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过墙来

根据小说“看场院人的小屋”改编

改编者仲春夏。

故事梗概

“一枝红杏过墙来”的故事发生在解放战争初期，东北松花江南岸，国民党管辖的贝家坨子屯。

家有千垧好地的大地主贝喜财，收养了长工遗孤漂亮的红杏，伺机占有。天不遂其愿，解放大军压境。贝喜财仓皇出逃，没来得及带走红杏。

一九四七年初，解放军二下江南，在松花江南岸贝家坨子一带与中央军发生大规模激烈战斗。就在这时，只身独居小场院屋里的红杏，在附近草垛空意外地发现身负重伤掉队的解放军战士罗贵才。于是便有了十九岁的战士和十七岁的红杏，在场院里的小屋碰撞出的世俗的又是传奇的，美丽的又是“另”类的纯洁而热烈的爱情。

故事情节曲折，跌宕起伏。其间掺杂贝喜财的三弟贝三瘸子乘大哥逃亡之际，试图占有红杏。红杏与之斗智斗勇，三瘸子每每不能得手。却给人们留下不齿的笑料，多处令人捧腹大笑，通篇使人忍俊不禁。字幕语言扼要含蓄，耐人寻味，浮想联翩。

通过这段爱情故事，展示了松花江畔，贝家坨子粗粝的原生态人文景观，以及各色人物不尽相同的命运。这里，上演着情与愁，美与丒的人间活剧。人性与人情，赤裸与赤诚，本色与本真。诘问着爱情，又考问着人性，体现了故事的本质

在特定的环境下，一对热血青年红杏和罗贵才不顾世俗常态，大胆地冲破旧时代的清规戒律。自由追求爱情，并通过爱情的激励，双双携手投入到壮丽的人民解放战争中。

从美学意义上讲，“一枝红杏过墙来”还为我们展示了一幅松花江畔的风俗长卷，其间的人性百态与人生诸味，真的让人荡气回肠.....

历次改朝换代，都是换汤不换药。三年解放战争，彻底摧毁了三千年封建社会的统治基础。社会形态发生根本变化。人际关系，人们的思想观念，也随之变化而改变。故事中的贝家坨子屯，尚且留存这一社会变革历史痕迹，以飨当代青年。是当代人品味这一伟大历史转折时期的好教材。

“一枝红杏过墙来”的故事，从不同甬度歌颂了人民解放战争的伟大创举。

红杏——大地主贝喜财收养的长工撇下的遗孤。天生的丽质、灵秀、机智、果敢。贝喜财取代年老色衰老伴的意中人。但因时局突变，老伴搅局，未能如愿。

小八路——真有其人，确有其事。原型是年末，一下江南，德惠县城东百里之遥的焦家岑战斗中，负伤掉队的解放军战士，在一农户院草垛空被发现。应该说明的是小八路邂逅红杏后诸多情节，是故亊。

贝喜财——北霸天。大排兵的“团总”。大排兵是官方允许成立的地主武装。镇压地面，应对民国初年东三省狼烟四起的遍地土匪（东北称胡子）。“团总”是大排兵总指挥，地方的土皇上。伸手五指令，打死人不偿命！伪满洲国成立后，貝喜财遥身一变成为甲长（甲相当现在的村）。

贝三瘸子——胎里坏的贝小三，称之为贝三爷。采花盗柳是他的本性。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的新婚之夜，却是大哥捷足先登。内心不平衡，试图报复大哥，以牙还牙！对红杏心怀歹意，但每每不能得手。

贝大妈——按土改时划分，应该是地主婆。但此人心地善良，有女人的同情心，千方百计维护红杏的女儿身。

雾淞、树挂、莽莽雪原。

一群狍子在奔跑，远处传来一声狼嚎。狍子停下来，傻呆呆地放愣。

红妆素裹，艳阳高照。积雪在溶化，江上跑冰排，高空一群大雁，呈人字型北飞。

春回大地，早春的迎春花盛开，一片片金黄色的蒲公英，迎着太阳的笑脸。

桃李芬芳，一枝红杏伸出篱笆墙。

（推出剧名）《一枝红杏过墙来》

、贝家大院

青砖墙，高门楼，漆黑的大门敞开着。

（画外音）：“红杏来了！”

从贝家上屋（正房）走出几名男女，站在屋门前。

管家拎个包袱，进大门向东厢房走去。他后面跟着一个小姑娘，十六、七岁，一根大辫，辫根扎红头绳，前面是齐眉的刘海，上身是兰花旗偏大襟褂子，下身是青大布裤子，裤角扎青腿带，脚上是一双青花鞋。

贝三瘸子贪馋地：“还是当家的有眼力啊！”

张小打：“这小丫头长相还挺不错啊！”

贝家二姑娘醋意地：“你相中了？明天就嫁给你吧！”

张小打，一伸舌头，一端膀，转身进屋了。

二姑娘丢下一句：“嫩疵疵地，不像是个好枣！”也进了屋。

2、东廂房女仆住屋日

东廂房女仆住屋空荡荡地,靠西窗是一铺大炕.管家把包袱放在炕上说：“你就住在这里。从今天起，你就是贝家大院的人了。要听贝甲长的吩咐！你要知道贝家三岁孩子也能管到你！”

红杏眼圈一红，眼泪没有掉下来。

3、贝家东厢房前，天刚黑。

天还沒有完全黑下来，东厢房透出微光。三瘸子在窗外，用舌头舔破窗纸向里看。贝喜财从大门走进来，走到三瘸子背后，用脚点一下三瘸子屁股问：“你趴这瞅啥？”

三瘸子转过脸说：“我看她好像哭了？”

贝喜财：“这事不用你操心！你该干啥，干啥去？”说完向上屋走去。

三瘸子望着大哥的背影：“看看也不行！”

4、红杏住屋。

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红杏急忙熄灯。蒙头躺下。（回忆）

五、六岁小姑娘拎着小桶在江边抠蛤蜊。沙滩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脚印。

六、七岁小姑娘挎着小筐在草地上挖野菜，小筐装满婆婆丁、山野菜。

七、八岁小姑娘背着小篓柳条樋里采蘑菇。

八、九岁小姑娘上树摘桑葚。变成黑嘴巴。

芦苇荡里驶出一只小船，船上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红兜肚、绿裤、光脚丫，手执船划子（浆）左右摆动，欢快地唱：

“芦苇荡，莲花泡，白云朵朵头上飘!

花儿开，太阳笑，大千世界多奇妙!

鱼儿游，鸟儿飞，花香鸟语我不归……”

远处游来两个同龄小男孩，扒着船帮，高喊：“红杏！红杏！馋得要命!掰开尝尝，又甜又香！红杏！红杏！馋得要命……”

红杏举起船划子搂头就是一下子！小男孩一个鲤鱼打挺赞进水里……不远处躜出水面……红杏！红杏！馋得要命……红杏急速地划过去。小男孩上岸，拿起衣服就跑……

5、(闪回)杜家小院日

杜家小院，红杏跳脚哭！我不叫红杏！不叫红杏！

妈妈丢下一句：“你就得叫红杏”，转身进屋。

6(闪回)杜家小院日

萧瑟秋风，两名军人架着一个大肚子女人，进杜家屋里。不一会儿两名军人走出来。在院子里焦急地来回踱着步。一个三十岁左右，军官装束，一个士兵十七、八岁。

屋里传出婴儿呱呱坠地声！

军官：“大概是顺产！”

士兵：“上天保佑！”

杜大嫂从屋里走出来：“是个小姑娘！”

军官：“大人没事吧？”

杜大嫂：“没事，你放心吧！你们从哪来？往哪去？”

军官：“从黑龙江省泰来县来，打算去关里，投奔张学良。我是马占山的部下。（战士插嘴：“这是我们的旅长”）江桥抗战后，与总部失去联系。据说总部已撤到海伦。不能与总部靠拢。弹尽粮绝，部队只好遣散。我带着勤务兵和老婆溯江而上。偏偏老婆临产！咳！遇上好人了！世上还是好人多.”说着旅长落下英雄的眼泪！

7、杜家门前早晨

勤务兵背着行李，旅长拎着提包.

太太抱着女婴递给杜大嫂说：“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什么时候来看孩子？能不能再来看孩子，还不好说。”

杜大嫂：“你放心，一定像我亲生的一样对待。可是总得给孩子起个名呀！”

军官太太从包里拿出一精雕细刻的杏，红杏绿叶，红的是玛瑙，绿的是翡翠。递给杜大嫂说：“这是马司令奖给旅长的，你就把它保存起来吧！日后孩子长大成人，要找妈妈，就以这枚红杏为标记。孩子取名‘红杏’吧！”

旅长：等日本鬼子被赶出东三省，一定来重谢大哥，大嫂！俩口子挥泪告别！

8、杜家院内日

（闪回）杜大嫂手托“红杏”走出来。

对站在院中掉眼淚的红杏说：“你是日出卯时出生的。那天，天亮前你爹做个梦，一个白胡子老头告诉他江边沙滩有宝贝，让他去取。天亮到江边看，果真有宝贝，就是这红杏，在水边闪闪发光！也就在这时你降生了，给你取名“红杏”。“这是神仙点化，天命不可违！”

红杏接过玛瑙“红杏”，托在手掌上，破啼为笑：“红杏！红杏！我叫红杏！”

9、贝喜财居室日

贝喜财卧室在正房东腰间。南面是窗户，窗台下二尺左右是一铺大炕，炕上铺的苇蓆，椴木炕沿。炕上靠西墙是炕琴上面摆放鱼缸茶具，里边是放抽大烟烟具，手枪的地方。地上靠西墙是地琴，上面摆放的依次是留声机，帽盒，梳装奁。靠北墙是两囗大柜，柜盍上是两面带坐框的镜子，镜的两边各有一青花瓷胆瓶。靠东墙是被夽（不是被的外夽，装被的木制家俱）。被夽分两节，下边旁开门，叫门子柜，上边一侧敞开，早晨把被叠好和枕头一起放到被夽里。东墙门上挂着俄国造挂鐘。

贝大妈脸朝外盘腿坐在坑上，手拿着长杆大烟袋，巴塔，巴塔抽烟。

贝喜财头带瓜皮帽，身穿毛兰大挂，背着手，在地上踱着方步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场温疫，人可没少死呀！听说城东仲延斌家一百口人，只剩五十多口了。这不是杜老四俩口子都走了，就剩下一个小姑娘！咳！杜老四是个老实人，给咱家看了三十多年套子（柳条樋），没有啥说道，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撇下个小丫头咱们不能不管。我把她收留了。养二年找个婆家，打发她出门子（结婚），也就了啦这心事。

贝大妈沉矜片刻，叼着的烟袋从嘴拔出来，呸！一口吐沫吐在地上！“一撅尾巴，我知道你能拉出几个粪蛋。用不上半年，你贝大善人的好心也就变成驴肝肺了！”

贝喜财脸不红不白地：“你这是啥话呢？那你说我收留这个小丫头不对了？”

贝大妈：“我没说你收留这个小丫头不对。她是我干女儿，你不收留，我还要收留呢。你让她一个人住在空屋子里,按的那份心?今天晚间我就叫她到上屋和二姑娘睡在一起。”

贝喜财：“那可不行，河边两沿的小野丫头，怎么能和咱家的千斤睡在一起？”

贝大妈：“怎么不行？她是我的干闺女，管我叫妈，就得管你叫爹。干姐妹睡在一起有啥不行的？不和二姑娘一起睡，和谁……”

再说下去，就更难听了！贝喜财忙截断老伴的话说：“得了！得了！听你的。”

贝大妈：“听我的，我说话就得算数！”她打开上扇窗户对东厢房喊：“红杏！到上屋来给你爹磕头，认亲。”

“唉！”红杏应声而出，走进上屋，对着贝喜财跪在地上，“给爹磕头了！”连磕三个响头！

贝喜财表情复杂。他开柜拿出两块锒元。递给红杏说：“给你改口钱！”

贝大妈皮笑肉不笑地：“叫一声爹，老箱底也豁出来了！”

0、贝喜财居室早晨

（画外音）有了干女儿，伺侯贝喜财的小打也就靠边站了。贝喜财的生活起居，全由干女儿照管。

贝喜财头朝里侧着身子“滋喽！滋喽！”抽大烟。红杏坐在贝喜财对面给他烧大烟泡。

贝大妈坐在炕稍，面对炕墙，背对贝喜财，手擎着长烟袋杆，巴嗒！巴嗒!抽烟。

贝喜财坐起来，伸伸懒腰，精神头上来了：“把洋戏匣子搬来！我听听戏。”

红杏搬来留声机，放上唱片：“杨贵妃梨花树下香魂散，陈元礼带领军卒才保驾行。叹君王万种凄凉千般寂寞，一心似醉雨泪倾……”

贝喜财心情本来就不好,脸一沉：“换一个！”

《耍濒嘴》“有钱不娶两房老婆，两房老婆犯争夺”。贝喜财眉头一皱：“再换一个！”

贝大妈转过脸用烟袋杆指着红杏：“不换，他不听我还听呢！”红杏没动。大老婆说：“我今天出门要骑高头马；”二老婆说：“我今天出门要坐小轿车。”大老婆说：“我今天要吃红烧肉。”二老婆说：“我今天只吃小鸡扣蘑菇……”

贝喜财下地自己找个片换上。拍拍红杏肩膀说：“你听听人家这小姑娘唱的。这个女的姓周，是上海人，我还看过她的相片呢。那长相，真他妈好看！这要不是时局混乱，我领你到上海溜哒溜哒！”

《天涯歌女》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

贝喜财荒腔走板地随声附合：“觅呀觅他妈知音……”

贝大妈下地：“呸！五十多岁了，哼哼唧唧地也不觉得牙碜！”提溜烟袋进里屋了。

贝喜财听完歌曲，穿上毛兰大卦，外套青缎子坎肩，头带卷沿毡帽，斜挎匣枪，提溜二龙出须的马子，出去溜马。上马时自然自语地：“不知好歹的老逼婆子，早晚把她扫地出门！”

、贝喜财居室夜间

老两口躺在炕上，贝喜财侧着身子，给老伴一个后背。老伴：“我想给红杏找个婆家？”贝喜财没有回答。

过一会儿老伴靠近贝喜财，攀着老头子的肩膀亲昵地：“老头子，刚才我说话你没听见？我想给红杏找个婆家。”贝喜财翻身仰卧，闭着眼睛不屑一顾地问：“谁家？”

贝大妈：“就是咱家的张小打①。两人都没家，谁也别嫌谁穷。我看合适，你说呢？”贝喜财又停了一会儿。

转过身说:“可也行。”又过一会儿贝喜财说:“连个房也没有，你让他往哪娶？”

贝大妈：“反正咱家的场院屋也闲着，暂时就住那儿。”

注：①小打是地主家大师傅打下手的小青年。

2、贝家院内日

贝家院内摆放一张小高桌，桌上放着供品，张小打换一身新衣服，披红带花，红杏穿大红袄，蒙着蒙头红，二人对着供桌站着，有几名围观的不多。

贝大妈：“今天是张小打取媳妇的大喜日子，没有请大执客，我就是执客①。现在张小打和红杏拜堂成亲。”

贝大妈：“一拜天地！”俩人向供桌行礼！

贝大妈：“二拜高堂！”俩人仍向供桌行礼！

贝大妈：“夫妻互拜”二人转过脸互相行礼！

贝大妈：“新人进洞房坐福。”

有人递给张小打一个称杆，他把红杏的蒙头红挑起来，他们向场院屋走去。

注：①执客：婚礼总管兼司仪。

3、场院屋（洞房）日

小场院屋，新糊的窗户纸贴上大红双喜字，门两边有一付对联：“鸳鸯月夜震宝帐，孔雀东风软翠屏。”铺上一领新炕席，新郎新妇盘腿大坐，叫坐福。

（画外音）喊：“张小打！张小打！。”

张小打出门看是管家。管家拎着小筐。筐里是一条大鲤鱼，递给张小打说：“你回屋换身衣服,骑马到县城去，把这条鱼送给驻军黄营长。越快越好,赶早回来.”

