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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独孤园丁,易潼美容文化机构顾问,民间中华文化的探索者,於儒、道、释均有涉猎,尤重道家文化,主研古中医。

前言:

在解读《庄子》之前,我们需要先回答这样几个问题。第一,庄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二,我们为什么要读庄子?第三,庄子应该怎么读?第四,庄子这本书为什么会这么写?第五,庄子的高度究竟有多高?

一、庄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庄子是楚国人,居住在楚国蒙地,蒙地就是今天的安徽蒙城县。庄子曾经的职业是做蒙地的漆园吏。有人说庄子是宋国人,这是毫无根据的结论。首先,宋国不是当时的学术中心,不具备产生圣人的文化土壤。其次,宋国的漆器根本不发达,没有产业的驱动,不可能产生庞大的原材料生产基地。

再次,宋国是商朝遗民,在周朝,宋人一直备受天下人讥讽,只有宋人不讥讽自己。庄子在书里,对宋人的讥讽十分辛辣,显然庄子不会是宋人。那时候如果要讲一个傻子的故事,通常开篇都是说,从前有个宋人。

以此三点来反观楚国,更能说明庄子是楚国人,而不是宋人。首先,楚国是当时的文化和学术中心。不仅产生了庄子这样的圣人,还产生了老子和屈原这样的大圣人。其次,楚国的漆器艺术和产业是当时最发达和繁荣的,所以才有很多的漆园。再次,庄子对楚国是充满褒扬之心的。庄子在逍遥游开篇就讲图南之志,这就是楚国文化所特有的对凤凰的崇拜。中原文化,更多的是崇拜龙。

对庄子的另一个误解是,认为漆园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实际上,漆器是楚国的战略产业,是当时天下最名贵最高端的奢饰品。它既代表了当时艺术审美的巅峰,也是楚国皇家御用品,同时还是楚国出口的支柱产品。所以说,漆园吏非但不是无足轻重的小官,还是掌管楚国战略资源的重要官员。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职位,会让庄子来负责呢?因为庄子是楚国贵族,和楚国国君是亲戚。庄子是楚庄王的后人,庄子的姓氏,就来自楚庄王的谥号庄字。以祖上的谥号为姓氏,庄姓的源头就出自楚国。有人看了《庄子》,就认为庄子是书里描写的那样,是个吃米都得找人借的穷光蛋。认为他出身卑微,一生穷困潦倒,实际上并不是这样。那只是书里面写的寓言,不能把寓言当现实。

看到这里,是不是很多人觉得有些诧异,楚人不是蛮夷吗?怎么会成为当时的学术和文化中心呢?实际上,楚人非但不是蛮夷,还是三皇时期就根正苗红的中原华夏族人。华夏族是汉族在汉朝之前的称谓。商代夏之后,商人把楚人从中原驱逐了出去。还蔑称楚人是蛮夷。后来周代商,赶走了商人,楚人也是武王伐纣的盟友之一。立了功的楚人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回归中原了。但是周人并没有把楚人封在中原,而是视楚人为蛮夷,怠慢了楚人。

周王室没有把楚人迁回中原,只给楚国封了一个子爵,这是当时所有诸侯国里面最低级的一个爵位,封地也只有五十平方公里,这就是楚国最开始的建国基础。后来楚国人一直奋发图强,就是为了能提高自己的尊位。到了楚武王的时候,楚武王攻打随国。大家都很愤怒,因为依据周礼,不可攻伐无罪之国。楚武王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周天子能够提高自己的爵位。但是周王室拒绝了楚国。愤怒的楚武王发出了震惊天下的一句话:“王不加位,我自尊耳。”

楚武王,把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封了王,这样楚和周成了并立的两个王朝。自立为王是楚国命运的一个大转折点。周王室内乱,王子朝奔楚,则是楚国文化和学术兴盛,并使楚国成为文化中心的重大的转折点。

综上可见,当年楚人南奔,保留下来了很多上古三皇时期的文化火种。从老庄的书里,可以看出来浓厚的三皇之学的底蕴。周朝官学的长期辐射和影响,使得楚国的文化学术逐步繁荣,老子做周王室史官,得以学习继承古圣之道。王子朝携带周室典籍奔楚后,楚国便成为当时的天下文化和学术中心。这便是老庄之道的源流和传承。

二、我们为什么要读庄子?

王子朝奔楚之后,居住在今天的河南南阳一带。他所携带的周室秘藏典籍,并没有悉数交给楚国国君,后来周敬王命人来索要,也没有拿到这些典籍。我们现在的考古发现,也没有发现这些书。

这些书去哪里了呢?我们从后来的一些史实中,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孔子一直到晚年才读到《周易》这本书,并且说,要是五十岁的时候就能读到这本书就好了。

为什么孔子五十岁的时候读不到《周易》呢?因为孔子没有机会读到这种周室秘藏典籍。这种书只有史官、天子、以及王室成员,才能读到。后来孔子又是怎么读到《周易》的呢?应该是从王子朝所藏的那些典籍中流传出来的。

《庄子·天道》说:“孔子西藏书于周室,子路谋曰:由闻周之征藏史有老聃者,免而归居,夫子欲藏书,则试往因焉。孔子曰:善。往见老聃,而老聃不许。”

历史上,孔子和老子不是只见过一次,而是见过很多次。孔子第一次见老子的时候,王子朝还没有携带周室秘藏典籍奔楚。这一次孔子见老子,是响应周敬王的号召,献书给国家,重建王室图书馆。

子路给孔子出主意,说可以通过老子的关系,把孔子的藏书献给周室。但是老子却没有答应给孔子帮忙。这段话里面,有几个比较重要的信息。老子为什么会被免职呢?老子为什么不愿意帮助孔子?

老子之所以被免职,因为王子朝奔楚,周室典籍没看管好,作为王室图书馆馆长的老子,难辞其咎。而且,老子可能当时是随从王子朝一起奔楚的。因为王子朝在当时是合法的王位继承人。而晋国扶植的周敬王,才是非法的。所以老子随王子朝奔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王子朝被杀后,老子自然也不可能回去继续担任史官的职务,所以被周敬王免职归居。

孔子向周敬王献的那些书,老子为什么不认可呢?因为这些书,只讲了周礼的部分。而更高明的圣王之道,孔子并没有掌握。自古以来,圣王治天下,都是道德仁义礼无者一体。孔子只知仁义礼三者,而不知三皇天道之学。王子朝带走的那些书里,不仅有周朝的档案和典籍,还有夏朝之前的档案和典籍。我们现在的考古发现,发掘的都只是商周时期的甲骨文和青铜器铭文。并没有发现王室档案和典籍。因为这些书,都被王子朝带走后,下落不明。老子作为这件事的全程参与者,他应该是知道那些书的下落的。

老子认王子朝为正统,不认可周敬王的正统继承人地位,那么他自然也不会把那些书的下落告诉周敬王。但也不能让这些书彻底消亡和毁掉。所以必须得让这些典籍和典籍里面的大道,后继有人。比如老子传《道德经》给尹喜,就是在民间寻找道术的继承人。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因为王室秘藏之书,都是圣王之学,不可以流传到民间。而尹喜可能也并没有全部看过那些书。有没有一个人,全部看过这些书呢?

从《庄子》这本书来看,我们基本上可以推断,庄子应该是一个全部看过周室典籍的人。王子朝被杀后,他的追随者,曾经组织过对周王室的反攻,不过还是以失败而告终。而那些周室典籍,可能是被老子秘密的藏匿了起来。并传给了一些弟子来守藏,这些典籍和道术,进而传到了庄子这里。

如果我们的推断准确的话,那么我们读庄子,就具有了很重大的意义。我们可以通过《庄子》这本书,进行道术考古,文化考古,精神考古,思想考古。复原和重现华夏文化的道术源流和文化脉络。还原华夏文化的至纯至真至正的大道。

考古的意义是什么呢?是为了道术寻根,文化寻根,精神寻根,思想寻根。只有根源纯正的民族,根本牢固的民族,她的文化才能焕发出真正的生命力,才能薪火相传,生生不息。根深才能本固,本固才能道复,道复才能天下平,在文化和精神上流离失所的人,才能回归到最纯真的精神家园。

只有正本清源,才能激浊扬清。而庄子的道术和思想,正是这至正至清的天上之水。我们阅读庄子,理解庄子,运用庄子之道,就是为了最终可以,以这天上之水,涤荡这个污浊的世界。

三、《庄子》这本书为什么要这么写?

