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信身边人,落得剜腹取子,滚油烫喉,挖
点击蓝字 湟源国。 “咚…咚…咚…”寺庙的钟声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慎刑司,专门审问罪大恶极之人,坊间传言,进了慎刑司如同进了阎王殿,最后都会死于非命。腥臭的冷风,诡异的笑声,幽暗的刑司房仿若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溢满着挥散不去的血腥与怨恨。在这里的人,心里早已经变态扭曲。 “一、二、三…”三年了,每日的辰时、午时、子时,冷漠地数数声就会伴随着沉沉的鞭打声响起,从未有一日停歇。 “这样漂亮的身子,再打下去还真是废了。”昏暗的烛光里,一个猥琐的男子发出了有些渗人的笑声。 “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若是动了她,你也没命。”方才数数的男子知道行刑的人疲累了,便停了下来。 行刑男子看着已经刑架上痛到昏迷的女子勾出恶毒猥琐的笑,甩着有些发酸的手,“你还别说,她浑身上下估计没有一块好肉了,愣是忍着一声不吭,这么倔的妞儿杂家还是第一次见。” “那当然,她以前可是赫赫有名的第一女将,据说出生之时边关风沙大起,却让然引得百鸟朝凤,被誉为天生凤女。”回话的人瞅了那鲜血淋漓的女子,语气中多少带了些惋惜。 “得了吧,杂家可是得了好处,要实打实地伺候这位废后的,厉害,再厉害现在也是阶下囚。”猥琐太监不屑地开口。 “此人命格奇特,据说命犯孤煞,妨己害人,据说不仅克死了父母,还克死了她的祖母。”那人也不多说,“你歇好了就赶快些,杂家还等着回去复命。” “好。”重新捡起浸泡在盐水里的藤鞭,猥琐太监又用力地将鞭子甩到女子身上,那女子痛得猛然抬头,又再度沉默地低下头。而那太监仿佛见到这一幕却是更加兴奋,每一鞭都是实打实 地打在女子娇嫩的身上,一时间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二百七十八、二百七十九…三百。”打够了数,猥琐太监嫌弃地将几乎成为血人的女子像破布一样扔在角落里,随后又强行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随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方才还昏迷的女子在两个太监离开后,猛然睁开血红的眼睛,黑暗中近乎妖冶。方才吃下的续命丸被她猛然咳出,随后狠狠碾碎在脚下。 岳千帆,曾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却被诬陷与侍卫通奸,成为湟源国朝史上第一位被下入慎刑司的废后。当年那个毫无根基的八皇子洛朗逸对她粲然一笑,那抹纯净的笑容就那样毫无预兆地照进她灰暗的时光,从此改变了她的一生。 “你为我平定天下,我许你不离不弃。”就为这句誓言,她为洛朗逸精心谋划,步步为营,一心一意地终于将他推到皇位之上。这一切,足足花了七年的时间。 已经瘦如枯柴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血红的 双眸溢出滔天仇恨。她以为,她的真心终究为换来幸福,却没想到换来的,竟然是这般凌辱悲惨的下场! 三年前。 偌大的宫殿里,岳千帆眉眼温柔地抚着自己的凸起的小腹,轻声哼唱着母亲在世时时常唱给她的小曲。 “都说小姐粗鲁无礼,奴婢看那些人简直都是瞎了眼。”说话的是千帆的贴身婢女冬儿。 笑着嗔了冬儿一眼,岳千帆微微一笑,“我的小瑞儿,不要听冬儿瞎说哦,母后是世间最温柔的女子。” 冬儿听到自家小姐这般说,不禁笑出了声。小姐出身将门,哪里学得会那些娇柔做派,要她说,她就喜欢小姐这样爽朗英姿的女子。 二人正说笑间,方才还晴朗的天转眼间便狂风大作,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那急促地雨声仿佛敲打在岳千帆的心上,没来由地一阵心慌。还未来得及让冬儿关上窗子,却听到杂乱急促的脚步 声由远及近。 抬头望去,千帆连忙起身,由冬儿扶着行礼道,“圣上万安。”她可以为心爱的人机关算尽,也可以为他敛去芳华,只做一个普通的贤妻良母。 立在殿门外的男子面容俊秀,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仿佛在隐忍着什么。立在殿内的千帆却是被男子一身明黄刺痛了眼睛,一时间竟然有些看不清楚男子的面容。 下一刻,洛朗逸已经踏步向前,大手一挥,一巴掌将岳千帆狠狠打翻在地,怒骂道,“不知检点的贱人!” “皇上,皇上,您不要打娘娘,娘娘肚子里还有孩子,您要打就打冬儿吧!”冬儿瑟瑟发抖地护住嘴角已经见血的岳千帆,哭泣着喊叫。 “滚开!”洛朗逸一脚踢飞了冬儿,冬儿就像冬日的雪絮一般撞在墙上,掉落下来,再也没了声息。 “千帆究竟做了什么!”岳千帆护着自己的 小腹,眉眼冷峻,“皇上就是让千帆死,也要死个明白!” “哼,把那人给我带上来!”千帆抬眼望去,侍卫押上来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竟然是岳礼! “岳礼!”千帆惊叫,“圣上为何将千帆的侍卫折磨成这般模样?” “哼,你与岳礼通奸,竟然还有脸质问本皇?”洛朗逸俊美的面容几近扭曲,“来人,把他给我扔进煮沸的油锅里去!” “洛朗逸!”千帆眼见那些侍卫拖走了岳礼,终于发怒了,她猛然起身,一双明眸怒视着自己深爱的男人,“洛朗逸,你如果想要这皇后之位去讨好岳珠儿,大不了将我打入冷宫!为了她,你让我设计杀你大哥,为其改换身份,我都未曾多言,但是如今你如此污蔑本宫,到底是何居心!” “在本皇面前,你个贱人竟然如此放肆!放心,本皇定会如你所愿。”洛朗逸后退一步,“来人,将废后打入冷宫,另外派人剜腹取子。” “洛朗逸!我腹中乃是你至亲孩儿,你竟然狠辣至此!”岳千帆双眼赤红,她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此人乃是狼心狗肺之辈! “珠儿久咳不愈,相师言可取未成形孩儿之血服下,不仅可以痊愈,还有延年益寿之效。”冷冷得看了岳千帆的小腹一眼,“这肚中的孽种生下来也是祸害,倒不如拿来做药。” 岳千帆听闻此言,倏然抽出腰间软剑,指着洛朗逸道,“洛朗逸,今日我岳千帆与你恩断义绝,若是你执意动我腹中孩儿,我定与你不死不休!”这就是岳珠儿,她的好姐姐,不动声色便可以将她推入地狱! “哼,你还不知吗?”洛朗逸看着岳千帆,鄙夷地开口,“你粗鲁无礼,泼辣蛮横,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我不过就看中了你这一身本事,像你这种泼妇之流,怎么能成为湟源国的皇后?连你的丫头都背叛你呢,夏儿给你奉的茶可是掺了东西的…”说罢,转头对殿外说道,“夏儿,快些来看看你的小姐,别让她惊扰了珠儿。” “是!”夏儿娇弱的声音响起。岳千帆心神俱震,怒视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夏儿,却因为中了失魂散浑身软弱无力,瘫倒在地。一群嬷嬷看准了时机,连忙簇拥而上,将她手脚绑在床上。 “小姐,你也别怪夏儿,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洛朗逸早就离开了此处,心心念念去见他的珠儿。 见众人都在准备剜腹的东西,夏儿在千帆耳边嘀咕着,“当年大夫人就是看不惯二房得宠,所以才在老爷和夫人出征之前下了药,到了战场上毒发身亡谁也查不出。要是老夫人活着,大夫人始终也出不了头,所以她才会害了老夫人。春儿和秋儿都被他们害死了,小姐,夏儿真的不想死,夏儿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见那些嬷嬷已经准备好了,夏儿也不再言语,完全不知道千帆此刻的心里有多恨。原来,自己最爱的父母、祖母,都是被她曾视为亲母的大伯母所害!岳珠儿!洛朗逸!你们好一对心狠手 辣的狗男女! 饶是千帆恨意滔天,可仍旧抵不过失魂香的作用,终究是昏了过去。当她再醒过来时,她腹中孩儿已经没有了,自己丢在慎刑司,日日承受鞭笞之痛,却仍因为恨倔强地苟延残喘。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哪怕是这般屈辱无望地活着,她也要看着那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突然,方才紧闭地牢门被重新打开,陷入回忆的千帆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却是看到了一个身着华贵衣服太监对着那猥琐太监嫌恶地说道,“皇后娘娘即将临盆,却频频噩梦,相师言明血脉相克,皇上今个儿下旨将此女处死,你们手下利落下,别坏了大事。” 听闻此言,千帆冷冷一笑,原来,是那岳珠儿终于受够了她这个废后依旧活着的恶心,是要来取她的性命了。可惜啊,她还没有看到那对狗男女的下场… 猥琐太监听到命令,立刻上前,差使两个小太监重新将千帆绑在刑架上。 千帆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对她来说,所有的刑罚都不能平息她的愤恨。剜眼割舌,岳珠儿是有多怕她转世投胎,竟用这般阴毒的法子阻她轮回?可那又如何,她岳千帆哪怕不入轮回,也要报仇! 猥琐太监取出专门用来剜眼割舌的工具,毫不犹豫对着那张早已瘦骨嶙峋的面容就下了手。那类似勺子的剜眼刀瞬间没入眼中,强烈的痛楚瞬间剥夺了全身的感知,被绑住的千帆攥紧着拳头,手指泛白,骨节分明,倔强地不肯昏迷,她要记住,记住这些痛,记住这些恨,记住害她的这些人! “岳珠儿!洛朗逸!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岳千帆对天发誓,若有来世,定要与你们不死不休,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岳千帆的喉咙已经被滚油烫坏了,她嘶哑着怒吼,仿佛是困兽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放肆,竟敢对今上不敬!”那太监见她嘶吼,连忙怒斥道,“你们还不快些动手!记得,人扔到乱葬岗里去,竟然敢辱骂皇室,就让野狗分食了去…” 血泪顺着千帆肮脏不堪的面颊流下来,这个倔强 的女子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息,无力地垂下了头。 “千帆!千帆!快醒醒!” “小帆!小帆!不要睡了,好吗?” 是谁在叫她? 可是她好累,好痛,她不想再醒过来了… 不可以!她还要看着那对狗男女不得好死,还要为爹娘和祖母报仇,她要好好活着!仇恨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千帆猛然睁开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眼睛涩涩地疼,连忙抬手去挡。 阳光透过木窗,在地上投下深深浅浅的纹路来。 “怎么会…”抬起手,千帆眸中闪过一丝紧张。她十五岁嫁给洛朗逸,七年后辅佐他称帝,在皇后之位上坐了一年,最后在慎刑司熬了三年,她死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六岁了!可眼前这分明就是个女孩子的手! 呆呆地看着窗边那温暖而明亮的阳光,直到听到屋外传来低低地说话声千帆才倏然清醒。正要起身,却是一阵晕眩,头痛欲裂。 院落中,千帆身边的一等丫头春儿语速飞快地开口:“夫人,这件事真的不怪小姐,是大老爷家的那 位三姑娘自个儿不小心落入池塘的,小姐为了救她,还呛了好几口水呢!” “春儿,你也知道老爷的脾气,那三姑娘一准儿咬定就是帆儿推她如水,若是不罚,大房那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千帆的娘亲冷玉茹看着春儿道,“你自幼在帆儿身边,我知你是个稳妥的人儿,但是这里不是边关,万事要多留心才是。” “夫人教训的是,这次若是春儿拦住了小姐不与她们游湖,也不会害的小姐被罚,跪了一夜祠堂,这天寒露重的,定然会发热,都是春儿不好。”春儿的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听到这番对话,千帆的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看向房间内,那种熟悉而又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此刻冷玉茹与春儿的对话仍然清晰地传入千帆耳中。 “也怪我和老爷,边关事务繁忙,一直将她当作男儿养着,使得帆儿性子直爽,又不拘礼教。过些时候,夏秋冬三人便会从边关赶过来了,到时候你自然轻松些。”冷玉茹很少呵斥下人,对待春儿这种自幼伴在女儿身边的更是怜惜有加,自然不会因此事苛责。 春儿气的直跺脚:“都是那三姑娘,红口白牙地便污蔑小姐,还说小姐平日里就欺负于她,仗着小姐昏厥不能揭穿她而已。夫人,小姐醒过来,怕是要记恨老爷的。” “老爷也是为了她好,若是不罚,还不知道大房想出什么招数来对付帆儿,等到帆儿大了,自然会明白老爷的苦心。”冷玉茹叹口气,“你去小厨房盛碗粥来,王大夫说帆儿今日会醒,睡了那么久,自然会饿的。” “是,夫人。”