4、贝喜财居室深夜

（画外音）汪！汪！

贝大妈坐起来，趴窗往外看！

贝喜财：“深更半夜地，你毛毛愣愣的干啥？”

贝大妈：“听狗咬，我看是不是张小打回来了！”

贝喜财：“他回不回来关你屁事？操心也不怕烂肺？”

贝大妈：“洞房花烛夜人一辈子头一回，偏偏让人家守空房，人得把良心放正了，不能干那绝后事？”

贝喜财霍地坐起来怒气冲冲地：“你说，你说！我绝后！你那几个崽子是谁的种？”

5、场院屋上午

贝大妈和红杏面对面地坐着。大妈给红杏用线绞脸①，除汗毛。这是那时结婚第二天新媳妇必须经过的一次洗礼。那时姑娘与媳妇的区别就看脸上有没有汗毛。习惯上有毛头丫头的说法。

贝大妈：“张小打被中央军抓去当兵。老头子说，过几天他去找黄营长，把张小打要回来。红杏不语。

注：①绞脸，是用棉线缠绕一张一弛，把脸上的汗毛连根拔掉。

6、场院屋下午

红杏脸朝里坐在炕上，贝大妈站在背后给他梳头。大妈：“不盘抓髻了。你还是姑娘，梳两个小辫吧！现在时兴。张小打开小差了（逃兵）。逃到红石砬子，被中央军碟报队抓回去。说他私通八路，活活打死了！”红杏掉泪不语。

7、场院门前日

贝大妈刚走出场院，迎面碰上贝三瘸子。

贝大妈：“这几天你总进场院来踅摸啥？”

贝三瘸子：“大嫂你不知道呀！场院有黄皮子，都咬死十多个小鸡了，我非得把这个黄屎郎弄死不可！”

贝大妈讥讽地：“油瓶倒了都不扶的贝三爷，也管起来家务了，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呀！”

8、贝喜财居室傍晚

贝大妈抱着被往外走，贝喜财挡着门不让出。

贝喜财：“这么一铺大炕睡不开你，跑场院屋去得瑟啥？”

贝大妈：“你不知道，听说张小打死了。这几天老三总到场院去。我问他踅摸啥？他说打黄皮子，什么打黄皮子，还不是冲红杏去的！”

贝喜财：“他敢！”

贝大妈：“你们哥们的德性我还不知道，背着你他啥事干不出来？”

贝喜财：“那你啥时候回来住？”

贝大妈：“没准。冬至交九天你那没脸的大疮(性病)还得犯(复发)，我也得躲着点。反正你闲不着，没事到城里找你那几个相好的去呗！”

9、场院屋深夜

小黑屋子有点闷，红杏用烧火棍把挡门的草帘子支起来，透透风。那时农村黑天就睡觉。

深夜三瘸子悄悄地把烧火棍拿开,躜进场院屋.

贝大妈:“哎呀！不好！进来人了！快点灯!”

三瘸子跑到门口被烧火棍拌倒。贝大妈骑上就打；左右开弓大嘴巴子！

三瘸子：“大嫂别打呀！是我！”

贝大妈：“打的就是你！你不是说打黄皮子吗？跑这来干啥？”

贝三瘸子：“没打着黄皮子，惹来一腚臊！”

贝大妈，揪住三瘸子两个耳朵问：“你说，谁臊，谁臊？”

贝三瘸子：“唉呀！妈呀，你是我妈,是我亲妈。我臊！我臊！红杏快来给三叔讲个情吧。”

贝大妈：“我不要你这个缺德儿子！”

红杏把端着的油灯放在锅台上，对贝大妈说：“放了他吧！午间半夜的场院里狼哭鬼嚎地，让人家听见不好！”

贝大妈问：“你再敢不敢来了？”

三瘸子：“后半辈子也不敢再来了。”贝大妈这才松手。

20、场院屋内夜

(画外音)两个人都没有睡意了。守着麻油灯,坐着闲聊。

红杏：“贝家大院又不是没有钱。咋没给他娶个媳妇？整天像馋猫似的！太硌应人!”

贝大妈：“天生那下贱玩艺！咋没给他娶媳妇？我不愿意把贝家大院那些可耻的事抖露出来。连他大哥都是那个味！这话说起来也就长了:”(闪回)

2、一农家院前日

三个少年走在屯头一农家院前，土院墙，黑大门敞开着，院内趴着一只大黄狗。

贝小三:“看！这条大黄狗多胖，勒死哥们一顿吃不完。”

少年甲:“这是你老丈人家！谁敢去勒？”

贝小三:“放屁！媳妇还没影呢，哪来的老丈人家？”

少年乙:“是！岁数大一点的人都知道，高家依仗你们这门亲戚在屯里可扬棒了，谁敢惹？”

贝小三若有所思地：“我想起来了,好像有这么回事，那时我妈还活着，说是给我订亲说媳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看到这个小姑娘，记不清啥样了？”

少年甲“可俊了！”

小三继续说：”我妈死了，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我大哥也没给我记着点……”

少年乙:“有好姑娘你大哥自己还……”

小三:“你瞎说我揍你！”他拣起一块石头向黄狗打去！黄狗未出院狂吠！

上屋走出一个老太太:“谁家孩子这么厌恶！狗也惹着你了？”

三个人快步离开，走不远贝小三停下来。“不行！我要看看这小姑娘到底长的什么样？”

少年甲：“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你看不到？再说谁家沒过门（结婚）的媳妇能让男人随便看?”

少年乙：“我有个办法，高家后墙外有棵大桑树，三丈多高，上到最高处高家前后院一目了然，你在树上蹲上两天，保证能看见。”

22、高家后院日

高家房后的大桑树紧靠墙外，一枝碗粗的树枝伸进院里一丈多。贝小三骑在树枝上，向里看。正巧，高家小姑娘到后院晾衣服，顺便解手。小三很紧张，有树叶碍眼，小三顺着树枝向前爬……

“咔嚓！妈呀！扑通！”小姑娘提起裤子就跑。“不好啦！后院来贼了！”高家人拿着铁锹、二齿子，来到的后院。

这“贼”是个少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摸摸胸口，心脏还在跳动。仔细辩认，好像贝家小三。围观的人嘁嘁喳喳，“高家贪上人命官司了！北霸天贝团总的三兄弟死在高家后院，这还了得！”

贝喜财哭丧着脸走进高家，高家人胆却地迎上来.贝喜财见到小姑娘,眼睛一亮,马上阴转晴。他温和地问：“你说说他是怎么从树上掉下来的？”小姑娘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有点紧张,语无伦次：“我在后院晾衣服……我解手……我听咔嚓……我听妈呀……我听扑通……”

贝喜财走近小姑娘，拍着小姑娘胸脯温柔地说：“别紧张，他是自己掉下来的，与你无关！”

贝喜财又检查一下现场，发现树枝与主干连接地方有个很大的蚂蚁洞，只有一部份连接。贝喜财说：“这次不断，刮大风也得刮断。该老三倒霉，他自作自受，与你们无关，把他送回去吧！”

(画外音)高家人的心，一块石头落了地。

23、贝喜财居室日

贝喜财老俩口坐在炕上。老伴拔出烟袋嘴吐出一口烟雾说：“都三个月了老三还不能站起来，万一瘫在炕上，这一辈子谁管他。你也不到县里找个好一点的接骨先生，用点贵重药材。用庸医草药来对敷。”

贝喜财：“这不是割个口子，上点刀口药几天就好了。伤筋动骨三分治七分养，你着急行吗？”

贝家院内，佣人架着贝小三练习走路。贝大妈叨着大烟袋站在炕上扒着窗户向外看。贝喜财走出去，看着正在练习走路的贝小三说：“这不是好了！”转向趴窗向外看的老伴：“给小三娶媳妇，大婚冲喜好的就更快了。”

贝大妈：“你忙啥？再养几个月就不行，才能走路，就娶媳妇，身子骨能受得了吗？”

贝喜财：“你老娘门家家地知道啥？伤筋动骨一百五，这都四、五个月了，再操办一个月，也就半年了，啥事不能办？”

贝大妈：“你懂，你知道，兄弟和兄弟媳妇能不能办事，你也知道。”说完转身坐到炕上。

24、娶亲路上夜

鸡叫起程。前面是八匹对子马，白马红婴。大排兵斜挎合子枪，拥簇新郎。马上的新郎披红带花，看不出什么破绽。紧跟的二马轿车，稍后是七套马大车，车上坐的是四个提着灯笼的少年。再后是车上坐着四个娶亲的姑娘，再后车上坐着四个娶亲的少妇。最后是辎重大车，车上是一口肥猪，两坛烧酒，四锭银子，八匹大布。浩浩荡荡，像军队出征。到高家天还没亮。

25、高家院内黎明

娶亲的已经安置好，等待时辰。

新娘还没起来，蒙着被哭。两名伴娘把新娘?起来，一边梳装，一边说：“别哭了，认命吧。这贝家是大财主，哪个农户能攀上。将来生个儿子也是念大书的，当大官。你不也借光了？”

梳洗打扮完，坐等时辰。新娘要小解，一个伴娘领出后门去小解，另一个伴娘端坐在炕上。

大执客喊：“日出卯时到！抱新娘上轿！”

鼓号齐鸣。等待在门外的大排兵，急忙进屋，看到炕上端坐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抱起来就走。另一个在后面推促着。女人奋力挣脱：“不是！不是！”

大排兵解释：“太太，这是团总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

女人说：“我不是。”

站在轿车旁的新郎，一眼看到大排兵抱出一个大龄女人，骂：“操你妈的，竟敢抵龙换凤，我娶个老妈子回去呀！”

大排兵方知抱错了人。放下抱出来的女人，转身进屋，正好新娘从后门进来，后边的大排兵抢了头功，抱起来送到轿里。

26、贝家大院上午

娶亲车进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帮忙的送来高梁口袋，新娘踩着高梁口袋下车（步步蹬高）两位女宾把蒙着红蒙头红的新娘架到天地桌前，和新郎拜天地！

27、贝家客房夜

天黑了,客房内明燈蜡烛.炕上放一饭桌。四人对面而坐，都是三瘸子狐朋狗友。厨房送来五样好菜，这就是东北新婚当天晚间吃“五大碗”，又送来一坛好酒，管家说：“这是团总特赠。团总吩咐你们三人一定把新郎陪好，不醉不散！”

伴娘领着新娘进来，递给新娘一双筷子，新娘象征性地翻一翻每样菜，头也没抬把筷子放到桌上，随着伴娘走了。

四个人受宠若狂，开怀畅饮。

四人伸出右手：“螃蟹一呀,爪八个呀！两头尖尖这么大的个呀！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手！六六！七个巧呀，八匹马呀！马八匹呀！”

“你妈匹！”

“你骂谁？”

“都有了！”

“哈哈哈！喝酒。”

28、洞房花烛夜。

深夜贝喜财醒来，身边的老伴像冬眠的母熊发出呼噜，呼噜地鼻鼾声。他穿上衣服，虚掩房门。向厢房客屋走去。四个醉鬼像四条死狗，横躺竖卧地鼾睡不醒，贝喜财转身回上屋，走进西里屋洞房。

洞房花烛夜，蜡烛已经燃尽了。长命灯仍然发出微光。新娘还没睡，看见贝喜财也许眼生，急忙蒙上头。

贝喜财脱光衣服，躜进新娘被窝。贝喜财靠近，新娘躲闪。

贝喜财厉声地：“你他妈还躲着我！把裤子脱下来？不听话宰了你！”

（画外音）这冤家占了便宜他还不走！还要梅开二度，不知不觉睡过去。

黎明新郎醒来，急忙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到上屋进洞房。掀开红绫被狠狠地亲了一口。

（画外音）带刺的玫瑰刺痛了新郎的腮邦子！

猛抬头，“啊！你什么时候来的？”稍一愣神。“你是不是？是不是？”

贝喜财坐起来穿衣服。用嘴巴示意：“是不是你问她去？她要是敢赖我，我要她小命？”

新郎转过脸，抓住新娘的头发问：“他是不是？是不是？”

（画外音）新娘早就筛糠尿裤子了。只是哭。

贝喜财穿好衣服，下地就走！

新郎拽住大哥的胳膊：“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贝喜财一抡胳膊把新郎好抡个大腚蹾。蛮横地说：“是了！你又能怎么样？洞房空床，十男九亡！我不来添这个位，谁来？”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

新郎抱头痛哭！哭一阵子，他发现窗外有人影晃动，站起来，擦擦眼泪，自我解嘲地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大哥也许没有。”

29、邻屯一农家日

小脚老太太身穿偏大襟粗布兰大褂，双手四指压着袖头，奓煞着胳膊，迈着八字步，脚后跟先着地，扭哒！扭哒地开门进屋，对站在锅台边的儿媳妇：“约，年头蹊跷！没听说吗？贝家大院娶新媳妇的当天晚上大伯子和兄弟媳妇入洞房了！”

儿媳妇一撇嘴：“牲口人家！”

30、邻屯井台上日

井台上装满水桶挑起刚要走的男人，迎面来了个挑空桶的男人。挑水的男人问：“没听说贝家大院的丑剧怎么收场的？”

空桶男：“那还能怎么样，别看三瘸子在外边张牙舞爪地，在家里不如一条狗！贝喜财在乎他！擦擦眼泪算一没（mo）吧！”

挑水男：“山场大什么野牲囗都有！”

3、磨房日

磨房里，老汉套上毛驴，回头取“蒙眼”，毛驴乘机到磨盘上欻一口。老汉“嗷唠”一声，拿起柳条就打。毛驴腾腾跑起来。老汉得意的说：“偷嘴的贝团总，非打不可。牲口！”

32、青草甸子日

马倌、牛倌、羊倌聚在一起，在青草甸子上打游戏。类似高尔夫。但规模小，规则少，参加人数不限。小混混，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也来参加游戏。用柳条缠绕的草帽，戴在头上，用来遮阴凉，每人手执一柳条棍，用柳条棍打击两头尖尖的尜。

远处出现一四套马的大车，有人说：“好像贝家大院的车？”

车越走越近，确认：“是贝家大院的车。”

有人解释:“新婚七天回门，新媳妇回娘家，这是老规据了，今天是第八天应该回来了！”

“贝三爷在车上坐着呢，喊他！”有人提议。

“娶了媳妇就忘了哥们了，让媳妇缠住了！”

“你不用总守着，你家墙高，她跑不了！”

“大老爷们，让媳妇管住了，不敢出屋了！”

贝三瘸子对老板子（驭手）说：“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

到游戏场地，三瘸子也带上柳条帽，拿一根柳条棍，参加其中。

天近中午，有人偷来一只羔羊，架起干柳条火，烤全羊。还有烤包米，烧青蛙大腿。中午大家围着火堆聚餐。

正吃得高兴，有两个和尚路过。“善哉！施主，施舍点斋饭吧！”

有人拿两穗玉米给老和尚。

“阿弥陀佛！”和尚走了。

有人说：“我说个谜语大家猜。”

“不猜，谁动那份脑筋去！”

“好猜！”那人说:“有嘴没有牙！整天用棒子砸，我说是木鱼子，你们说是啥？”

“哈！哈！你自己都说出来了，我们还猜啥？就是刚才老和尚拿的木鱼子。”

（画外音）一时引起猜谜的兴趣.

“你再说一个”。

那人并不推辞：“一物生的丑，陆地水中它都有，真的会爬，假的会走。”

沉默一会儿:“青蛙！”

“青蛙，会走吗？”有人反问。

三瘸子啃完一穗包米，擦擦嘴说：“我猜到了，王八！”

“哈！哈！”一阵狂笑。笑得三瘸子愣眉愣眼地，他环顾周围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高兴地问：“你们笑啥！你们说，不是王八是啥？”

“是！谁说不是了？”一个愣小子走过来，拍着三瘸子头：“这不是绿帽子都带上了！”

三瘸子火冒三丈。从头上拽下柳条帽，向愣小子打去“操你妈！拿家给你爹带去吧！”

愣小子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把柳条帽扔过来：“家狗咬家羊，留着你自己带吧！”

三瘸子绰起柳条棍去打愣小子，愣小子跑的快，他没追上。三瘸子疯了，追打一切人，结果他谁也没追上。他从未受到这样侮辱，无地自容。一瘸一踮地回家了.

（画外音）这时大家才知道玩笑开过火了，但也无法挽回了。

33、三瘸子住屋日

三瘸子到家进屋见到媳妇就打！一边打一边问：“你们那天是不是？是不是？你说！你说！”

媳妇哆哆嗦嗦地说：“我说。”三瘸子住手。

“那天夜里你趴在我身上说：再不追问那件事了。也不打我了。”

三瘸子一瞪眼：“那时啥时候？”接着又打。

柳条棒打劈了，三瘸子到外面去找棍棒，小媳妇从门缝挤出去。三瘸子拉回来，举起烧火棍还打。小媳妇在堂屋转一圈，没找到藏身之处。门后有口水缸，人忙无智，一头躜进缸里。蹬蹬腿，再就不动了。

三瘸子骂：“我看你还能躲到哪去？属他妈野鸡地，顾头不顾腚！”三瘸扯着腿把小媳妇拽出来，已经死了。原来缸里还有半缸水，小媳妇一口呛到肺里，再也没喘上气来。

那时农家堂屋都兼做厨房，三瘸子在菜板上拿起一把菜刀，拎着菜刀，径直往东厢房奔去！

34、贝家客房日

贝喜财悠闲地坐在东厢房客屋的八仙桌旁品茶，看见来者不善。从怀中掏出撸子，往八仙桌重重地一放，问：“你要干啥？”

三瘸子在距大哥三步远停下来脚步。

贝喜财:“咱们是一奶同胞，能只为一个小丫头就掰脸吗？这算啥事？你小肚鸡肠，这点事也放到心上了。”贝喜财提高噪门说：“大哥待你天高天厚，你却恩将仇报！”贝喜财大吼：“你丧尽天良！”

贝三瘸子一哆嗦，菜刀当啷掉在地上。他低着头，低声说：“她死了！”

贝喜财：“不顶骒马溜个驹（流产），老婆是墙上的泥，去掉旧的换新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有的是！贝家大院说个媳妇还不容易吗？扒拉着挑？”

贝喜财看出三瘸子已经被他镇住，用缓和的口气说：“这几天你的心情也不好。过几天我领你去窑子散散心。”

三瘸子担心地问：“上屋那个死倒呢？”

贝喜财：“你告诉老板子，把她拉到江边，推到大江里。娘家人要来问，就说她自己跳江了”（闪回完）

35、场院屋夜

（画外音）贝大妈把贝家的丑事翻个底朝上。

贝大妈:“是不给小三娶媳妇吗？花了那么多钱！小媳妇过门（结婚）没几天，就被哥俩造祸死了。我刚进门时小鞋也没少穿，好在我娘家也不是好惹的，任意打骂、他们还是不敢的。”

贝大妈继续说：“邻屯谣传，不怕天旱水涝，就怕贝三爷来到！不是割小孩耳朵，就是拉女人睡觉。割小孩耳朵是吓唬小孩不哭，没有的事。拉女人睡觉可不是虚传。但是，日本人来了，把民间的枪缴上去了。大排兵也就解散了。我家老头子由“团总”变为“甲长”权力小了很多。小三抢男霸女的事也不敢干了。现在和女人睡觉都是招兵买马两家愿意。事后不是给人家牛，就给人家羊，再没有白睡的了。祖辈留下的家业，他们可劲扬吧！就拿老白家这件事来说吧，憋气窩火!”