现在人认为,是老子创立了道家思想。孔子创立了儒家思想,先秦诸子创立了百家思想。这些都是错误的结论。中国的文化,都是从伏羲开始,一脉相承继承和流传下来的。所以说,诸子并不是发明和创立了这些道术,而只是继承和发展了这些道术。原本,这些道术,也不需要诸子来继承,而是由王室的史官来一代代传承的。史官承担天师和帝师的责任。从史官传道,到诸子传道,这个转折点,是王子朝携带周室典籍奔楚。

官学崩溃,天下失道,进而天下大乱,道德不一。庄子写书,为什么不按照传统的史官传道的方法著述,而非要写得那么天马行空和仪态万方呢?因为这是庄子故意这么写的。

原因有三点,一是为了避祸;二是道术传承断裂,人们已经无法再理解这些上古时期的圣王之道。第三,庄子故意写的那么隐晦,是对后世之人心存希望,希望有一天,有人能够真正的理解他,读出来他掩盖在肆意汪洋的文字背后的古圣至道。

周敬王追索周室典籍不成,便杀了王子朝。这之后,谁守藏这些书,都会存在生命危险。因为天下诸侯,都会对这些周室典籍,充满占有的渴望。既不能中断道术传承,又要写得隐晦,让人不怀疑这周室典籍传承到了自己这里。这就需要用独特的写法来掩盖道术,好给自己避祸。庄子在书中,一直反复强调避祸的思想。这在其他诸子之书中是看不到的。对避祸一事如此的敏感,应该是事出有因。

《庄子·天下》篇说:“寂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庄周闻其风而悦之。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奇见之也。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

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庄子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因为在庄子看来,那些人争论来争论去,其实都是错误的和片面的,大道隐没,学术下末之流层出不穷泛滥成灾。都没有看到古圣道术,而去空谈大道,这就是沉浊之人,一曲之人。而庄子知道真正的大道,但又不能太直白的说出来,不然既会遭到别人的伤害,别人也听不懂。所以不可以用史官那样的笔法,以庄重的话来阐述大道之理。

四、庄子应该怎么读?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庄周闻其风而悦之。”

庄子之道,是大道未裂为百家之说的古圣之道。所以我们阅读庄子,不可以道裂为百之后的各家之言,来理解庄子。这一点尤其重要,否则我们就根本无法理解庄子到底在说什么。

比较常见的对庄子的误读,有这些:以意解道,以文解道,以心解道,以儒解道,以巫解道。

以意解道,把庄子书中的描写,当成了很有趣味的故事和寓言来阅读。这是对庄子最肤浅的理解。庄子讲故事讲寓言,都是为了阐述大道。并不仅仅是为了讲述一个故事和寓言。

以文解道,比以意解道稍微深刻了一些,但还是肤浅。他们把庄子的书,当成文学著作来阅读。认为庄子是大才子,是文学家。开中华文学之先河。这都是根本没理解庄子。

以心解道,这一类人,就是庄子所说的那些以心捐道之人。师心自用,自己理解的是什么,就认为别人说的是什么。比如郭象注庄子,就是严重的师心自用。他完全不知道庄子在说什么,只是自己在喋喋不休的用庄子注自己。现在的以心解道者,比郭象更不入流。把庄子理解成了市井流俗的心灵安慰剂。

以儒解道,以儒家的仁义礼,而求古圣之道德,故道德不可理解。老子是十分喜欢孔子的,但是为什么只传周礼给孔子,而不传《道德经》给孔子呢?因为他认为孔子理解不了。孔子理解不了老子,那么很自然,孔子之后的大儒们,也理解不了庄子。比如韩愈,朱熹,王夫之这些人,对老庄都并不理解。荀子大概能理解庄子的思想,但是荀子认为庄子之道,解决不了现实问题。而历代大儒中,理解庄子思想最深刻的人,应该是张载。张载的《正蒙》一书,里面很多思想,都可以在庄子的思想里找到源头。

很多层次比较低的儒生,因为看不懂庄子,便认为庄子是很多人合写的,只有内篇才是庄子本人所著,其余都是门人弟子所托名而写。自己看不懂,就喜欢胡乱穿凿附会的乱解释,来迎合自己的愚钝,这是笨人浅人的通病。

以巫解道,是所有不入流者里最不入流的。这里主要表现为,道教和佛教对庄子的歪曲和巫化劣化。道教,这种打着圣人旗号的装神弄鬼巫妖组织,把老子巫化成太上老君这种妖怪,也把庄子巫化成了南华老仙和道教神仙。庄子显然不是一个这种妖里妖气的神仙,而是一个得道圣人。

比道教对庄子的巫化理解更严重的,是佛教对庄子的剽窃歪曲和无耻盗用。这里主要表现为对庄子浮生若梦和未始有物思想的剽窃和歪曲盗用。比如金刚要饭宝典里面,很多人耳熟能详的如梦幻泡影,这是庄子浮生若梦的思想,并不是印度人的思想。庄子讲浮生若梦,并不是教导人们活着是虚妄的,活着没有意义,而是教导人们要去伪存真,活出本真的自己。

庄子的未始有物思想,则被佛教的蝉宗所剽窃和盗用。比如慧能说的本来无一物,这就是庄子的思想,而不是印度人的思想。但是蝉宗歪曲了庄子的思想教导人们,活着没有意义,活着是虚幻的,什么都是一场空。庄子说未始有物显然不是教导人们这样对待自己的生命,而是教导人们虚静之术,合于大道,与道为一,葆真达生。蝉宗的思想,只是窃取了庄子之道的一些皮毛,把它变成了披着佛教外衣的精神传销要饭骗术。蝉宗跟印度人的佛教文化,基本上没有什么关系。

以道解道,才是对庄子的正确解读。我们要理解庄子之道,首先要绝弃上述的那些错误的视角和立场。只有以道解道,我们才能解开庄子这本玄奥至极的书里面所蕴藏的古圣之道。

五、庄子的高度究竟有多高?

庄子的高度有多高呢?用庄子自己的话来说,他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生死无终始者为友。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通常,人们都是极度崇拜造物者,认为造物者高不可攀,过于神圣而不可直视和揣度。而庄子则是直接牵着造物者的小手,一起看夕阳,一起散步,一起谈笑风生。

再举个例子,来说明庄子之道的高深玄奥。慧能的蝉宗,只是舔了庄子的鞋子一口,然后就能改头换面,开宗立派,在中国招摇撞骗上千年。而文人士大夫们则都觉得蝉宗是非常高深莫测的东西。其实就是没文化罢了。可见,庄子之道有多么的高深莫测,蝉宗掰下来一点点碎渣子,都能够一些没文化的文人士大夫消化上千年。

另外,慧能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也是剽窃的庄子的心斋之术。但慧能这个人天赋太差,并不能理解心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比着葫芦画瓢,改头换面的包装成了要饭骗术。

西方思想家的书,那些被捧上天的伟大思想家,和庄子相比,不过就是一些幼稚的三岁小孩。再看那些胡鬼戎神巫教装神弄鬼之书,全部都是低矮到下水道里的垃圾智力活动,像是一条蚯蚓写给一堆蚯蚓看的书。只有老庄的书,瞬间就能折服真正的向道之人。庄子,是所有伟岸的人里面,最伟岸的那个,是所有聪明的人里面,最聪明的那个。是所有的高人里面,最高的那一个。

看到这里,有人大概心里面会犯嘀咕,庄子站得那么高,为什么他不会感觉到冷,反而感觉到很快乐?人最大的快乐和温暖,不是来自被污浊流俗包围所产生的温暖与俗乐,而是来自于回归天道母体,所带来的澄明通彻的至高和至乐体验。

那些擅长爬行的人,他们蜷曲匍匐在所有命令人下跪的偶像下面。而只有那些精神上的伟岸者,他们升到高处,看到造物者,就如同看见自己。并且号召所有爬行的人站起来,和他一起伟岸。

对于人类来说,我们当今的世界,面临四大污染。道术污染,文化污染,精神污染,心智污染。人们挣扎在这些卑污的泥沼里,却找不到自救的办法。而庄子,就是可以把人们从卑污的泥沼里,超拔到天上去的圣人。

从而,我们不再被精神污染所囚禁,不再会被垃圾智力活动所囚禁,不再为文化污染和精神污染熏染到睁不开眼睛。我们涤荡了那些污秽,回归到自己的纯素本真状态。人们不再被邪僻妖妄之物所污染,这样的一个人,才是真正精神有所依归的人,才是一个真正精神伟岸的人,这样的一个人世间,才是天道至乐之邦。

《逍遥游》

《逍遥游》主要讲上古时期宇宙观,以及上古时期的天文和历法,并在这个基础上建立一种循天而行,与天为一的人生观。而不是讲一种大鱼和一种大鸟的寓言故事。庄子的思想问世以来,就一直被人误读。几千年过去了,也没人能看懂庄子。因为从第一篇就错了,后面也都会跟着全错。现在,这个中国文化的千年之谜,终于可以解开了。

