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学者刘吾魁新近撰文——《祁连山印象》

特别推介著名学者、中国书画艺术家刘吾魁近作《祁连山印象》。

河西走廊,祁连山色,对我来说,总有一番深厚的感情。那里的阳光、空气和水分,滋养了我的心灵;那里的生活在我记忆的土地上,深深地埋下了发亮的种子。这种子,随着时光的前移,生活的风雨和雷电唤醒了它,照透了它,使它抽芽、成长,开出了一朵朵色彩缤份的花朵。因此,每当我读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的诗句,总免不了引起我对那丝绸古道的忆念,唤起我对那里的山水草木、亲友师长的相思……

昨天与今天,现实与梦幻,常常使我徜徉在神话般的世界里。记得那还是四十几年前,当我第一次登临了祁连山时,我心海的波涛一下喧腾起来了,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一呵!!祁连山,真正的山!这就是书上看、纸上画、梦里见的祁连山吗?巍峨的峰巅,苍莽的体魄,黛黑的森林,碧紫的青崖,晶莹的雪山,发亮的溪水.....还有什么比领略一个崭新的世界更为激动人心的呢!我们乘着汽车在崎岖的山道上奔跑,热心肠的司机指点这边,叙说那儿,生怕你不了解大山放过了哪一点,仿佛他就是这座大山的档案库似的。看得出来,他是以常常出没于这座大山引以自豪、以主人自居哩!车到一个大坂,趁着司机小憩,我与同车的好友黄永民跑上前面的一个山坡,钻进了一片黑鸦鸦的森林。这是多么具有神秘色彩的森林!山风呼呼,林涛滚滚,小动物在树枝间窜动。忽地一只老鹰腾空而起,巨大的翅膀几乎遮住了半边天空,傲慢地扯着嗓子从我们头顶滑向了远方。这使我们这俩乳臭未干的孩子,不禁想起了深山魔鬼的故事,身上立刻卷起一层鸡皮疙瘩,我恐惧地向黄永民使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喧,飞也似地滑下坡去。赶到底下,才发现裤子和鞋都磨破了,见没有魔鬼追来,俩人才松了一口气,躺在草坪上,发出了哈哈大笑的声音.....

是的,神奇的世界便是这样可怕而可笑地走进我的心灵的。不过回想起那次上祁连山,给我影响最深的,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真正的壮丽和雄伟!我真想不透,在它那宽厚的体内,到底蕴藏有多少能量,为什么千年万载耸然挺立?在遥远的地质年代,在深深的海水之中,它汲取了什么物质,孕育了什么骨架?在近百年中,有多少民族的血泪在它身边流淌?有多少英雄的故事在它身边扮演?今天,它又哺育了怎样一代人呢?

我不能忘记,在松林侧畔,帐房之中,一个月照中天的夜晚,我们在一位裕固族牧民家里作客。主人揣上热气腾腾的手抓羊肉,斟上了满满澄澄的青稞酒,请我们一块痛饮。我硬着头皮大喝一口,呛得半天接不上气来,惹得大伙哄堂大笑。我问他们感到辣吗?一个叫安巴特尔的虎彪彪的年轻人说:“辣?!祁连山的酒都是甜的!”嚯!真看不出,白天在牧场见他时,跨马扬鞭,愣头愣脑,一会儿看这匹马不顺眼,一会儿又把那匹马赶回来,说起话来,倒洋溢着如此的诗情!我想,如果生活就象那马群,那末,这青年不就是追逐生活改造生活的人吗?那“甜酒”的话语,不就是对生活的颂诗吗?

同样,我在肃南裕固族自治县文工团里,见到几位年轻的女演员,她们在一间大小的屋子里,为我们跳起了舞蹈《彩虹》。这时,团长来了,笑着说:“又是《彩虹》!”姑娘们笑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说:“我们就是要叫客人看看,咱们祁连山的景致比彩虹还要美!”——呵,祁连山,在她们的眼里是这样的美,这样的迷人,具有着如此神奇的光采。这里居住的是什么样性格的人嗬!

我怎么说呢,朋友,让我告诉你吧,我爱祁连山,我爱祁连山人!我爱祁连山莽莽的体魄,我爱祁连山黛绿的松林!在我们下山的时候,一位小弟弟追逐着从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呼唤着我们,天真地说:“你看这个山水,你不是要画山水吗,快来画呀!”——小孩子就是这样可笑,他把山上流的水,当成了我们要画的“山水画”了。不过,自那以后,我的“确常常想画一张关于祁连山的画呀!多年前,我写过一篇关于祁连松的文章,然而,那似乎并不能尽表我的胸襟。于是我与黄永民合作,又画了一幅关于祁连山的画,题目干脆就叫它《祁连山色》。曾经,我承应为人民大会堂画一幅壁画,第一个闯进我的思想的又是祁连山!我想用祁连山的早晨来象征甘肃人民的精神气质,我给自己的画儿命名为《蓝色的早晨》。我多么向往祁连山那清醒而充满诗意的早晨。那微风穿过山谷,松涛的油香沁透人们的心脾,清甜的生命气息传遍人们的全身时,有着多么旺盛的青春活力!