贝大妈接着说。（闪回）

36、乡间小吃部晚

几个富家子弟围坐在小园桌周围喝酒。

酒友甲:“高家店新来一家姓白的。一家三口，老太太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多岁，挑八股绳，收猫狗皮的；女的十七、八，白嫩漂亮，都叫她白三丫。你咋不把她娶回去？”

三瘸子：“不行！这家是溜门户（自家沒房住处不定），大哥看不起，再说不知底细，也不能娶。”

酒友乙:“玩玩总算可以吧？”

酒友丙:“不行！白小伙有功夫，招惹不得！”

酒友甲:“这地界是贝家的天下，三爷还有啥事做不到的呢？”

三瘸子酒酣，尽兴，架不住忽悠：“不出七天，你们喝我的喜酒！”

“好！”喝酒的人同声叫好，推波助浪。

37、（闪回）白三丫家日

三瘸子牵着两支羊，敲开白三丫家大门。三瘸子对开门的白老太说：“你给我看羊，我进屋喝点水。”

白老太我给：“你拿点就是了。”

三瘸子：“不用，我自己去喝吧。”乘白老太不备，躜进屋，反手把门闩插上。

白三丫正坐在炕上绣花。三瘸子上炕抱住白三丫就啃。白三丫喊：“妈!妈！”屋门插上了，白老太进不去屋，干着急！

（画外音）也该三瘸子倒霉，白小伙的挑筐八股绳拆了一根，回家找绳子。

白小伙:“你喊啥？”

听到白小伙的说话声，三瘸子乱了方寸，狗急跳墙，打开窗户，跳出去就跑，白小伙追上去，一脚踹的三瘸子狗抢屎。白小伙举起大扁担还要打。幸亏白老太在后面把儿子抱住，三瘸子才借机逃跑！

38、高家屯屯头路口傍晚

（画外音）三瘸子偷鸡不着，丢把米。白搭两只羊，他要出这口恶气。

一天傍晚，纠集十几名地痞，站在屯头大道上，挡住白小伙进屯的路。

白小伙挑着挑子走过来，喊“让开，好狗不当道！”

为首的喊：“他妈你出口不逊，你惹大祸了！这方园几十里，谁不知道贝团总。他家的三爷你也敢太岁头上动土。你这个没爹的小杂种，今天我叫你认识认识你爷！快给三爷跪下，求他饶你一命！”

白小伙把挑子撂下，柱着扁担：“姓白的是站着撒尿的男人，膝盖从来没挨过地。知趣地痛快让开。若不然碰坏胳膊腿，只能怨你老子打造的不结实了。”

地痞们齐喊：“你有什么本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白小伙放下扁担说：“我拿着扁担是欺负你们。”

随即来个小开门。

“哈！哈！”一阵狂笑：“就这两下子？”

为首的一拳打过来，白小伙顺势攥住手腕子，往外一拧，那人妈呀一声跪下。

三瘸子喊：“一齐上！”窝子狗围上来！

白小伙从容不迫，该给拳的给拳，该给脚的给脚，不一会儿功夫打趴下四、五个。剩下的四处逃散，白小伙追上一个，一脚踹个嘴啃土。白小伙拿起大扁担指着贝三瘸子说：“我看谁敢跑？”

三瘸子喊：“不要跑！”

多亏白老太赶到，把白小伙领走。（闪回完）

39、场院屋黎明。

天快亮了。一老一少还在聊。

贝大妈：“伪满洲囯垮台了,我家老头这个甲长也当到头了，小三被白小伙狠狠教训一下,也该收敛了。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去年夏天，董家坨子来一户姓周的,男的是伪满警察，外号周大巴掌。老婆是他当警察时从窑子拐出来的。论长相，全屯手屈一指。好事者送绰号一一花奎。周家沒有经济来源，借贷无门。小三觉得有机可乘。又是送米，又是送肉。很快就和花奎勾撘上，被周大巴掌逮个正着:（闪回）

40周大巴掌家深夜

（画外音）啪!啪！“开门！”

花奎急忙点亮煤油灯

三瘸：“你说今天晚间他不回来吗？”

花奎：“早晨走时说晚间不回来，谁知道他又回来了？”

三瘸子：“你把我藏起来吧！”

花奎：“你看这屋能藏人吗？”她向上看一眼：“再不你上樑柁上呆一会！等他睡了，你就溜走了。”

三瘸子：“我上不去。”

花奎：“你跐我肩上去！”

花奎蹲下，三瘸子跐花奎肩。花奎慢慢站起来，把三瘸子举到樑柁上。

花奎开门。

周大巴掌进屋不高兴地：“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开门？”他貓腰拣起一只鞋问：“那来一只大老爷们鞋？”

花奎急忙解释：“瘸哥今天来送米，天下雨光脚回去的，忘把鞋带回去。”

这当儿上边“砰”的一声，三腐子放个响屁。尽管控制到最小音量，也还是被周大巴掌听见了.

周大巴掌仰脸愤怒地：“你怎么跑那上边去了？痛快下来！”

三瘸子：“我下不！”

周大巴掌：“你怎么上去的？”他对花奎说，拿来一条麻袋咱俩址着四个角让他攀着樑柁上的立柱跳下来，咱俩用麻袋接着。

三瘸子信以为真。也沒向下看，攀着立柱跳下来，正好跳进张开囗的麻袋里。周大巴掌一巴掌打到三瘸子天灵盖上：“请君入瓮！”

三瘸子一缩脖，周大巴掌乘机把麻袋囗收紧，用麻绳扎好。

4董家坨子屯头上午

董家坨子屯头大柳树上，吊着一个装得豉溜溜的麻袋。两名县保安队员手拿大柳条子左右开弓，一边抽打一边问：“你还敢不敢了？还偷不偷了？”

屯里有几名男人来看热闹.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仰脸浩天地喊：“关东城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十七八的姑娘叼个大烟袋、养个孩子吊起来！”

一个老头趴在中年人的耳边悄悄地说：“树上吊的是贝三爷。”

中年人惊恐地：“是吗？”顺手擅小孩一个耳光！小孩张觜哭。

中年人：“闭觜！再哭我一脚踹死你！”说着拽着小孩胳膊走了。

看热闹人围上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老头小声说：“树上吊的是贝三爷。”

屯民a：“不可能，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周大巴掌天胆子敢大贝三爷！”

屯民b：“士隔三日应刮目相看，你还不知道吧？周大巴掌己坐上县保安大队长的交椅！他在乎曾经的贝甲长吗？”

屯民c：“贝家大院用啥沒有?三爷也犯不上偷他呀!

屯民d：“脑爪有点简单，你知道偷啥了？”轻蔑地一笑：“三爷的老毛病又犯啦！”

屯民e摆手说：“快走吧！三爷以后知道咱们看他的笑话。再拿咱们出气！”

屯民走开。（闪回完）

42小场院屋内清晨

贝大妈：“都说妓女无情，也不一定。还是花奎出面托房东讲情，周大巴掌才吐囗。贝家大院送上五斗大米，一口肥猪两只羊。小三走人。”

贝大妈接着说：“小三属猪的，记吃不记打。他不能死了这份心。说不定八路军什么时侯还得来。我们一走，小三还得闹亊的.你要多长几个心眼！严加防备！”

43、贝喜财居室夜

炕上放一张小饭桌，贝喜财和管家面对面坐在饭桌两边。

贝喜财端起酒杯喝一口，放下：“这个年好歹是过来了！我就不明白老蒋为啥按兵不动？去年春天眼瞅着八路军①节节败退。可是，中央军到松花江就不再追击了！这不明明是给八路喘息的机会吗？老蒋把陈成撤了，换上卫立皇、范汉杰，也都是饭桶！他妈拉巴子的，我要是司令，一炮挨一炮，一气打到老毛子交界！”

管家:“老蒋手大捂不住天了！八路军也不是好对付的！那林彪诡计多端，八路军神出鬼没！你把他赶到黑河，他从辽河窜出来，兜你的后路，中央军吃过这亏，能不防备吗？”

贝喜财:“八路军有啥不好对付的？去年腊月，调动二十万大兵，林彪亲自指挥，口号是打长春！结果呢？别说长春，连德惠街也没敢刮边。中央军一个营在焦家岭就把八路军打退回去了。”

管家:“国外评论，一下江南战略撤退，也可以说是一次实战演习，为二下江南②作准备，积蓄力量！”

贝喜财端起酒杯，刚到嘴边，没喝。手一哆嗦，酒溅出来。他重重地把酒怀往桌上一放:“二下江南？二下江南！你别听八路军宣传。”贝喜财嘴硬心虚，向后一仰:“给我拿个枕头来！”

注：①老百姓延续八路军的称呼，至建国后。

②二下江南是指松花江，即解放战争中的三下江南四保临江。

44、贝家院内深夜

（画外音）八路军说来就来。

深夜管家站在贝喜财窗前。哐！哐！敲窗户。

“快起来！八路军过江了！”

“真的吗？”

“这是还能闹着玩？”

贝家的院内乱营了，牵马套车，往车上装东西，手忙脚乱！贝三瘸子提溜步枪从西屋走到堂屋被慌忙进屋的红杏撞个腚蹾。

三瘸子仰脸问：“你干啥这么慌张？”

红杏：“回屋拿钱匣子。”

三瘸子：“那是个空的，拿它有啥用？”

红杏伸手把三瘸子拉起来，三瘸子就势趴到红杏肩上小声说：“当家的要把你拉到长春卖给窑子，还不躲起来！”

“真的吗？”

贝三瘸子:“三叔叔啥时和你扯过谎？到长春他就是难民了，能养起丫头吗？”

三瘸子提溜步枪绕开慌乱的家人，从大门出去绕到后墙。朝西北方向叭！叭！放几枪。

贝喜财失落地：“听这枪声不超过一里地，恐怕跑不出去了！”

三瘸子扔掉大枪，慌慌张张地进院说：“刚才你们没听到枪响吗？这是八路军的马队打的。”一个难民车说：“他们正追赶一小股守江部队。他们不知道路，往西北方向去了，快走！别再返回来。”

贝喜财环顾四周：“红杏呢？”

老伴：“都啥时候了？还惦记你那个红杏！不能领！到长春你是难民，还能使唤丫头吗？再说，出远门带个寡妇不吉利。再说，降大杆子①往往以八路探子为借口留年轻女人过夜，路上要是遇上降大杆子盘查，留红杏过夜，你干吃哑叭亏。再说，壕甲小乐子绺子②抢男霸女，要是把红杏给你抢去，你这辈子别想看到红杏了。”

贝喜财把站在身边旁的傻儿子拉到一边说：“你别去了！听你妈说的有多可怕！你在家保护好红杏姐，不准三叔进场院，他要欺负红杏你就揍他！”

傻儿子：“那你们啥时候回来呀！”

“快！”

“驾！”，大车起动。贝喜财：“三弟，这家业交给你了，你要管好！”

三瘸子难掩一时兴奋:“你放心好了，大哥！”

注:①降大杆子，国民党收编的伪满军警，已断饷，自己找食吃.中央军不准他们进城,在长春外围胡作非为。

②绺子,胡子黑话.一伙,一帮,一股.

45、松花江南岸灌木林丛，黎明。

（画外音）八路军真的过江了。黎明时战斗在松花南岸灌木林丛中打响，国民党新一军八八师一个营遭遇一总队阻击围剿。战斗从黎明打到傍晚。

炮声隆！隆！惊天动地！

机枪像暴豆！响声不停！

嘶杀，叫骂声持续不断！

大雾笼罩，硝烟弥漫，看不见我军身影，敌军行径！神密！恐怖！

46、场院屋日

红杏一个人坐在炕上，抱着被，哆嗦成一个团！生怕大炮把小屋子翻个底朝上。

傍晚枪声稀疏，她抱着被睡了。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

47、场院屋房前上午

早春三月，乍暖还寒。昨天北风夹杂雪花，今天艳阳高照，大地回春。昨天那些嘶杀喊叫的大兵，今天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这个世界曾经什么也没发生。红杏一人坐在场院屋前晒太阳，不知他在想什么，其实他什么也没想。脑海中一片空白。

突然从两个草垛之间的空隙中跳出一只母鸡。嘎嗒！嗄嗒！叫个不停。

红杏拿下一穗墙上挂着的包米，搓下几粒玉米粒，扔给母鸡。“住嘴！生个蛋就大喊大叫地表功，若生个孩子，还得怎样张扬？”说着她躜进草垛空，拿出母鸡刚生的蛋。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把鸡蛋放到一边，转身又躜进草垛空里。

“行行好吧！给点水喝，给点水吧！”里边有人央求。

红杏:“你是干什么的？”

“中国人民解放军！”

“你是八路军？”

“是八路军！”

“你到这里干什么！”

“昨天战斗挂了花。部队撤离时掉队了。夜间太冷到这里背风。给点水吧！”伤员继续央求。

红杏回场院屋舀半瓢水，递给伤员，伤员一饮而尽，把瓢还给红杏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傍晚，红杏发现伤员已经昏迷。红杏把伤员背到场院屋，放到炕上，摸摸胸脯心脏还跳动，喊：“八路军！八路军！”伤员人事不醒。

48、贝喜财原住处，傍晚。

红杏走出场院，隔道就是贝家大院。走进贝家大院，直奔上屋东里屋，在柜上一帽筒中拿出一个红布包。刚走到堂屋，三瘸子迎面过来问：“你手里拿的啥？”

红杏：“去年大哥用剩下的药，大妈叫我扔掉，我没扔，放进里屋帽筒里了。她打开包给三瘸子看。三瘸子蛮内行地指着一个大包说：”这是救急包，包扎伤口用的。接着说：“这是七厘散，是吃药，那是糊药（外服）。全是用珍珠，麝香贵重药配制的。你用不上这些。”说着伸手去拿。红杏眼急手快，急忙把药包好，背在身后。

三瘸子：“你什么地方受伤了，我看看！”

红杏：“在大腿根部三叔别看了！”

一个要看，一个不准看。扯扯拉拉推推拥拥。推到炕沿边，三瘸子扯开红杏的裤腰带，就往炕上掫。红杏急中生智，大喊：“你干啥呀？三叔！”

贝喜财的傻儿子在西屋听到干姐姐喊，急忙跑过来，在堂屋绰起烧火棍，进东屋就给三瘸子一烧火棍，三瘸子捂着屁股转过脸，红杏乘机逃跑！

49、小场院屋，刚黑天。

红杏回到场院屋，天已经黑了，点上麻油灯，开始处理伤口。浓血和裤子已经粘合在一起，受伤腿明显比没受伤腿粗多了。红杏用剪刀把伤员的棉裤剪开，清洗伤口，敷药、包扎。伤口处理完已是深夜了。红杏从外面拿来一捆草，又捆上三道，放在炕中间，做为心里上的隔离墙。

红杏在草捆的另一边，头朝里躺下，睡了。

大天实亮，红杏把草帘子卷起来，屋里亮堂多了。他站在伤员头上，低下头观察，摸摸伤员前额，还有点发烧。伤员从昏迷中醒过来，睁开眼睛，伸手攥住红杏的手说；“小菊你也来了！你妈让你来吗？”红杏尴尬地抽出手说：“我不是什么小菊！”转身走出去。

（画外音）小八路莫明小菊为啥不理他，也许是因为那次在草甸子小菊有求于他，他沒答应她，把她得罪。

50、（回忆）草甸子，正午。

天正午，马吃饱了，趴在草地上休息。马倌坐在草地上守着火堆啃烧苞米。

小菊上身兰布卦，下身带补钉的青裤子，挎着小筐走过来，马倌头不抬眼不睁地啃他的苞米。

小菊：“牛倌，马倌都是倌，当上官了，老邻旧居都不认识了。”

马倌：“晌午，都回家吃饭去了，你来干啥？”

小菊：“这草地也不是你家的，行你来，不行我来？”

马倌：“我是问你来干啥？”

小菊：“小时你经常到我家，我也没问你来干啥？忘了，有一次咱俩娶媳妇玩。你把对联撕下来，弄湿把我脸染红，你娶我当你的新媳妇！”

马倌：“忘就忘了吧！小时那些事还提它干啥？”

小菊：“现在真的有人给我提媒了。”