春儿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春儿不是早在她成为皇后之前就被恶人所害了吗?所以她也死了吗?她不是被剜眼割舌了吗?为何还能看到,还能说话?还躺在自己曾经的闺房里?她挣扎着起身,房门就在这一刻被推开了。 转过头,却是看到娘亲冷玉茹光洁的面容,乌黑整齐的发髻,是娘亲…来不及想太多,千帆却是用尽全身力气,猛然扑进冷玉茹怀里,放声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千帆才抽抽噎噎地从娘亲怀里抬起头来,哑着嗓子道,“对不起,娘亲,帆儿让 您担心了。“ “傻孩子。”冷玉茹看着面色苍白的千帆,用丝绢将她的眼泪擦掉,慈爱地开口,“你还在发烧,赶快回床上躺着。” “恩。”千帆乖巧地点头,这才看到春儿端着一碗粥站在门外哭得一塌糊涂。 “春儿…”千帆的话音一落,春儿却是冲进来,跪在千帆面前,抽泣着开口,“小姐,都是奴婢不好,让小姐受委屈了。” “春儿,起来。”千帆连忙伸手将春儿扶起,抹了抹自己的脸,看着她稚嫩俊俏的小脸笑道,“春儿,你都成小花猫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千帆因为吃了药,很快沉沉睡去,直到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闺房,千帆才长舒口气,放松下来。 阅尽千帆,苦尽甘来,她重生了,回到了她十二岁那年。 可是现在清醒的千帆,根本不敢闭上眼睛。她怕再睁开眼睛,自己又回到了慎刑司那黑暗而又肮脏地方,怕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梦,怕爹娘会消失。一想 到岳珠儿和洛朗逸,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他们!捂住嘴巴,千帆将头埋在被子里,任泪水肆意流淌…等到心绪平静下来,千帆看着窗边的兰花,眸中光彩不定。 “小姐,大小姐来看你了。”春儿的话音还未落,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已经款款走进来,忧心地上前拉住千帆的手,“好妹妹,你受苦了。” 岳珠儿,字月仙,是岳家大房的嫡女。在外人眼中不仅美貌如仙,而且温柔善良,是京城第一才女。不过,只有千帆知道,这副美丽的皮囊下藏着多么肮脏的灵魂。 缓缓吐出心中的浊气,千帆挂着虚弱的笑容,“大姐姐,父亲也是为我好,何谈受苦之说。”既然自己重生了,怎么能让这伪善的女人那般轻易地死去?论起演戏,她岳千帆早在前世便学得淋漓尽致。 “妹妹心善,自然不会与三妹妹计较。三妹妹也是年幼无知,本就因落水吓到了,自然有些胡言乱语,妹妹莫要放在心上。”岳珠儿一脸恳切,看得岳千帆一阵反胃。 “姐姐严重了,姐妹之间打打闹闹本是正常的事 ,千帆又怎么会记恨在心。”想要挑拨她去找岳颖儿算账,她当然会,不过并非现在。 “妹妹,二叔向来疼你,这次竟然狠心让你跪在祠堂一夜,若是落下病根,岂不是后悔莫及。”见岳千帆不肯接话,岳珠儿却是自己岔开了话题。 果然来了!千帆垂着眼睛,心中冷然一笑。前世,就是岳珠儿在她耳边挑唆她去找岳颖儿算账,结果再次被父亲责罚,她又一脸愧疚地挑唆千帆与父亲的关系,以至于她恼恨父亲不疼爱自己,父女之间常常无话可说。 “大姐姐真是爱说笑,这世间子女犯错,父母责罚乃天经地义之事,千帆怎么会因此就记恨父亲?那样岂非不孝?大姐姐你说是不是?”千帆笑着回道。 “是,二妹妹至诚至孝,自然是极好。”岳珠儿见她怎么挑唆都不动怒,不禁有些奇怪。这岳千帆向来脾气暴躁,若是在往日,早就跳起来去找岳颖儿算账,怎么病好了之后,变了许多?“二妹妹,你身子未好,还是要多休息,姐姐就不打扰你了。” “多谢大姐姐关心。春儿,送大姐姐。”看着岳珠儿窈窕的背影,曾经自己是多么喜欢这个美丽的长 姐,却不想,她就那样以一副娇弱姿态毁掉了她的一切! 既然上苍眷顾,那么她就要保护自己的亲人,守护属于自己的一切,那些阴谋她要全部粉碎,那些人…千帆握住双拳,指甲陷入肉中也不自知。她要将他们彻底葬送! 翌日一早,千帆便唤了春儿帮她梳洗,春儿嘟囔着:“小姐,您身子还未痊愈,这早起的天寒,若是再着凉,春儿真是只能以死谢罪了。” “我要去给祖母请安。”千帆笑着开口。春儿与她年岁相仿,对千帆的事向来上心,每日都在千帆身边唠叨,那时的自己有多厌烦春儿啊,如今在听到,千帆却觉得分外窝心。人果然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什么最为珍贵。 “小姐,您不是不喜欢去老夫人那吗?”听到千帆的话,春儿梳头的手一顿,诧异地问道。小姐性子欢脱,向来坐不住,老夫人又心疼她自幼在外,便免了她每日请安。 “祖母年岁大了,我想陪陪她。”那时的她从边关来到京城,对什么都新鲜不已,却忽略了身边那些 最需要陪伴的人。 梳洗之后,千帆便带着春儿往祖母住的清雅居走去。还没走多久,却是碰上了岳颖儿和岳青儿两姐妹。千帆一把扯过春儿躲入旁边的树后。 “小姐!”春儿气得跺脚,以为千帆怕见到她二人。 千帆连忙转头,手放在唇上示意春儿莫要作声,明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岳颖儿和岳青儿都是大伯父的三姨娘所出,本是双胞,但是性格却是天壤之别。因千帆方才在她们二人背后,岳颖儿二人并未看到千帆。 千帆低声对春儿道,“在这里等着。”说罢,便借助树林的光影掩藏着自己的身影。前世带兵行军,隐藏行踪早已经信手拈来,更何况对付两个丫头。春儿就这样看着自家小姐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岳珠儿二人不远处,惊得目瞪口呆。 两姐妹似乎正在争执什么,千帆微微一笑,怪不得两人都没有带丫头,正好方便自己行事。她也没有着急,静静地跟在二人不远处,恰好能听到她们的对话。 “姐姐,千帆姐姐病了,我们理应去看望。”说话的是岳青儿,她扯着姐姐的衣服怯怯地低声说。 “滚开!没用的东西,本小姐才不要去看她!粗鲁无礼,还自以为是!”一把甩开自家妹妹的手,“我也跌落湖中,你怎么不来关心我!” “姐姐,明明是你自己失足掉落水中,你那般诬赖千帆姐姐,有违圣训。”固执地拉住岳颖儿的手, 倒是惹得千帆颇为赞赏,没想到,这个岳青儿还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子。 两人正在拉扯,却不想突然从旁边冲出一人来,猛然撞到岳颖儿身上,本就被妹妹扯得重心不稳的她,尖叫一声,连退几步,跌落到莲花池中。早春的天气本就寒凉,池中虽然没有多少水,但也足以让岳颖儿来个透心凉。 “你!”岳颖儿好不容易才从池水中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再看到岸上的人,却是惊呆了,“岳千帆!” “哎呀,三妹妹,真是不好意思。”立在莲花池边的千帆冷冷得看着的立在水里浑身湿漉漉的岳颖儿,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来,姐姐拉你一把。” “千帆姐姐…”岳青儿看着千帆伸出的玉手,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岳青儿,你是死人吗?”岳颖儿看着莲花池边的岳千帆,阳光从她背后打过来,千帆整个人都朦朦胧胧,仿若幽灵。立在池水中的岳颖儿突然有些害怕,刻意忽略千帆伸出的手,对着自家妹妹怒吼,“快些拉我上去!” “三妹妹!”千帆看了一眼赶过来的春儿,示意 她拦住岳青儿,笑眯眯地蹲在池边,“姐姐今日可是来给妹妹赔礼道歉的,妹妹这般拒绝,姐姐可是会伤心的。” 本是不情愿跟岳千帆有所牵连,但是岳颖儿实在冻得受不住,迟疑地走到池边,刚要拉住岳千帆伸出的手,却是不想千帆反手突然揪住岳颖儿的头发,猛然将她的头按到水里。 岳颖儿虽有所提防,但哪里敌得过自幼便修习武艺的千帆,加上池底淤泥湿滑,只能双手乱抓,用力地抬头却被岳千帆狠狠地按在水里动弹不得,一时间呛得鼻涕眼泪全喷出来,听到岸上自家妹妹焦急地求饶,却也听到岳千帆让春儿拦住她… 就在岳颖儿感觉自己要窒息死掉的那一刻,千帆却是扯着她的头发将她从水里拉起来,岳颖儿大口大口地呼气,破口大骂道,“岳千帆!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 “还真是学不乖啊。”千帆扬眉,又将她按回水中,这一次千帆完全不管她的疯狂扭动,就那样悠闲自得地蹲在池边,将岳颖儿的头按在水里,任由她挣扎。 再拉上来,岳颖儿仍旧怒吼着叫骂,千帆这次连 话也不多说,立刻又按了回去,岳青儿被春儿抱着,只能苦苦求饶,不过现在的千帆可不会心软。 春儿看着那个面不改色将岳颖儿拉起来又按回水里的小姐,心里突然有种奇特的感觉,小姐这次醒来,似乎有些不同了。十几次下来,岳颖儿已经筋疲力尽,一双俏脸冻得煞白,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怎么不骂了?”这一次,千帆仍旧扯着她的头发,冷冷得看着岳颖儿。 “我错了,二姐姐,你饶了我,我该死,二姐姐,你饶了我吧…”岳颖儿几次感觉自己都要死了,如此反复的折磨已经让这个不过十岁的少女心神俱裂,只剩下本能的求饶。 “那日可是我推你下水?”千帆继续问道。这样就求饶了?比起在慎刑司的折磨…想起那黑暗的时光,千帆眼中闪过一丝血腥。 “不是,不是,是颖儿自己失足落水的。”岳颖儿吓得不停地摇头,“对不起,二姐姐,颖儿错了,对不起…”岳颖儿终于抗不住,放声大哭。 “若是在哭下去,姐姐可是不介意帮你洗洗你的脸。”千帆一句话就吓得岳颖儿再也不敢哭出来,抽抽泣泣地立在冷水里,她觉得自己全身都没有知觉了 。 “三妹妹上次落水有我相救,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又跌落莲花池呢?”冷冷地起身,千帆却是看向身后的岳青儿。看到千帆凌厉的眼神,岳青儿吓得猛一哆嗦,连忙低下头。 “是,是我不小心掉进莲花池的。”岳颖儿木偶一般地重复着千帆的话。 “乖了。”拍拍手,千帆扬起笑容,“那今日妹妹可曾见过姐姐我?” “没,没有!”一个激灵,岳颖儿连忙摇头,“我和妹妹谁也没有见到。” “春儿,走吧。”拍拍长裙的褶皱,千帆缓缓地带着春儿离开。岳青儿连忙冲到池边,将已经麻木的姐姐从水里拉了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看着一向唠叨的春儿在身后默不作声,心情大好的千帆笑着问道。 “小姐,你真是变了。”春儿低声道,“若是以前,你根本不会这样。” “是啊,若是以前,昨日我怕就会被岳珠儿挑唆地去岳颖儿那里大闹,然后岳颖儿就会装作一副娇弱的模样。爹爹会再次罚我,我就会怨恨爹爹。”望着 远处的长廊,千帆冷冷一笑,前世自己不就是这样的吗?还平白得了个嚣张跋扈、欺辱庶女的名声。 “小姐,你怎么会…”春儿惊讶却也骄傲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这样想,老爷夫人定然会欣慰的。”春儿就知道,小姐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那些人的小心思,只不过小姐总是率性而为罢了。 “春儿,你家小姐又不是真蠢。”千帆一眼就看出春儿的想法,不禁敲了敲她的脑袋,“记住,以后在我身边,警醒些。” “奴婢知晓。”春儿笑嘻嘻地回道,“小姐你方才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悄无声息地接近她们,那个岳颖儿奴婢瞧着都吓傻了,估计以后看到小姐就会怕到不行。” “本小姐就是让她从心底恐惧。”岳颖儿不过就是岳珠儿身边的奴才,对付心性不坚定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次将她往死里整,她怕了你,以后自然不会再来招惹自己。“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我倒是乐得多做几次。” “呵…”一声几乎不可见闻的轻笑,落在千帆耳中,却是如临大敌。 千帆面色肃然,一手将春儿拉到身后,一手抽出 腰间缠绕的软剑,漂亮的双眸中闪过凌厉的光,扭身一旋,脚尖微点,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一剑刺向了面前那片茂密的大树,微风浮动,千帆神色一凛,那破空一剑却是在刺出的最后一刻硬生生地变了方向,直接向左方刺去。 “咦?”红衣一闪,那人已经躲开了软剑,立于墙头之上,清朗的声音响起,“哎呦呦,这京城的姑娘可真是泼辣,吓得本公子这个小心肝儿,都快跳出来咯。” “阁下究竟是谁?为何擅闯岳府!”千帆见他嬉笑,心知他并无恶意,当下收手,方才还寒光凛凛的软剑再度变成一条素青腰饰,抬头看向墙上的红衣男子。 “岳千帆,真是个有趣的小娘子,本公子就喜欢小辣椒。”阳光从男子背后打过来,千帆只能看到他一双秀美异常的星眸,那火红的衣衫被高处的风吹得肆意张狂,“小娘子,你要不要跟本公子走啊?” “千帆还有事,恕不奉陪。”这世间无聊之人太多,她哪里有时间应付他们。 “别走哇,不然我就告诉你爹爹,你方才要杀了那个女人。”得意洋洋地在墙头上扭动着身体,那男 子一副我看到了方才你虐待那女人可你又能奈我何的德行。 