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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欣赏

:杜文明,自号少陵后裔,男,汉族,年5月生,爱好文学写作,在各类报刊发表散文、古体诗数篇。现为《人民网图说中国》陇南版主、农业部《农村信息通讯社》特约记者,天水市楹联协会会员、天水孔子文化研究学院会员、天水市秦州区书协会员,现供职礼县水保局。

故乡,那片红桦林

文/杜文明

离开故乡已经多年,但那令人魂牵梦萦的红桦林让人永远的怀念,至今难以忘却。每当走进林区,看到那一片绿叶葱郁的桦树林时,不由人想起充满金色梦幻的童年和儿时享受的欢乐,无时不勾起对往事的回忆。

我的故乡地处秦岭西段,是陇南大山深处偏僻蕞尔的一个山区小镇,名不见经传,在中国版图上很难找到,但民间曾经有“进了湫山坪,赛过礼县城”的说法,不知源自何说、出自何人,无从考证。我想,我的故乡湫山坪,处于群山环抱,绿树簇拥而形成的小盆地之中,清澈见底的燕子河由西向东绕村流过。水口的地方高高耸起一座独立的小山,村民们管叫湫山堡子,据史书记载那座山曾美其名曰“圣湫山”,《湫山乡志》的作者王钧先生对那段历史进行了详细的考证,他的文章中说到:圣湫山,古碑无载,今人无说,州、县古志却有简记。《秦州新志》(清乾隆二十九年版)记载了从周孝王到清乾隆期间几千年的历史史实。该书第二册卷之二《山川·礼县山水》有这样一段翔实精彩的记述:“圣湫山,北六十里”。“北三十里,其麓九皆有泉,旱不涸,涝不溢,民咸赖之”。《礼县新志》(清光绪十六年版)卷之二“山河”中载:“圣湫山,县北六十里,连县之镇山为一”。《礼县新志》卷之二“山水”四页载:“……六十里曰圣湫山,与县之镇山为一。看了这段记述,确实让人对故乡的历史有了新的认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虽为小山,史书却有记载,不失为一座名山吧。那座堡子两面环山一面临水,正面悬崖峭壁如刀削斧劈,唯背面有路直通山巅,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乱世年代是村民逃避土匪骚扰、贼盗抢劫的避难场所,和民国十九年惨绝人寰的礼县“屠城事件”(一九三零年农历闰六月初十,土匪马廷贤攻破礼县城,屠杀市民七千二百多人)相比,确实固若金汤,可能是湫山城堡与礼县县城以那次事件相比故有以上之说吧!

故乡山清水秀,风景优美。巩昌玄门知闲真人牟守中撰文的《湫山观音圣镜之碑》曰“有湫山者,危峰巍峨排乎霄汉,空谷蕴乎风霆,烟岚浩渺,云霏高张于湫隈,古柏苍松而蔽野,珍禽奇兽以喧林。中峰之间,山明水秀,天然玉井……”。牟先生以清新舒畅的文笔将元末明初时期原始古朴的故乡风光描写的惟妙惟肖,让人回味无穷,浮想联翩……

故乡之美,远不在文化底蕴的深厚与秀美的山水风光,我对故乡感情的寄托源自那里的淳朴民风,记忆中那段刻骨铭心难忘的岁月,还有让人心情激荡,带给我快乐的红桦林!

我们村子以南有一条大沟叫直沟里,入沟近二、三十华里地左三右四那一道道梁、一条条沟漫山遍野都是郁郁葱葱、茂密的山林,山上长有小黄松、青㭎、椴木、还夹杂着白桦、红桦,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落叶乔木、小灌木。再往前行至碌碡湾、马爷池,翻过梁下至韩家山上,烂泥滩下、八盘山、狼窝下、老赵沟梁上、孟家沟、金厂沟、南沟脑上、妖洞沟、切刀坝一带,清一色几万亩林地全是以红桦为主体的天然林。记得我们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每逢星期天或到放暑假,就约一帮伙伴随同大人进山刨玄参(实际上那种山药名叫九节菖蒲)。走进浓阴遮天的红桦林中,踩着沉积多年的绵绵的树叶,穿行在大小桦树之中,目光由近到远,不断以扫描的方式寻找山药,采药的人可根据苗子的茂密程度选择采点。凡是进山的人每人提一个竹编的篮子,拿一个用粗铁丝做成的五爪小耙子,在有玄参苗子的地方挖刨,便会在黝黑的腐殖质土里露出一节节比香头粗的鲜黄稚嫩的玄参,边挖边检,这儿没了再换个地方,有时采药的人你追我赶,一天得走好多路程,有时找到一片而且根茎较粗的一天就会捡满满的一竹篮,干疲乏了就索性吆喝一声围坐到一块,喝凉水相互对换着吃干粮,边吃边聊,品评谁的饼子烙的好,谁的玄参刨的多,有时嬉笑怒骂,追打摔跤,更有轻巧好动的揣着粗藤从树上跳下荡秋千,欢声笑语一时响彻山林,还有一些中年妇女唱着山歌,或抒发内心的沉闷,或和同龄男人打情骂俏,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如果累了还可以背靠桦树迷糊着睡一觉,等到回家的时候,相互大声吆喝呼喊,串联同伴,一起走出红桦林,在欢声笑语中踏上回家的旅程。往返五、六十里的山路等到回家时,早已走的筋疲力尽了。但在山林中的那种心旷神怡的感受令人无限欣慰、余兴未尽!