马倌：“谁家！”。

小菊：“姜三爷家。”

马倌：“别扯淡了，姜三爷五十多岁了，儿子还小。”说完低下头啃他的苞米。小菊上前一步，夺下苞米，扔到火堆里说：“属张驴他爹的，认吃。和你说正经事，不帮助出个主意，想个办法。事不关己，不着急，不上火。”

马倌：“我能想出啥办法？给你提媒，我着急上火有啥用？”

小菊：“哇！”的一声哭了。

马倌攀着小菊的肩膀说：“别哭了，我实在帮不上忙，我家穷，娶不起媳妇。

小菊：“我不要彩礼！”从小筐里拿出一双布鞋，递给马倌：“留个纪念吧！”

5、（继续回忆）马倌家晩

马倌如获至宝，鞋对他来说是奢侈品。

晚上下工后，特意拿给妈妈看。妈妈高兴地说：“这鞋作的多好，这姑娘有意。咱们赶快托媒人说亲。前几天我就听说，张快马给姜三爷家狗剩提媒。那不是坑害人家姑娘。姜三爷家狗剩两岁那年出天花，半夜扔出去，狗没吃，白天又拣回来，起名狗剩。都十四岁了，还没有十一、二的孩子高。抽疯抽的眼斜嘴歪，鼻涕邋遢，傻拉巴叽的，能知道留后吗？姜三爷老婆死了，不按好心。”

52、小场院屋夜晚

一铺大炕分住两家，一家在炕头，一家在炕稍。中间是谷草捆做隔离墙。草捆外端放一木头墩，上边放一盏麻油灯。麻油灯只能照亮周围三分之一空间。灯光呈扇形展开。如果草捆是军事分界线，麻油灯则是非军事区的探照灯。灯光下的炕中间则是无人区。两边的人都靠墙躺在黑灯影之下，谁也看不到谁。

红杏给伤员盖好被，摸摸伤员前额说：“高烧退了。”

伤员：“你拿来的红伤药效果真好，大腿全消肿了，只剩伤口周围还有点肿，也不疼了。再过七八天就能下地了。”

红杏：“还不能那样快，你就安心养病吧！”

红杏熄灯，回到炕头躺下。那天早晨伤员拉着她手喊小菊，使她很尴尬，她想知道小菊是何许人？伤员为啥念念不忘？红杏转过脸，对着炕稍的黑影大声问：“你睡了？”

伤员：“还没有。白天觉睡足了，不困！”

红杏：“你现在明不明白？”

伤员：“明白。那几天发高烧,烧的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现在高烧退了，头脑清醒。”

红杏：“大哥，你贵姓呀！”

伤员：“姓罗，名叫罗贵才。你不要喊我大哥。部队不兴称兄道弟的，不论官兵，不分男女，一律称同志。你不是部队上的人，不习惯。老百姓称我们八路军，你就叫我小八路吧！”

红杏：“你家几口人？都是你啥人？”

小八路：“父亲、母亲加上我一共三口人，现在只有二位老人了。”

红杏：“不对吧？小菊是你啥人？”

小八路：“邻居，什么也不是。”

红杏：“青梅竹马？”

小八路：“不经常在一起玩、沒那么亲近！”

红杏：“邻家小妹初长成？”

小八路：“早就搬走了。”

红杏：“那你为啥念念不忘，那天早晨还喊：“小菊！你也来了,你妈让你来吗？”

小八路：“可能是我高烧烧糊涂了。可能把你当成小菊了。”

红杏：“我可没有人家小菊那样招人喜欢，有男人惦记！”

小八路：“有什么招人喜欢的？还不是受气包，抬不起头的女人，八路军来了，才把她解救出来。”

红杏：“你说说谁欺压她了，怎么欺压她了。”

小八路：“这话说起来也就长了。”

红杏:“那你就讲给我听听,我总觉得你们俩关系不一般。”

小八路:“小时侯我们是邻居，她家搬走很长时间了。去年关于她的婚事，引起全屯议论纷纷。我说给你听听。”

红杏把枕头向前推一下，身子向前凑一凑。小八路把枕头向前挪一挪，身子随之动一动。

小八路：“我就从张快马到周家托媒说起吧。”

53,(闪回)周二先生家日

三间房中间开门，周二先生住东屋。地上有个八仙桌，桌上有个竹筒，竹筒装抽簽算挂的竹簽。八仙桌旁有个长条凳。保媒拉纤的高手张快马进屋还沒有说明来意。

坐在炕上的周二先生问：“你是来给姜三爷托媒巴？”

张快马:“二叔不愧为小神仙，断事如神。我就是来给姜三爷托媒的。我这个人热心肠，谁家有事尽量帮忙。姜三爷家要娶老张家小菊，要我做媒。刚刚有点眉目,老罗家又挿进一腿,小菊的父母都活心了。姜三爷怕事情有变，拜托我请二叔出面。”

周二先生捋着山羊胡子悠然自得地说：“永发屯的事,少了我周某人这盘菜，还能成席？当初姜发绕开我周家大门囗是他有眼无珠！这些年屯中大事小情那一次我姓周的沒到场？”

张快马：“二叔，话可不能那么说。当初姜三爷把事看简单了。小亊一桩，不能轻易烦劳你老人家。他以为有我这个跑腿学舌的就能成事。谁知七分人，办不成八分亊。还得请二叔大驾光临。”

周二先生：“这可不能说成是小亊！姜发也不掂量掂量，他那狗都不理儿子想娶人家水灵灵地黃花大姑娘，能不犯周折吗？出了差头，又找到姓周的大门囗！话又说来啦，老临旧居，姜发这个忙还得帮。说句难听话，姜三爷的马屁还得拍！你回去告诉姜三爷，初八我和他一起去张家说亲。还得找上几个人，当然你必须去，我让它一勺成！”

54、张小菊家破破乱乱的三间房，一铺大炕。

周二先生领来的几个人，脸朝外地坐在炕沿上。张小菊和母亲抱头痛哭，只有小菊他爹一个人应付场面。

小菊爹：“老姜家在屯里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谁都知道，我攀都攀不上。只是孩子太小，过几年再说吧。”

周二先生：“不小，不小！姑娘十七岁，小子十四岁，女大三抱金砖，天成命就一对小夫妻。要不是姜三爷家口伤了。家中缺人手，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人家。姑娘是水命，小子是金命，水能生金，将来一定能发大财。”

同来的人随声附和：“那是！那是。”

张快马：“都说你姜三爷有钱，买房子，置地，给儿子娶媳妇都得用钱，你把你的钱拿出来给人家看看。”

姜发从钱搭子拿出一锭银子。“砰”地一声扔到地上。吓小菊一跳。小菊妈睁开眼睛看看是元宝，闭上眼睛还哭。

姜发：“一锭银子，不用回家去拿，十个八个也要不短。”

周二先生：“姓张的我不是小瞧你！这辈子你看过几回银子。现在元宝送到家了，你还不收。打算晚生下辈子还受大穷！”

姜发乘机造势：“姓张的你这回算露脸了。我姓姜的在永发屯是抬不起头来了。儿子说不上媳妇，穷家小户都没人给。白花的银子没人要，我拿回去！（姜发作个假动作）张快马抢前一步。把银子拿起来，放到炕上。

张快马：“大兄弟，你这就不对了。姜三爷是场面上的人物，你总得给个台阶下。银子先放到你家。你不要的话过五过六送回去，姜三爷讹不上你。”

小菊爹头上直冒汗，被来人七嘴八舌侃蒙了。

他说：“放就放这吧。”

周二先生：“这就对了！”他说着走出去，回头给同来的人使个眼神。同来的人也跟着出去了。走在最后的是姜发，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亲家办事就是砍快！”

小菊跳脚哭。（闪回结束）

红杏追问：“小菊到底被姜家强娶了。”

小八路：“我还没说完呢。”

红杏把枕头向前推一推，身子向前凑一凑。

小八路把枕头向前挪一挪，身子向前动一动。

55、（闪回）姜发家娶亲当日下午

三合院，海青房，一间房窗户上贴一张大红双喜字，看得出是新婚洞房。

曲终人散，屋内只剩下姜发、小菊、狗剩、张快马四个人的时候。张快马把狗剩拉到小菊的跟前说：“她是你媳妇，你要听他的话，她叫你干啥你就干啥，今天晚间你就和她在一起睡！”

狗剩：“我不干！让爹和他睡吧？我一尿炕妈就打我屁股，我怕她打我屁股！”

姜发羞恼成怒：“滚出去！再不准你进这屋来。”

狗剩出去和别的小孩玩。张快马很尴尬，自讨没趣，回家了。

56、（闪回）狗剩的洞房花烛夜

深夜，花烛燃尽，长命灯发出昏喑的微光。小菊蹲坐在炕上，双手抱膝，臉贴在膝盍上，披头散发，哆嗦成一团。

姜发站在地上，上身只穿汗溻（贴身坎肩）、下身肥大裤子糸红絲带，手拿二龙出须马鞭子，丧心病狂地威胁：“娶到家的媳妇，买来的马，任人骑来任人打！骡子马都打上夽啦！何况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今天夜里你要不从，皮鞭子沾凉水，扒你的皮！”

姜发扑的一口把灯吹灭!嗷!嗷!嗷!（闪回完）

红杏：“八路军怎么把小菊解救出来的？”

小八路：“我还没说完呢。”

红杏，把枕头向前推一推，身子向前凑一凑。

小八路把枕头向前挪一挪，身子随之向前动一动。

小八路：“一九四七年夏天，永发屯进驻土改工作队。”

宣传：打土豪，分田地。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小菊在工作队的教育、帮助下离开姜家。

57、（闪回）姜发家门前。

小菊拎个包走出姜家大门。

迎面遇见狗剩。狗剩：“你上那去？”

小菊：“回娘家。”

“啥时回来？”

“不回来了。”

“那今天晚间爹和谁睡觉？”

小菊：“混蛋！”一个耳光搧过去！

狗剩望着红杏后背，仰脸嚎天地：“爹呀！她打我！”（闪回完）

58、小场院屋夜

（字幕）谈话在继续

红杏：“后来呢？”

小八路：“工作队认为小菊敢于反抗封建家庭，为全屯妇女带个好头。建议：提名选举小菊为农民协会妇女主任。”

红杏：“农民协会妇女主任是个啥差事？”

小八路：“工作也很多，发动全屯妇女，提高妇女政治地位，争当半边天；组织妇女做军鞋支援前线；夫妻不睦，婆媳不合，邻里纠纷，也要调解。还有组织农民上冬学，学文化，读书识字。”

红杏：“小时候没有机会上学读书，长大了才想起读书识字，能行吗？”

小八路：“行，我就是上冬学脱盲的。”

红杏：“哦！看不出你还是个有文化的人呢。明天你得教我识字。”

小八路：“我斗大的字，能识两挎兜子，还能教你？”

红杏：“我要求不高，有一挎兜子满够用。”

小八路：“我这个老师，学生要是不认真学习，是要打手板的！”

红杏：“没事，打屁股也可以。”

小八路：“咱可不敢打！大姑娘屁股动不得！”

红杏：“对你来说，咱那屁股是八月十五的西瓜，管打！管敲！”

（画外音）“勾勾！勾勾！勾勾！”

小八路：“鸡都叫了，天快亮了。睡觉吧！”

红杏：“谁不让你睡了？”

（字幕）小八路惊呀地发现：

“唉呀！昨天晚间睡觉时，一个在炕头，一个在炕稍，啥时聚拢在炕中间的呢？”

红杏：“是咱们说话唠嗑时，不知不觉地一点一点地凑近的。”

小八路：“要不是有草捆隔着，咱俩就得贴身靠体紧挨着，成何体统？不行！我得马上挪回去。”

红杏：“天快亮了，不想再折腾回去了，就这样将就到亮天吧！反正还隔着草捆呢。靠近点说活方便，总比一个在炕头，一个在炕稍，孤零零地受穷风強。隔山吊远的想说句话，也困难！”

59、野外上午

清晨微风薄雾，给空空地旷野蒙上一层缥缈的面纱。远山近树在雾霭蒙蒙中时隐时现，增添一丝神密的色彩。

红杏挎着小筐，筐里是香烛纸马，供品。扛着铁锹在路上走着，一直往前走，继续往前走，走上江堤。

坝外，北国湿地独具的早春风光展现在眼前。雪化冰消，南方归来的野鸭群，黑压压地一群又群，低空游弋，遮天盖地。发出：飒！飒的飞鸣声。

红杏走下江堤，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经不起阳光考验的雾霭，消失得无影无踪。晴空万里，春光明媚。游弋的鸭群，忽而升空，忽而入水。升空如浮云蔽日，入水雨打芭蕉。较之，纷繁杂乱的野鸭群，空中的大雁显得井然有序。它们一字排开，或成人字。继续它们的北上行程。

红杏绕过一片洼地，穿过一片柳条樋，来到水边沙坨上一块坟前。摆上祭品，点燃香烛纸马。

红杏跪在地上：“爹，妈！今天是清明节，不孝女儿，来给二位老人上坟烧纸，送纸钱，请悉数收存。”

红杏磕三个头，坐在地上痛哭。

（转换镜头）红杏拿铁铣往坟上添土。

60、小场院屋前中午。

屋内光线暗。小八路试探下地，拄着烧火棍走出去。

小八路拄着烧棍在房前试探走路，红杏回来。

惊讶地：“你怎么还下地了，抻开伤口怎么办？”

小八路：“不怕的，已经封口很长时间了。”

红杏把小八路搀扶到屋，掫到炕上。

6、县城街道上午

三瘸子骑马走过大青里胡同，两名描眉打鬓的妓女正在揽客。

妓女：“哟！哪阵风把三爷刮来了，快进屋喝茶吧！”

三瘸子：“改天吧！今天是清明，买纸回家上坟。”

妓女：“改天再上坟吧!回去拜鬼有啥乐趣，还是进屋乐和！乐和吧！”妓女攥住三瘸子脚脖子往下拉。三瘸子顺势而为，下马。小男生拉住缰绳把马牵走。妓女扶着三瘸子进门.一个衣着褴褛老头跟在后边,手拿红纸包：“金枪不倒药!金枪不倒药!一块现大洋买两包,两包一坱现大洋（银元）。”

妓女回头骂：“老不死的滾开！离这门口远点！”

转过脸对三瘸子说：“都是卖假药的！”

三瘸子诡谲地一笑：“要开店,就不怕大肚子汉！”

62、妓院大堂中午

妓女扶着三瘸子走进大堂，坐着的妓女，忽啦站起围上来！

妓女甲：“是谁把三爷惹到了，这么多天没来？”

妓女乙：“听说三爷家去个小狐狸精，把三爷迷住了。”

三瘸子：“别瞎说，那是我侄女。早被大哥领长春去了。”

妓女丙：“今天是清明寒食节，三爷请我们吃寒食。”

三瘸子：“请客！请客！”转身对拎着大茶壶的男生说：“到日落楼给我点桌好菜，四瓶好酒。”男生应声而去。

大堂中央放一园桌，三瘸子和妓女围桌而坐。日落楼来两个跑堂的，提着食盒，摆满一桌菜放上四瓶酒，走了。

三瘸子：“今天，咱们这个酒咋个喝法？”

妓女甲：“传花击鼓！”

三瘸子：“太老套了，得有个新花样。”

妓女乙：“轮流一家唱一支歌。”

三瘸子：“不好意思，我不会唱歌，还不会听歌。”

妓女丙：“一人说一个绕口令。”

三瘸子：“没玩过，那么咱们今天就试试。”

众妓女：“好！”

三瘸子：“那也得有个规则呀！”

妓女丙：“一个人发令，顺时针轮流，一人说一次，说错了或者说慢了，就得挨罚，喝一杯酒。其他人喝茶。若轮一圈没人说错，说慢，发口令人挨罚。”

妓女甲：“现在就从三爷开头！”

三瘸子：“今年四月四，我到四平市，买了四十四个西红柿。”

一一“今年四月四，我到四平市，买了四十四个西红柿。”

妓女甲：“这个绕口令顺利通过，谁该挨罚？”

“三爷！”妓女们异口同声。

三瘸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吃一口菜，众妓女喝茶，妓女甲：“下一个。”

四十是四十，十四是十四，不能把四十当十四，也不能十四当四十。

——四十是四十，十四是十四，不能把四十当十四，也不能把十四当四十。

三瘸子：“四十是四十，十四是十四，不能把四十当十四，也不能把十四当事实。”

众妓女：“三爷错了，喝酒！”

三瘸子举杯咕嘟！咕嘟喝干。吃两口菜。

妓女们喝茶，吃菜。

妓女甲：“接着！”

曹操不是马超的对手，马超是曹操的对手。

——曹操不是马超的对手，马超曹操的对手。

三瘸子：“曹操不是马超的对手，马超是操操……”

众妓女：“又是三爷错了，喝酒！”

三瘸子喝半杯撂下。妓女们喊：“不行，一口闷！”三瘸子举杯一口闷。没吃菜，脸红红的。

妓女甲：“接下去！”

“日头热，晒人肉，晒得人肉好难受！”

——Ritoure,shairenrou,shaiderenrouhaonanshou!