原文: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冥,指浩瀚无垠,无边无际的宇宙。华夏族的先人,以太阳为中心建立了天体视运动,通过天文观测来确立历法。天体视运动,可以分为周日视运动,和周年视运动。在周年视运动体系里,以北天极为不动的拱极星,天球围绕北天极旋转。可以把天球划分为四个区域:北宫玄武七宿,东宫苍龙七宿,南宫朱雀七宿,西宫白虎七宿。这便是四象二十八星宿。

为什么是二十八呢?因为以天球上的恒星为参照,恒星月周期为27.天,取整数为28天。用二十八宿,环天球一周,这样就可以通过观测星象的变化,来确立四季和节气。宿,是月球宿留之意。

春分在中国古代的农耕文明中,是最为重要的一个节气。通过观测天文,以定历法,通过历法,再指导农时,农时最关键的节令,就在于春分时播种。所以中国文化里,既崇拜苍龙七宿的龙的星象,也崇拜朱雀七宿凤凰的形象。通过对苍龙七宿和朱雀七宿的观测,都可以确立春分节气。楚人的文化传统,是通过观测朱雀七宿来确定春分,庄子是楚人,所以在《逍遥游》中,用的是楚人以朱雀七宿定四时方位的天文和历法。

苍龙七宿,春分时节出现在天方的天空。朱雀七宿,春分的时候,出现在南方的天空。白虎七宿,春分的时候出现在西方的天空。玄武七宿,春分的时候出现在北方的天空。而在秋分的时候,四象对应的方位则刚好相反。秋分时节玄武七宿会出现在南方的天空,朱雀七宿,会出现在北方的天空。

北冥有鱼,指秋分时,出现在北天球的朱雀七宿。其名为鲲,是指处于天球中的位置比较低,如同鱼潜伏在大海里那样。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是说朱雀七宿悬浮在天球上,我们从地球上观察看它,是非常非常巨大的。

化而为鸟,并不是指海里的一条大鱼,变成了一只鸟。而是指星象的变化,朱雀七宿随着时节的变化,从北方的地平线附近,升高到天空中。其名为鹏,鹏在古代,和凤是同一个字。有人认为,朱雀和凤凰、玄鸟,是指三个不同的事物。从庄子的逍遥游来看,凤凰、玄鸟和朱雀七宿,是指同一个事物。这里的鹏是指朱雀七宿。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同样是说明,朱雀七宿看起来是非常大的。

怒而飞,是指朱雀七宿,整体上升到了星空里。其翼若垂天之云,这里的翼是指朱雀七宿里的翼宿。翼宿非常的巨大,连绵在天球之上,如同垂天之云。

图:宋代四象二十八星宿星象图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这句说的是,朱雀七宿,运行到天球的南宫位置。天池,指朱雀七宿中的井宿横跨天上的银河,南方东井八星,天之南门。我们的古人把银河系,称之为银河。那么推而广之,全宇宙的太空星辰,就被庄子比作成了浩瀚无垠的大海。庄子认为,日月星辰的运动都是宇宙中,波澜壮阔如大海般整体运动的一部分。日月星辰的动力,只是来自于这种整体运动的推动。并不是自主运动。

原文: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齐谐》,上古时的天官书,并不是志怪书籍。在上古时代,我们的先人用星象给四时定方位,同时也用动物等象形,把星宿拟人拟物化。天文和人文的互相交参,是中国古代文化的重要特征。比如,伏羲人首蛇身。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都是天文现象。而不单纯的是志怪现象。只是看起来是志怪,其实并不是志怪。

《齐谐》上记载:“朱雀七宿,运行到天球的南宫,在银河击水三千里,接着升高到天球的中天之顶,有九万里那么高。这时候,节气的流变,运行到了一年中的春分时节,朱雀七宿,从北冥运行到南冥,经历了六月。正好是一个恒星年的一半时间。”

抟扶摇三个字,非常形象。抟,周而复始的圆周陀螺运动。地球就像一个陀螺那样在自转和公转运动。我们的视觉上,地球是不动的,所以太阳视运动,看起来是,天空的星宿,在围绕北天极做圆周运动。扶摇,是指朱雀七宿扶着苍龙七宿的角宿上升。如同扶着两只角一样。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体的运动,就如同在天上奔腾的野马一样。在浩瀚的宇宙中,地球就如同一颗尘埃。随着天体的运行,推动时节的变化,在不同的时节,地球上便有不同的生物应节气而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天看上去是那么的湛蓝,但是天真是蓝色的吗?并不是天本身是蓝色的,而只是天太过于遥远,遥远得看不到边际,所以只不过是看起来是蓝色的罢了,实际上天并不是蓝色的。

这一段讲的是上古时期的宇宙论,宣夜说。宣夜说认为,宇宙万物,都是由气所构成的,宇宙无边无际,所有的天体,都是漂浮并运行在虚空之中。宇宙中大部分区域都是黑暗的,因为宇宙的大部分区域,气都太过于稀薄。而只有积气的地方,才会产生恒星,有了恒星才会发光。这个宇宙论,和我们现在对宇宙的认识,是一致的。甚至比我们现在的宇宙模型更完备。因为现在人根本不懂什么是气。宣夜,是指充斥弥漫在整个宇宙的黑暗。宣夜的意思,类似于玄冥一词,冥,也是指黑暗的意思。

宣夜说是从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大概在庄子之后的时期,这一整套的天文学图法术都失传了。庄子肯定是看过宣夜说流传下来的典籍的,所以才会写逍遥游这篇文章。

古代的天文学,关于宇宙模型,有三个主流的学说。一个是我们刚刚说的宣夜说,另外两个是盖天说和浑天说。我们现在的人,一说古代的天文学,就觉得是古人都认为天圆地方,然后就开始嘲笑古人。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天圆地方,只是盖天说。并且,盖天说早就被古人推翻驳倒了。古人并不认为地球是一个方块,天是一个圆罩子盖在一个方桌子上那样。古人反驳的很有力,古人说,如果真是盖天说那样天圆地方的话,地的四个角就盖不住,就会伸出到天的外面去。于是推导出来,盖天说自相矛盾。

为了修正盖天说,不至于使地的四个角,伸到天的外面去,古人对盖天说进行修正。认为天和地,都是中间隆起的。天如同鸡蛋壳,地如同鸡蛋黄,天在外面包裹着地。这样的浑天说,已经没有天圆地方的影子了。尽管宣夜说已经失传了,通过对整本《庄子》的解读,我们依然可以把它复原出来一部分。只有理解了古人的宇宙观,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文化。

原文: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上面,我们讲了上古天文学的宣夜说宇宙观。宣夜说认为,天空之所以看上去是蓝色的,并不是天本来就是蓝色的,而是因为距离无穷遥远,以至于看上去才是蓝色的。不仅从下往上看,是无穷遥远的。而且从上往下看,宇宙也是无穷遥远无穷大的。

这跟盖天说天圆地方,认为地下面没有天,完全是不一样的宇宙模型。庄子认为地球并不是天下面半球的一个底面。而是认为,在宇宙中,地球并不是宇宙中心,也不是地的下面就没有天了。而是从地球往外看,四面八方都是无穷大无穷遥远的。

天体为什么能悬浮在宇宙中呢?庄子回答的是,宇宙中的海运之水,撑托着天体。这里的海运之水,其实是指宇宙中无穷无尽的虚漠之气。而宇宙的天体为什么会运行呢,是什么推动它们的呢?庄子认为,是气的运化,推动了天体的运动。庄子把这种气的运化,比喻成了风。

既然宇宙是无穷大的,天体是无穷多的。那么撑托这些天体的气,就需要无穷厚,才足以撑托。既然要推动无穷多的天体运行,那么风也需要无穷厚才足以推动宇宙所有天体的运行。也就是说,所有的天地,都包含在无所不在的气和气的运化之中。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这段话说的是,如果宇宙中的气,没有无穷多的话,那么天体就会搁浅。就好比说水不够多,就无法承载大船的航行。如同放个杯子,就会杯底搁浅在河床上,水太浅了,船太大了。

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如果宇宙的尺度再小一些,只有一杯水那么少,那么在杯子里面,只能承载草芥这么小的东西,在杯子里面航行。这几句话从反面说明,宇宙只有无穷大,才能负载宇宙中的天体。而如果宇宙是有限的,那么推论就是,天体会搁浅在宇宙中。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同理,如果宇宙的整体运动的推动力,它的动力源,如果不是全宇宙的无穷的气在运化,那么天体就没有足够的动力维持其在宇宙中的运行。

我们从生活中的例子可以想明白这个道理。船为什么可以浮在水面上,因为水撑托了船。帆船为什么会航行?因为风推动了它。宇宙中的天体运行,也是同样的道理。是气承载了天体,是气的运化,推动了天体。这里的气,不是指我们理解的空气。而是一种充斥在宇宙中,无处不在的虚漠之气。也就是说,我们所理解的真空,其实根本就不是空的。否则,天体就无法被承载,也就无法运行。