红桦林不仅带给人爽心悦目、清新舒畅的享受,还为人们孕育着无限财富。我们每天开心愉快的在林荫下共享快乐,还创造着不菲的效益。记得在上初中的时候,那一年市场掀起了大量收购赤芍之风,于是在家乡那里采挖野生芍药一时热火朝天,四邻八村,男女老少,还有我们这些在校学生星期天、节假日也跟随大人采药挣钱。故乡那一片片古老的红桦林中整天热闹非凡,欢笑声、喊叫声、吼唱声不断。寂静了几百年的山林活跃了起来,红桦林成了山里人聚会的乐园,两个人合抱大的红桦树下成了人们歇息的最佳地方,有时实在太渴一时找不到水源,有经验的老成人便用斧子砍破老桦树的皮,里面的水液便源源不断的渗出,供人们解渴。山林里的生活快乐无比,那里的空气清凉湿润,偶尔有阳光从树枝的空隙间射下,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光环分外耀眼。古老的树上藤蔓缭绕,熟透了的山果绚丽夺目,令人目不暇接;松鼠和叫不上名的小鸟在树上欢腾鸣叫,黑色的腐殖土孕育着好多好多不知名的植物,各种山花在适合自己的环境中独放异彩,让人爽心悦目;在荒山古林中偶尔还会听到山鹿、熊、麝、狼或野猪的呼吼鸣叫声,一旦出现那种情况,采山药的人们几十或几百人一起呼喊,便会将那些野物吓跑,在那样人迹罕至的大桦树林中,人少了一般是轻易不敢去的。

家乡的人们每天不辞劳苦往返步行百十华里,尽管第二天腿疼腰酸,在重利的诱惑之下没有一个人喊苦叫累,干活利索的人一天要挖满满一背篓赤芍,晒干能买二十多块钱,那时工值低,一天人工正常能挣四、五块钱,对于农村人来说,采山药既轻松愉快又能挣那么多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事情了。

红桦树不仅好看,还非常实用,其木质坚硬纹理细发,是山里人做家具、盖房子的优等材料,深受人们青睐。近年来,由于滥砍滥伐、气候等因素红桦林数量不断减少,现在已经被列为国家稀有树种。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农村建设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家乡人,还有周边临近的岷县马坞、武山、甘谷一带大兴土木,修造空前,我的故乡便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森林浩劫,让知情者瞠目结舌、痛惜不已!

那是一场历史性的浩劫,是一场森林的劫难。从一九八五年起,岷县、武山、甘谷部分地区农村率先兴起建房热,对建房木材的需求量与日俱增,一些木材贩子看到有利可图,便顺藤摸瓜找到了红桦的产地——我的家乡,走村串户联系收购。尝到甜头的人们开始进军山林,起初是在近处砍伐,以木椽为主,那时候,集体林常常被人在夜间盗伐,国有林里也经常有类似情况发生,林场管护人员为了自身利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给好处,任其砍伐。不到两三年时间漫山遍野苍翠碧绿的小黄松被砍得寥寥无几,只剩下歪七拐八的、幼小不能用的树为山坡点缀春色,那一面面坡上被晒干略显发红的松枝、松针让人惨不忍睹。慢慢的稍微粗一点但不是很直的树也被聪明的山民刀削斧砍加工成木椽,当地人过去把唠嗑、聊天叫“谝传”,时代变了,真正有人“片真椽”了。