三瘸子：“一头热，心难受！哇！”一口吐到地上。

俩名妓女把三瘸子扶到沙发上，躺下，妓们走开了。

63、妓院大堂，内景。

拎茶壶男人走进来“醒醒！三爷喝杯茶吧！”

三瘸子坐起来喝茶。

茶壶男：“马喂饱了，三爷也该起程了！”

三瘸子：“什么？下窑子没过夜就下逐客令？今晚不回去了。告诉筱月仿，今晚不要接客了。过一会儿来请我”。

茶壶男：“三爷，中央军一来，这筱月仿就是潘师长的专利了。潘师长走了就归于团长了。这筱月仿现在可牛逼了，我们看都看不到，到哪去给你找去？”

三瘸子：“那你就给我找一个俊点的！”

茶壶男：“丑点的也没有！”

三瘸子：“你怕我不给钱，三爷有钱！不白玩。”

茶壶男：“不是钱的问题。这里到夜间就是驻军的天下了。一个姑娘一宿要接七、八位客，还有排不上号的，就凭三爷这身份，也犯不上和那些大兵去争风吃醋。”（叠化）红杏的面容一晃而过。

三瘸子：“出了姑家，还有姨家呢。走！”

茶壶男：“三爷就去姨家吧！”

三瘸子：“什么？你别拿我当醉鬼！”

茶壶男：“我是说，三爷到我姨家去。”

三瘸子用手指着茶壶男说：“看你两个大耳朵吧，猪八戒他二姨，还能咋好看了？别罗嗦，把烧鸡给我打包，那半瓶酒我也带着。”

64、妓院门外。

三瘸子上马，信马由缰。

65、场院内、夜。

天刚黑，红杏站在房前纳凉。小八路拄着烧火棍蹒跚地走出来。

红杏：“你怎么又走出来了？”

小八路：“总躺在炕上不行，必须锻炼走路，好的才能快。”

红杏架着小八路走几步，一阵凉风，小八路咳嗽几声。

红杏转身进屋，拿出那件带血的军大衣给小八路披上。

红杏随即躜进小八路怀里。小八路一支胳膊伸进大衣的左袖；红杏一支胳膊伸进大衣右袖。二人搂抱在一起。二人三足，一窜一窜向前走路。掫起大衣领子，头影不露。

66、贝家大院门前。

天黑了，三瘸子才到家。傻子从院里跑出来。

傻子：“给我买糖了吗？”

三瘸子手拿一个纸包给傻子看:“这个比糖还香！”

三瘸子下马把纸包递给傻子，傻子拿纸包跑进屋。

67、三瘸子住处。

傻子在麻油灯下吃鸡腿。三瘸子进屋拿出一瓶酒说：“吃鸡腿，不喝酒，肚里生虫子。”

傻子接过酒瓶子“咕嘟一口”，一闭眼睛，一裂嘴：“好辣！”

三瘸子：“再喝一口！”傻子摇摇头：“不喝了”。

三瘸子：“不喝酒别吃鸡腿了！生一肚子虫怎么办？”

傻子：“我再喝一口。”

三瘸子：“你把鼻子捏住，不喘气就不知辣了。”傻子把自己的鼻子捏住。三瘸子揪着傻子耳朵说：“张大嘴，抬起头！”一边往傻子嘴里倒酒，一边说：“喝！喝！”。

傻子咕嘟一口，接着“噗嗤！”一口，喷在三瘸子脸上。

傻子往后一仰，躺在炕上说：“我不吃鸡腿了。”

68、场院门前。

三瘸子看到傻子已经醉了，拎水桶走出大院，好像去打水。

但他没去井台。过道走近场院门。没进场院向里看。场院屋附近好像有个庞然大物。他揉揉眼睛蹲下仔细看。确实是个庞然大物。没头没脑，一人多高，两人多粗。一窜一窜地向前移动。

“唉呀！妈呀！鬼！场院有鬼！”三瘸子扔下水桶就往回跑！

69、场院内，夜。

年轻人第一次与异性肢体靠得这么近，谁也不想把手松开。一直在练习走路。听到场院门前有喊声。接着是水桶当啷落地声。两个人停下脚步，细听。贝家大门“咣当”关上，过一会房门吱嘎开了，又关上了。

红杏：“听声音是我三叔声。这个缺德鬼午间半夜的来捉什么妖。今晚你就别回场院屋了，还在草垛空委屈一夜吧。”

70、贝家大门前，外景。

天近中午，贝家大院门前人声嘈杂。还响了几声爆竹。红杏走出场院门。傻子跑过来问：“干姐！你还活着呐？”

红杏瞪了傻子一眼说：“我差啥不活着？”

傻子：“场院有鬼，就在你住的场院屋附近。一人多高，两人多粗，无头无脑，走路一窜窜的，是三叔昨天晚间亲眼看见的，不信你去问三叔。”

大门前放一高桌，摆上几碟供菜，烧三根香。请来的阴阳先生丁半仙闭着眼睛在桌前念咒，三瘸子猫腰烧纸。红杏走过来问：“听大兄弟说昨晚三叔看见鬼了。”

三瘸子抬头,直起腰，向审视外星人似的打量半天，说：“可不是咋的。就在场院屋附近，粗骨轮墩的。”

红杏：“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咱们爷们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三叔你怕啥的？”

三瘸子：“没把三叔吓死！你还说太平话呢。活见鬼还能好？用不上一百天就会被鬼领走，找到能人高手给破一破，鬼也就不敢来了。”

红杏：“没那么严重，不是恶鬼，不会害你。我都看见两三次了，躲开就是了。这鬼还给我托过梦呢。”

三瘸子：“都说啥了？”

红杏：“二月二那天阵亡的中央军营长，老家在南京，不想做孤坟野鬼，要回老家没盘缠。等着贝家大院清明节打发外鬼。贝家大院对活人刻薄，对死人也不开恩。这不找上门来了！”

三瘸子一拍屁股：“那你咋不早说呢？”

红杏：“要不是三叔亲眼所见，我说场院有鬼，不是扒瞎吗？”

正闭着眼念咒的丁半仙，睁开眼睛说：“今天早晨过阴时我就觉得这个鬼不凡。他披着斗篷，我没看到肩章。营长活着时指挥千八百人，死了调动几十名恶鬼也容易。这鬼我可治不了，三爷另请高明！”

三瘸子扑嗵跪在地上：“神仙救命吧！”

红杏把三瘸子拉起来，说：“三叔你有钱,怕啥的？我都和营长说好了的，给他足够的盘缠，他就走，回南京。”

半仙怕受到冷落，又把三瘸子拉回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三爷有钱，我就不信这个营长不给咱们爷们推磨。这事就包在我丁半仙身上。我倒要看看，这鬼能有多大本事？”

三瘸子无所适从。忙说：“给钱！给钱！烧纸！烧纸！”

7、场院日

小八路能走路了，但要红杏扶着。

红杏：“今天可以在场院放心大胆地练习走路了，我三叔不会来的。”

小八路：“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啦？”

红杏：“怕鬼！他说场院有鬼，昨天夜里喊叫的正是他，他亲眼看见鬼了。”

小八路：“哪来的鬼？瞎说呗！”

红杏：“你就是鬼！”

小八路：“我怎么能是鬼呢？子弹没要我的命，怎么又变成鬼？”

红杏：“我们两个人披一件军大衣，傻大黑粗地，不见人形，可现鬼影。人家说是鬼也贴边。”

小八路：“那你说咱们装神弄鬼吓唬人？”

红杏：“我们没有故意装神弄鬼，他们非把我们说成是鬼，那有什么办法呢？我又添油加醋地说一通，三叔笃信无疑。”

小八路：“能开导，就开导。不能开导也不能糊弄人家呀！”

红杏：“我本身就迷信鬼神，去开导谁？这次我把场院的鬼说得活灵活现地，对贝家大院还是有利的，若不然丁半仙至少得赶走一头猪，还可能牵走一头牛。这回丁半仙没占到便宜，只抱一只公鸡走了。”

小八路：“这风怎么越刮越大了，咱们回屋吧。”

72、井台日

（画外音）百无聊赖地貝三瘸子，夜间不敢出院，怕鬼；白天不敢进场院，有傻侄子盯稍。

三瘸子坐在大门楼下的门墩上。红杏拎个水桶从场院门走出来，直奔井台。三瘸子马上去献殷勤，帮助红杏把水提上来，倒在红杏的水桶里，乘机找活题搭讪。

三瘸子：“你一个人孤单单地住在场院里也不害怕！还是搬回到院里来住吧！”

红杏：“怕啥的？一个人住在场院清静。沒有不三不四的人骚扰！再说大妈他们忙乱地走了。留下的东西也沒清点。他们回来时认为缺这个少那个?我可承担不起责任！”

三瘸子：“有三叔你怕啥？这万贯家产三叔接管了！再说八路军说不准那天还得来，他们敢回来吗！”

红杏：“到时侯恐怕三叔就不这么说了，我还不知道三叔是个说大话花小钱儿的人。万贯家财一毛不拔，大篓撒油遍地栋芝庥。好东西送给白三丫花奎她们。家人苦熬干修，一年到头连点荤腥都见不到。我腿上的伤还沒有封囗,要是有点营养滋补早该好了。”

说的三瘸子怪不好意思的哼啍自言自语：“还有一囗肥猪留过节。”对红杏大声说：“宰羊！”

红杏：“什么时侯杀羊？”

三瘸子：“明天？后天！”

73羊圏外傍晚

（画外音）守护羊群和羊圏的是两只牧犬.最近有只母犬“漏岗”到外屯偷情。牧羊人说母犬过了发情期就不走了。三瘸子还是告诉牧羊人把“漏岗”的母犬拴到羊圏门上。

傍晚三瘸子到羊圈“査岗”，拴在羊圏的牧羊犬正和野狗嬉戏，野狗傍若无人地把前爪搭在牧羊犬后背上，要动正格的了!

三瘸子拿木棍把野狗打走。野狗沒走多运，回头立坐，眼巴巴地看着牧羊犬.

74场院屋前傍晚

（画外音）汪！汪！汪！从羊圏传来几声狗叫。

红杏：“可能杀羊了。我去割点羊肉，做羊肉汤给你滋补身子。”

小八路：“能活下来就不錯了！补啥身子？你就别费心了。”

红杏拿个盆走出场院

75羊圏外傍晚

三瘸子看见红杏拿盆来，忙解释：“还沒杀羊。”

三瘸子：“我来时牧羊犬正和野狗嘻戏，这条野狗和当家的是一路货色，也那么霸道！当着我面爬到牧羊犬背上玩正格的！我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拿揽羊铲把野狗打走！”

红杏冷笑：“嘿！嘿！三叔就喜欢搀和这些事，连狗也不放过！”

三瘸子以为红杏挑逗他，乘机搂抱。红杏挣脫，双方撕扯。牧羊犬几次冲刺未果。

不知是讨好“情妇”还是报复。野狗从后面窜上来咬住三瘸子大腿，把他拖倒！

还是红杏把野狗打走。傻侄子把三叔背回家养伤！

76场院日

（画外音）西南风过后，青枝绿叶的春天终于来了。

小八路折根柳条，拧下柳条皮，做一个柳笛，吹响春天的号角。

红杏一把抢过来：“要是傻子听见，来要叫叫怎么办？”

小八路：“这好办，给他做一个呗！”

红杏：“他要问你是谁怎么办？”

小八路：“八路军”。

红杏：“你不要脑袋，我还要命呢！你就说是碟报队！”

小八路：“我才不装那帮玩艺呢，就看我这身衣服也不像。”

红杏：“你身上棉衣穿一冬了，又破又脏，明天换下来，我把它拆了，洗一洗。”

小八路：“就这么穿吧！我用啥换？”

红杏：“你穿我们家那件上衣吧。”

小八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我穿老百姓衣服算怎么回事？”

红杏：“咱可以换。我看你有块白布是留做啥用的？”

小八路：“那是部队发的。去年冬天一下江南，国民党的飞机狂轰滥炸，在雪地上蒙上白布防空。”

红杏：“你要没用，换给我吧。我做件上衣。”

小八路：“你看我怎么那么小气。一块白布也舍不出来，还得换。有用你就拿去！不过白色怎么做上衣？”

红杏：“我可以用山丁子树皮把它染黄了。”

小八路：“姑娘都喜欢穿红戴绿，你把它染成黄色能好看吗？”

红杏：“这是我的偏好，不爱红妆，爱军装！”

77、场院日

小八路在练习刺杀，“徒刺，刺！”

红杏走过来，上身黄军装，头带朱德帽。露出二寸长短发，后背背个行军包，正是那个时代女兵的打扮。

红杏：“你看我像不像女八路军？”

小八路立正站着，右手拄着步枪。赞不绝口：“像！像！真像！”

红杏突然窜上来夺枪，喊：“缴枪不杀！”

小八路猝不及防，双手紧握抢杆子，不肯撒手。红杏一支手伸到小八路下巴颏下，“胳揪！胳揪！”

小八路“扑哧”一笑。枪被抢走了。

小八路没反应过来，只是木纳的站着，没追赶。红杏也没跑远。

红杏转身立正站着，左手拄着步抢，右手行举手礼：“报告长官，从现在起我就是你手下一名小兵。请长官向你的战士发布命令，传达指示！”

小八路：“不要喊我长官，那是国党军队的称呼。今后在操场上你就喊我班长吧。”

小八路失去一只枪，得到一名战士。开始发布训令：

“起步走！一、一、一、二、一，向右转走！左转弯跑步在！一、二、一、一、二、三、四！”战士，随附和：“一、二、三、四！”“立定！”“班长”说：“看走步，跑步，还行。就不用多练了。下次操练军事科目。”

战士：“我一定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小兵。”

78、场院日

班长,在前匍匐前进。战士拖着步枪紧随其后匍匐前进。

战士：“我来事儿了。”

班长：“操场如战场，有事举手报告！”

战士：“报告班长，战士红杏要大便！”

班长：“语言要文明，你说方便不好吗？”

战士：“大男人在场，女人不方便。”

班长：“随你的便！”

红杏回到场院屋，更衣。回来时走路有点慢。

班长：“跑步归队！”

战士：“报告班长，战士红杏身体不适，不易跑步。”

班长思忖片刻说：“今天军事训练到此为止，明天改为文化课。”

79、小场院屋前日

小八路和红杏面对面地坐在石头磙子上。红杏递给小八路石板石笔①。小八路问：“哪来的？”红杏答：“贝家大院学生读一、二年级时用过的。”

小八路写一个“人”。红杏说这个字念“人”。

小八路添一横。红杏说这个字念“大”。

小八路问：“谁教你的？”

红杏：“没人教。贝家二姑娘写仿影，常写上大众孔乙己，时间长了我就认识了。”

小八路：“她还常写什么？”

红杏：“一去二三里，沿途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之花。”

小八路：“这么说你已经认识不少字了。今天只教你三个字‘马、牛、羊’这三个字笔画少，都是我们熟悉的事。”

红杏念：“马、牛、羊、马、牛、羊。”

小八路：“你看这个马字，也有四个蹄，多像马。想到羊头上有两支角，就能记住羊字。”

红杏：“真有趣！你再多教几个吧！”

小八路：“今天就教这三个字，你要认识了，就练习写。”

红杏拿起石笔哆哆嗦嗦地在石板上写字，写出来的也不像字。小八路手把手教红杏写字，写出来的字有点像样。

红杏：“这字是你写的，不能算是我写的。你撒开手，我自己写。”

小八路：“今天的课就到这儿了。给你留点作业，反复练习写字。”

注：①那个年代小学一、二年级用石笔石板做练习本。

80、场院屋前日

今天红杏脱下军装，一身学生打扮。白上衣、青裙子、剪短发、齐眉的刘海。俨然那个时代的中学生，透发青春气息。

坐在石头滚上练习写字。小八路过来看一眼说：“你这马字写的四腿拉胯的。”

红杏：“不好，就是不好！还是什么四腿拉胯的，多难听！”

小八路向前走一步，细看，说：“你真有才！刚刚认识几个字就造字了。牛字右边多一笔。你觉得羊字有两支角，牛就得有两个大耳朵，是不是？”

红杏：“你是什么老师？学生有错误老师应该指教，不应该讽刺，挖苦！”

小八路：“你这是故意错误，应该体罚，打手板！”

红杏伸出左手：“给你打！给你打！”

小八路左手攥住红杏左手四个指头。举起右手，高抬，慢落，手下留情。

红杏抽回左手，说：“不打就算了吧。”

红杏站起来，腋下夹着石板说：“人家好生生地在这练习写字，你来搅得腻耐心烦地！”说完进屋了。

8、小场院屋前日

红杏坐在石头磙子上练习写生字。

（画外音）“田野小河边红梅花儿开，一位少年真使我相爱，心中热烈的爱情使我更痛苦，我心中的话儿怎么对讲……”

红杏放下石板，寻声而去。她把柳条障子扒开一个空，向果树园看。看见小八路正徜徉在果树园。

红杏：“唱的好呀！咋不唱了？”

小八路：“瞎哼哼呗！就会这几句。”

红杏：“好听，你再唱这几句，我听听！”

小八路：“你过来吧！”红杏扒开柳条障子，跳过去！

82、果园日

满园春色，桃李芬芳，梨花飘雪，红杏喜人。

红杏指着樱花丛中的鹪鹩说：“你看这小玩艺，小得可爱，还不怕人，能不能把它逮住？”