现在的天文学宇宙模型,一开始认为宇宙是真空的。后来无法自圆其说,就搬出来一个暗物质做参数来修正模型。所谓的暗物质,就是说虽然看不见它,但是确实存在。这个暗物质假说,和庄子的唯气论宇宙模型相比,是非常粗糙和幼稚的。

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这一段的意思是,天体的运行,靠气的运行推动。天体之所以扩散的这么远,是因为气的运动,把它们推出去的。从古至今,天体时时刻刻都被气的运动所推动。天体运行的方向,取决于风的推动方向。天体在前面运行,风在后面推着,培风两个字,十分生动形象。

并且,天体的运行,它们遨游在天空中,在宇宙中,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的。从古至今,一直都在按照既定的运行轨迹运行。而后乃今图南,并不是说在太阳视运动中,朱雀七宿,从今天往后才飞向南天球。而是它一直都会这样运行。

原文: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庄子的宇宙观说出来,很多人不仅不相信,还会讥笑庄子。因为人们只通过肉眼的话,的确难以相信,宇宙是无穷大的,是气在承载着天体,是气的运行在推动着天体。于是,庄子开始讽刺这些人。蜩,是指那些跟夏天的蝉一样聒噪但是眼睛永远看不到两米远的鄙俗之人。学鸠,是指那些只知道读书,但是对天地自然之道一无所知的人。

蝉和学鸠讥笑庄子说:“我竭尽全力的飞,也不过只能冲到一棵树上,停在树上面。有时候飞不到树上,还会从空中摔下来掉在地上。大鹏凭什么能飞九万里那么高,飞到南天球去呢?”

对于这些怀疑和讥笑。庄子的回答是,如果到郊外去,带上三顿饭的资粮就足够路上来回吃的,等回到家,肚子还是饱饱的。如果要走一百里路,就得连夜舂粮,准备路上吃的粮食。如果要去一千里那么远的地方,就得预备够吃三个月的粮食。这两个虫子,只能理解如何飞到一棵树上那么狭小的地方,又怎么可能理解天地的无穷之大,天体运行的无穷之远呢。

原文: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人对世界的理解和认识,取决于他所能通达的范围和边界。同样是人,庄子可以通达整个宇宙,这是大知。而蜩和学鸠,只能通达一棵树,这是小知。现在所谓的很多学者专家专业人士和科学家们,在庄子看来,又何尝不是蜩和学鸠呢。他们只能通达自己一辈子也超不出的认知领域。他们的理解力边界,最远就是一棵树,一本书。或者一片树林,一堆的书。而他们永远无法通达整个宇宙。

局限于天地万物支离破碎的某些局部,而得出的小知,是无法领会和理解,通达宇宙的整体,而所得出的那种大知的。所以蜩和学鸠,才会觉得庄子说的话太吓人了。

庄子认为,宇宙的结构,在最大的尺度上,是一个整体,天地万物都是一体的同一物。在局部上,则是一层层同构的宏观或微观组成部分。在不同尺度的层级,空间尺度不同。运行周期的时间尺度也不同。大的尺度是大年,小的尺度是小年。一年就是生命运行一周的时间单位。不同的物体运动,对应着不同时间尺度的年。

万事万物,都是按照圆周来运动,并往复循环的。包括历史在内。西方人的那种直线线性运动世界观,笔直向前掘进的不断发展的历史观,是比蜩和学鸠还要愚蠢浅陋的观念。

我们狭隘的生命观认为,只有碳基生物才是生命。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广义的生命是指,在宇宙中占据空间,在时间上,按照既定的周期运动,这样的事物都可以称之为生命。我们一直往更大的尺度去推想,那么最大尺度的生命,就是道,它是永生的。

奚以知其然也?我们怎么才能知道这些道理呢?通过观察生活中的现象,举一反三就可以理解宇宙中万物的运行规律。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一种朝生暮死的真菌生物,它的生命只有半天,所以它不可能理解月球的朔望变化,因为月球的朔望周期,有一个月那么久。一种小知了,它的生命,只能经历一个夏天,从来没有经历过春秋两季,它怎么可能了解春秋呢。这种短暂的生命,生命周期尺度都很小,都是小年。

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在楚国南方,有一种叫做冥灵的大树,它的生命周期有一千岁那么久。上古时期有一种叫做大椿的树,它的生命周期,有一万六千岁那么久。这里的岁,就是太阳视运动的一个回归年,也就是地球公转一周的时间周期。

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而彭祖才活了八百岁,在现今之世,就以长寿著称,人们以为,彭祖的寿命长度,已经到了事物运行生命周期的极限,对天地万物这么无知,这不是很可悲的事吗?

在庄子看来,因为宇宙中事物的尺度不同,从而产生小知和大知。并且,因为尺度的大小不同,事物运行的生命周期尺度,也对应着小年和大年。要想通达整个宇宙,那么就得摒弃小知,而从整体上认识和理解宇宙。要认识到在空间尺度上宇宙是无穷大的,并且是一体的,这样才能有大知。宇宙不仅在空间尺度上是无穷大的,在时间尺度上,也是无穷大的。只有理解这一点,才能理解大年,才能理解那个永恒不息的最大生命体:道。

原文: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曰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汤之问棘也是已,商汤问他的大臣棘,也是这样说的。也说的什么呢?说的是北冥有鱼这个寓言所蕴含的天道。棘,名字叫夏革。是夏末商初的大贤臣,汤建立商之后辅佐商汤。这说明两件事,第一,逍遥游里面所阐述的天道,是上古三皇之学,在夏朝之前就已经很完备了。第二,在华夏文明的历史上,朝代更替,上一个朝代的太史,或者有道圣贤,会自然把上一朝代的道术,传承到下一个朝代。

在《吕氏春秋·先识》记有:“夏太史终古见桀迷惑,载其图法奔商;商内史向挚见纣迷惑,载其图法奔周;晋太史屠黍见晋公骄无德义,以其图法归周。”从这个记录来看,华夏文明,在夏之前就有文字,而且在夏朝已经建立了成熟的文献档案馆。

太史,掌管起草文书,策命诸侯卿大夫,封官加爵的事,也是太史负责。记载史事,编写史书,明兴衰更替之道,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可见,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职务,承担着一个国家的文化大脑的作用。太史,内史,史官,是指同一个意思。他们并不是后来司马迁那样的纯粹的史书作者,也不是单纯的皇家图书管理员。而是为圣王守道传道之人。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穷发之北,很多人注解成寸草不生的地球北极地区。这个是错误的理解。因为逍遥游通篇都是在讲天文,都是天上的事,所以这个穷发之北,不是指地球上的北极。穷是指天球视域的边缘尽头,发,星宿升入视域的始发之区。

在太阳视运动体系中,因为地球赤道和和地球绕太阳运行的黄道面,存在一个夹角,所以有时候天球会运行到地平之下,消失在观测视域之中。在观测者看来,天球上的星宿,我们在同一时间,无法看到全部的星宿,而只能看到一部分。随着季节的变换,那些看不到的星宿,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好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这一点和盖天说,就完全不一样。盖天说完全不能相信和理解,天球会运行到地平之下这种事。天盖说,也无法理解地轴是倾斜的。更无法解释,为什么星宿好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庄子把这种现象,形象的比喻为鱼从海里跃出来,然后升上天空变成鸟。不同的季节,天球没入地平之下的部分,庄子认为下面这些在太阳视运动体系中观察不到的地方,是冥海。我们在地球上任意地方,任意方位,任意的时节,都会发现有一部分天球,会没入地平之下。推而广之,一个很容易推导出来的结论就是,宇宙到处都是这样的冥海。区别仅仅是,在有些时候,我们观察不到的那部分天球,是冥海。等时节到了,那部分天球会旋转到我们的视野中,又会变成天池。

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曰鲲。冥海之中,有很多鱼。这里是说,在秋分时,我们观察不到的天球部分,朱雀七宿潜伏在冥海里。它有数千里那么大,没有人知道它有多么的长。这只巨大的鱼,它的名字叫鲲。这里的修,是指修长的意思。

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朱雀七宿,升到天空,化而为鸟。庄子把它称作为鹏。大鹏的背,有泰山那么宽广,它的翅膀,像垂在天空里的云那么巨大。这里的翼,前面文章里面我们说过了,是指朱雀七宿中的翼宿。

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抟,在太阳视运动中,天球和天球上的星宿绕天极旋转,做圆周远动。扶摇,随天球旋转上升到天球的中天区域。羊角,这里是指苍龙七宿的角宿,角宿是二十八星宿之首,二十八星宿从角宿开始,周年视运动,天球旋转一周,再回到角宿的位置。我们现在看到的龙角的形象,是鹿角。在庄子的时代,苍龙七宿中角宿的形象,是被人们形容为羊角。