千帆却是一愣,的确,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心想杀掉岳颖儿的,却不想,竟然被此人瞧了出来,可是那又如何,她终究只是教训了岳颖儿一番而已。 千帆微微一笑,那人虽然口中调戏于她,但眸光清澈,毫无冒犯之意,当下也只是摆摆手,“公子,请随意。” “岳千帆,咱们还会再见的。”那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却是匆忙丢下这句话便不见了踪影。 待千帆再去看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仿佛方才不过是一场清梦。 “小姐,你没事吧?”春儿见那红衣男子消失不见,连忙走到千帆身边,“小姐,你说那人是谁?为何藏在岳府?” “不知。”千帆眉头微皱,前世她从未在岳府见过此人,方才自己之所以收手,自然是因为看出了其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就算自己硬拼,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去。“许只是经过,既然走了,想来并无恶意,记住,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奴婢明白。”小姐自幼在边关跟着那些军士学武,虽说略有所成,但毕竟是女儿家,因此除了自家人,其他人都不知晓千帆身怀武艺。 “今日为何府中如此安静?”方才惩罚岳颖儿时候尚早,如果无人经过也是正常。但如今折腾了这么久,竟然都未曾见到有丫头侍卫经过,似乎有些奇怪。 “回小姐的话,今日据说太子殿下要到府上来拜访老爷,所以府里上下都到前厅伺候去了。”春儿想起昨日无意间听来的消息,连忙说给千 帆听。 太子?千帆想起方才那双星眸,摇摇头,不会是他,前世她见过洛朗天,那个娶了岳珠儿最后死在洛朗逸手里的男子。 洛朗天性情温和,但是有些懦弱,万事都要听从皇后的嘱咐,若非他是太子,岳珠儿又怎么会嫁给他?难道,这位太子殿下就是今日见到了岳珠儿? 不行,岳珠儿可是她要送给洛朗逸的人,那对狗男女今世自然要在一起。不过既然前世洛朗天也算间接死在自己手中,今世便还他一个人情吧。 微微一笑,千帆对着春儿低语一番,随后拍拍春儿的肩膀,“你快去快回,我去祖母那里等你。” “是,小姐。”春儿调皮地吐吐舌头,匆忙离开。 岳千帆自己走进祖母的清雅居时,着实让院 里的婆子和丫头都大吃一惊。立在房外打帘子的正是祖母身边的一等大丫头,瑞香。 见到千帆,瑞香却是毫无惊色,仍旧笑盈盈地开口,“二小姐来给老夫人问安吗?可巧的是,今日老夫人起的迟了,正在用饭。” “那倒无妨,你去跟祖母通传一声,就说帆儿来祖母这里蹭饭吃呢。” 瑞香一顿,连忙笑道,“二小姐孝顺,愿意陪老夫人,老夫人定然高兴,二小姐随奴婢进来便是。老夫人说了,只要二小姐来,无需通传。” 正跟着瑞香向里走的千帆听到这话,鼻子一酸,祖母疼她至此,她却很少来看望祖母,想来祖母老人家该有多失望。所以还没等看见祖母,便笑着喊道,“祖母,千帆来蹭饭吃了呢!” 岳老夫人今年才不过四十多岁,平日里待人都是威严精明,因此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但是千帆此时早已不是那个只顾着自己喜好的少女, 自然愿意跟祖母亲近。 而那边岳老夫人听到千帆的话,虽然仍旧一脸肃然但语气中却听得出欣喜之意:“你这个丫头,一点女儿家的样子没有,若是被别人听去了,以后嫁不得人,不要赖到祖母头上。” 千帆却是几步蹭到祖母身边,抱着老夫人的胳膊咯咯笑道,“不嫁不嫁,千帆就陪着祖母,谁也不叫。” “真是愈发胡闹。”看着刚刚病愈的千帆俊俏的小脸几乎瘦了一圈,老夫人早就心疼不已,看着她道:“丫头,身子可好了?” “祖母,我可是大将军岳崇南的女儿,身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将来的女将军,怎么可以被这点小病打倒?”千帆本就快人快语,如今又故意在老夫人面前耍宝,自然逗得老夫人十分开怀。 “你这个丫头,就知道给祖母说笑,你爹的名字岂能是你说的?”老夫人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岳崇山与岳崇南。大儿子岳崇山在京为御史, 小儿子岳崇南在边关领兵。许是心疼小儿子一家远离自己方才回京,老夫人才会对二房格外上心。 千帆却是看着满桌子精致的小点心叫道:“祖母,帆儿还没吃早饭呢,拜托英明的祖母大人赏小的一点吃的吧?”千帆愿意在老夫人面前做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是因为她明白,比起岳珠儿,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不会示弱,不会撒娇。可是,什么不都是学来的吗? 老夫人顿时被千帆逗得开怀大笑,“你这丫头,就是鬼机灵。顾嬷嬷,去让下边添副碗筷,若是饿着我们帆儿,怕是有人要怪罪老祖母咯。” 二人正说笑着,丫头已经为千帆添置了碗筷,随后又拿了水来净手。老夫人见千帆吃的欢快,眉开眼笑地为她夹菜,惊得一屋子人都不敢多言。要知道老夫人什么时候给别人夹菜,但是千帆也不多说话,一门心思地吃了许多,直到吃得 有些撑了才放下碗筷。 “祖母的饭菜就是香,多来几次,帆儿估计就变成滚圆滚圆的小猪崽了。”其实像老夫人这个年纪的老人,大都喜欢看孩子吃饭,而且要吃很多就会很开心,在他们心里,能吃就是福气。 顾嬷嬷见老夫人和千帆都吃过了,便着人将桌子撤了下去。老夫人听到千帆的话,又被逗得哈哈大笑,随后又唤丫头拿糖果点心来,将一个蜜饯塞到千帆嘴里,见屋里只剩下顾嬷嬷自己,才拍着千帆的手道,“孩子,你也莫要怪你爹爹罚你,他向来敬重兄长,那些女儿家的心思本就是说不清楚,罚便罚了,你就莫要气了。” 在后宅混迹几十年的老夫人,自然知晓那日落水的岳颖儿的那些小心思。“原来你不在府中,颖儿是二小姐,你回来之后我就想着总不能外气了去,便让你们两家一起叫着,总归是岳府的姑娘,没曾想,那个丫头是个眼皮子浅的,结果害你受罚。” “祖母,都是些小女儿的把戏,帆儿岂会放在心上。”千帆笑着回道,毫无半点不忿。当然了,早上教训过了,哪里还有什么怒气可说,她才不会那般傻呢。 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这时就听瑞香来传:“老夫人,二小姐的丫头春儿说是二小姐吩咐小厨房做的糕点送过来了。” “瞧我这记性,”千帆却是起身,“祖母,你且等等,我去去就来。” “春儿,都做好了?”千帆背对着瑞香,朝着春儿眨眨眼睛。 “小姐放心,都做好了。”春儿面色如常地应声。 再度走进房里,千帆献宝似的将食盒里的糕点拿了出来,“祖母,你尝尝,这个厨娘做的槐花糯米糕可好吃了。” 老夫人瞧着那糕点晶莹剔透,不禁食指大动,顾嬷嬷连忙用筷箸执起一块,放入老夫人口中 。 “黏软醇香,真是不错。”老夫人连连点头。 “祖母喜欢,回头我让那厨娘到祖母院子里,只给祖母做可好?” “那你这个嘴馋的丫头岂不是天天要往我这里跑?” “祖母,你也给千帆留点小心思可好?” 屋子里因为千帆的打趣和乐融融,瑞香又来报:“大夫人、大小姐和四小姐来请安了。” 老夫人闻言,脸上笑意不减:“让他们进来吧。” 这个时候,大夫人秦婉、大小姐岳珠儿和岳青儿一同走了进来,三人一起请安后抬起头来,看到老夫人身边的千帆,顿时都是一愣。 不过,到底是大夫人,秦婉语气关切地问:“千帆身子好了吗?真是阿弥陀佛。” “多谢大伯母关心,千帆感激不尽。”随后 却是疑惑地问道,“咦?怎么不见三妹妹?” “二妹妹有所不知,今日三妹妹出门时不小心摔了,女医刚刚看过,说是受了惊吓。”岳珠儿柔和地开口,一双美目却是盯着千帆的脸,仿佛想看出些什么。 今早她和母亲之所以来迟,就是因为岳颖儿突然发疯似的在房间里大哭大叫,任由她怎么问,都问不出所以然来,岳青儿却是一口咬定自己未曾出过门。可是她却直觉此事与岳千帆有关。说话间,岳珠儿早已经坐到老夫人身边,撒娇道,“祖母,您不会怪珠儿来迟了吧?” “怎么又摔了?”老夫人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喜。 “祖母莫要生气,”千帆却是不等岳珠儿开口,晃着老夫人的胳膊道,“小孩子跑跑跳跳摔倒很正常啊。祖母,今早千帆还在府里打了一只大老鼠呢。”听到这话,岳青儿脸色一白,不自在地挪了挪脚。 “你竟是胡说,府里哪里会有老鼠。”老夫人被她晃得失笑,“你这个丫头,成日里没个模样,你看看你大姐姐,端庄淑女,你多学着点才是。” “那当然,大姐姐可是一直在我心里呢。”千帆微笑着开口,“大姐姐,这是老夫人小厨房的厨娘做出的糕点,你尝尝,可好吃了。” 老夫人顿时笑起来:“千帆果然是好妹妹,我想私藏都不行了,顾嬷嬷,将糕点拿给大夫人和四小姐尝尝。” 老夫人发了话,几个人都连忙接过,大夫人尝了两口,连忙赞道,“母亲院里这厨娘的手艺真好,这糕点吃起来真是香甜糯口,哪日里媳妇想吃了,定要来讨上两块。”秦婉果然是能言善道,相比较下母亲就显得木讷许多。 “你们这一个个贪吃鬼,就知道敲诈我这老婆子。”老夫人笑着道,“我听闻今日有贵客临门,你好生约束着下人,莫要出了差错。” “媳妇知晓。”秦婉连忙应声,“太子殿下只是来拜访二叔,想来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的。”若是出了差错,也非大房之错。 “爹爹昨日还跟千帆念叨,说是此次多亏大伯母操持有道,否则还真是不知从何处着手,还让千帆要好生谢过大伯母呢。”想撇开关系,做梦去吧。 “帆儿严重了,这本是大伯母应做的。”秦婉还未来得及答话,却听到一直坐在旁边吃着糕点的岳珠儿突然大叫一声。 “啊!” 众人抬眼望去,才发现岳珠儿的脸上、手上全都是红点,而岳珠儿正是看到自己手上的红点才会大叫出声。 “母亲,珠儿好痒!”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有多少克制,眼见着岳珠儿伸手要去抓,秦婉一把拽住自己宝贝女儿的手,“好孩子,不要抓,抓破了就糟了!” “这是怎么了?”毕竟是老夫人的孙女,老夫人也是焦急地叫道,“快去请女医过来瞧瞧。” 千帆立在众人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开始全身发痒的岳珠儿,心中冷笑。感觉到有人注视着她,千帆漠然地看了一眼。而岳青儿却是被这一眼吓得瑟瑟发抖。 那一日游湖,正是大姐姐出的主意,让三姐姐装作落水诬陷岳千帆。可没想到,岳千帆竟然 如此睚眦必报。她每次看她们的眼神,都好像地狱的勾魂使者,太可怕了。就在岳青儿发誓再也不得罪岳千帆的时候,女医也疾步走了进来。 女医看过后,笑着对老夫人道:“夫人莫要忧心,只是有些过敏症,想必是吃了什么与自己身子相冲的东西。吃几服药,在房里躺三日,定然就全好。” “三日?”岳珠儿听到女医的话,眼泪汪汪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本是打算今日让她与太子偶遇的,如今可如何是好? “请问女医,珠儿是吃了什么才会过敏?”秦婉却是安抚地拍拍岳珠儿的手,问道。 “那要看看方才都吃了些什么。”女医听秦婉一一道来后,指着糕点问道,“这是什么糕点?” “槐花糯米糕。”千帆面色如常的应声。若不是前世岳珠儿成为太子妃后无意间因为槐花糯米糕过敏,她还想不到这个绝妙的主意呢。岳珠 儿,今日我倒要看你怎么去见洛朗天呢? “想必姑娘是对槐花过敏。”女医点点头道,“以后姑娘要多注意些,凡与槐花有关的都不能碰。” 女医走后,大夫人带着岳珠儿和岳青儿也离开了,千帆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见老夫人面露疲色,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千帆阁。 “顾嬷嬷,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千帆这丫头做的?”老夫人闭着眼睛,缓缓开口。 “老奴瞧着不像,大夫人是大小姐的亲娘,都不知道大小姐对槐花过敏,二小姐岂可能知道?”顾嬷嬷给老夫人不轻不重地捶着腿,笑着应声。 “老大也是眼皮子浅的,总是怕崇南抢了他的去,处处针对崇南不说,还纵容几个小的对付帆儿。”老太太叹了口气,“那帆儿虽说至情至性,却是个七窍玲珑心。若是哪日寒了心,老大家那几个根本斗不过她。” “老夫人,老奴瞧着二姑娘是个孝顺的,想必为了老夫人,也未必会真心记恨大老爷家的,您就别想那么多了。”顾嬷嬷嬷嬷在岳府大院备受尊重,行事老练稳健,对于不敢确定的事情向来不会多言。 “唉,没有一个省心的。”老夫人摇摇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而岳珠儿回到自己明珠阁便大发脾气,“娘,太子午时就会过府,可是我这番模样怎么办嘛。” “珠儿,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不管什么事,要平静心对待,否则就会自乱阵脚。”秦婉拉着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 “娘,你说是不是岳千帆那个丫头害得我?”岳珠儿看着自己满手的红点,不禁垂泪,“娘,若是见不到太子,那珠儿岂不是不能当皇后了?” “那糕点是你祖母院里做出来的,她怎么可 能动手脚?珠儿,不要乱想。而且即便是太子,也未必是未来的圣上。”