小八路：“逮是逮不住。用马尾套放在窝上可以套住，不过套住的是死的。”

红杏：“可不能屠害精灵！”

在一棵大梨树下停住脚步。红杏杨起脖子说：“啄木鸟的贵冠多好看！”

小八路：“农村都叫它叨叨木，不仅好看，还是果树的医生呢。专吃树皮下的害虫。”

红杏：“益鸟应受到保护！”

俩人走近一棵杏树，红杏折下一支繁花似锦的红杏，嗅嗅递给小八路说：“你闻闻多香！”

小八路接过红杏树枝，放到鼻子底下，深深地吸口气问：“你为啥叫红杏？”

红杏不高兴地说：“干嘛追根问底的？烦人！”

小八路：“红杏树开花，招人喜欢，我就联想到你的名字。”

红杏：“你喜欢红杏树，你就去栽培红杏树，与我的名字无关，别来瞎联系！”

小八路：“那边有口井，我去提出点水来，把这棵小杏树灌溉一下。春天，水份充足可以多坐果。”

红杏：“这是大地主贝喜财的果园。地主跑了，园丁回家了，你来白尽义务！”

小八路：“前人栽树，后人歇荫凉。再说，这是麦黄杏，小麦变黄时，杏也就熟了。说不定咱们还能吃到呢。”

红杏：“哦！你还有点长远打算呢。”

83、井口旁日

井在洼地，地下水位高，井水到地面一米多。井旁有个水桶。小八路把水桶伸下去，把水提上来。桶里有只青蛙，小八路把青蛙拿出来，又扔到井里。

红杏愠怒地：“你怎么又把它扔到井里去了？”

小八路：“原先就在井里了。”

红杏：“它是不小心掉进井里的。要没有外力助力，它这一生只有坐井观天了。你把它捞上来，又扔进去是第二次伤害！”

小八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多愁善感，一个蛤蟆也动了感情了，下次提水，我把它捞出来也就是了。”

红杏：“同命相怜！”

小八路提水桶去浇树。红杏趴在井沿往下看，青蛙向上一窜一窜，终归无效。跳不到地面上来。

小八路提第二桶水时，把青蛙捞上来，放到地面。青蛙爬进草丛里。

小八路又接连提几桶水，有点累。指着一棵大梨树说：“咱们到哪休息。”刚坐下，小八路说：“这里怎么没有上一年的草根呢？好像冬天有人在这里挖土了。”

红杏：“哪有草根，你就到哪里去坐，管那么多没用！”

小八路另选一个地方坐下。

红杏说：“我再去看看那只青蛙爬到哪去了。”

红杏回来时，小八路四仰八义地睡在大树下。

红杏在小八路身边坐一会儿，感到无聊。寻求刺激。

红杏往小八路手心吐点吐沫，又捏上一把土。用碱草叶尖刺激小八路人中。一刺，小八路一拘挛；一刺，小八路一拘挛。红杏一高兴，加大力度。小八路没鼻子带脸地就是一巴掌，打到自己嘴巴上，睁开眼睛：“哼！大白天哪来的蚊子？”

红杏憋住笑：“不是蚊子，刚才我看一个大瞎眼虻叮在你脸上了。”

小八路叭哒，叭哒嘴，牙碜，看看手掌有泥。伸出手给红杏看，“这是不是你干的？”

恶作剧已经败露，红杏站起来就跑。

小八路追上去扯着胳膊把红杏抡倒。他舍不得打她，按在地上，像揉面似的来回揉搓。

红杏大声喊:“不敢了！我告饶了！你放了我吧！”

小八路不理,还在揉搓。

哎呀！哎呀！肠子拧劲了！我不行了！

小八路住手。红杏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小八路：“我背你回屋吧！”

红杏：“一动，拧劲的肠子就得断！”

小八路：“我去请医生。”

红杏：“不等你回来，我早死了！”

小八路傻眼了。红杏坐起来，理一理蓬乱的头发，整理一下穿着。往后一仰，依在小八路的怀里，说：“反正我妈是给你生的，今天就交给你了。你就可劲造祸吧！”

小八路轻轻地往外推，胆怯地说：“闹着玩还翻脸了。”

红杏转过脸，眼睛叮着小八路的脸：“傻柱子！”

红杏仰卧在小八路怀里，仰脸朝天看着小八路的脸：“你真的还想走吗？”

小八路：“我不想走，一辈子也不想走！然而，这里不是我久留之地！”

四颗晶莹的珍珠，从红杏的眼角流淌下来，直到嘴边.

她感叹地:“世间为什么有这么多然而？”

84、小场院屋，夜。

（画外音）长夜难眠。睡不着的丫头，秉灯探视草捆那边熟睡的小八路。她巴不得他醒来，一诉衷肠。

她把麻油灯放在草捆外端的木头墩上。

躺下又坐起，坐起又躺下。瞪一双大眼睛，好像在想什么。

（滚动字幕）投诚吧！姑娘总有一天会失去它的。守着它白头到老是不明智的选择，岁月流失，红颜消退。它那迷人的魅力也就不复存在了!闭关自守的老处女，是她人生的无奈，不是少女初衷。

小八路吧嗒着嘴翻身仰卧。红杏急忙坐起来。她把手轻轻伸过去，又缩回来。小八路似乎没感觉，又好像故意躲着她。又翻身脸朝外，给红杏一个后背。发出呼噜！呼噜的鼻鼾声！

红杏失望懊恼，扑地一口吹灭灯,重新躺下。蒙头气恼地想：

（滚动字幕）俯首就范？没那么容易？决不能轻易地失去姑娘最权威的身份证！它的失去，毕竟是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里程碑，姑娘与娘们儿的分水岭。轻易地失掉它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为他人所不齿！一定坚持到初婚之夜！不做开封的二手伪新娘。虽然在人们的印象中她已经嫁人。但是，拜堂不等于成就婚姻。她自己最清楚，她那珍藏不露的自留地，没被她人所动，完好无缺，与上帝打发她来时没什么两样，原封未动。她抱璞归贞，坚持到最后，谁也别想捷足先登。

85、场院屋前夜

浮云游动，月亮时隐时现。小八路与红杏面对面地坐着，在场院屋前的石头磙子上。

小八路：“奇怪，你一个姑娘怎么自己到这空空旷旷地方来住？”

红杏：“我是被娶到这里来的，没入洞房，新郎就被抓去当兵。开小差被谍报队抓回去被打死。我宁死也不愿意守这个望门寡①。你回部队把我带走吧，我参军。”

小八路：“不行！那可是全军最大的绯闻了！”

红杏：“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还给你带来绯闻了？”

小八路：“不是我把你说成什么人了，而是人家把我说成什么人了！罗贵才脱离部队三个月。带回一个大姑娘！”

红杏：“咱们在一铺炕上睡了三个月不假。凭心而论，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脚正不怕鞋歪，不怕烂舌头，就让他们去说吧！”

小八路：“天不会说话，地不能作证。我脱离部队三个月，带回一个大姑娘！只能说明我和这个姑娘有三个月的交往。黑锅背上了，想去掉就难！”

红杏：“这么说，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浮云遮住月亮，只能听见红杏从鼻孔发出的微弱抽泣声。

小八路向前探一下身子，一只手放到红杏的大腿上说：“别着急，我帮你想办法。”

红杏：“你有个屁办法想。这辈子只能坐井观天了，谁能搭救我？”

小八路：“等大部队来了，你找师长，找不到师长，团长也可以。

反正官越大越好。”

红杏：“阎王好见，小鬼难谈。”

小八路：“见到师长，把你的遭遇交待清楚。他们决不会把你赶走的。就凭你这个小模样，说不定把你送到文工团去呢。”

红杏：“我不想当演员，我只想到战火纷飞的前线，给伤员包扎伤口，救死扶伤是我的心愿。”

小八路：“你没有卫生知识，恐怕不能给你安排到卫生队去。”

红杏：“真是小鬼难谈，你这关我都过不去了。我没有卫生知识，不懂医学，可把八路军伤员的伤治好了。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小八路：“是！是！是！”

红杏：“今天三下江南，明天三下江南。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只见大雁北飞，不见大军南下。眼下快到雨季了。大雨时行，江水漫漾，一片汪洋，大部队能飞过来呀！”

小八路：“中国这么大，西方不亮东方亮。现在仗在什么地方打？我也说不准。反正仗是要打的，大部队要来的。你就把心放在肚里吧！”

红杏：“你认为大部队一定能来，那你就别老张罗走了。等大部队一来，你归队，我参军。谁也不影响谁。你也没有绯闻，我也不背黑锅，那多好啊！”

小八路：“好，一言为定！”

月亮从云逢里躜出来。红杏的脸阴转晴。她拿起小八路的手说：“你摸摸我脸有点发烧。”

注：①望门寡妇，旧时指只订婚没结婚，男方死去，女方为望门寡妇。

86、果树园早晨

小八路拿着铁锹，找到大梨树下那块没有草的地方。挖一米多深时发现一个坛子，用红布蒙着，揭开红布，是用牛皮纸蒙在坛子口上，用绳子紧扎坛子口。揭去牛皮纸，坛子口上盖一个盘子。坛子里有两件东西用红布裹着。是两把手枪，一支是净面匣枪，一支是德国造的狗牌撸子，还有几十粒子弹。小八路怕走露风声，按原样埋好。扛着铁铣回场院了。

87、场院内早晨

红杏在场院内踅摸两圈，回到小场院屋前石头磙子上坐着。好像在思索什么？

小八路扛着铁锹笑呵呵地走过来。

红杏：“一大早你跑哪去了？做好饭还得等着你，也不告诉一声！”

小八路：“开小差了！”

红杏：“你敢？打断你腿！”

小八路凑上来压低声音说：“我发现一个秘密！”

红杏：“你有个屁秘密发现？”

小八路：“屁都是秘密的，谁看到屁啥样了？”

（画外音）红杏一个“屁”字岔开了话题，小八路没说出“秘密”。

红杏：“别学着贫嘴呱舌的，快进屋吃饭吧！饭都凉了。”

88、小场院屋前，夜。

红杏坐在小场院屋前石头磙子上，小八路从屋里走出来，问：“怎么还不回屋睡觉？”

红杏：“你睡你的呗！我睡不睡觉关你什么事？”

小八路：“夜间天有点冷，别着凉！”

红杏：“阿嚏！阿嚏！”

小八路：“这是有人叨念你了？”

红杏：“谁能叨念我？没爹没妈，没亲人近人，姑不亲，姨不爱。不像你，有爹有妈，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惦念。”

小八路：“我可没打喷嚏。”

红杏：“人家打心眼里想你，还用挂到嘴上吗？”

小八路：“我妈可不是有事闷在心里的人。”

红杏：“谁说你妈了？你管谁叫妈？”

小八路：“不是我妈谁能惦念我？”

红杏：“你心上的人呗！”

小八路：“我没有心上的人！”

红杏：“你敢说你没有心上的人！”

小八路：“有啥不敢说的，没有就是没有。”

红杏：“你以前自己都说过，你参军时，就像娶媳妇一样，骑高头大马，披红戴花，是谁拦住你马头给你送鞋的？”

小八路：“妇女主任张小菊。人家是代表全屯妇女送军鞋的。”

红杏：“是啊！代表全屯妇女送上一双鞋，代表自己送上一份心意。鞋收下了！心意领了！”

小八路：“我和张小菊真的没啥关系，不信我发誓！”

红杏：“算了吧！谁都知道八路军不迷信，起誓发怨的蒙谁？”

小八路无言以对，望着天空发呆。

红杏看着哑口无言的小八路，呆若木鸡的窘态，恻隐之心由然而生。她责怪自己：“你凭什么无端地推断人家有儿女私情?与你何干？”她站来，一只手搭在小八路的肩上温柔地说：“你有没有心上的人与我无关。你和张小菊是怎么回事，我管不着。只是这几天你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总是阴沉着脸，不知道是我碰到你哪根筋疼了？”

小八路：“你是我救命恩人，能给你脸色看吗？雨季快到了，估计大部队两三个月内不能过来。时间长了，我的军籍怕是保不住了。我有家难奔，有部队难投。你想我能不着急吗？心情不好，当然脸色就难看了。再说，我从小就生活在大草甸子上，像一匹无拘无束的野马。现在，圈到这里，实在憋得慌。”

红杏：“那天我领你进套子里，到江边散散心。”

小八路：“江边没有军队把守吗？”

红杏：“没有正规军队！县保安队二中队在船口（渡口）设卡子，盘查行人。他们不能打仗，听到枪声早穿兔子鞋了，比谁跑的都快。”

小八路：“要是遇到他们怎么办？”

红杏：“他们不敢进套子里，怕八咱军探子把他们整死。再过十几天就是四月二十八了，今年最后一次庙会。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要上庙烧香，拜佛。二中队这帮馋猫，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寻找猎物，寻欢作乐，咱们趁这个机会在江湾套子溜哒一天。”

小八路：“好，到那天咱们早点走。本来我就应该到江边侦察情况，回到部队，有个交待。”

89、草甸子日

一男一女俩人走在绿茵茵的草地上。

突然，草丛中跳出来一只野兔，奔跑跳跃向不远处的柳条樋逃去。

正在天空盘旋的鹞鹰呈角俯冲下来。他俩停下脚步，注目前方即将发生的事情。

当鹞鹰接近野兔的一刹那间。野兔翻身仰卧朝天。四肢收拢，紧挨肚皮。

小八路：“野兔吓麻爪了，待毙等死呢。”话没说完，事情发生了转机。野兔富有弹跳力的四肢，突然发力，把扑过的鹞鹰弹出一人多高。野兔转身逃命。他俩拍手大笑。鹞鹰穷追不舍。野兔跑到一柳条丛下，纵身跃起，四肢抱住一根手指粗的柳条。盘马弯弓，蓄势待发。

小八路说：“你看，野兔吓蒙了，一根柳条也能藏身？”话音未落，野兔突然放开四肢紧抱的刹手锏，恰到好处，把扑来的鹞鹰弹出五、六尺远。野兔乘机钻进深草里。鹞鹰无可奈何的飞走了。

他俩向前走着，谈论刚才发生的事。

小八路：“想不到兔子也有反抗能力！”

红杏：“你经常在野外还没看到兔子蹬鹰，兔子崩鹰？”

小八路：“我们那里蒿草高、苇塘多。兔子很容易找到藏身之处，用不上这套本领。”

红杏：“其实，天敌当前，很多动物都是靠智谋取胜的。听猎人说，老虎和黑瞎子（熊）打仗，更有趣。”

小八路：“老虎和黑瞎子谁的力气大？”

红杏：“势均力敌。老虎主要是靠智谋取胜黑瞎子。黑瞎子输就输在愚蠢。”

“第一局打个平手。老虎累了，跑到远处坐在树墩上休息，黑瞎子原地不动，生闷气。它觉得场地不够用，扑哧！扑哧！拔树！老虎休息好了，来斗黑瞎子。第二局黑瞎子有点力不从心，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老虎累了，跑远处找食吃。黑瞎子仍然原地不动。扑哧！扑哧！拔树。第三局老虎轻而易举的把黑瞎子收拾了。”

小八路：“你讲的故事，有一定的哲理。可能战争中以逸待劳，就是古人从老虎那里学来的。”

红杏：“什么事你都能和战争联系在一起。”

小八路：“林彪这只带着三支利剑的猛虎，有一定的韬略，待大军休整后，一定有大动作，你就等着瞧吧！”

说话间，他们走进柳条樋。

90、柳条樋日

柳条樋别有一番天地。柳条丛生一丈多高，粗的如牛角，细的如手指。繁茂的野草野花遍布柳条丛间；五颜六色的山雀，散落在柳条枝头，一展歌喉。

布谷鸟：“布咕咕！布咕咕！”声声不息，公野鸡不时地发出求偶的呼唤声：“勾咕！勾咕！”。

他俩忙不迭地采摘千资百态，五颜六色的野花。红杏采摘一大把，坐在草丛中把野花用柳条皮结成串，再把每串花首尾相接，做成花环。

红杏：“你先给我拿着,我再做几个。”小八路伸手去接。红杏改口说：“不用你拿了，怕你弄坏了。还是套在你脖子上吧！”小八路顺从地伸过头来，红杏把花环斜挎在小八路的肩上。红杏又做一花环，斜挎在小八路另一肩上。像十字披红。红杏手中的花用完了，像要走的样子。

小八路：“人间仙境，咱们在这里多逛游一会儿吧！”

红杏：“东方伊甸园，人间天堂！”

小八路：“听说伊甸园是上帝造人的地方？”

红杏：“没听说。只听说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他俩都干了啥事?谁能知道。”

小八路：“据说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被上帝赶到下方，成为人类的始祖，才有了人类。”

红杏岔开话题：“该死的野鸡叫得人心慌意乱的！”

小八路：“公野鸡在呼唤情侣，母野鸡听到公野鸡叫声才发慌呢。”

红杏瞪八小路一眼：“你专门研究这些！刚才我看那个柳条丛中飞出一只母野鸡，去看看有没有窝？”

他们拨开柳条丛下的繁茂的青草，发现野鸡窝。窝中有六个野鸡蛋。小八路伸手去拿。红杏制止：“不要动！拿不到家就碎了。还是让母野鸡孵出小野鸡吧！让伊甸园多造出几个生命。”