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绝云气,是指星宿这些天体运行的位置很高,远远超绝于云气之上。负青天,天为什么是青的呢?因为距离我们极其遥远,所以才是蓝色的。这里庄子认为,我们看到的星宿,实际上距离我们都极其遥远。图南,指在太阳视运动里,朱雀七宿,以天运之行,向天球的南天区运行。且适南冥也,最后抵达南冥。

在逍遥游一篇中,比较粗俗的解读,认为逍遥游讲的就是适己之志,舒服了之后,人就能逍遥快活了。把适字都理解成了舒适的意思。这是错误和浅陋的理解。适,在逍遥游一篇中,指的是都是它的本意,是之或者往的意思。也就是到哪里哪里去的意思。而不是感官或者精神上的舒服快感的意思。

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前面庄子用蜩和学鸠,嘲笑了那些目光短浅,对宇宙一无所知的人。这里庄子再一次,用斥鴳来嘲笑那些低能的人。斥鴳说,你要去到南冥?我扑竭尽全力的飞腾跃起,也不过只能飞数仞那么高,在野草丛里面飞来飞去。这是我能飞翔的极限了。而你这个大鹏,居然可以飞几千里远,几万里高?打死我我也不信,太好笑了。

一仞有多高呢?周制的一仞为八尺,一尺为现在的二十三厘米。一仞八尺,相当于现在的一米八。数仞,也就是现在的长度单位三五米的样子。

对于低能者来说,他们理解不了天道之无穷,理解不了伟大的人和事,理解不了超出他们能力之外的事。他们不仅理解不了,还要以自己鄙陋的认知,来嘲笑和诋毁一切超出他们的心智和能力之外的事物。现在的社会,这种低能者也是非常多的。比如,有的低能者就不理解,他一辈子只能有一个比较高明的才识,而有的人则举手投足之间,谈笑之间,处处都是远见卓识。这时候,斥鴳这样的低能者,就会跳起来嘲笑那些天才的人,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在骗人。斥鴳嘲笑大鹏,也是这样说的,你肯定是在骗我,这是不可能的。

怎样让一个低能者,能理解天运之能,理解有道的天作之才呢?庄子认为,这是没办法的。因为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同样,小能不及大能。此小大之辩也。

原文: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所以说,那些学识能胜任一官半职,做地方长官能够治理一乡百姓,通晓德治之道而被国君任用,并能治理好一个国家,这样的一乡之士,和一国之士。他们都自视自己的智术,为治理天下的道。他们和斥鴳一类的人一样,也都是蔽于一曲之理,而不能领会真正的大道。

而宋荣子犹然笑之。宋荣子,犹然自视而笑。笑什么呢?他和那些一乡之士一国之士,也是同类的人。蔽于一曲之理,而不能理解真正的天道。得一曲之方术,而以为见大道之根本,自以为得道,故犹然而笑。

宋荣子,即宋钘。宋钘是老子道家思想的传人,和尹文并称,是尹宋学派的创始人之一。宋钘的思想,在后面《庄子·天下》篇里面是这样概括的:“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

有人误认为宋钘是墨家中人,这是个误会。从孟子对宋钘的尊重来看,宋钘显然不会是墨家中人。因为孟子认为墨家是异端邪说,他对墨家,从来都是劈头盖脸的批判,认为墨家中人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称赞宋荣子,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的得意兴奋。

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即便全天下的人都非议他,他也不会感到更加的失落沮丧。

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宋荣子认为,天下大乱,问题就在于百姓好斗。如果百姓不互相争斗了,那么天下也就天平了。怎么才能让百姓不斗呢?宋荣子主张定内外之分。外是指以禁攻寝兵为外,内是指以情欲寡浅为内。

具体的说,在对外的方面,宋荣子提出了百姓不斗和诸侯不战的思想。这和墨家的非攻思想有点类似。

在对内的方面,宋荣子认为,人之所以好斗,是因为他生气了,所以才好和人斗。如果人可以不生气的话,那么天下就没人相斗,社会就太平了。怎么才能让人们不生气呢?宋荣子提出了恕道的思想。

宋荣子的恕道,和孔子说的儒家忠恕之道,完全不一样。宋荣子是怎么推导出来他的恕道的呢?这里面就引入了一些名家的思想。以形名之辨,来支撑他的荣辱之辨。这是当时稷下学宫很多学派的一大显著特征,各个学派互相掺杂和交织。

尹文和宋钘的形名之辨,体现在他们的别宥论中。具体的表述是:“接万物以别宥始。”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看待万物,要从万物未分化之前无边界无名无实的状态去理解它们。

以此观物,万物并不是它们自己所呈示的那样。比如,在宋荣子看来,你打了我的脸,我不会生气,因为你打的不是我。我打你,你也不应该生气,因为你也不是你。再比如,一个人抢了另一个人的钱包,被抢的人说,你为什么抢我的钱包呢?抢劫的人说,我没看到有人,我只看到了钱包。这就是宋荣子的别宥思想。把万物的分界都抹消掉,人没有了自我认同,所有的边界都消解,那么也就没有了人我之分,没有人我之分,也就没有了荣辱之别,没有了荣辱之别,也就没有了争斗。这便是宋荣子的见侮不辱的荣辱之辨。

这种思想,真的能解决天下大乱的问题吗?庄子认为,宋荣子并未得道。他只是以用名家和墨家的一些理论工具,来支援他的道家思想。说明他并没有真正的理解老子的思想。庄子欣赏宋荣子的地方,只是他可以不被支离破碎的源于万物的小知,禁锢自己的心智。但是宋荣子的论证过程,是借着名家的思想来完成的。

所以,荀子说宋荣子从头到尾都是在诡辩。荀子对宋荣子的批判一针见血。他说宋荣子所主张的情欲寡浅和恕道,是蔽于欲而不见得。荀子认为,人的欲望是天然存在的。人吃不饱,为了活命,总免不了会互相争斗吧?所以不能通过纯粹精神的力量来解决现实的社会问题,而应该通过把国家治理好,来解决现实的社会问题。对于宋荣子的别宥论,荀子说,这是诡辩,是以名乱实。

我们进一步来推导见侮不辱的思想。被人打脸,不生气,说打的不是我。那被人杀了,是不是也不需要追究杀人者的刑责呢?因为杀人犯完全可以说,我没杀人,我没看到有人,所以我杀的不是人。那么这个社会,岂不是更加的乱套了呢?所以,荀子对宋荣子的批判,还是很有道理的。

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在当时的天下,宋荣子,没有从以支离破碎万物出发而得出的小知,主张以小智小术治国。他超越了小知对自己心智的禁锢。宇宙万物,大则天地万物为一。小则,分化万物无穷无尽,蜩,学鸠,斥鴳,皆是翱翔在树林与蓬蒿之间的人,他们对世界的认知,不见大道天地,见众物纷纭只会各守一隅,获得的都是小知。这种无穷多的支离破碎的小知并立与世,便是数数然的状态。

虽然,犹有未树也。尽管宋荣子和那些肤浅的蜩,学鸠和斥鴳相比,他已经高明了很多,起码他摆脱了心智被小知所禁锢,不会以物立己。但是他也并没有得道,更没有以真正的大道治理天下。他仅仅弄明白了,道非俗非物,人不应该被小知禁锢这个事。

宋荣子起初学于老子,但是最后却流入名家的诡辩之术,试图用纯粹的精神力量,来解决现实的社会问题。这显然并未得老子之道的真理。宋荣子,犹有未树也,未树什么呢?庄子认为,他未树天道。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原文: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列子御风而行,讲的并不是一个神仙飞来飞去的事,而是一个天文学和历法现象。上古时期,会把掌握天道的人,和日月星宿叠合在一起;也会把人间的天子,和天上的昊天上帝叠合在一起。圣人行天道于世,百姓见圣人神灵,便以为是神人。”

在中国文化里,神是指天地造化之良能。而不是现在流俗所谓的那种无所不能的神,这种所谓的淫祀之鬼神,在中国文化里被称之为妖怪,而不称为神。尤其是我们现在人崇拜的胡鬼戎神,就更是腥臊不堪的妖怪了。

在上古相当长的一段时期,人和神是混淆不清的。天地有造化万物之良能,为天帝之神。圣人知天道,而造化天下,百姓便认为,这样的人也是神,和主宰天地的上帝,是一样的具有造化之良能的神。古书里面讲的圣王登天,并不是飞到天上去,而是指他掌握了天道,知道什么时候下雨,知道节气变化。百姓认为,这就是登天。直到五帝之一的颛顼时期,颛顼绝地天通,神和人才得以泾渭分明,神是神,人是人。