河水一旦决堤,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桀骜不羁,很难驯服。森林一旦横遭大规模的砍伐,就很难管制。故乡那里的青山绿树,短短几年就变成了荒山秃岭,砍伐者的腰包逐渐鼓了起来,砍伐的队伍逐渐壮大了起来。重利之下,必有勇夫,一部分胆大受益多尝到甜头的人,鸟枪换炮由原来的人背变成了畜驮,盗伐森林者由原来的游击作战转换为大兵团作战,一到农闲时节,砍伐者不约而同都赶着骡子朝直沟以南的目标进发,简直就是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一行少则几十条多则一百多条骡子,阵容庞大,气势逼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山林,令当地和南山林场护林人员望而生畏,不敢近前。这支砍伐队伍本来都是些老实憨厚的农民,但是到了林区,进入大片的红桦林带,每个人、每一帮人就是一个或一群老虎,一旦他们的利益受到威胁,便群起而攻之,甚至不择手段。一般遇到群体砍伐,林场人员就此放过,不敢声张。如遇到掉队的或三、五人一起的就成了林场的猎物,人畜一起被带走,有一年就因此事五人被逮捕判刑,人和骡子被抓走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记得一九九六年的夏天有两人被护林人员铐走,同伙见状集结大队人马冒着枪弹抢回同伴,但也有两人在抢夺战中腿部中弹负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林场和砍伐者之间的矛盾发展到了白热化程度,曾经有一段时期短兵相接、发生过多次冲突,双方两败俱伤。林场护林人员势单力薄,寡不敌众,畏缩不前,生怕受到人身威胁。砍伐之风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段时期我正在初中上学,星期天、暑假期间多次在红桦林中进出,仍旧进林採挖山药,见证了森林惨遭砍伐的一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时看到的情景令人惊叹,近处能做椽子的砍完了,砍伐大军开始向红桦林进攻,生长几千年、几万年而形成的天然原始森林,由近及远惨遭砍伐,走进林中,到处是横七竖八躺着的红桦、白桦和其它大口径杂木,还有那一堆堆雪白的木渣。一颗大树砍倒,截为四尺、六尺或丈余长的木墩,用自制的墨斗掉线、放线,然后用斧子加工成为宽六寸至一尺,三、四寸厚的木板,短的做门槛买,六尺的做板子,过丈的做炕头边子。大树、直树无一幸免,小一点的被脚户砍为矿井中用的顶木驮走,一些具有盆景艺术造型的就免去了现代文明的斧凿之痛,我想那里也何止留下的是一个人的脚印!俗话说:“桦树不剥皮,三年朽成泥”。确实如此,有许多被砍躺卧多年的桦树已经空有桦皮包裹的外壳,里面已经朽的不堪一击,看了让人深感痛惜。到后来收购价逐步上涨,赶骡子的一天净挣一百到二百多元,和那时干部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由此而加入砍伐的人不断增多,尽管法律打击、经济处罚不断,仍然改变不了重利对人们诱惑,一部分人确实因此而脱贫致富过上了小康生活。我们在没人收购山药的时候,有时也进山将人家砍倒扔掉的直径五、六寸左右的偏枝截成三尺的木墩,背回家一个也能买上十元八元的,以资上学之用。

故乡茂密荫凉、美丽的红桦林,失去了昔日迷人的风采,历经十几年的大肆砍伐,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无精打采,山林缺少了往日的百鸟争鸣,没有了采药男女的欢腾,珍禽异兽也无法立足而另谋高枝,山里人也因资源枯竭无利可图而出门打工,山林变得一片寂静!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弹指一挥间十多年过去了。有一位两当县年轻道士陈世生受礼县翠峰寺住持杨新朝道长的点化,不畏艰辛,远途跋涉来到了香柏崖下的南海驻足,那里海拔两千八百多米,荒无人烟,曾经是红桦林非常茂密的地方,因南海天池和北周大定年间一代禅宗高师智简修建弘福寺而誉满西北。陈道士在那里以天为屋,以地为席,露宿一夜。第二天搭建了草棚,便开始筹划动土平基,四处化缘,寒暑易节,几度春秋,人们也很少光顾那里,只有虔诚的佛教信徒叙说着陈道士的业绩。陈道士衷心向善,吃常人难以承受之大苦,干千余年无人敢干之大事,精诚所至,终于大功告成。弘福寺重建从一九九七年开始动工,历经九年修建僧房两面六间,观音堂一幢三楹,尔后修神亭起脊瓦兽,装修门窗,功夫不负苦心人,陈道士苦心经营终于结出成功之果,千禧年又修三清殿,塑圣像,同时还修建了灶房、客房近四十间。在二零零六年五月初九日举行开光典礼时三县九十八庄的善男信女都去朝拜进香,我也应邀慕名而去,目睹了过神会的盛况。值得一提的是我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有了新的发现,一片片红桦幼林密密麻麻,拔地而起,让人振奋,欣喜若狂。我对红桦树情有独钟,对那一方带给我快乐的山林有过深厚的感情,在惨遭砍伐后,遍地狼藉的现场情景让人内心久久不平。如今,那片腐殖土的地方又孕育出了新的希望,怎么能不让人兴奋呢?

“天保工程”实施多少年来,燕子河南岸小黄松、落叶松幼树成片成带的茁壮成长,漫山遍野一片翠绿,形成一条二十公里长的天然绿色通道,来往游人赞不绝口。近两年,我和朋友利用闲暇时间进了几回山里,在旧梦缭绕的地方,处处看到的是激动、是希望,这要归功于大自然的恩赐,归功于那些有盆景造型美丽而无用的老树传宗接代,归功于党的惠民政策让山民们住上了新居。故乡那年地震之后,政府拨款重建,加上扶贫整乡推进,家家住上了砖混结构的新房,各村面貌焕然一新,一个崭新的山区新农村出现在青山碧水、绿树环绕的原野上!

我想,现在人们生活好了,住房条件改善了,腰包里有钱了,再也不会用那么多木头去盖房,再也不会人背畜驮砍伐森林去赚钱了。随着城镇化建设步伐的加快,钢筋混凝土结构已经取代了土木结构,一个时代宣告结束,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已经到来。那一片片生长过老红桦树的地方长出的幸运的幼树,将不再遭受刀削斧砍之罪,在现代文明、和谐、幸福的土壤中会更加茁壮的成长!

西汉水文学

智慧的视野诗意的栖居

责任编辑:陇上犁投稿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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