他们走出柳条樋，眼前是一片金黄，这就是当地有名的黄花岗。

9、黄花岗日

黄花岗，不是岗。平展的旷野，一片金黄。远处看有点像南方的油菜花，不过这完全是野生的。不同的是金黄色的黄花甸子，间或有红色的芍药花参杂其中，像黄金饰品镶嵌的红宝石，玲珑剔透，鲜艳夺目。蜜蜂采蜜，蝴蝶翩翩。

他俩一前一后，心照不暄地走在遍地花香的原野。俨然一对拜堂成亲的夫妻。小八路在前，十字披红。红杏揪两朵大红芍药花，戴在小八路怀上，小八路也揪一朵大红芍药花给红杏戴上。

红杏：“看你这个样子，活像拜花堂的新郎！只是没有红地毯。”

小八路：“有没有红地毯无关要紧。只是我演是独角戏——单出头。何以配对成双？”

红杏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身上打个眼，比林彪小不点。英雄爱美人，谁能配得上？”

“我沒那个能耐，你也不要拿我当英雄来吹捧！“小八路略带伤感自谦地说：“远离战斗,隐身蜗居,英雄变狗熊,谁能看得起？”

呢南的燕子，低空盘旋穿梭，有时竟然擦肩而过，象是羡慕，像是忌妒，像是挑战，像是嬉戏……好像都不是，也许都是。总之热情的燕子作为“礼仪”中唯一的宾客，奉陪到底，一直陪送出黄花岗。

92、塔头沟日

（画外音）塔头沟就是红军过草地走过的大酱缸。今天也让两位“驴友”尝尝红军过草地苦头。

塔头是一种草的宿根，百年不烂。高出沟底三尺多，有人头粗，顶端长着纤长的草叶。冷眼看去，像披着长发的陶俑，布阵在天堑中。要想过塔头沟，非踩着这些“人头”不可。弄不好还会掉进稀泥里，也就是大酱缸，越陷越深。

他俩脱下鞋，挽起裤管，拎着鞋，光脚丫战战兢兢走在塔头上作杂技表演。

走出塔头沟，已经是大汗淋漓。弄得丢盔卸甲。沾满泥浆的花环，也摘下来不要了。满是稀泥的脚，只好拎着鞋走路。

93、莲花泡日

经过莲花泡，绿草茵茵，蛙声一片。看样子水不是很深。水面布满菱角叶、浮萍、睡莲。

小八路：“咱们烧蛤蟆吃呀？蛤蟆大腿可香了！”

红杏：“不吃！小时候看见猪倌在野外烧蛤蟆，把蛤蟆皮扒下来，扔到水里还能游泳呢。太残忍了！”

小八路在水边抓住一对蛤蟆，红杏抢到手扔进水里。

红杏：“你看这两个小生命有多投入，生死关头应仍然抱在一起，怎么忍心把它们分开？”

小八路没说话，闷着头往前走。

红杏：“这些蛤蟆像你一样，赌气冒泡地干什么？”

小八路：“可不和我一样。蛤蟆鼓起两腮的气泡是向异性示爱。不信你仔细观察，有一只蛤蟆鼓起两腮的气泡，咕！咕！一叫。不一会儿就有很多蛤蟆，咕！咕！聚拢来。”

红杏：“你说的也许是真的。世界万物各有各的奥妙之处，都有独特的办法向异性传导爱意。若不然，该物种早就灭绝了。”

莲花泡在四方山南麓山角下，他俩在水边洗脚，找一干松地方穿上鞋，坐在山脚下，准备登山。

94、四方山日

四方山海拔不高，相对高度也就是00多米，但是这一带松花江谷地最高峰。山顶有个平台有两个足球场大。野兽的世界，飞鸟的天堂，老牛悠哉！悠哉！地吃草，一只狐狸叼着野鸭躜进灌木丛中。

展现在观众面前：远山起伏，婀娜多姿，山岚飘渺……

小八路站在顶峰鸟瞰江岸；远古以来，形成的不同地形地貌，生长的不同的植物群落展现（镜头展现观众面前）。

眼前：柳条樋——芦苇荡——荷花泡——黄花岗——臭莆塘——靰鞡草、小叶章……松花江日夜不息地流淌着，滋润两岸黑土地上的绿油油地青苗。（画外音萦绕在耳）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满山遍野的大豆高梁。九、一八！九、一八！

(叠化)小八路眼前浮现出：炮轰北大营、江桥抗战、八女投江的场面。他情不自禁地引吭高歌：

白山下，松江之滨，卖牛买枪从军！赴国难，献身一份；碧血染战袍，百战铁将军。奋力抗日寇，看！杀敌不顾身。寒风吹不冷，救国心。壮士十年胜利后，为英雄！为英雄！高筑凯旋门！

红杏：“你看看你，挺大老爷们。唱唱怎么又哭了？”

小八路用手背拭去眼泪，辩解说：“谁哭了？这是感情冲动？”他转身面对江北，“扑哧”！笑了。

红杏:“怎么又乐了？”

小八路：“你看江北这一马平川的黑土地，农民正热火朝天地进行中耕除草，我的家乡也一定是这样。我能不乐吗？”

红杏：“怎么看不见有大帮铲地的呢？”

小八路：“现在土地都分到各家各户。一家一户经营自己的土地，那还来大帮铲地的了？！”接着说：“现在庄稼人好过了！”（抑阳顿措地）”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红杏：“哈哈！我才明白。原来你总张罗回家，还是要回家经营你那三亩地，和小菊睡热炕头养牛。”（双关语）

小八路凝视红杏片刻，说：“人家到县里当大干部去了。犯得上和我养牛吗？”

红杏：“前几天你还说小菊是永发屯农民协会妇女主任，怎么又跑到县里当大官去了？你听谁说的？”

小八路：“二下江南时，永发屯新入伍的战士说的。我参军后，张小菊调到区里①，任区妇联干事。和工作队政委结婚了。政委转业地方，任县委书记。小菊被调到县里，任县妇联主任。”

红杏：“县妇联主任，是多大的官。”

小八路：“不知道，反正是县里的大干部。”

红杏对张小菊的醋意，释放前嫌，喜形于色，拉着小八路的手说：“走，我领你吃好东西去！”

注①那时的区,相当于现在的乡.

95、大桑树上日

他俩走到一棵大桑树下，红杏哧棱！哧棱爬上去，小八路在后边慢慢地爬上去，他俩肩并肩地坐在大桑树上吃桑葚。

喜鹊枝头报喜，馋嘴的斑鸠也来分食婚宴。四面八方传来的虫鸣鸟语，汇集成松花江之夏的变奏曲，使人心旷神怡。红杏异常兴奋。倚偎着小八路，掏出肺腑之言：今世缘。

今生今世创见你！情投意合结良缘，永远跟你走！

今生今世追求你！卿卿我我难割舍，永远不分手！

今生今世托福你！相依为命生死恋，青丝变白头！

小八路：“小妹妹，休开口！革命的身子不自由，戎马生涯打天下，天南海北空回首。待到革命胜利后，喜续良缘再牵手。”

红杏扫兴地盯着小八路，心想:你有啥了不起的?破方盘,还端起来了!她寻机奚落小八路,拂去求之被拒的尴尬。

她指着小八路：“瞅你那个样！老黄皮子，黑嘴巴了！”

小八路反唇相稽：“老鸹落到熊瞎子身上，只看人家黑，看不到自己黑。你这个小黄皮子不也是黑嘴巴吗？”

红杏：“吃这东西可得注意，吃多了会惹亊的！”

小八路：“有看树的？”

“傻冒！”

小八路：“吃多了会拉肚子呀？”

“傻冒！”

小八路不再问。

红杏：“每年端午节我都要摘几筐桑葚，我爹给贝家大院送去。贝喜财用桑葚泡酒。那老东西一天不吃补药，不喝补酒都不行！”

小八路：“还是这么回事呀？咱可不能那事的！”一抹嘴巴从一丈高的树上跳到地上。红杏不敢跳，抱着树干往下滑，在接近地面一人高时，一脚蹬突撸了，双脚蹬空，攀着树枝打提溜，刚撒手往下跳。小八路眼疾手快，敏捷地分开红杏两条腿。红杏正正当当地骑在小八路的脖子上。

红杏笑骂扑打。

小八路把红杏放到地上：“猪八戒背媳妇，费力不讨好！”

红杏：“谁叫你背了？”

小八路：“自作多情呗！”

红杏:“东边云彩，西边雨。倒是无睛还有情。多谢‘天朋大帅’背我一程!累了吧?咱们到放牛窝棚休息一会儿。”

96、山顶上日

山顶上盛开的野玫瑰芳香四溢。小八路顺手采摘一支玫瑰花。不料刺伤手指。小八路用拇指挤出点血，给红杏看：“玫瑰花香，摘之刺手！”

红杏：“待字闺中，非诚勿扰！”

小八路：“威呀！才女！对答如流！”

红杏：“鹦鹉学舌,全靠夸奖。”

小八路把玫瑰献给红杏,嗅嗅自己的手：“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红杏看着小八路伤指：“心不在焉,不得要领!”

小八路：“殊不知采花盗柳还有要领。今天拜请小妹为师！”说着滑稽地抱拳相揖：“请小妹示教!”

红杏：“扑哧”一笑.手点小八路脑门：“记住!路旁的野花不能采！”

红杏扔掉野玫瑰，挽着小八路向放牛窩棚走去。

97、放牛窝棚外日

放牛窝棚荒草萋萋。屋后狼藉几抔粪便。

红杏：“看来，狼经常到这来。”

小八路:“你怎么知道是狼屎？”

红杏：“狗屎是黑的，狼屎是白的。所以民间说：吃红肉拉白屎，转眼无恩！”小八路觉得碰耳朵，不再问下去。

红杏接着：“大概很长时间没人来了。”她趴门向里看，里边乱七八糟地，阴暗潮湿

红杏：“一股霉味，这地方不能休息，咱们下山吧！”

98、下山坡日

红杏：“咱们是从南坡上来的。太陡！很吃力。这回在北坡下。”

北坡呈角。没有裸露物可攀。他俩互相拉扯着，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快到山脚下，坡度放缓。他俩松手开，噔！噔！跑下山。到山下已经收不住脚了。红杏哧溜一滑，一个仰八叉，摔在草地上。

99、山脚下草地日

山脚下，绿草坪。一片绿草绒绒，寸许高的猪毛草、细、嫩、柔、软。这是总统也享受不到绿色生态地毯。红杏打了两个滚。仰脸朝天，大口、大口地呼吸带有青草芽味的空气。

小八路伸手去拉，红杏把手抽回来，摆动摩蹭草地的屁股，撒娇地说：“不嘛！今晚我就在这里过夜了！”

小八路：“那好！今晚你就在野外喂蚊子吧！”

红杏：“喂狼我也不怕。有一条腿够它吃了！”

说也巧。（画外音）“嗷！嗷！嗷！”远处传来几声狼嗥。

小八路：“真巧！说到张三，张三就嗥！”（狼的别称）

红杏仰脸朝天，不屑一顾地问：“你害怕了？”

小八路反问：“你不怕？”

红杏：“我不怕。冬天大雪封山，狼找不到食吃，饿狼嗥确实有点瘆人。这个季节獐狍野兔遍野。狼有吃有喝，犯不上和人较量了。狼吃人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小八路：“那它为啥还嗥叫呢？”

红杏：“你细听！和女猫叫羔子（叫春）一样。只是声大一点。”

红杏：“春天是野兽发情季节。情窦初开的小母狼，很快就能找到伴侣，安居乐业去了。嚎叫的一定是只大龄母狼，到现在还没找到如意的郎君，能不着急吗？听猎人说：母狼发情高潮期，不吃不喝，四处乱跑，不时地嚎叫，像着了魔似的。猎人遇到这种情况，也懒得开枪，动物也疯狂！”

母狼发情之说，出自猎人之口，说明一种生物现象。出自美女之口，着实挑动人心。小八路闹心了。他俯下身子眼睛叮着红杏问：“那么人类呢？”

红杏万种风情地撩拨小八路一眼：“不知道！问你自己去！”

小八路心慌意乱，下边有个东西也挺起来，助兴。

红杏神不守舍，再次撩拨小八路：“你的伤口长平了吧？”

心有灵犀一点通，小八路赤裸腿腋处，给红杏看：“伤口全长平了，身体没问题了！”

红杏心乱情迷，巴不得气吞山河，她正正身子，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准备就义。

她发现前面几步远有一棵小树。恍然想起一件事。她讨厌这个鬼地方。

猛然来个兔子蹬鹰，把饿虎扑食的小八路推下去！坐起来问：“你知道我给你用的红伤药是哪来的吗？”

“临危”变挂，吃了闭门羹的小八路不悦，败兴：“我怎么会知道？”

红杏自问自答地：“是在贝家大院拿来的，是贝家大少爷用剩下的药。去年比这稍晚一点的时候，贝家大少爷玩枪走火，把自己的腿掐折了。贝喜财请全县最有名的红伤先生，买最名贵的药材，给儿子接骨。半月就拆帘子（枷板），不到一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中医接骨最忌房事，贝喜财知道他们爷们的德性，怕儿子到县城寻花问柳，不准儿子进城，花花公子在家呆不住，每天骑马到江边闲逛。一天中午，两个小女孩在江边洗澡，公子哥兽性大发，把小姑娘拉到草地上强奸了。由于用力过猛抻开伤口。小姑娘见到血吓跑了。傍晚贝家到江边找人，发现马就拴在前边小树上。人躺在附近的草地上，流血过多，已经死了。”

红杏环顾四周，认定：“人就死到这里！”

激情顿消！都没有那个意思了，穿好衣服，顺着原路回家了。

00、小屋前傍晚

天气闷热，小屋子里象蒸笼。他俩一人端一碗粥，坐在小屋前石头磙子上喝粥。他俩吃得汗面流水地。小八路撂下碗筷，抹一把汗水说：“今晚有暴风雨！”

红杏：“龙王爷告诉你了？”（那时认为天气由龙王主宰）

小八路：“不管谁告诉的，我可知道！腰酸腿痛，疮疤刺痒，大雨不过一半晌。”说着小八路伸手去抠伤口。

红杏按住小八路的手说：“你别抠犯毒（发炎）了！”

小八路：“没问题，全长平了，今天在草坪上我不是让你看了吗？”

红杏把脸一沉：“我没看！”转身进屋了。

0、小场院屋夜

小八路随后也进屋了，他卷起挡风的草帘子，凉风吹进屋里，凉快多了。两人分别在草捆的两侧自己的铺位躺下，扼守“三、八线”睡了。红杏很快进入梦乡，梦见未婚夫张小打。

（闪回）红杏：“你不是当中央军去了吗？”

张小打：“是他们把我抓去的！”

红杏：“你怎么没穿军装？”

张小打：“我开小差了。他们正在追捕我，我把军装换了。你帮我躲藏起来吧！”

红杏：“你上炕，躲在我身后蒙上被。”

小八路自来熟地上炕躺在红杏身边。他惊奇地发现：“这不是咱们的洞房吗？”

他说：“咱俩只拜花堂，没入洞房，罔为夫妻！”他把红杏搂在怀里，红杏没回避，也没挣脱。

张小打：“今生今世，就这一次机会了，请答应我吧！”

毕竟有夫妻名分，义不容辞，缘份已就，静候美好的时刻到来。（闪回完）

醒来不见夫君面。空虚、茫然、失落……

边界那边的鼻鼾声，让她更闹心。

(字幕)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声闷雷，冷风夹杂雨点吹进屋。他俩不约而同地跳到地上去挡门。红杏抢前一步。一道闪光，照亮全屋。红杏急忙去放草帘子，挡光遮羞。

“咔嚓！”一个开天雷，吓得红杏一个倒仰。紧随其后的小八路正中下怀。拉黑。

字幕：“今宵良缘天作合。”

02、小场院屋夜

小八路把红杏抱到炕上说：“你不要管,我去挡门。”

挡完门的小八路回到炕上，睡意全消，心血来潮，兴致勃勃地探听那边的消息。

这边厢，红杏辗转反侧……

（滚动字幕）特别是你已经7岁，青春躁动，激情奔放，又有缱绻的“白脸郎”伺机而动地觊觎在身边时，把持处女的童贞，可真不容易啊！

红杏捺纳不住的激情，无可奈何地空虚。紧紧地抱着枕头，“饥渴”难挨，一阵抽搐。几声抽泣……

小八路坐起来探过头问：“你咋的了？哪里痛？”

（画外音）不着边际的虚寒问暖，惹起红杏更多的烦恼。

顺手就是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不食人间烟火的窝囊鬼！”

小八路坐起来。豪爽自傲地:“我可不是窝囊废！今天必须让你领略，我是血气方刚的！”

（画外音）不痛不痒地一巴掌,引发轩然大波!事发的导火线.