颛顼为什么要绝地天通呢?因为那时候,掌握天文历法的人太多了,导致历法不够统一,以至于天下大乱。所以,颛顼绝地天通,实际上并不是神话,也不是志怪传说,是为了禁止老百姓往天上飞。而是国家要垄断天文历法的知识和道术。这些都是天文学事件。

在逍遥游篇的后面,藐姑射之山神人,也是类似的天文学描述。到后面我们再讲。在本句里面,列子的形象,和月亮叠合在了一起。

泠然善也,泠然,月亮阴冷之意。善也,是说列子掌握了以月球的运行规律来定历法的道术。善,并不是说列子飞行的姿势好看,也不是说列子是个飞行技术娴熟的人。在道家中,善通常都是指合乎天伦,掌握天道。

旬有五日而后反。这句是对太阴历的具体描述,一个朔望月周期为29.5天。旬有五日而返,是半个月十五天后回归。月球的圆缺变化,从朔到望,是朔望月的前半月;从望到朔,是朔望月的后半月;从朔到望再到朔为阴历的一个月。

在古代的传说中,列子御风而行,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庄子的这个版本,飞十五天而返。还有一个是祖冲之说记叙下来的另一个传说版本,列子御风而行飞半年而返,从春分飞到秋分。这是很明显的,一个太阳历的回归年的半年。古代类似的传说很多,多数都是天文现象,而不是志怪现象。再比如,夸父逐日和后羿射日,都是太阳历的天文现象。后人只当成了志怪故事去读,而完全没有发现,他们其实都是天文学现象。

蜩、学鸠和斥鴳,只知有物,而不知有天。所以他们只能理解小知小术。这样的人用小知小术治国,一定是国家的灾难。而宋荣子这样的人,虽知物之小却不知天之大,更不知天道之理。对于天文历法这些天道之理,宋荣子是完全不懂的。虽知有天,而不知天道,显然是不可以治天下的。所以宋荣子犹有未树也。进一步,庄子以列子御风而行写了篇寓言,来阐述天道之理。

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像列子这样掌握天道的人,用历法确立农时,指导百姓进行农事生产,这样对于天下百姓来说,致福,是天道之功,人可以利用天道,而主宰人间的福祸,这是确定的事情。而那些不能掌握天道的人,他们对福祸是什么来主宰的,如何来趋福避祸,完全没有认知。于是,他们只能靠淫祀求福,靠方术致福。这样各种各样歪门邪道的致福之术,在庄子看来,就是数数然的样子。而列子这样的神人,以天道致福,所以他未数数然也。

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这里的行,不是指飞行。而是对应前面的知。先有知,而后有行。有小知者,则有小行。有道者,则行于大道,为大行。所以这句话讲的是,这样虽然可以免于小知小行,行大道于天下。但神人之功,仍然是以人待天,赖天之功,而成人之神。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乘天地之正指依循天地运行的常理。御六气之辩,在中国的历法中,每个月的月初为节,月中为气。六气之辨,是指从春分到秋分,半年内,也就是六个月时间中的天地之气的变化。以游无穷者,施天道于天下,不赖天地之功而成人之神,为而不恃,功成事遂身退,而逍遥于无穷的天地间,这样的人,谓之圣人。对于圣人来说,他还需要凭借天道之功,而成就自己的圣人之名吗?显然是不需要的。

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所以说,以道立己,而非以外物和世俗小知立己者,这样的至人,以外物世俗来看,他无身无己。以天道立其神明建其功业,神人之神,非人之神,而是天之神;神人之功非神人之功,而是天之功。所以说,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圣人不以天道之功而成其神灵,不居天之功而成己之名,故可以谓之圣。所以说,圣人无名。

从古至今,华夏圣王之道,一以贯之,皆为了经世济民平天下之道。而要治国平天下,则要以道理身,理家,理乡,理国,平天下。凡是举道之名,而不行道之实,不能修之齐民,用以理身理家理国者,皆为非道。

庄子之学,讲的是最高的圣王之道。而后世解庄子,多数流于鄙俗浅陋。现今尤为如此。比如,现在很多人解庄子。至人无己,就字面意思直接解释为最高明的人,是没有自己的。神人无功,理解成神人是没有功劳的。圣人无名,则理解成,圣人是没有名字的。并且,这样的人还要振振有辞的说,我们这么理解庄子,都几十年了,这样学庄子,学生才能考高分。古圣之道,毁于莽夫粗汉之手,斯文丧尽,何其悲哉?

所以,理解庄子,切不可拘泥于小学小术。声韵,训诂,考据,句读,这些都是小学。都是小孩子才学的东西。只有义理,才是大学。如果一个成年人,还以这样的小学,来解读圣人之道。那么一定是缘木求鱼。以小术求大道,道不可闻。以小学求大学,则大学不可知其理。

原文: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

帝尧打算禅让王位给许由。

帝尧说:“日月都出来了,虽然火把还亮着,但是和日月的光明相比,火把渺小的光亮,要和日月争辉,不是很难吗?时节到了,天降大雨。而人们还用人力灌溉,和降雨相比,靠人力灌溉润泽田地和庄稼,不是徒劳的吗?”

帝尧是华夏上古时期的著名帝王,三皇五帝中的五帝之一。许由是和帝尧同时的道者。庄子为什么要讲帝尧让天下,而不是其他的帝王让天下呢。是因为在帝尧主政的时期,三皇之道衰,天道不明,许由这样的掌握天道的圣人,隐而不出。君王虽有天下,而不能登天。所以庄子认为,不能登天之王,不应该居帝王之位,应该把天下让出来。

而儒家所理解的帝尧的禅让,则和庄子理解的不一样。儒家认为,帝尧自身就是圣王。帝尧立圣道,教化天下,传王位给能够继承他道统的贤人,而不是传给自己的儿子。这个便是儒家理解的禅让制。

庄子和儒家,对禅让制在理解上的分歧,根本原因出在哪里呢?在于天人两分之后,三皇之学,逐渐被人们所遗忘。而儒家之道,渐渐演变成了名教。帝尧是儒家之道兴盛的一个关键人物。所以庄子要拿帝尧让王之事,来阐明这个时期天人两道的嬗变。

夫子立而天下治。

子,指尧谓许由。尧对许由说,你能掌握天道,计算出来日月运行的规律,和春雨的节气,并用历法来指导百姓进行农事生产。百姓依农时而耕作,得以粮食丰收,生活安康,便能够天下太平。可见,你不用费心经营,而只是用天道就可以治理天下了。

而我犹尸之。

帝尧说,天下是天道所治,而我居王位而受百姓所尊。这不就是代表天道而受百姓的爱戴和尊崇吗?我其实就是个摆设呀。

尸,本意是指在祭祀的时候,代表死者受祭的人。古代祭祀时,生者因不忍见至亲之不在,乃以活人「尸」代表死者接受祭礼,甚至享用祭品。而现在所谓的尸体的尸,原本是屍,和尸是根本不同的两个字。简化字之后,这两个字用作了一个字。

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

我觉得天下之治,是天之功,而非王之功。我的功德和天是没法相比的,而我却以世间之王,而占有天之尊位,所以我觉得很惭愧。你掌握天道,才能够真正的代表天,所以这天下之王还是由你来做吧。

原文:

“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

许由说:“你治理天下,天下已经治理得很好了。而我再来替代你,我是为了贪图圣人之名吗?”

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

名,只是对实的称谓。圣人为道之实,而不为圣之名。我掌握天道,难道只是为了以圣人之名,注天道之理吗?

本句讲名实之辩。什么是实呢?庄子认为,天地万物,自然而然者,为实。什么是名呢?庄子认为,人分别万物,给万物命名并识别、解释和描述万物,这是名。实为主,而名为宾。并且,庄子认为,实是自然存在的,名只是人的发明,它们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只是符号而已。

庄子通过圣人为道而不为名,为实而不为宾,两重的递进论述,来阐释了为什么圣人无名的道理。

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

鹪鹩在茂密的树林里筑巢栖息,不过只需要一根树枝,而不可能把整个树林都占有。鼹鼠在河里喝水,也不过喝饱肚子而已,而不可能把整条河的喝水都喝完。

老子说的圣人为腹不为目,也是这个道理。

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

许由对尧说,你回去吧,你要禅让给我的天下,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

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庖人虽然不治办祭品,尸祝也不会从礼案那边跑过来,替代庖人来治办祭品。

在古代的祭祀活动中,需要置办大量的祭品,这里面很多祭品都是食物。所以需要专门的的人来治办。祭品治办好了,摆在礼案上。然后尸祝才可以向神祷告。古代的祭祀活动中,祭拜的通常是天帝,自然神和祖先神。而不是我们现在很多人祭拜的那些胡鬼戎神,这些都是淫祀。在古代拜胡鬼戎神是要被处死的。

