过几天，深蓝把蒋欣宜带到江卓面前。深蓝把她拐上手很简单，蒋欣宜太招人喜欢，三天两头就能遇上被拦着表白的事。那天，深蓝看到蒋欣宜被人缠着，她上去解围，方法很简单，不客气地亲了蒋欣宜脸颊一下，挑着眉问：“我女朋友，再缠着她别怪我不客气。”那个人被吓跑，深蓝打量着蒋美人，确实秀色可餐。深蓝问：“我救了你，你能不能对江卓以身相许？”蒋欣宜莞尔一笑：“不行呀啊，我现在是你女朋友。”两个人哈哈大笑，女生的友情来得很容易，逛几次街，分享一两个小秘密，就已经是手拉手的闺蜜。深蓝搂着蒋欣宜到江卓面前晃悠，他眼睛差点儿掉下来。“深蓝，你浑蛋，抢我女朋友！”“你喜欢的，我都要抢过来，怎样？”深蓝故意气他，两个人闹起来，蒋欣宜站在一旁看，嘴角扬起一抹笑，跟他们在一起，很开心。三个人成了好朋友，高中三年，江卓追了蒋欣宜三年，蒋欣宜拒绝了三年，永远只有一句“怎么办，我还是觉得深蓝比较帅”。江卓知道她是开玩笑，他不知道蒋欣宜为什么不喜欢他，不过他坚信，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三年，深蓝陪着江卓做了不少蠢事，在蒋欣宜生日摆蜡烛阵，结果下雨了；给蒋欣宜送情书，她不想看，深蓝就念给她听，边念边笑，这笨蛋写情书也都是错别字。深蓝说：“欣宜，你可怜可怜他，喜欢他吧。”蒋欣宜没回答，只说：“深蓝，我希望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三个人，像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小世界，有一个信赖的朋友，有一个喜欢你的男孩。蒋欣宜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像一道彩虹，斑斓了黑色高三。可惜，6月7日8日还是来了。高考最后一场，他们走出考场，把试卷往楼下扔，没想到高考结束了，这段快乐的小时光也会离他们而去。

06

“到岸了！”江卓从回忆里出来，抱着盒子上岸。六年了，不知道镇远变成什么模样。明天顺道去学校看看吧，他刚这样想，手机响了，是蒋欣宜。“深蓝明天结婚，我会去，你呢？”“在路上了。”“那……明天见。”“明天见。”蒋欣宜似乎要说什么，但还是挂了。江卓买了票，坐上回老家的车，想起刚才苦笑了下，若是以前的江卓知道这样冷淡对她，会杀了自己吧。他曾以为会喜欢蒋欣宜一辈子，没想到有一天会变成这样。高考结束，三个人都是脱缰野马。深蓝去高三部收集扔得到处都是的参考书，卖了一笔钱，请他俩吃饭。钱不多，就到附近的大排档，年轻气盛还点了酒，深蓝喝了一大口酒：“真不敢相信考完了，我昨天还梦到来不及涂答题卡。”“我也是，睁开眼睛就想，该背单词了，闹钟怎么没响，跟个神经病似的。”两个女孩唏嘘不已，唯独江卓很兴奋：“欣宜，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蒋欣宜没回答，嚣张地呲龇牙咧嘴，两个人初见时的经典动作。三个人大笑，一直闹到半夜，不停地唱歌，唱完一首又一首。他们压抑太久了。高考倒计时，做不完的试卷，大考小考摸底考，年纪级排名，父母的希望，老师的指责，没完没了，然后就这样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昨天还在喊，我焦虑，我受不了，今天就考完了！江卓抱着酒瓶质问：“蒋欣宜，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没有不喜欢你，”蒋欣宜意识有些模糊，“我不答应你，是因为——……”她没说完，迎面走来一群流氓，流里流气：“小妹妹，跟哥走，哥带你去玩。”江卓冲过去，挡在蒋欣宜面前：“干吗？别动手动脚！”也不知怎么回事，先是推桑搡，后面动起手来。大家都有几分醉意，等江卓清醒过来，是蒋欣宜的尖叫，还有深蓝挡在前面，回头冲他笑，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还说着“没事”，人已软软地倒下。直到现在，江卓还忘不了这一幕，刚刚和你说说笑笑的人，突然间就生死不明。他背着深蓝，能感到后背被液体浸湿，先是温热，后面觉得越得越来越冷，冷到他心底，他手脚冰凉地看着她进手术室。蒋欣宜早吓傻了，蹲在角落小声地抽泣。江卓握着她的手：“没事的，深蓝会没事的，她是男人，很禁打。”其实他的手抖得比蒋欣宜还厉害。深蓝妈妈赶过来，手术已经结束。医生摇着头说情况不好，颅内出血，接下来是一堆专业名词，江卓听不懂。深蓝妈妈被吓哭了，用力拍打江卓，边打边骂：“为什么你们这帮孩子不能让我省点儿心，总要这么不懂事？”江卓沉默地任她打，如果深蓝有事，他不会原谅自己的，永远。

未完待续

文字

麦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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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

感恩世间恩泽

能与文字休戚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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