秦婉方才听到老夫人亲自说自己院子里做的,哪里想得到是千帆早就设好了局,看着自己的女儿,“你要沉住气。” “那今日的事?”岳珠儿想想仍然觉得好不甘心。 “娘自有办法。不管是谁,想要阻了你的路,都要铲除掉!”秦婉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不打算让女儿接触这些肮脏血腥的事情,她的女儿应该是纯净美好的。“你只要好好想想,怎么让太子殿下喜欢你。” 岳珠儿撅起嘴巴:“娘,您成日里说太子殿下好,可是大哥说太子殿下行事过于懦弱,而且什么都听皇后的。大哥说,这些皇子中,八皇子最为稳重,怕是前途无量呢。” 秦婉不赞同地摇摇头:“那八皇子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成为未来的储君。珠儿,你要成为天下最幸福最高贵的女子,切记不可以动那些 不必要的心思。” 岳珠儿点点头,柔顺地回道:“娘,您放心吧,我都听您的。” 秦婉拍拍她的头:“你放心睡吧。娘亲肯定会让太子殿下喜欢你的。” 另一边,回到自己院中的千帆正喝着茶,春儿便眉开眼笑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奴婢打听了,太子再过半个时辰便到。” “嗯,来便来了,你笑得跟朵花似的又是为何?”千帆放下茶盏,看着春儿道,“春儿,你们四人中,夏儿最年长是不是?” “是啊,小姐。”千帆身边有春儿和夏儿两个大丫头,秋儿和冬儿是二等丫头。 千帆点点头说道:“回头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将她嫁了,莫要耽搁了。”前世虽然夏儿最终背叛了她,但终究自幼便伺候她,而且那个时候她自身难保,又怎么能怪人家另投明主。 “小姐,你要为夏儿姐姐寻个好人家,春儿 自当上心。”春儿却是敛去笑容,认真地开口:“但是春儿今日便告诉小姐,春儿这辈子就跟在小姐身边做丫头,等以后给小姐的孩儿做教养嬷嬷的。” “你个傻丫头,乱说什么呢。”望着春儿执意的目光,千帆心下一暖,却是拍了她的脑袋一下,“我倒是把你都惯得说话都没遮拦。” “小姐,你怎么知道大小姐对槐花过敏?”想起早上千帆吩咐她去做槐花糯米糕,她还纳闷了许久。 “她并非对槐花过敏。她只是对槐花糯米糕过敏而已。我只不过是无意间发现的。”千帆微微一笑,却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春儿,把我的钱箱子拿出来。” 春儿一怔,惊讶地看着千帆,“小姐要钱箱子做什么?您不是向来看不上那些俗物么?“ “春儿,你也就碰上了我这样毫不计较的主子,若是那心思重的,你几条命都不够。”千帆 摇摇头,笑道:“我就想看看这些年自己存了多少银两而已。”竟然这样质问自己家的小姐,若是换成别家的主子,早就将这样不知好歹的丫头打发出去了。 春儿也明白了千帆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知道小姐才不是那种小里小气的人。”说罢从房里角落里的红木方柜中取出一个锦盒,又从身上拿出钥匙,“小姐在边关都是花府中的银子,所以每月的月钱倒是都存了下来。咱们回京没多久,除了回京时得到的打赏之外,其他的金银也不少。” 春儿看着小姐认真地拨弄着自己的钱箱子,十分赞赏。春儿本来出身穷苦人家,所以在春儿看来,银钱是很重要的东西。以往小姐都毫不在意这些,如今总算想明白了。 拨弄了半晌,千帆却是叹口气,自己的银钱也太少了点,这样下去的话岂不是坐吃山空?以后需要用银两的地方多了,这样可不行啊。 “小姐。”千帆听到门外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示意春儿将东西收起来,疾步走到门口,一把拽开门,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岳礼…” 岳礼,本是岳崇南从战场上救下的孤儿,却不想此子格外聪慧,岳崇南膝下无子,便将他收为义子,取名岳礼。但是岳礼却是谨守本分,练就一身武艺,留在千帆身边做了暗卫。前世岳礼因为千帆遭遇不测,如今再见,千帆好不容易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岳礼参见小姐。”岳礼平日严肃的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他不肯跟着那些丫头婆子一起,连夜赶路就是为了能够保护面前这个人。 “你刚回来,先去歇着。”千帆拍拍他的肩膀,对着春儿道,“春儿,带着岳礼下去休息。”前世他也是风尘仆仆地赶来,正赶上她二次被爹爹责罚,怒气冲冲的千帆根本没有理会他,但他也是毫无怨言。 “岳礼大哥,跟奴婢来吧。”春儿看到岳礼 也十分开心,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那些小姐妹了。 “小姐,岳礼是来保护小姐的,不需要休息。”岳礼听闻千帆的关切之意,心下一暖。 “也好。”想了想,千帆点点头,“我这里倒是真的有件事需要你去做呢。” 半个时辰后,一辆华贵却低调的马车停在岳府门前,因为太子殿下吩咐不许张扬,因此只有岳崇南和夫人冷玉茹在门口处迎接。 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岳崇南约见老友而已。 车上下来两个人,岳崇南和冷氏连忙上前行礼,“参加太子殿下、八皇子殿下。” “岳将军,难得你能回京来,本宫可是仰慕将军已久啊,而岳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与岳将军并肩作战,真可谓是不羡鸳鸯不羡仙!”洛朗天生性随和,笑呵呵地开口。 “太子殿下,八皇子殿下,不如先入府落座 。”岳崇南引着太子洛朗天和八皇子洛朗逸向花厅走去。 一阵悠扬的琴声飘入众人耳中,洛朗天却是兴趣盎然地停住了脚步。 洛朗天自幼不爱那些帝王权术,却是深谙音律,只是母后不喜他沉迷这些,好不容易出了宫,又听到这般宛转悠扬的琴声,当下也是走不动步子了。 “八弟,你随岳将军去花厅好了,我想四处转转。”洛朗天根本不会撒谎,心里想的什么都摆在脸上。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岳崇南连忙上前,心中却是一阵恼怒,大哥家的几个孩子还真是心气高,竟然用这样的伎俩吸引太子殿下的注意,可是皇后娘娘心中所想又有谁知? “岳将军!“洛朗逸却是浅浅一笑,”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是谁在弹琴不就好了。” “八弟说的好!”本来因为岳崇南拒绝而有些失落的洛朗天顿时拍手笑道,“还是八弟心疼大哥,走走走,岳将军随我们一起去。” 冷玉茹见夫君被太子殿下扯着离开,连忙差了下人去花厅告诉大哥一声,自己也连忙跟了上去。 绕过亭台楼宇,那婉转的琴音更为清晰,众人仿佛置身流水潺潺,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之中,道不尽的优美和畅意。 忽而,琴音略转,仿若那含苞待放的百花齐齐绽放开来,叠叠如云的花瓣如若丝滑锦缎一般在众人面前铺开,指拨轻拢之间,曲意悠扬… 一曲终了,坐在莲花池中凉亭中的女子缓缓的收回了手,起身离开。 洛朗逸看着那窈窕娇弱的背影,喃喃地开口,“岳将军,不知弹琴的这位女子是府上哪位姑娘?”琴技了得,让向来清心寡欲的太子殿下另眼相看,心动不已。 “太子殿下恕罪。那是老夫的长女,唤作岳珠儿。”不早不晚,岳崇山信步赶来,连连告罪,“老夫来迟,还望太子殿下和八皇子殿下恕罪。” 转过树林,那素衣女子方才摘下面纱,正是岳青儿。看着立在不远处的轻纱遮面的大姐姐,她怯怯地走上前叫道:“大姐姐。” “恩,弹得不错。”岳珠儿点点头。母亲嘱咐她 不需要她到这里来,可她总是心神不宁,直到听完岳青儿的琴声,这颗心才算安定了许多。 “能为大姐姐分忧,青儿万分荣幸。”岳青儿低声说道。 突然,一个黑衣人冲了出来,一剑刺了过来,岳珠儿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扯过岳青儿挡在身前,随后与自己的贴身丫头琴儿踉踉跄跄地逃走了,完全不管岳青儿的死活。 “还真是不经吓。”千帆却是从旁边的树丛里走了出来,挥挥手,对着那黑衣人道,“你回去歇着吧,这会没事了。”岳礼点点头,消失不见,却是没有回去,隐在暗处。 “四妹妹,若是真得想做太子侧妃,怕是要吃点苦头的。”千帆看着柔弱的岳青儿,开口。 “我,我不怕。”岳青儿揪住自己的手帕。今日大夫人找到她,让她替大姐姐在凉亭中弹琴。她本不知是何意,直到方才看到那俊美的太子殿下,她才知道自己的命运根本无从抉择。 可是二姐姐同样也安排人找到了她,说只要自己 配合她演一出戏就可以嫁给太子。作为庶女,她的婚姻大事都是由大夫人做主的,但是若是太子殿下决心娶她,却谁也不能再反悔的。 “二姐姐,今日的恩情青儿铭记在心,若是有日二姐姐需要青儿,旦说无妨。”青儿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坚毅,很快消失不见。 而这边,洛朗天摆摆手,连连称赞道,“御史教女有方,真是…” “来人啊,四小姐被打昏了!”洛朗天话还未说完,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听闻尖叫声,岳崇南立刻赶到出事的地方,其他人也紧随其后。远远地便看到方才那素衣女子躺在地上,一个丫头跪在旁边哭个不停。千帆和春儿还在旁边说着什么。 “帆儿,你怎么在这里?”岳崇南连忙走上前,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爹爹,女儿没事。方才和春儿刚刚逛园子来着,就听到这个丫头叫救命,所以女儿就赶来了。”千帆亲热地挽着父亲的胳膊。这就是她的父亲,虽然不 善表达,却是真心疼爱她的,前世她总是到处惹祸,总是被爹爹罚,以至于二人关系恶化。 “休得无礼,到底怎么回事?”见千帆跟自己亲近,岳崇南心中也是欣喜,却碍于人多只好板着脸问道。 “听这个小丫头说,她本来从这里经过,恰好碰到四妹妹,还没来及给四妹妹请安,一个黑衣人却是突然冲了出来,劫持了四妹妹,小丫头太害怕所以叫出了声,那人似乎忌惮着什么,将四妹妹打昏便逃走了。” “真的是这样?”岳崇山冷冷地看向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丫头。 “老爷,二小姐说的都是真的,老爷,小的差点就没命了啊…” “大伯父为何这样问,难不成不相信千帆不成?”千帆面露不耐。反正她在大伯父眼里一直都是这般快言快语,毫无规矩,那她又何必伏低做小。 “伯父并无此意,只是太子殿下与八皇子殿下在此,若是有刺客出现,岳家岂非首担罪责?”夫人不 是说让珠儿来弹琴吗?怎么会是岳青儿? “帆儿,快来见过太子殿下和八皇子殿下。”岳崇南方才只顾着担心自己女儿,这才想起二位殿下,连忙引着千帆见礼,“二位殿下,这个是小女千帆,自幼在边关长大,没有规矩地很,若有得罪,还望二位殿下见谅。” 不过,此刻的洛朗天却是根本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冲到岳青儿身边,将其抱起,“这位小姐昏倒了,还是先为其请女医要紧。” “太子殿下,虽然千帆自幼在边关,但也知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随意抱着我四妹妹。”千帆却是一脸天真地开口,“太子殿下,你要娶四妹妹吗?” 洛朗天却是向着岳崇山问道,“她就是方才弹琴的女子是吧?” “回殿下,正是小女岳青儿。”方才可以用没看清楚当做理由,如今都被千帆揭穿,岳崇山怎么可能再否认,当下不禁狠狠地瞪了千帆一眼,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大伯父你瞪我做什么?”岳崇山低估了千帆故 意为之的无礼,私下里的小动作却是被她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一时间面色发热,尴尬不已。 不过千帆根本不理会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太子道:“太子殿下,你真得要娶四妹妹吗?” “我回去便求母妃,岳御史,我可能无法给四姑娘正妃之位,但是侧妃定然是四姑娘的。”若是母妃不应,他就以死相逼,看着怀里娇弱的女子,洛朗天却是方才便已倾心于她精湛的琴艺。 “老臣不敢。”罢了罢了,反正都是姑娘,嫁给太子总算为自己多了一个选择,岳崇山倒是也想开了。至于珠儿,那定然要成为未来的皇后,现在的形势谁也说不清楚。 一行人连忙又护着太子殿下去往岳青儿的闺房,饶是岳崇山苦苦相劝,那太子殿下就是不肯放下岳青儿,非要去她的闺房不可,之后,更是不肯离开,非要等到岳青儿醒过来,跟她将此事言明。 千帆自然不用跟着去,春儿见四下无人,悄声对千帆说道:“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拆穿那弹琴的是四小姐?” “因为我不想让岳珠儿得逞啊。”无聊地往自己的千帆阁方向走去,“凭什么人家岳青儿就得替她求得好姻缘?” “可奴婢瞅着,那个什么太子殿下也非什么良人,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小姐,以后你一定要找个能保护小姐的姑爷,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没羞没臊的,小管家婆。”