这句话中,庖人是指尧,是事天者,为君王。尸祝是指许由,是通天者,是圣人。治庖,是指治天下。虽以礼敬天事天,但是如果不能以天道治天下,那么虽名为事天,却不能治人,也不能为天下致福。

越厨代庖,这个成语是说什么呢?它的本意是说,如果君王不能以天道治理天下,虽有通天者,也不会替代他来治理天下。

原文: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

肩吾问于连叔说:“我听接舆之言,博大而不合时宜,他宣称古之道术,再也不可能复正于天下。他的言论让我感到十分的震惊和恐怖,犹如天上的银河那样不可知其极。他的言论,不合乎当世之常理,也不近于今人之常情。”

古人称天上的银河为汉。比如《诗经》里说:“维天有汉,监亦有光。”

汉水,汉中之名,便出自银河。后来刘邦据汉中得天下,故立国号为汉。这就是汉朝,和汉族的由来。汉族和汉朝之前的华夏族,只是称呼不同,实则是同一个民族在不同时期的称谓。汉族,华夏族,中华民族,中国人,华人,都是同义词。

肩吾和连叔,是庄子虚构出来的人物。接舆不是虚构人物,而是真实的历史人物。接舆是楚人,为了不仕,剪发佯狂,假装自己是疯子,被人们称为楚狂接舆。

在《论语·微子》篇,就有对接舆的描写。

原文: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凤,就是逍遥游开篇提到的大鹏。庄子写的大鹏,楚狂接舆唱的凤鸟,都是代指天道。

上古时期,有凤鸟氏,为历正之官,专门掌管天文历数之道术,尤其比较典型的会使用朱雀七宿的运行,来确立节气,所以被称之为凤鸟氏。天道正,则历正,历正,则百姓农事兴旺。百姓兴旺,则天下正。天道正,圣人出;圣人出而受于天命。这便是以凤鸟代指天道,以凤鸟至代指圣人受于天命,而治天下的来龙去脉。

在《论语·子罕》篇中,也有一处提到凤鸟。

原文: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后人解释论语子罕篇里的这一章,认为是鲁国出现了一个麒麟瑞兽,而叔孙氏认为麒麟不吉利,还把麒麟的腿弄断一只,气得孔子悲而绝笔。这个说法,出自《孔子家语》。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庄子逍遥游开篇讲凤鸟大鹏,人们都以为是狂言。可见古之天道,已经被人们所遗忘,进而感到陌生而畏惧。人们已经习惯了人道与名教治天下。

庄子的大言,接舆的狂言,孔子的叹言,其实都是指同一件事:天道之衰,往而不返。

孔子说吾从周,他以恢复文王周公之道为己任。孔子晚年读易,认为自己掌握了天道。但是他读的是文王易,而不是伏羲易。如果孔子已经掌握了天道,又何需发出“凤鸟不至,河图不出,吾已矣夫”的哀叹呢?

从伏羲易到文王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后人为什么越来越读不懂易经?为什么作为圣王之道的易学,后来却沦为江湖算命打卦的下九流淫辟之术?我们以后讲《易经》的时候,再仔细的说。

原文:

“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

连叔曰:“其言谓何哉?”

连叔问肩吾说:“他都是怎么说的?”

“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

肩吾说:“接舆说:‘在藐姑射之山,有神人住在山上。他们的肌肤如同冰雪已经洁白,容貌柔美的像少女。他们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翱翔在云气之上,主宰驾驭着天上的苍龙,而畅游在四海之外的天际之上。他们的精神专注,聚精会神的致力于天运之道,使万物不会出现灾害,而使谷物到了节气就能成熟。’我以为他说的是狂言,所以就没有相信他的话。”

神人,我们前面说过,在《庄子》一书中,是指能够通天之人,掌握天道运行规律,掌握天文历法之人。先秦典籍中,所讲圣人通天,登天,都是指神人之功。

御飞龙,这里面的飞龙是指苍龙七宿。神人通天道,能通过观象授时,而确立节气。以苍龙从秋分到春分的运行,来确立历法节气,对应前面列子御风而行里说的六气之辨,可以进一步明确,庄子说的六气是六个月的节气变化。而不是指五运六气中的六气之辨。

对应逍遥游篇前面段落中,所讲的列子御风而行,以列子的形象,和月亮的太阴历之神能,叠合在一起。可以知道,本段讲的藐姑射山神人,指的也是圣人观测月亮运行,而以太阴历来确立历法节气这个天文学现象。而不是指具体的人。

最后一句说,神人可以使五谷到了节气就成熟,更说明,这段讲的是天文和历法现象。

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粃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

原文:

“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

连叔说:“是的,无法让一个瞎子看到花纹的美丽,也无法让一个聋子听到钟鼓的乐声。难道人只有在形体上,才会出现瞎和聋的缺陷吗?人的心智也存在瞎和聋的缺陷。

原文:

“是其言也,犹时女也。”

我刚才说的在心智上存在瞎和聋缺陷的人,指的就是你。

原文:

“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

藐姑射山上的神人,他们的天德,是要以磅礴之功,把天地万物齐同为一。世人祈求神人能够治理乱世,但他们怎么愿意辛苦劳顿的来统治天下呢。

原文:

“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粃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

这样的神人,没有什么事物可以伤害他们。洪水滔天,也不会让他们溺水。大地干旱,即便使金石融化,把土山烧焦,也不会让他们感到炽热。他们身上掉下来的尘垢秕糠,仍能陶铸成尧舜这样的帝王。所以,这些事天的神人,他们怎么可能以天下这些天造之物为事呢。

这一段,有一个比较常见的误解。很多人认为,是修炼得道的人,可以水淹不死,火烧不死。其实并不是这样。这里的神人,并不是指人。而是以神人喻指天和天道。大地上的水火,怎么奈何得了乘云气御飞龙的天呢?

庄子认为,真正的有道之人,应该是治人事天。而不是治天事人。顺序反了就比较麻烦。事天治人,是以天道治天下,故能天下有道。而事人治天,则是以人道为天,反求天地致福,故天下无道。事人治天,这是本末倒置的。故圣人不为。

原文:

“宋人资章甫而适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

宋人资章甫而适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

宋人贩卖礼帽到诸越之国,越人断发文身,根本用不着它。

这句话是说,天下就如同宋人的礼帽。而天则如不戴礼帽的诸越之人。天下之政,对于天来说,是毫无意义和用处的。帝尧这样的帝王,用来治理天下的道术,对于天道自然来说,是善人以资,是助天之举。

老子在《道德经》中说:“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说的也正是这个道理。

原文:

“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杳然丧其天下焉。”

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

帝尧统治天下百姓,平顶海内之政。

这里的海内,就是指中国。海内,中国,诸夏,华夏,中华,神州,赤县,这些词都是同义词。海是指四海,四海不是指四个方向的大海,而是指四个方向的蛮夷。东夷为东海,北狄为北海,西戎为西海,南蛮为南海。

四海之内皆兄弟,是说中国人都是一家人,都是炎黄之后,所有的中国人都同属于一个大家庭,都是手足同胞。而中国人之外的人,则都是蛮夷,和我们则不是兄弟,和我们都不是一家的。

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杳然丧其天下焉。

帝尧前去拜见藐姑射山,和汾水之阳的四个隐士,怅然若失而忘记了天下。

四子,是指王倪、啮缺、被衣、许由等四位得道的隐士。他们居住在藐姑射之山和汾水之阳。

帝尧为什么会杳然丧其天下呢?因为帝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已经是功成事遂。接下来,自然就应该身退。老子和庄子,并不是反对圣人平定和治理天下本身。他们反对的是,第一是不以天道治天下,第二是把天下据为已有。

因为天生万物,是为了占有天下万物吗?是为了贪图天帝之名吗?都不是。因为天只是法道而运行。同理,圣王治天下,也不应该为了占有天下,不应该为了贪图帝王之名。而应该生而不有,为而不恃,这才是天德。否则,便是对天道的违逆。

帝王治天下,名为王治天下,实则是王辅佐天道治天下。比如,太阳普照万物是天之功;天降雨润泽万物,是天之功;地承载生育万物,是地之功。并不是圣人发出的光明,也不是圣人降下的甘露。万物的生长和成熟,也不是圣人所造化出来的。圣人能做的,只不过是行天道于天下,并时刻警惕并消灭那些违背天道的邪僻之数,以免他们祸害天下。

帝尧往见四子,便是领会了这个道理。天下非帝王之天下,也不是哪一个人的天下,而是天之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既然天下已治,圣人就应该功成事遂身退,让百姓因任天道自然而生活,百姓皆谓我自然。

原文: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

惠子谓庄子曰

惠子,指惠施,先秦名家的代表人物。逍遥游的后面几段,都是庄子在和惠施论道。为什么要把惠施拿出来,这么着重的批判呢?因为庄子所论大道,和惠施的名家所论名物,是截然相反的。