请等一等,让我顺着这个思绪,来讲一个人吧。也就是在祁连山工程指挥部,我见到了黄永民的爸爸这个工程的总指挥。我从大人们那里知道,他可是个红军老战士,关于二万五千里长征,有着许多许多故事。在血战高台的日子里,还挂了彩呢。建国后,他留在了地方,可他却象永不停息的机关枪一样射击着,攻克了一个又一个堡垒。这次,他是被“革命大批判”的烈火烧过之后,忍辱负重,担当祁连山寺达隆一项重要工程的总指挥的。对于他,我是很尊敬的。我见到他时,他正在工地的山坡上:头戴着一顶挺大的草帽,豁着衣襟,手拄一根木棍,从一个很陡的大坡上往前走。见到我们从山下赶来时,便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叫道:“小伙子加油噢!”走了一阵,见谁也赶不上他,便站在一个山顶上啷啷大笑起来,那声音在整个山谷里回荡着……

朋友,此刻你想想,他像不像那棵饱经风霜的祁连松呢?是呵,他是那种普通的松树,是那种四季根不离土、终年青枝朝阳的松树,它包容着纯洁、高尚、坚贞的内核。就是这些松树,滚雷闪电劈不倒,急风邪雨刮不歪,它的体内有着比铁、比钢还坚硬的物质,它是新中国建设事业的栋梁之材!当我想到这些时,我的感情就不再是象涟漪一样荡漾,而是像激流瀑布一样奔泻下来!

祁连山的精神浸透了祁连山下的人们。张掖地委、行署和张掖市委、市政府面对壮美的祁连山,他们把旅游观光节作为自己经济增长点和政绩支撑点的一个杠杆,连续几届举办了“金马节”(金张掖马蹄寺旅游观光节),声名远振,收益很大。那年我应邀前往,在肃南裕固族帐房围栏的彩门之外,我被身着节日盛装的裕固族青年男女挡住了,他们手捧哈达,唱着酒歌,高高地举起青稞酒碗,让你一次喝个够才放你进门。我被这深深的情浓浓的酒陶醉了!一位久违了的老朋友握着我的手说:“吾魁,你可是半个张掖人,你要多喝些家乡的酒呵!”我说:“坟在哪里,故乡就在哪里。我父母的坟在张掖,我少年的梦在张掖,我是张掖人!”我的眼睛潮湿了,我把满满一碗酒一饮而尽,在祁连山碧绿的大坂上,我骑着马儿飞也似地奔跑....

事情往往是这样,当一个形象无形中透过你的眼睛,走进你的脑际时,你并没有意识到它的作用。当思想的雨露滋润了你的脑际,生活的冲激波波及到这些形象后,那些最宝贵最发亮的物质,就闪出了诱人的光辉。尔后,它象潜潜的河流一样,把那些物质的分子,送遍了你的脉管,成为你血液中的抗菌素。那些可贵的形象,也就成为你精神的一种象征!

是的,我得承认,这个新世界的印象冲进了我的心里,劈开了我思绪的大门,把无数的启迪呈显在我的眼前。我仿佛看见,一页近代史血泪的画卷从我眼前翻过……

那是年的冬天,兵败祁连的红西路军将士,迎着漫天大雪,身穿破军装,披着破棉袄,顶着花被褥,拉着长长的队伍,穿过了这莽莽森林,翻过了这巍巍大山。这大山、这松林,用英雄的体魄,隐藏了我们的战士,掩护了面临困难的革命!我想,这山脉、这森林多象我们民族的象征一一伟大而坚强,无私而宽厚!

让我来讲一个永恒的记忆吧!