千帆翻翻白眼,却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肆意张狂的男子。 “二姑娘!留步!” 听到这个声音,千帆却是浑身猛然紧绷,转过头,看着那个人,缓缓地踱着优雅的步子想自己走来,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经消失。 他依旧是那副俊美的皮囊,深邃的眸中闪过丝丝算计,带着他独有的沉稳内敛。饶是二世再相见,千帆依旧不得不承认,八皇子洛朗逸有着独特的魅力。 而此刻,千帆却仿佛看到了前世。那时她已倾心于八皇子洛朗逸,伪善的大伯母就是笑意盎然地说:“我们千帆聪明善良,那八皇子英武俊美,真真地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帆儿,以后做了八皇子妃,一定 要好好相夫教子,好好照顾夫君,知道吗?” 那个时候已经成为太子妃的岳珠儿也是笑着向她道喜,“就知道二妹妹是个有福的,嫁给了京城最俊美的皇子,怕是要碎了多少女儿心呢。” 她听了她们的话,一心一意地辅佐自己的夫君,可是最终却是换来了一场血雨腥风… 长舒口气,那些无法忘记的仇恨被千帆深深的刻在骨子里,敛下眉眼,千帆毫不在意地拱拱手,“八皇子,不知叫住民女有何要事?” “方才瞧你和丫头说得热闹,在说什么?”洛朗逸微微一笑,看着面前这个像一匹小野马似的姑娘。 方才他一直都有注意她,京城女子的做派他早已看腻了,如今倏然出现岳千帆这样泼辣的女子,还真是新鲜。反正大哥也不肯走,他便追了过来。 “八皇子还真是好兴致,”千帆肆无忌惮的地打量着他,“女儿家的贴心话也是能随便打听的?” 洛朗逸的目光落在千帆身上,墨黑的秀发,微红的面颊,淡蓝色的裙摆被风轻柔吹起,再加上英气的双眸,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不等洛朗逸说话,却看到千帆突然湛然一笑,这突如其来的绚烂笑容,瞬间撞进洛朗逸幽暗的心,令他恍然失神。不过这也是瞬间的事,想起方才她始终未看自己一眼,心中颇有芥蒂,“二姑娘天真烂漫,侠义相助,真是难得可贵。” “八皇子这话是在夸民女还是暗讽民女?”千帆却是毫不留情地开口。说我天真烂漫,不就是说我顶 撞大伯父,未从礼教吗?说我侠义相助,无非就是怪我多管闲事而已。 “自然是夸赞。“洛朗逸有些不忿,区区将军之女,真是无礼至极,空长了一副好相貌。 千帆倒也不客气,耸耸肩笑道:“多谢八皇子殿下赞赏,民女与八皇子比起来,实在差得远了。” 这一刻,洛朗逸却是敏锐的察觉出岳千帆这坦率而又无礼的态度背后,似乎藏着丝丝仇恨?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岳家小姐了吗? “八皇子,若是无事,千帆还要去母亲那里,恕不奉陪。”多在这里呆一刻,她就恨不得立刻抽出腰间软剑杀了他。 “二姑娘!”见她要走,洛朗逸伸出手就要拉住她,却不想一颗石子凌空而来,生生打在他伸出的手上,顿时便见了血。 “什么人!”洛朗逸沉声喝道,却是无人理会。 “八皇子,湟源国男女五岁遂不同席,八皇子身为皇子,竟然如此失礼!”千帆咄咄逼人的看着洛朗逸,说道:“这里不欢迎八皇子,请立刻离开!” “哼,不知好歹。”抚上红肿的左手,洛朗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哼!”千帆故意大哼一声,唯恐那离开的洛朗逸听不到。 “小姐,你何必跟皇子置气,若是得罪了那些喜怒无常的皇子,会连累老爷的。”春儿唉声叹气地唠叨着千帆,“本以为小姐变得稳重多了,没想到还没两日又是这样脾气火爆,小姐啊,你还要嫁人的,收敛下脾气好不好?” “春儿…”千帆一脸痛苦地捂住耳朵,“是那个男人无礼在先好不好!若不是岳礼出手,我就被他拉住胳膊了!”她已经很努力地压制住杀掉洛朗逸的心情了,可是却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那由仇恨延伸而来的怒火。 “这个八皇子也真是的,竟然随意去拉人家姑娘,真是枉读圣贤书!”春儿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洛朗逸身上,“还有那个什么太子殿下,也是众目睽睽之下便抱着四姑娘。幸好那太子有心娶四姑娘,不然让四姑娘怎么活?” “春儿,我怎么觉得你丝毫不像个丫头呢?”千帆皱起眉头,诧异地打量着春儿。不管前世今生,春儿似乎从来没有惧怕过什么,不管是皇室还是平民,只要她看不惯,便会在千帆面前指责。如果是普通的丫头,怎么可能随意指责主子或对皇室不尊? “还不是小姐你深明大义,绝对不会出卖春儿?”不等千帆细想,春儿却是笑着凑上来,“我这不也只是在小姐面前说说嘛。不过,小姐,你觉得就这样能帮到四姑娘吗?以大夫人的手段,绝对不可能让四姑娘顺顺利利地出嫁的。” “你倒是看得透彻,不过那我有什么办法?”摇摇头,千帆毫不在意地开口,“虽说她姐姐是我吓疯的,可我也给了她嫁给太子的机会。至于怎么去应付大夫人,那是岳青儿的事了。若是连大夫人都骗不过,那当今心狠手辣的皇后,她更斗不过,迟早都是死路一条。” “可是瞧着四姑娘,可不像是大夫人的对手。”春儿看着自家小姐道,“小姐,你原来不是不愿意听奴婢说大夫人不好吗?如今怎么转了性子?” “因为我已经被你毒害了,脑子里只剩下大夫人是坏人这几个字了。”千帆打趣地开口,“等到秋儿来了,我定要让她好好约束你。” “小姐,方才岳礼并未出手。”岳礼几次张口,终于等到了她们俩同时安静的机会。 “方才你没有出手?”千帆惊讶地开口,“那石子不是你扔出来的?” “岳礼还没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岳礼心中有些不安,他还要勤加练习才行,边关比不得京城这藏龙卧虎之地。 “那是谁?”千帆一愣,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双星眸,连忙摇摇头,老是想他做什么! 而这边,大夫人秦婉的房里,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 “娘…”岳珠儿趴在秦婉膝上,哭得楚楚可怜,“青儿那个死丫头就要嫁给太子了!娘,那个贱女人的女儿怎么可以嫁给太子!” 岳珠儿的话一出口,秦婉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转而低沉而严肃地对着女儿道:“珠儿,娘跟你说过 多少次了,不管任何时候都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你以后是要做皇后的人,如此怎么能驾驭后宫?” “娘,我只是不甘心!平日里那黑衣人来得也是蹊跷,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还未伤人性命?”想起白日里的事,岳珠儿心里头便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珠儿,那三姨娘当时因为难产废了身子,没多久就死掉了,死掉了又如何?除了留下两个孽障,没有人记得她,要知道,这岳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若是想要成为最后的赢家,你必须要学会忍耐。” “娘,我知道了,我只是一时有些不开心而已。”岳珠儿不满地嘟囔着,“成日里胆小如鼠,没成想还是个会算计的,真不愧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贱人!”饶是岳珠儿如此怒骂,却丝毫不损她美丽的容貌。 “你知道就好,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和你大哥,你以后定是要成为皇后的,一定要先学会忍耐。”大夫人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看着貌若天仙的女儿,心里十分安慰 “娘,我方才去了那岳青儿的院子,那丫头虽然 还是老样子,但是据说太子殿下专门留下了一个丫头,我瞧着也没有眼生的,许是还没有送过来。”说着这话的同时,岳珠儿却是一脸鄙夷的想着,除了会弹琴,什么也不懂,太子殿下估计没多久就会将她弃之如敝履。 “有没有其他的人与她来往?”秦婉下意识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错觉,所有的事都太过于巧合,以至于让她心生不安。 “能有什么人与她来往,除了哭就是哭,对了,还知道照顾那个疯姐姐岳颖儿,真是不知道是不是都中了邪,没有一件事情顺当的。“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娘自有办法让她嫁不成。”大夫人微笑着看向她的女儿说道。想越过她嫁人,做梦去吧。岳青儿和岳颖儿的存在只能是来衬托珠儿的美好。 “娘,您真的有办法?”岳珠儿一改方才的怨恨,得意的朝母亲撒着娇。母女俩又贴心的说了许多的悄悄话,岳珠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千帆总是装作熟睡骗过春儿, 之后便会睁着眼睛直到天亮。不是不睡,而是不敢睡,只要睡着,那些前世的遭遇就像是毒气四溢的藤蔓,将她紧紧的捆住,直到她再无声息。 此刻,千帆在重复着每日在做的功课:“现在府里的大权依旧掌握在祖母手里,大夫人只是协助祖母。祖母死后没多久,大夫人便将很多家生子赶出了岳府。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岳不暇聪明好学,跟随三皇子在皇家书院伴读。女儿岳珠儿以后会成为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现在,里父亲母亲出征还有半年… 千帆双手紧握在一起,她每日都在回忆前世之事,想从回忆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来对付大夫人。当月色透着纸窗洒满一地银光,正沉思着的千帆却是突然发现床边有个人影,猛然一个激灵,千帆依旧装作熟睡的样子,右手却是悄然无声地从枕头下摸出了匕首。 感觉到那人坐在了床边,千帆毫不迟疑地猛然睁开眼睛,直接刺了过去,那人微微侧身,左手握住千帆的手腕,微微用力,匕首已经掉落在那人的右手上 。千帆却是没有放手,反手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竟然再度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刺向他。 来人眼睛一亮,却是放弃了反抗,直接凑了上来。借着月光看清楚了他的脸,凌翔面色大变,转了手腕,匕首堪堪错过了那人。 “哎呦呦,我不就是来偷香窃玉的吗?”来人一副油腔滑调,“小娘子,你是要废了哥哥吗?” “你到底是谁!”若不是那一身红衣和那一双星眸,她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小娘子,今日玩得开不开心?”男子凑上前来,朦胧的月光下,男子白皙的面容仿若透明,高挺的鼻子下面是一张微薄的嘴唇,俊美的眉眼间却是自带三分笑意。明明是个男子,却是着一身红色衣衫,连束起的头发上也绑着一根红色的发带,但是却丝毫不显女气,反倒是多了些许邪肆狂妄的感觉。 “今日打伤洛朗逸的原来是你?”千帆静静地看向他,淡淡说道:“千帆多谢公子出手之恩。” “只口头上谢怎么可以?”男子笑眯眯地开口,怎么看都像一只盯住了猎物的狐狸。 “那公子意欲何为?”千帆眉宇间闪过一丝笑意,既然你要演戏,那我就陪你便是。 “小娘子,本公子好冷,要抱抱。”男子妩媚地朝她看了一眼,“你可不许为难人家。” “好!”千帆却是猛然扑入男子怀里,“来,让本姑娘抱抱。” “岳千帆!”男子却是一把推开她,像是一只踩了尾巴的猫儿,直跳脚:“你…你…你身为女子,怎么能如此随意!” “不是公子要抱抱的吗?”千帆一脸迷茫地看着男子,随后扬眉笑道,“原来,你没有被女子抱过!” “本公子可是流连花丛的老手!今日身体不适,暂且放过你!”说罢,已经飞身而去。 不过怎么看,都像落荒而逃。 千帆看着那男子仓皇而去的背影却是轻笑出声,明明有着一双纯澈的星眸,却还冒充什么浪子,想来是为了掩饰什么吧?抬起手,一块玉佩出现在千帆手中。 方才无意间看到他腰间系住的玉佩,她才会借着抱他的机会顺了过来。千帆纤细的手指在玉佩上轻轻摩挲,“纳兰”二字跃入脑海。 “竟然是纳兰世家的公子?”千帆这下倒是吃了一惊,“看他的年纪不过才十七八岁,想来应该是纳兰世家的世子纳兰珉皓吧!” 外蜀王纳兰诛铭是湟源国唯一的异姓王,纳兰世家自湟源国开国以来便延续至今。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皇族会容许一个异姓王在外蜀地只手遮天,翻云覆雨。坊间多有传闻,纳兰世家掌握着除三十万蜀军之外,还掌握着颠覆天下的隐秘财富。这些年,多有不知死活的江湖人士偷偷潜入纳兰王府,但都是有去无回。 纳兰诛铭膝下仅有纳兰敏皓一子,可谓是将这位纳兰世子宠得无法无天。按照京城内说书人的说法,这位纳兰世子长得乃是人间绝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若这天下纳兰世子敢称纨绔第二,那就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这位世子爷也许是祸害完了外蜀的姑娘们,自觉外蜀无趣,便借口给太后送寿礼来到京城。