小八路翻身越界，一发不可收拾！（渐暗）

（滚动字幕）柏林墙倒塌了！古长城雄伟壮丽，没能阻挡住民族融合的历史潮流。作为心理上的隔离墙的那捆草，终于在小屋中消失了。老屋变新房融为一体。

03、小场院屋早晨

(画外音)太阳从东方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红杏唤醒小八路，告诉他：“今天是初三，后天就过节了。家中一点菜都没有，我去套子里采蘑菇、挖野菜。过节让你尝尝，松花岸的山珍美味。”

小八路：“这几天你很累，昨天走了一天的路，晚间也没得到充分休息。那些山珍美味啥时都可以吃。反正最珍贵的我已经领略了！”

红杏用手指点着小八路的前额：“不嫌害臊！”转身挎着小筐走了。

04、贝家大院坟地日

小八路一个人呆在场院屋无聊,他到菓树园转游,发现附近有片松林.他走进松树林，迎面是一座花岗岩建造的牌坊。上面四个大字：“祖德宗功”两边石柱上阴刻一付楹联：

右边：累世立业文兼武。

左边：百代齐昌孝为先。

走进牌坊，是一块坟地。在一块大坟前的明堂，摆放着花岗岩石桌，桌上是石猪、石羊，石刻的仙桃、仙果。石桌前是花岗石石碑，一丈多高。石碑上阴刻贝家祖辈四代的名字。落款是光绪二十四年仲夏。

05、看坟人小屋日

松树掩映下有一小屋，比场院屋小得多。古朴雅致，青砖青瓦。黑漆漆的木门贴着一副裉色的对联：上联：古暮荒冢人生归宿；下联：功名利禄过眼烟云。横批被上门坎挡着一半。他轻轻一推门，不料房门大开。屋内炕上坐一鹤发童颜老人。

小八路施礼道歉：“小的不慎，打扰老人家！”老人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八路答：“我是附近的庄稼人，昨天丢了一头牛，来这里找牛。”

老人摇摇头说：“你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小八路伸出双手，老人看过后小声叨咕：“不像，不是？”然后大声说：“你是八路军！”

小八路突然一激灵，出了一身冷汗.

老人拍拍炕沿，温和地说：“你坐下，不要害怕。你是八路军，还是中央军，都与我无关。我是看坟的，只要你不是盗墓的，就不关我的事。我说你是八路军有三点根据：一、你不是农民，手上无茧子；二、你下身是八路军的裤子；三、你戴的是八路军帽子，老百姓叫朱德帽。凭你这身穿戴。一眼就看出你是八路军。看样子你还不是八路军的密探。密探可不是你这身打扮。你说你到底来干啥来了？”

老人慈眉善目，语气温和，不像是坏人，小八路心平静下来。

小八路：“当真人不说假话。我是二下江南时掉队的战士，找不到部队了，只好在套子里游荡。”

老人：“你是哪里人，贵姓大名？”

小八路：“免贵姓罗，名贵才，下江人。”(隹木斯以北)

老人：“你上两辈是哪几字？”

小八路：“雍雅华贵。”

老人若有所思地说：“我叫罗雅轩，与你爷爷同辈。听老辈说，从山东过来是哥俩。有一股人去下江三姓一带，没有音信。说不定咱们还是一家人呢？”

小八路跪拜：“爷爷高寿。”

“不必！不必”老人摆手示意，接着问：“你何去何从？”

“等大军三下江南归队？”小八路回答。

老人微微一笑说：“三下江南已在今年四月三号结束了。”

小八路愕然，大失所望，说：“刚刚开始的解放战争，怎么就偃旗息鼓了。”

老人:“仗天天都在打，一天也没停止！三下江南攻打长春西北重镇，部队没从这里过江。四保临江的战斗，刚刚结束。三总队、四总队正向长春周围集结。西北战局胜利在握，延安收复指日可待。山东孟良固战役，国民党王牌军整编74师，全军覆没。”

小八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爷爷一定有过辉煌的历程！”

老人:“我给你讲的时局变化，是用收音机听来的。我有一个矿石收音机，前年用一瓶酒在老毛子手换来的。我懂物理知识，坏了我会修。”

小八路:“爷爷一定是念大书的了！”

老人:“吉林师范学院毕业，吉林省最早的高等学校。毕业后从军。由文书升到副官。贝喜财当团总称霸一方，也是依仗我的势力。我是他表叔。不过，我可没叫他欺压百姓。”

小八路:“爷爷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老人:“九·一八世变，我没跟随东北军去关里。在家赋闲。伪满收缴民间枪支。伪康德三年，我家被发现私藏枪支。我家被抄。我来贝家大院避难。那时我姑姑还活着呢。贝喜财安排我看坟。咳！人情冷暖，事态炎凉！”老人说着掉下几滴眼泪。

小八路急忙改换话题：“爷爷你说我寻找大部队去好？还是坐等大部队过江？”

老人：“都行不通，哈尔滨是空城计。江北已经没有大部队了，你等不来。战场南移，往南去你也追不上大部队。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回江北。土地改革是大势所趋,以后成立农民协会,说你是逃兵,就麻烦了.趁现在混乱局面,你应马上离开.松花江大桥，有一连中央军驻在桥头碉堡，把守严密。船口由二中队把守，晚上有人偷偷过江。但是，你没有钱给他们。他们是不会放行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江边水塘找打鱼人的小船，夜间偷渡！过江就好办了。你沿着铁路一直走，大约一百多里就是双城县城。你到县政府报到。他们会给你找到部队的，现在江北正在扩兵，县政府一定欢迎你。”

小八路：“爷爷我走后，以后成立农民协会，会不会找你麻烦？”

老人:“我怕啥?我是铁杆顾农，一无所有，比贫农还穷!”

小八路:“你不是有国民党军官经历吗?”

老人:“那是国共合作吋期,我沒和共产党打过仗。他们不详信，问吕正操去.”

小八路依依惜别地拜别老人.老人站在牌坊旁,目送孙子很远.

06、松花江船口中午

中午两个接交班的保安队员，例行公事,巡逻。

保安甲：“你看下边有个小船。”

保安乙：“胆子不小，大白天敢偷渡，开枪！”

保安甲：“且慢！我细看看。”他举起望远镜观察一会儿说：“不像是要过江的，是个小姑娘。这小丫头才漂亮呢！”

保安乙来了兴趣：“真的吗？拿我看看。”他接过望远镜看了老半天，撂下望远镜说：“这一带屯子我还没看到有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把她抓起来，就说是江北过来的人。今晚把她留在哨所里过夜。”他俩向下游走去。

保安甲：“小丫头是我发现的，得我先……”

保安乙：“那不行！到时侯抓阄！”

又走几步，保安甲停下来，说：“不行！这几天四、五个碟报队就住在下边渔房子,是专来找咱们麻烦的。咱们要是抓到八路军探子，他们肯定要提审，把小姑娘带走了.那不是白给他们赶网了吗？”

保安乙：“那怎么办？”

保安甲：“把她轰走就算了。要是运气好，过几天兴许还来呢。”

保安乙举起枪朝空中：“叭！叭！叭！”几枪。

江边外景日

红杏听到枪声急忙上岸。把小船拖回芦苇荡里。在沙滩上把身子洗干净，穿上外衣，躜进柳条樋。地上好像拉点啥。

07、场院内外景，日

天过晌午，红杏满载而归。小八路迎上去，接过装满山珍，野菜的筐。

小八路：“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红杏：“贪玩了！在芦苇荡里发现一支小船，正好涨水，有小水沟和江相通，我把船拖到江里，玩个痛快。”

小八路：“真胆子大！保安队看见怎么办？”

红杏：“保安队也许看见了。他们还放了几枪。但不是打我，朝空中放的枪。”

小八路：“我看你是带帽子走的！”

红杏：“?！”思索一会儿说：“可能拉到江边了。”

08、松花江沙滩，外景，日。

五、六名武装的保安队员横排站着。两名便衣碟报队正在训话。

碟报队：“你们说，这个八路军军帽是哪来的？”他指着沙滩下的朱德帽说。“前几天就有人在柳条樋看见女八路。看来不是说瞎话，无风不起浪。从今天起晚上不当班，也不得离开哨所,晚间谁再去屯里找女人，以军法论处。别说没告诉你们，这几天上边要来查岗。要求你们加强巡逻。”

09、贝家大院早晨

早晨，贝家大院传出猪叫声（画外音）。猪……

红杏走近贝家大院，正巧，三瘸子在院中站着。

三瘸子：“过节了。今天杀猪，你拿块后鞧过节包饺子。再拿一个肘子。”

红杏：“我拿走一条猪腿，猪不是也瘸了吗？”

三瘸子：“好呀！你骂三叔”三瘸子凑上来。

红杏一直往前走。

三瘸子凑到红杏身边压低声音说：“当家的回来了。长春缺粮，回来拉米。今天不回家，在城里过节。半年没看到那几个相好的了，这回还不得好好玩玩！”三瘸子说着用淫邪的眼光盯着红杏！这回还是要把你带到长春去！

红杏一直往前走。

傻子从上屋走出来:“爹，回来了！妈死了！用炼人炉炼了！爹要把你带走！你别去！有炼人炉啊！昨天晚间三叔拿回来一个小匣，叫我给小匣磕头。我问小匣里装的啥？他说,装的你妈，妈那么大能装到那里吗？等爹走了，看我奏不奏他？”

红杏如五雷轰顶，走进上屋。

0、贝家堂屋内景

堂屋摆放一张供桌，桌上摆放骨灰盒、供品、香炉。

红杏点燃三根香，插到香炉，磕三个头。无心割肉包饺子了。沮丧地回到场院屋。

、场院屋内景

红杏回到场院屋，头朝里躺在炕上。

红杏晴转阴，小八路摸不到头脑，他没问怎么回事，问也不能说。小八路拿个枕头给红杏枕上，转身出去。

2、场院内日

红杏的沮丧心情，似乎感染了小八路，他今天的心情特别不好，在场院内转一圈觉得无聊。躺在草地上，仰脸朝天，看着蓝天白云。回忆紧张有趣的部队生活：

（闪回）战士们齐刷刷地坐在房东的炕上。一名老战士提议：“今天连长去营部开会去了。咱们也放松放松，开生活会前让老班长先来个段子吧！”

“好！”战士们异口同声，鼓掌欢迎。（掌声）

老班长在掌声中走下地，手叉着腰在地上走几步，说：“革命！革命！一个大钱不挣，吃高梁米籽儿，下边憋的捧硬，有心搞女人，枪毙不一定！”

又是一阵大笑。（画外音）“啪！啪！（敲窗户）”“请老班长出来说几句话。”

“排长！”战士们面面相觑。老班长走出去。战士们交头接耳：“连长回来都得挨收拾，快准备写检讨书吧！”

老班长回到屋里对战士们说：“有我你们怕啥的。他妈啥事都管。开生活会就不行开个玩笑，说个笑话。他打过几回丈,我抓的俘虏比他看见的都多。师部庆功宴上，师长老婆亲自往我碗里夹肉。谁不信我这里还有照片呢！”

“咕！咕！咕！”老公鸡的叫声，使小八路从回忆中醒过神来。

听到老公鸡报警。活跃在草地上的小生命，迅速地躜进草垜下自己的防空洞里。高空俯冲下来的鹞鹰一无所获，无奈地飞走了。小八路特意拿来一把苞米奖励老公鸡。

3、场院屋傍晚

天黑了。红杏坐起来，脸朝外坐在炕沿上，说：“你过来！我有句话要说，小八路怯怯生生地脸朝外坐在红杏身边。

红杏：“贝喜财回来了，说不上什么时候走！”

沉默，沉默，长时间沉默，空气象要爆炸似的。

“我该走了！”小八路终于说出他不想说的话。

“哇！”一声。红杏扑到小八路的怀里大哭。

小八路抚摸着红杏的前胸说：“小声点！小声点！”他不知所措，无计可施，无话可说。搜肠刮肚地想出一句不恰当的比喻，打官腔地说：“没有不散的宴席！”

“可是，我们的宴席才刚刚开始！”红杏泪流满面的说。

小八路想起在部队看苏联电影。苏联青年恋爱，搂抱着亲嘴。他低下头试探地亲一口，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不哭了，抬头仰脸看着他。

他解开她的布衣纽扣，把她平放在炕上。

世界静悄悄，小屋黑洞洞。耗子从洞里躜出来，高抬前腿，直立起来，竖耳偷听。

字幕：此时，无声胜有声。

4、场院日

整个下午两名热血青年，坐在场院内唯一的一棵大树下的草地上，相互依偎、缠绵，坦露胸怀，倾吐苦衷。

红杏从怀中掏出一只精雕细刻的玛瑙“红杏”说：“它就是我的名字的由来。我是日出卯时出生的，就在这时，我爹在江边拾到这只‘红杏’。你过江时把它扔到江里。江里来，就让它水里去吧。”

小八路很欣赏地接过“红杏”说：“这是宝贝！我怎么能把它扔到江里？我要当传家之宝，把它保存下来！”

红杏：“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它不该出世，我不该出生！投江！是命运早就注定的归宿。尽管世上的人千千万万，但我是多余的人！我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世界之大，没有我红杏立足之地。”

小八路：“世界上没有多余的人。每个人都有生命的权力。共产党主张人人平等。”

红杏：“那是遥远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到不了那个世界。整年被禁固在小场院屋里，举目无亲。已经脱离了人际关系。只有山猫野兔来造访。谁来和我讲平等？我去和谁讲平等？”

小八路：“不要太悲观了！中央军兔子尾巴长不了。等大部队一来，你的处境就会改变的！”

红杏：“不要再哄骗我了！既然你认为大部队还能过来，那就别走了，等大部队来了，你就归队了。”

小八路无言以对，低头不语。

红杏继续说：“我就是那个坐井观天的蛤蟆，想改变处境，谈何容易！一切努力，终归无效！端午节之后贝喜财就把我带走了。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如其遭到凌辱，还不如一死了之。明天起大早我陪你找到芦苇中那只小船，把你送上船，也就完结了今生的使命。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不再有生存的必要了。”

小八路猛地站起来，捶胸顿足：“我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豁出来了！一定把你带走！”

红杏跪抱小八路双腿：“生是罗家人，死是罗家鬼！”

小八路弯腰把红杏扶起来，俩人抱头痛哭！

夕阳西下，小八路说：“那天早晨我真的发现了秘密，那棵大梨树下不长草的地方，地下埋藏两支枪。我俩去把它起出来，带走。过江时遇到麻烦，有个迎手的家伙。我那只大枪沒子弹了,不顶用.

5、果树园傍晚

在果树园大梨树下，找到那块藏有秘密地方。

红杏：“一开始你怎么能就知道这地方地下埋藏东西呢？”

小八路：“很明显，园丁不管了。整个果园都是荒草萋萋。只有这个地方有挖土的痕迹。明显有人在这地方作过手脚。当初我说这地方有秘密，你说有个屁秘密，一岔打过去！”

红杏：“我没有你那些鬼心眼子。”

小八路开始往下挖。挖出一个坛子，揭去坛子盖着牛皮纸，掀去盖在坛子口上的盘子，拿出一个红布包。打开红布包，是两把手枪；一把是净面匣枪，另一把是德国造的狗牌撸子。还有几十粒子弹。

小八路说：“这一定是贝喜财逃亡时埋在这里的。除了贝喜财这样的大地主，一般人家是买不起撸子的。这回好了。我把枪交上去，再汇报一下江边情况，就不会受到处分了。兴许立功呢。”

红杏拿起撸子，爱不释手地说：“我要这把小手枪。”

小八路说：“必须上交。私人是不准藏枪的。枪在私人手是招灾惹祸的东西。如果坏人知道你有枪。恐怕你的命都难保！”

红杏：“我参军还不可以配带手枪吗？”

小八路：“女兵配带匣枪，那就很带劲了。营长也只挎匣枪。可能师长能有小手枪。你要嫁给司令，当然会给你配备小手枪。”

红杏瞪小八路一眼说：“你把我嫁给多少个男人？”

小八路：“我是假设。”

红杏：“现实中活生生的大男人存在，你为啥还去假设？”

6、江上黎明

黎明前，红杏和小八路来到江边。在江边芦苇塘找到小鱼船。他俩把小船拖到江边，推到江中。迅速地蹬上小船。小船像箭出弦奔向激流。

水鸟惊飞，呱!呱!呱!

引起把守船口二中队的恶犬狂吠。二中队无目标地向对岸射击。受惊的野兽四处逃串。守桥的中央军机枪开火:嗒！嗒！嗒！扫射。但由于江流曲折，两岸高低不平，小船不在机枪手的视线之内。

临时住在下游鱼房子的谍报队，跳上渔民的大船进行阻击。双方开火，谍报队的小手抢不在射程之内，小八路的匣枪占优势。但激流中无法控制的小船，很快接近谍报队的大船。情况万分紧急。守桥的中央军的照明弹腾空而起。六零炮炮弹在谍报队的大渔船附近激起一个个水柱。二中队乘机报复，向谍报队打黑枪。

(画外音)你看,六零炮弹怎么都落在谍报队大船附近?

(画外音)谍报队穿便服,可能中央军误认为是过江的八路军.

(画外音)活该!经常来咱们这里寻衅滋事,找麻烦。趁天还沒亮集中火力向谍报队射击!

不得人心的谍报队在自家人的枪林弹雨中藏送松花江底。

大江转弯调头东北，小船脱离险境，高歌猛进。

江风亲吻面颊，

晨雾滋润鼻喉。

小船乘风破浪，

再现诺亚方舟。

黎明大幕开启，

曙光即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