在庄子看来,天地万物浑然为一,物太过于小,太过于细碎,不足为道,不足为取,不足为用。只有以道御物,以母御子,才能把握根本大道,才能用以治天下。在惠施看来,大道太过于大,正因为太大了,所以无法用,无法用来治天下。

于是,惠施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因为万物太过于纷繁,多到不足以穷尽。以物为知,则小知无可穷尽。所以他只能用有涯之生,去随无涯之知。最后累的靠在大树上喘气。

在《庄子·天下》篇,庄子说,惠施多方。这个形容非常精当。多方是什么意思呢?用韩非子的话来说,惠施就是那种学道立方之人。大道浑然为一,但如果裂道而则之,则道可以裂成无穷多的方面。而惠施,就是裂道之人里面,裂得最极致的一个人,最支离破碎的那个人。

所以庄子说惠施多方,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异端,名家也是不可救药的曲学。才要经常把他拎出来,作为重点打击对象,批判和嘲讽一番。在逍遥游篇,对名家的批判,只是暖场。后面的篇章里面,对名家的批判,那才是猛烈的毁灭性打击。

“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

“魏惠王赠送给我一些大瓠子的种子,我把它们种在地里,长出来的瓠子,有能装五石东西那么大。如果用它来装水,它的坚硬程度,不足以把瓠子举起来。如果把它剖开做成瓢来使用的话,有没有足够大的水缸,可以容得下这么大的瓢。这个大瓠子,并不是不够大。而正是因为它太大了,而没法使用,所以我就把它砸碎了。”

原文:

“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之曰:‘我世世为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之曰:‘我世世为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

庄子说:“不是太大了而没有用,只是你根本不懂大有大的用处。宋国有家人,有祖传的药方,调制冬天不皲手的药。世世代代以给人漂洗织物为生计。有个客商听说了这种神奇的药,便希望可以用一百两黄金购买这个药方。这家宋人把族人都聚集起来商议说:‘我们家世代利用这个不皲手的药,帮人漂洗织物,挣到的钱,也不过才几两黄金。而现在一次技术转让,就能够赚一百两黄金,我们就卖给他吧。’”

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

“客商拿到药方之后,便用这种神奇的药游说吴王。越国发兵攻打吴国,吴王便任用这位客商为将,和越军作战。在冬天,客商带着吴军和越军进行水战,吴国的军队,在不龟手之药的帮助下,大败越军。吴王便分了一块地封赏给了这位客商。”

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澼絖,则所用之异也。

能在冬天使手不皲裂的药是相同的。客商利用这种药,可以获得封赏。而那家宋人利用这种药,只能卖掉药方,使家人以后可以不用再帮人漂洗织物了。他们对药方的运用,是不同的。

这里是讽刺惠施,虽有大道,但是他既不能领会,也不会运用。只能用一些鸡零狗碎的小知,来干一些鸡零狗碎的琐事。

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现在,你有五石那么大的大瓠子。为什么你不把它做成腰舟,系在腰上,泛舟于江湖,反而还发愁它太大而无用呢?可见,你真是一点都不通道,一点也不开窍,你就是个憨子啊。

这说明,裂道为方者,不可返于道,不可为于道。所以庄子说惠施的心,已经彻底被名物蒙蔽住了。

原文: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

惠施反驳庄子说:“我有一颗大树,人们都把它当成是臭椿一样无用的废物。它的树干臃肿疙里疙瘩的,绳墨无法取直用材。它的树枝,歪歪扭扭的,也无法用角尺和圆规取直用材。虽然它一直长路边,但是木匠们嫌弃的连看都不想看它一眼。你现在的话,就跟那颗大树一样,虽然很大,但是无用。所以大家听了也都会嫌弃你的。”

这里的大树,是喻指天道。绳墨,规矩,是喻指穷名物以致小知。

惠施听庄子说自己不开窍,说自己是憨子。心里很不服气,所以反驳出来了上面那段话。意思是,庄子嫌弃他鸡零狗碎不开窍,他就反唇相讥,嫌弃庄子之道,大而无用。

原文:

“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

庄子说:“你难道没见过野猫和黄鼠狼吗?屈者身子趴在地上,等待老鼠出来。它们一会从东边的房梁,跳到西边的房梁上;一会从西边的房梁,跳到东边的房梁上。一会从高处往下跳,一会又从低处往上跳。跳啊跳啊,踩到机关,就死在捕兽的网里了。”

这一段是讽刺惠施之道狭隘屑小,一曲之术,只能用来捕捉老鼠。野猫和黄鼠狼踩中机关,死于捕兽之网。而惠施又何尝不是呢,惠施死于踩中的是名家裂道的机关,死于物蔽之网。而惠施这样的名家之徒,在庄子看来,不过就是野猫黄鼠狼之流,成天趴在地上找老鼠。

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

你再看看天上的牛宿和女宿。它们是那么的大,如同垂天之云。虽然它们这么的大,但是却不能用来抓老鼠。

嫠牛,不是指一种牛。而是指天上的星宿,牛宿和女宿。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牛郎织女。在逍遥游一篇,从大鹏到嫠牛,一直都是在以星宿代指天道,贯穿始终。有人把嫠牛解读成牦牛,说牦牛飞到天上,如垂天之云,这是非常粗俗化的曲解。

庄子告诉惠施,天道不是用来抓老鼠的。而是用来造化万物,并推动万物生生不息的永恒演化的。

能抓老鼠的东西,只能是狸狌之类的小动物,它们只是天地所造化出来的万物中的一部分,只能为小,而不可能为大。天道之所以不能抓老鼠,因为它为大而不为小,它的大用是造化万物。

这里是继续讽刺惠施,说惠施形同狸狌,眼里只能看见老鼠,而不见天道。

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

如今你有一颗大树,发愁它太大了而没有什么用,为什么不把它栽种在未始有物之乡,虚漠鸿蒙之旷野中,悠游立于其侧,逍遥息于其下。

我们前面说了,大树是喻指天道。彷徨立于其侧,这里是指,辅佐天道,不敢妄为,立于其侧而天下治。

逍遥乎寝卧其下,本篇篇名为逍遥游,这一句也说到了逍遥。到底什么是逍遥呢?逍,是解除物蔽;遥,指与大道浑然为一。游,无所待而驰骋于无穷,无所事而息于大道。逍遥是齐物的基础,如果理解不了逍遥游这一篇,那么后面的齐物论,会更加理解不了。

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不会因为被斧头砍伐,而亡于非命,没有什么事物,可以伤害它;不会以物为事,又哪里会有什么困苦呢?

大樗的无用之用,这一段,被人曲解地非常严重。很多人认为,庄子讲的就是一种窝囊废精神胜利法。一个人,混吃等死,什么用都没有的废材,这样大家都不会伤害他,他也会什么困苦都没有。于是活的每一天都会很舒服。这种解读太粗鄙了。这种理解,既不理解庄子的真义。应用到现实中,是行不通。因为现实中,一个这样的窝囊废,所有的人都会伤害他。因为没有人会尊重一个窝囊废。

道家的思想,从来都不会宣扬这种窝囊废精神胜利法。而是宣扬,圣人用天下而不为天下所用;道御万物而不事于万物;事道者必不蔽于物,蔽于物者必无可事于道。圣人治天下,也是同样的道理,蔽物则亡道,事道则忘物。事道之人,虚以合道,而无物可事,故谓之无所可用。齐同天地万物为一,逍遥游于无穷,至大者,无细小可用之于琐碎,故谓之大而无用。非其无用,实为其为大,用于统御万物之大用。

对于普通的人,道家的思想,和易经中自强不息的精神,是一致的。老庄讲的圣人用道治天下,用道之虚,用道之无,用道之柔,用道之弱,都是守天道而去人智的意思,而不是指用人之无能低能。这些道理的对象,是圣王用道。不是针对普通人说的,不合适对号入座。圣人无为而天下自足,圣人用柔,而百姓自强。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一身则治一身,有一家则治一家。切不可曲解圣学,认为用一身之弱,可以治天下之病,匡天下之正。

对于无为,世人的误读更多。道家的无为,是指为道,任天运自然,而不以人智妄为。绝弃人智之妄为,不以人助天,这才是无为。为道者,则万事自毕自成,故能做到无所不为,无所不能,无所不成,无所不利。认为道家的无为,就是懒汉胜利法,躺着吃躺着喝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会有。对无为的这种解读,比对无用的鄙俗化理解,更加的粗鄙。天地造化人,就是让人去因任天运自化自强的,天地从来不会无端的造化出窝囊废,因为这样会浪费原材料。而天地从不浪费任何东西。

天下之困苦,一则困于道。二则苦于治。道术不明,裂于方术,故为困。以执鼠之智术,而治天下,越治越乱,故为苦。若天下返于大道,立而可治,又何来困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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