自打他到了京城,不仅大大小小的青楼花魁都被世子爷赏了个遍,就算只是在街上无意间碰到个长得好看的姑娘,也得上前聊聊风月,顺便还得摸摸小手,拍拍屁股啥的,以至于这段时日,正经人家的姑娘们都躲在那高墙大院内再不敢出门,唯恐遇到这位世子。 可人家世子爷长得一副好皮囊,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简直是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一张巧嘴更是哄得那些别有心思的女人们春心荡漾,甘愿臣服。再加上未来外蜀王的身份,自然还是多的是愿意送上门的姑娘,这位世子爷却是个挑嘴的,你送上门来咱还不稀罕,真是十足地让天下男儿愤恨不已。 至于那些名门贵女,提起纳兰珉皓,自然是又爱 又恨。可是,前世她并未遇到过纳兰世子,难不成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什么?千帆翻来覆去,又是一夜未眠,翌日一早,千帆便早早赶去给祖母请安,这次倒是没有久留,出了清雅居便去了母亲冷玉茹的院子。 刚进门,父亲岳崇南与母亲冷玉茹正在用饭。 “爹,娘。”千帆甜甜地叫了人,一屁股坐在母亲旁边,眼睛瞅着桌上的早饭。银耳莲子粥,蛋香奶卷酥和槐花糯米糕,六小碟清淡小菜。眸中一沉,若是大伯母给爹娘下毒,会是什么时候? “怎么,一早没用饭吗?”岳二夫人慈爱地看着自己女儿,对着丫头素青道,“素青,给小姐添附碗筷。” “我早起去祖母那,还没来得及回院子,所以就到爹娘这里蹭个早饭。”千帆笑着应声。 “以后吃了早饭再去你祖母那里也不迟。”岳崇南听闻,正在用饭的手微微一顿,严肃地开口。“这槐花糯米糕是你祖母送来的,你尝尝,味道颇好。” “知道了,爹爹。”千帆对着父亲粲然一笑,露 出整齐的小贝齿。那厨娘就是千帆送去的,不过祖母还真是疼爱父亲,得了好吃的还要想着。 素青立在一旁给千帆布菜,千帆也不挑食,每样都尝了点,不知不觉吃了许多。待千帆吃完,丫头便服侍着岳崇南一家漱口。 “娘,这会丫头怕是吃完了,这些饭菜不如让素青姐姐她们吃吧,免得一会还要闹腾大厨房。这里也不用人伺候了。” 素青却是又上了三盏莲花小碗,微微福身:“谢小姐,下面小姐妹留了饭菜的,奴婢一会回去吃便可。” 千帆扬眉,随口嗯了一声,端起莲花小碗啜了一口,竟然是杏仁蜜,看那些丫头都退了下去,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不由笑道:“爹爹和娘亲什么时候喜欢喝这种甜腻的东西?” “甜腻?”岳二夫人诧异地抬头,“并没有啊。这是大嫂那边专门送来的厨娘,做得一手好菜,特别是杏仁蜜,毫无甜腻的感觉,喝起来口味独特,很是清爽。” “爹爹不是最不爱喝这些的吗?”听闻母亲的话,心中一沉,却是看向父亲岳崇南。 “你母亲尝着不错,便让我尝,这几月下来,许是成了习惯,一日不喝都有些不得劲。”岳崇南难得笑了笑。 “爹,娘,以后不可以再喝了。”千帆却是上前一步,从他们二人手中将碗夺了下来,倒入一旁的花池中。 “帆儿,你这是做什么?”岳二夫人诧异地开口。 千帆心知父亲岳崇南对大伯一家毫无防备之心,如今要揭穿大伯家的阴谋定然有些操之过急。只是看着父亲道,“父亲,身为将军,最忌讳对某些东西格外喜欢,更何况成了习惯。若是父亲母亲再度出征,难不成将厨娘带去边关?那仗打起来,难不成父亲母亲还得每日让厨娘做杏仁蜜?” 千帆的一番疾言说辞并没有惹怒岳崇南和冷玉茹,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如今被自家女儿当头喝醒,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但岳崇南却没有发怒,只是点点头道,“帆儿说的有道理,没想到回京久了,我也是安逸了许多。”说罢,转过头对着夫人道,“夫人,待会你去把厨娘还给大哥大嫂吧。” “别啊,”千帆却是调皮地笑道,“爹,娘,大伯母一片好心,若是退了回去多伤人家的心啊,好像咱们不识抬举似的,不如留着吧,每日做些给大伯和大伯母,对了还有大姐姐送去。岂不是很好。” “帆儿说的有道理,毕竟是大嫂一片好心。”岳二夫人笑道:“我家帆儿果然长大了。” 三人又坐在一起说会话,千帆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方走出没多远,一个眉眼清秀、身段婀娜的丫鬟突然冲在千帆面前,跪在地上扯着千帆的裙襟哭道:“二小姐,求您救救四小姐,四小姐要被三小姐打死了!” 千帆定睛一看,原来是岳青儿房里的丫头小香。小香是岳青儿身边的一等大丫环,向来性子稳重,却不想今日竟然这般莽撞。 千帆却是笑道,“小香,三小姐打四小姐,你应 该去找夫人,来找本小姐是何道理?” “小姐,奴婢知道您是菩萨心肠,求求您救救小姐。”小香却是不敢多言,只顾着拼命磕头。 “春儿,拉开她。”眼见着春儿将人拉开,千帆头也不回地就要走,却没想到那小香愣是挣开春儿,再次拉住千帆,“二小姐,奴婢求求您!”说罢便死命地磕头,不一会便见了血。 “既然如此,那我便随你去看看好了。”这么想让自己去,那她还真是好奇大夫人究竟设了什么局在等着她。 千帆缓缓走到岳青儿住的院子,就隐隐地听到岳颖儿的怒骂声:“你这个狐媚子,竟然敢勾引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那样高贵俊美的人儿,其实你这样下贱的人能攀得上的?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抢大姐姐的风头,你想找死吗?” 千帆唰得一下掀起竹帘,稳稳的迈着步子进来,远远地便看到大夫人和岳珠儿正坐在旁边,见千帆走进来,大夫人却是惊讶地开口,“帆儿怎么来了?” “大伯母,大姐姐也在啊。”千帆笑道,“我本 来是想来给四妹妹道贺的,没想到却碰到这么一出戏,要是被祖母知道了,想来应该会觉得大伯母教女有方吧?” “我和娘亲也是刚到这里。”遮着面纱的岳珠儿起身拉住千帆的手,“没想到三妹妹竟然如此对待四妹妹。” 看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岳青儿,千帆看向自看到她早就吓得躲在墙角的岳颖儿,不禁开口道:“方才是三妹妹吗?她们俩看上去都很很害怕呢?大姐姐,难不成,刚才骂人的是你吗?” “当然不是!”岳珠儿看着面带笑意的千帆,心里恨不得咬她几口,“二妹妹一进来,三妹妹才这样的呢。” “大姐姐真会开玩笑,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三妹妹怎么可能怕我呢?”缓缓走进岳颖儿,千帆笑着问道,“你说,是不是三妹妹?” “是!是!”岳颖儿连忙应声,完全不似方才的嚣张跋扈。 “既然这里似乎不是很欢迎千帆,那我还是先离 开好了。”千帆笑道,说罢,便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向外走去。 “二妹妹,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咱们姐妹说说话也是好的。”岳珠儿却是扯着千帆不让她离开。 “我要杀了你!”不曾想,还不等千帆答话,岳青儿却是突然发疯一般地冲向千帆,手里赫然拿着一把剪刀。 岳珠儿吓得惊叫不已,却是死死地抓着千帆,让她没办法躲开。千帆看着面露恐惧的大夫人,心思一转,却是一步躲在岳珠儿身后,左手广袖一遮,下一刻,岳珠儿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岳珠儿没想到千帆竟然转到自己身后,眼见岳青儿已经冲到自己面前,吓得连忙用手去挡,只觉得噗嗤一声,是刀入皮肉的声音。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岳珠儿满手鲜血,一把匕首赫然插在岳青儿的心口。 而岳青儿则是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无力地倒在地上。 房里顿时寂静无声。 “珠儿!”大夫人连忙上前,抱住自己已经吓呆了的女儿。 “娘,娘,她,她是不是死了…”岳珠儿哆嗦着,那银光闪闪匕首掉落在地上,锃然作响。 “大姐姐,四妹妹可是太子定下的侧妃,你杀了四妹妹,这可如何是好。”千帆凉凉的开口道,“若是太子知道此事,就连岳家怕也是担不起这个罪名吧。” “这件事十分蹊跷,珠儿怎么会随身携带匕首!”大夫人狠狠地瞪着千帆,怒斥道:“二姑娘还是慎言。” “大伯母这话说的真是太让人伤心了,难不成千帆就会随身带着匕首吗?”千帆冷冷地回视道:“人证物证都在,大伯母还真是要慎言呢!” “妹妹!”方才还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岳颖儿扑到岳青儿的尸身上嚎啕大哭,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仿佛方才开口骂人的根本不是她。 “发生什么事了?”这时,顾嬷嬷扶着老夫人出现在门口,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岳青儿,顾嬷嬷连忙将后面跟着的丫头们赶到了院子外,随后匆匆赶回来, 低声对着老夫人道:“已经差人去叫大老爷了。” “孽障!”老夫人却是气的发抖,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也多了不满,“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不知进退,为了一个太子侧妃,就能捅死了自己的妹妹?” “此事与珠儿绝无干系,还请婆母明察!”大夫人抱着溅了一身血的珠儿跪倒在地,哭诉道:“婆母,珠儿这孩子一直都十分乖巧善良,一定是被外人陷害的!” “大伯母,这满屋子都是岳家人,何来外人之说?难不成在大伯母心里,二房的人就是外人吗?”千帆也跪在老夫人面前,委屈的说道,“祖母,既然大伯母怀疑帆儿,不如请父亲母亲一同过来,免得大伯母觉得祖母偏袒于帆儿。” “丫头,你大伯母是吓糊涂了,绝对不是怀疑你。”老夫人亲热地拉着千帆的手,安慰得说道:“帆儿,此事事关重大,你万不可跟任何人提起,若是被外人知晓,咱们岳家就会遭逢大难,知道了吗?” 随后,老夫人还不忘瞪了大夫人一眼,真是越来越没眼色,这件事当然知道的越少越好。 “祖母放心,帆儿知晓轻重。”千帆恭敬地应声。 “好孩子。”老夫人拍拍千帆的手,还想在说什么,却看到岳崇山走了进来。 “娘。”岳崇山环视了一圈,对着老夫人请安,看到千帆不禁皱皱眉头:“原来千帆也在。”怎么二房的丫头也在,这样岂不是老二也知道了?若是他知晓,定然是要查出来个所以然的… “你放心,帆儿已经答应我不与任何人说。”老夫人看大儿子面色阴晴不定,不禁叹口气,道:“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看该如何是好?” “夫人,此事究竟怎么回事!”岳崇山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夫人开口。 “老爷,今日一早丫头来报,说是三姑娘发疯了,对着四姑娘拳打脚踢。”大夫人眼睛盯着千帆,缓缓说道:“我们前脚刚到这儿,二姑娘后脚便到了,三姑娘见了二姑娘立刻吓得躲在角落,四姑娘不知为何就突然就拿着剪刀冲了上来…” “大伯母说话真有意思,什么叫做见了帆儿就吓得立刻躲在角落?”千帆皱着眉头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大夫人,一脸忧伤地说道:“难不成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我并无此意,只是讲自己看到的而已。”大夫人似乎也不愿装作慈爱的模样,淡淡地开口,“当时 珠儿一直和二姑娘站在一起,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珠儿就挡在了二姑娘身前,结果珠儿手中突然多了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匕首,不小心刺到了四姑娘。” 此刻,岳珠儿早已经被自己亲手杀人的事惊呆了,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颖儿前几日感染风寒,没想到病重不治,青儿伤心过度,暂时就呆在闺房里不许出门。”岳崇山想了许久,慎重的开口,“夫人,你带着珠儿回去吧,让女医来看看,别惊了孩子。” “是,老爷。”大夫人向老夫人和岳崇山行过礼,连忙护着珠儿离开了。 “既然此处无事,那帆儿也告辞了。”见此事尘埃落定,千帆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行礼告退。 岳崇山扶着老夫人回到自己的清雅居,老夫人才开了口:“这件事让知情的下人闭紧了嘴,实在不行就打发了吧。” “娘,儿子明白。”岳崇山点点头,“可是千帆那边…” “山儿,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不要妇人之见,你弟弟对你毫无戒心,你难道不知?他根本无心岳家财产,否则他又怎么会只有帆儿一个姑娘?”