那是粉碎四人帮不久的年12月,一项重要的任务落在我的肩头:为中共党史上西路军的千古奇冤甄别,还历史以本来面貌!我们应甘肃省委书记李子奇之命,由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燕斌主任、杨若愚主任负责,由兰州军区著名作家李茂林任导演、李茂林和我编剧和制片,由兰州电影制片厂和我们机关联合摄制纪实性电视片《血染的道路》。准备工作非常仓促,月初我们就驱车向河西走廊的祁连山进发了。这已经是严冬季节,白雪皑皑,大雪封山,我们在张掖、酒泉地委,安西、肃北县委的全力配合下,一路西行。各地群众对红军的深深感情,让我们感动不已!曾经营救红西路军的肃北藏民努尔布藏木的儿子达木求,骑了整整一天的马,赶到县城来和我们见面,他说他阿爸虽然去世了,但他们全家的心永远和红军在一起!元月份我们来到石包城,拜会李先念曾经带领红军住过一宿的藏民家里。我们到时,这里的帳房四面已经挂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绸,连马啊、狗的身上都批红挂彩;一家七八口人全都穿上色彩缤纷的新衣服,女儿和媳妇打扮的一枝花似的!市县乡的领导也都和我们一起前去拜会。进到帳房,一股香美的味道扑面而来,老阿爸家炖的全羊咕咕咚咚地在大锅里沸腾着。老阿爸切下一条羊尾巴献给我们,而后随着歌声而起,一碗碗酒,一首首歌,阵阵如潮,歌声不断酒不断!那一夜,载歌载舞,酒像水流,我们所有的人都喝醉了,都醉卧在了老阿爸的帳房里……第二天太阳三杆高时,大家才醉醺醺的起来,又吃过羊肉,和老阿爸家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七十多岁的老阿爸紧紧握着我们的手,眼含热泪说:“你们一定要再来啊!自从年李先念走了后,再没有领导来过!”喝过告别酒,我们就出发了。就在我们走了一段路后,就看见一辆小吉普远远的像野马一样追了上来,横挡在我们车的前面。只见老阿爸和几个年轻人跳下车来,端着酒壶,拿着酒碗,原来是给我们追来敬酒的!我们感动极了,每人喝了两三碗,老人依依不舍地和我们告别了……啊!没想到的是,我们的车跑了十来公里,只见老阿爸他们的车又追了上来,是老阿爸心里舍不下我们,又追上来给我们敬酒哩!又是一碗碗的酒,一句句暖心窝的话,叫人热泪盈眶……我们又出发了,一二十公里后,老阿爸又追了上来……就这样,从中午到下午,老阿爸追了一程又一程,直到最后,老阿爸再也追不动了,也喝不动了,再也站不住了,他被人搀扶着,老泪纵横地一遍遍地说:“你们一定要再来啊!一定要再来……”我们走了,走的几乎看不见了,老阿爸还在冷风中跟我们挥手……

车在傍晚的暮色中静静地行走,车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路边的树木从我们身边飞过……然而几次,平时聪明的司机一再迷路,直到午夜,我们走不出祁连山的怀抱……

《血染的道路》拍摄出来后,我们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曾是西路军三十一军军长、时任国家主席的李先念同志。病中的李主席在病床上听说后十分高兴,充分肯定了我们的工作。同时我们请他为我们的电视片《血染的道路》题写片名。李先念主席十分高兴,连连说:“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我写,我一定写!”

我们静静地等待,总以为会等到李主席的题字,然而我们等来的却是让人悲伤不已的噩耗!我怀着巨大的伤痛,在报纸上写了一篇《未曾收到的书题》的文章纪念敬爱的李先念主席。

李主席逝世前一再叮咛家人,他死后把他的骨灰一部分一定要撒到祁连山去,他要和他的战友们永远在一起!李主席逝世后,夫人林佳楣和子女乘专机来到兰州,飞抵祁连山,撒放李主席的骨灰。我们随省委书记前往机场迎接,一路陪伴,在省政府礼堂举行了隆重的悼念仪式。我们拍摄了大量的照片,记录下这次悲壮的活动;同时以极大的深情写下了《祁连山的呼唤》的文章,来缅怀这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

几十年过去了,我们总能提起《血染的道路》这美好的记忆,每一次总给我们以信心和力量!

永恒的石包城!我每当想起这些,泪水便噙满我的眼眶。我在祁连山下丝绸故道徘徊,我在祁连山下古战场上沉思,我抚摸着红西路军血染的石崖,含泪写下了《古战场抒怀》的歌子。这歌子以其雄壮的歌声在解放军首届战士文艺杯获奖晚会上高扬的时候,我的感情得到了莫大的慰籍!我在心中又一次庄严地吟诵着这崇高的题词——谨以此献给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的将士们!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那末,让我建议,就在祁连山巅塑造一组英雄群像来作为我们时代的纪念吧。——嗬!不,这也许是多余的。还是让我衷地向祁连山致以崇高的敬礼吧!因为它就是那个风雨如磐的年月到今天这光明灿的时代的纪念碑!

作者简介

刘吾魁

刘吾魁,中国著名文化学者、中国书画艺术家。中国书法家协会、美术家协会甘肃分会理事、中国文化艺术专业管理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海峡两岸文化艺术产业联合会副主席、国务院扶贫办扶贫开发协会政策研究室主任。

年版画《马可波罗东游》入选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中国画《散入春光几度》、书法《毛主席诗词·菩萨蛮·黄鹤楼》由毛主席纪念堂收藏;书法《毛主席诗词·七律·答友人》由人民大会堂收藏;中国画《冬海》入编由中央美院、北京大学、首都师大主编的《今日中国美术》画典。中国作家出版社出版诗集《唱给毛泽东的歌》、中国书画出版社出版《刘吾魁书画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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