老夫人摇着头,叹口气道,“帆儿那个丫头看着憨态,却 是个心思伶俐的,你让大媳妇收敛些,别总是把主意打到二房姑娘身上去,也不嫌寒碜。” “等到颖儿代替青儿嫁给太子,就万事无忧了。”拍拍老夫人的手,岳崇山却是没有正面回答老夫人的话。 “罢了罢了,你们都大了,我也管不得了。”老夫人摆摆手,不再理会岳崇山。 而出了岳青儿院子的千帆走过必经的一条绿萝长廊,方才的血腥味瞬间消散了不少,千帆不由放慢脚步,想着心事。 “小姐,你没事吧?”春儿从一旁冒了出来,显然等了许久。 “我说了没事的。”千帆笑道,看看四下无人,低声问道,“没有人知道是你通知了老夫人吧?” “当然没有,我找了好几个丫头传出去的话。”春儿点点头,也低声回道。 这时,一个身穿锦缎长袍的少年在岳家的后花园里探头探脑,见始终无人过来,不禁嘟囔着:“怎么还不见人来?” 少年正是岳珠儿的三表哥秦元,秦家三子,老大老二都是文韬武略,清秀雅致的人儿,却独独出了秦元这样一个热衷于寻花问柳的公子哥来。 百无聊赖的他,不禁又想到那一日岳珠儿找到他的情景。 “表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秦元知道岳珠儿是姨母捧在手心里的明珠,虽然这一次是岳珠儿邀请自己来岳府,但是他也不敢过于造次。 以往见到自己向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岳珠儿,这一次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道,“表哥,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我们二叔家的姑娘?” “哦,是二房的姑娘?”秦元想了想,才记起自己的确没有见过,当下点点头。 岳珠儿指着正巧从冷玉茹院子出来的岳千帆道,“你看,那便是我的二妹妹。” 抬眼望去,秦元却是愣住了神,他看惯了京城大家闺秀和那些小家碧玉的模样,乍看到如此英气的姑娘,自然是心痒痒的,从那以后千帆那爽朗明媚的模样便留在了秦元的脑海里。 今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溜进来,想到待会就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儿,秦元顿时摩拳擦掌,开心地嘿嘿直笑,正在这时,他听到千帆和春儿说着话走过来,连忙探出头去,看着阳光下的千帆唇红齿白,漂亮的双眸黑白分明,漂亮的紧,哪里顾得上别的,猛然从假山后跳了出来。 “二姑娘,我是…” 千帆早就看到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后的秦元,这会也不等他说出身份,直接一拳打在秦元脸上,随后尖叫道,“救命啊,有贼人!”说罢,对着春儿使了个眼色。 春儿立刻心领神会,一边帮自家小姐狠揍秦元,一边大叫到,“来人啊,来人啊,有贼人!” 这下倒是惊动了护院,一看二小姐和自家丫头正在劈头盖脸地打着一个护着自己脑袋嗷嗷直叫的男子,赶紧一窝蜂地冲上来帮忙。 千帆往后退了几步,得意的朝着春儿扬扬眉,还不忘娇弱地叫道,“快打他,快打他!” 过了一会,千帆觉得差不多了,才仿佛惊魂未定地开口:“好了好了,府里内宅竟然会突然出现男子,差点吓到帆儿,你们押着他去大伯父那,将事情如实禀告便是。” “是!”护院自然连忙将人拖着往外院跑去,看着被打得像猪头一样的秦元,千帆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姐,若是大老爷追究怎么办?”打得毕竟是大夫人娘家的人,若是那些人不肯善罢甘休怎么办? “放心吧,大伯父虽然跟爹爹有嫌隙,但是决不 允许别人挑战他的威严,那秦元竟然偷偷溜进岳府内宅,即便来寻我麻烦,我也会说他突然冒出来,我又不认识,自然以为是歹人,不知者不罪,他能奈我何?” 看着千帆一扫方才的怨气,春儿也是放心地笑道,“还是小姐聪明。” 千帆笑了笑,对春儿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方才看到那一幕血腥又勾起了她前世的回忆,所以有些不舒服而已,这会打了秦元一顿,心中浊气都发了出去,自然无事了。 不知不觉便已至深夜,大雨却是倾盆而下。秦元那件事果然就此不了了之,春儿打听来的消息是,本就因为岳青儿的事迁怒于大夫人的岳崇山,在听到秦元私闯岳府内宅,还吓到了二小姐,更是怒不可揭,直接派人将人扔回了秦府。 春儿看着千帆道,“小姐,外面雨水甚大,而且已经二更了,那人许是今日不会来了,早些歇着吧。” 千帆却是在烛光下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头也未抬的开口,“就快来了。” 果然,下一刻,便有人轻声敲门。 “春儿,开门。”春儿打开门,看到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站在门外。 见那人进了房间,千帆对着春儿道,“去门外守着,让岳礼看看有没有人跟着。“ “是,小姐。”春儿贴心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四妹妹。”来人摘下斗笠,千帆却是想到什么似的,笑道:“现在,应该叫你三妹妹是吧?” “二姐姐聪慧,不知青儿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岳青儿柔柔地坐在千帆对面,接过千帆递过来的茶问道。 “听你骂人还真是毫无破绽。你可记得我问你三妹妹怎么可能怕我呢?若是你姐姐,只会恐惧地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四妹妹,只有真正经历死亡恐惧的人才会害怕死亡,但是你却是头脑清晰地分析利弊,从而给出有利于我的答案,况且你姐姐不会维护我的。” “之前便听祖母偶尔说起二姐姐有着七窍玲珑心 ,今日才知道所言非虚。以往未能与二姐姐交好,真是可惜。”岳青儿笑着看向千帆,“二姐姐昨日可是用了香?” “是,我向来睡眠较浅,春儿便给我点了安神香。”千帆点点头,倒是没有否认自己睡不安稳的事。 “那便是了,昨日大夫人到我房里,说是亲自煲了一碗汤,看着姐姐喝下才走的,我让小香偷偷将那碗汤剩下的一点汤汁收了回来,药店的大夫说是失魂香。” “太子走后,你便跟岳颖儿互换了身份?”千帆看着她,没有接她的话。 “是的,”死的是岳颖儿,而她才是真正的青儿,“太子殿下走后,我便去寻了姐姐,将所有人都支开,私下里跟她说,自己不想做太子侧妃,所以让姐姐救救我。” “你姐姐自然十分乐意。”岳颖儿那种人向来攀高,能有机会成为太子侧妃,自然不会想到那本是妹妹的婚事。 “是,姐姐说,我能主动让给她自然是对的。” 想到这,青儿似乎有些哽咽,缓了缓情绪,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和姐姐偷偷换了身份,小香跟着姐姐回去了。” “中了失魂香的岳颖儿一旦闻到我身上的安神香的味道,就会发疯?”千帆皱着眉头思索,这大夫人不过是后宅妇人,怎么会能弄到失魂香这种江湖上常用的东西? “是,我也是想到姐姐看到二姐姐那种模样才猜到的。”青儿点点头,“我以为大夫人会放过我,养在身边那么久,即便是猫猫狗狗也会有些感情的不是吗?” “既然岳颖儿已经替你死了,那么就别再感怀那些无趣的事了。”看着岳青儿,千帆道,“如今你不仅能做回自己,还可以嫁给太子,千帆要恭喜四妹妹了。” “二姐姐,方才来时,小香还让青儿对二姐姐致歉,今日做戏多次冒犯二姐姐,还望二姐姐见谅。”岳青儿言辞恳切地开口,“二姐姐,大恩不言谢,若非二姐姐提前点醒青儿,青儿怕是早已经如自家姐姐 这般死得不明不白。” 说不恨是假的,如果是她和岳颖儿杀了人,父亲和大夫人会这样遮掩吗?不会。岳珠儿不仅杀了人,杀的还是自己的庶妹,可是又如何?姐姐还不是会以病重的理由便埋了?对父亲和大夫人,还有那个伪善的大姐姐,岳青儿早已经恨上了。 “你不必谢我,说到底,若不是你自己聪明,想出来利用自己的姐姐,我也帮不了你。”本是个善良的女子,却是被生生逼迫至此,千帆心中叹口气,“嫁给太子,怕是更辛苦的。” “青儿现在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岳青儿却是摇摇头,“二姐姐,若是以后需要青儿的地方,尽管开口。青儿虽然力量微小,但是绝不会忘记二姐姐的恩情。” “我知道你是个重情的人。”千帆看着她,拍拍她的胳膊,“今日岳珠儿拉住我,本是想让我躲不开的,但是那匕首毕竟是我偷龙转凤塞到岳珠儿手里的,我本意也无意害死你姐姐。”那把匕首就是普通的匕首,集市上到处都有卖,当初千帆带在身上,只不 过是为了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却是用在了这里。 “二姐姐,你不必如此安慰青儿,今日之事,不管是伤了二姐姐还是伤了岳珠儿,姐姐就算不被打死也会被打残的,因为大夫人本来就没打算让青儿嫁给太子,就算嫁,也肯定是愿意听她话的岳颖儿去嫁,所以不管如何,大夫人想要的,就是青儿的命。” “你既然能看得透彻自然是好的。”千帆点点头,“四妹妹,虽然人心本善,但是那太子府上定然比此处凶险万倍,四妹妹就自求多福吧。”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岳青儿起身要走,却是突然跪在千帆面前,深深地磕了一个头,“二姐姐大恩,青儿没齿难忘。”说完,便穿好蓑衣戴好斗笠匆匆离开。 前世,自己也曾如青儿这般善良,若是那个时候有个人肯告诉她这样会受伤,该有多好?这一世,她意外发现岳青儿,也算是给前世的自己一个交代吧。 “小姐,时候不早了,歇了吧。”见到岳青儿离开,春儿便走进来服侍千帆躺下,随后蹑手蹑脚地熄了烛火,退了出去。 “今日的戏还真是精彩。”黑暗中,骤然想起那熟悉的调侃声,千帆却是坐起身来,笑道,“纳兰世子,你当真是每日闲来无事,盯着岳府吗?” “我盯着岳府干嘛?”纳兰珉皓笑眯眯地走到她身边,“我盯着你就可以了。”自从那日无意间见到她风轻云淡却心狠手辣地惩处那个庶女,他就对这个眸中明显与实际年纪不符的丫头上了心。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日都要来看看她,特别是昨日她抱过自己之后,他的心似乎就像北风吹皱的池水,一圈一圈地来回荡漾,满脑子都是她的巧笑焉兮。 “给你的玉佩。”从枕头下拿出昨日顺来的玉佩,递给他,“你不肯告诉我自己是谁,那我自然要想办法知道才行,万一你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我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哎呦呦,小丫头,哥哥的玉佩可不是你想还就能还回来的。”纳兰敏皓得意的抛了个媚眼,“这可是咱们的定情信物,小丫头,要好好收着,知道了么?” “纳兰世子,我是个姑娘家,仅凭你三番五次,没有那么多,仅凭你潜入我的闺房,就足以让我以后没办法抬头做人了,若是被人发现我私藏男子饰物,你可知道是什么结果?” “当然知道,嫁给我啊?”纳兰珉皓一脸所以然地回道,却突然扬眉凑上来,“难道你想嫁给别人?小丫头,想要嫁给本世子的姑娘可多的去了,难得本世子给你机会,你就不要假装不乐意了,知道吗?” “纳兰珉皓!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世人传言纳兰珉皓聪慧非常,这么白痴的男人,哪里聪慧了?真是传言不可信。 “你昨日抱过我了!”纳兰珉皓理直气壮地开口,随即突然哀怨地看着千帆,“你既然抱过我,那就是有了肌肤之亲,那你就得对我负责。不然我就在岳府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你不要我了。” “纳!兰!珉!皓!”千帆觉得自己重生以来的稳重几近破功,忍了又忍,千帆才平静的开口,“纳兰世子,两个人要成为夫妻,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玉佩你快拿回去。” “不要。你现在还小,还不到提亲的时候,但是如果你收了我的玉佩,那以后就不能嫁给别人了,知道了吗?”纳兰珉皓瞬间换了一副笑脸,“小丫头,你就乖乖等着做我的人吧。” “纳兰世子,这就是你欺骗那些姑娘的手段吗?”千帆冷冷地开口,“见惯了那些娇柔的小姐们,所以看到我这样泼辣的女子变觉得新鲜是吗?”男人不都是这样吗?洛朗逸那日看她的眼神便是如此,秦元也是… 纳兰珉皓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泛起一丝意味不明地哀伤。 看到这样安静的纳兰珉皓,千帆心中一滞,对面前这个俊美的男子生出一丝心疼来,这样才是真正的他吧?为了让皇家不起疑心,刻意让自己做出那番风流不羁的模样来,这样的他,也会累吧?下一刻,千帆心中所想已经脱口而出,“纳兰世子,你这样是不是很辛苦?” 纳兰珉皓星眸一亮,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为美好的风景,突然冲上来抱着千帆笑着说道,“小丫头,如 果我说,我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你,你可相信?” 二人之间似乎多了些温柔如水的暧昧,不过下一刻,这样的美好便被纳兰珉皓打断了,“话说回来,小丫头你的胸还真是小,要快点长大才行啊!” “滚!”千帆方才温润的心情顿时被打散,一脚将纳兰珉皓踢开,拳拳相扣地跟纳兰珉皓过起招来。 “怎么今日还没打够那个猪头吗?”想起秦元,纳兰珉皓便一阵火大,那个该死的猪头,竟然敢调戏他的未来娘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不会一天都在跟着我吧?”眯起眼睛,千帆停住手,危险地盯着纳兰珉皓。 “哪里有!”纳兰珉皓看看窗外,一副恍然大悟地开口,“啊,天色不早了,本世子还得看看有没有小娘子春闺寂寞,小丫头,哥哥走了,不要伤心哦。”说罢,便飞身而去。 “跑得倒是挺快。”千帆却是笑了出来,转过头却发现那块玉佩仍然丢在床上,“糟了,方才只顾着跟他动手,倒是忘记了这一茬。”摇摇头,千帆也不再纠结,将玉佩收好,便躺在床上,第一次沉沉睡去。 “主子。”见到那一袭火红衣衫的男子倏然出现,纳兰珉皓身边的暗卫寒霜连忙迎了上来。 “秦元解决了吗?”纳兰珉皓沉声问道。 若是千帆看到,定然会大吃一惊,此刻的纳兰珉皓那张俊美的脸上虽然挂着无害的笑容,但那眸中的冷峻却是令人胆寒,与人前的世子完全判若两人。 “主子放心,都安排好了。”寒霜恭敬地开口,“主子,您晌午让我去查的杏仁蜜残渣里含有一种慢性毒药,这要毒若是服用超过三个月之后便会成瘾,刚开始还是一日一次,之后便会一日多次,若是不能及时服用此毒,就会发狂失去理智。” “难怪小丫头如临大敌,把那个厨娘杀了,找个会做杏仁蜜的厨娘替换,至于岳姑娘安排的每日给岳崇山和岳珠儿的那份,都给本世子加重料。”纳兰珉皓笑眯眯地开口,“秦家那边既然不安分,就找点事给他们做,免得总是来烦小丫头。”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办。”寒霜嘴角微微抽动,心中腹诽道,“才见岳姑娘几次,就在后面给人家忙前忙后,人家也不一定领情啊…” “背地里腹诽主子,看来你是想跟风凉过几招了?”寒霜耳边传来自家主子阴森森地笑声,背后立刻出了冷汗。 “属下没有,属下只是想小姐身边的那个侍卫太弱了,主子是不是应该派两个人贴身保卫小姐才好。“寒霜立刻一脸讨好地看着纳兰珉皓,”那个侍卫虽 然说看上去是个练武的材料,但是可能因为在边关那种力量为上的武夫中混迹太久,套路实属下乘。” “嗯。”纳兰珉皓沉思了一会,点点头道,“这件事我得和小丫头商量下再定,若是她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强求。” “是。”看着飞身而去的主子,寒霜真是惊掉了下巴,什么时候主子要做什么事情还要与人商量了?看来这次来京还真是对了,他是不是应该先去巴结巴结岳千帆这位未来的准世子妃? 当阳光打进房间的时候,千帆才悠悠转醒。看着已经大亮的日头,她有些愣神。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睡得如此沉,梦里除了那一身张狂的红衣,便是纳兰珉皓的笑脸。竟然没有再度陷入前世梦魇。 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对一个不过见过几面的男子有了一种奇特的信任感。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有种安心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过的。哪怕那个时候与洛朗逸成亲之后,她也是要尽量装作温顺的样子,害怕他会因为自己的粗鲁而厌倦自己。可是结果呢? 冷冷一笑,千帆自言自语道,“这一世,我一定要活出自己的风采,我要岳千帆这个名字响彻天下!” “小姐,你醒了?”听到房里有动静,春儿在外面轻声问道,“这要起来吗?” “恩,打水洗漱吧。”千帆起身,走下床应道。 “小姐是在千帆阁用早饭,还是去夫人那?”春儿一边帮千帆更衣,一边问道。 “今日不去夫人那,但是你替我去一趟,看看爹娘早上还用不用杏仁蜜。”想了想又道,“如果素青带着娘亲准备的杏仁蜜出院子,你让岳礼跟着她,看看她送到没有。” 春儿的手一顿,皱着眉头问道,“小姐怀疑素青有问题?” “还只是怀疑,希望不是。”千帆倒是没有瞒着春儿,因为前世春儿可以为了她去死,自然不会有别的心思。“冬儿她们什么时候到?” “大概明日午时。”春儿答道,“据说路上有丫头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所以耽搁了时日。” “倒也无妨,上次让你寻觅的人家怎么样了?”春夏秋冬四个丫头的卖身契都在千帆手里,自然不用跟谁商量嫁一个丫头的事儿。 “小姐为什么突然想给夏儿姐姐找个人家?”春儿心思敏锐,自然是察觉道千帆的态度有所变化,方才问出口。 “你忍了这么久才问我,我倒也是惊讶。”笑着嗔了春儿一眼,“你不知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会成仇么,我不想耽搁你们哪一个,夏儿是个心思深沉的,若是回头有了什么变数,岂不是伤了这些年的情谊。” “小姐是怀疑夏儿姐姐?”听到小姐这般说,春儿没有一丝不满,只是奇怪。 “春儿,你知道京城不是边关,饶是咱们刚到这里,也是眼花缭乱,你们几个自幼跟着我,脾气秉性我自然是了解的透彻,夏儿不是安分的人,若是以后为妾,自然是要吃苦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先给她找个平凡的人家,幸福安乐地过一辈子。”千帆这番话倒是发自肺腑,她没有对付夏儿便是看在她们多年的 主仆情分上,前世夏儿背叛她又如何,岳珠儿怎么会留她活口?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所以千帆才没有记恨夏儿。 “小姐说的是,只是怕夏儿姐姐会有想法。”春儿点点头。的确,夏儿自小便看不上边关那些武夫农人,一直都是个心高的,若是留在小姐身边久了,怕是要出乱子的。 “此事倒也不着急,容后再说吧。” “对了,小姐。”春儿一脸神秘地开口,“昨日我无意间听到大厨房的几个丫头嚼舌根,据说大小姐好像是病倒了,那些红疹还没退下去又发热啦,嘴里还嚷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这个鬼丫头。”看着春儿学得像模像样,千帆不禁笑道,“她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妹妹,当然会做噩梦。”前世岳珠儿何时亲手杀过人?她只要动动口,有的是人愿意帮她去杀人。 “不过,听说女医看过之后说是受到惊吓,魇住了。让大夫人请相师来看看呢。”春儿低声道。 “相师吗?”微微挑眉,千帆却是没有再多说, “你快些去母亲那里吧,让小丫头布饭就可以了。” “是,小姐。”春儿应声。 “夫人,小姐派奴婢来请安。”春儿算着时辰,到了冷玉茹的院子恰好他们刚用过早饭。 “怎么帆儿没来,是不舒服吗?”冷玉茹担忧地问道。“昨日大房那边传来的话,说是三姑娘病重没能救回来,小小的孩子就那样没了。” “小姐今日只是起得迟了些,怕耽搁晚了老爷夫人再去了军营,所以才派奴婢赶过来。”春儿答道。岳崇南回到京城以后,便被派到京卫营,负责调教新兵,很少在岳府呆着。 而冷玉茹在边关时便建了一支女子军队,当初主要是负责救护伤兵等,这次一起带到了京城,冷玉茹也有意训练她们成为不亚于男子的士兵,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兵营里。 这时候,素青却是端了两碗凝香茶上来,轻声开口,“老爷、夫人,请用茶。” 春儿抬眼看了一眼,确定那碗里不再是杏仁蜜,便开口道,“老爷、夫人,奴婢还要回小姐的话,奴 婢先告退了。” “去吧。”冷玉茹点点头,“好生照顾着小姐。” 见春儿离开,冷玉茹对着岳崇南道,“我听说珠儿那个丫头身子也不大好,这春日天气干燥,我看厨娘这凝香茶做的不错,过会让素青送些过去。” “夫人做主便是,时辰也不早了,你且收拾下,咱们一同出门。”岳崇南是在边关认识的冷玉茹,二人在沙场上共生死,感情自然十分好。 “素青,一会将凝香茶给大夫人那送去些,午时不必备饭了。”叮嘱了素青一番,岳崇山和冷玉茹便离开了。 而千帆阁内,千帆可是一会没闲着。她今日哪儿都不打算去,因为她打算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的银钱,然后好好计划下去做点什么生意才好。 可是没等她将银匣子拿出来,岳不暇竟然带着人上门,看着他一脸怒气冲冲的表情,千帆就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来找自己的,定然是他的宝贝妹妹岳珠儿对他说了些什么。 “二妹妹今日怎么没有去祖母那里问安?”岳不暇压着火气,冷冷得看着岳千帆。 “原来是大哥。”千帆仿佛十分惊讶地开口,“大哥今日不用去伴读吗?” “今日休学。”岳不暇终究是男子,这些时日在皇家伴读也收敛了不少性子,当下也是装作一副平静的模样应声,“方才在祖母那里等了二妹妹许久,都未见二妹妹来问安,亏得祖母还说二妹妹贴心。” “千帆本意也是要去问安的,可是昨日实在受了惊吓,到现在想起来还惊魂未定呢。”千帆仿佛想起来就害怕到不行的样子,委屈地看着岳不暇,“为这事大姐姐都病了,千帆也只是个女儿家,怎么可能不害怕。” “岳千帆!”到底是定力不够,才不过十五岁的少年还是被千帆那毫不在意却故作夸张的表演激出了火气,猛然拍了桌子,大怒道,“你究竟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岳不暇!”千帆看着因怒气脸色通红的岳不暇,冷冷得开口,“平日里我没少听说你岳不暇欺负弟弟妹妹,当初我还不信,想着温文尔雅的大哥这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不过看你这幅架势,看来传言非虚啊。” 岳不暇还没说话,身边的小厮林子就先开口了:“二小姐,我们大少爷可不是那种草莽之地出来的人儿,您这么说,真真的是辱没了我们大少爷的身份。” 千帆看到这个前世就在人前人后明嘲暗讽自己是命犯孤煞丧门星的小厮,冷笑一声,眼睛盯着林子,突然一步上前,以迅雷掩耳之势狠狠打了林子一巴掌。 到底是有些功夫在身,饶是千帆是个女儿家,也将林子打得一个趔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嘴角还出了血。不过被打的他只顾着张着嘴,一 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平日里向来和善待人的二小姐。 千帆不等岳不暇说话,便怒骂道,“主子说话,你一个奴才竟然也敢插嘴,我倒是不知道,大伯家有了这样的规矩,竟然连个奴才都敢顶主子的嘴。这一巴掌就是教训,下一次,小心你的狗腿!” “二妹妹,这林子说什么也是我身边的小厮,轮不到你来教训。”岳不暇看着千帆道,“难不成二叔家对奴才的规矩就是随意打骂?” 听到岳不暇替自己撑腰,那林子顿时胆子又大了,捂住红肿的脸,含糊不清地嚷嚷道,“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大小姐现在这番模样,奴才看得都觉得难过得很,倒是二姑娘看着好得很呢。”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千帆也不多话,直接飞起一脚,将林子踢出老远,“跑到本姑娘千帆阁来撒野,今日本姑娘 就教教你怎么做奴才。” 话音一落,几步跟了上去,从正在打扫院子的婆子手里夺过扫把,对着还没爬起来的林子便是一顿猛抽,打得林子嗷嗷直叫。 千帆居的丫头婆子大都是从边关跟过来的,自然向着自家小姐,都不管不问地继续做自己的事,因为她们知道,小姐对下人向来和善,除非是坏心肠的刁奴,小姐才会如此痛下狠手。 “岳千帆!身为女子,你竟然如此粗暴不堪,无礼至极!”岳不暇看到自己的小厮被打得满地打滚,就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当下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跳着脚怒骂道,“你这样的女人和那些市井泼妇有何分别!简直就是疯婆子!” 千帆打得过瘾,丢掉扫把,回道,“大哥这般说千帆,千帆可真是太伤心了。千帆这可是在帮大哥立规矩,这样的眼里容不下主子的小厮留在身边,怕是会给大哥带来祸患的。我知道大哥 心地善良,舍不得约束下人,我这个做妹妹的替你教训恶奴,免得别人说大哥你不懂规矩,纵容下人对主子不敬!”说完又狠狠补了一脚,“敢欺负我千帆阁的人,活得不耐烦了!” 岳不暇气得满脸通红,本来是想来替妹妹杀杀岳千帆的气焰,没想到不但自己的人被打,自己还被气得无话可说,当下一甩袖子,也不管林子的死活,匆匆离开。 千帆却是大声笑道,“大哥要走了?妹妹就不送了。来人,把这个人扔出千帆阁,别脏了本小姐的地方!” 两个婆子得了话,连忙走上来,将被打得灰头土脸的林子直接丢出了院子,随后将门关上。 “哈哈哈哈…”躲在暗处的寒霜是暂时替自家主子在暗处保护这位岳家二姑娘,却被他看到了这么一场精彩的场面,顿时有些明白为什么主子这么喜欢留在这里了。主子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找个人陪在身边了。跟这样的姑娘在一起,定 然会很精彩吧? 不过没多久,这件事便传遍了整个岳府。下人房里,一个婆子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躺在床上浑身都是鞭伤的儿子道,“空儿,我就说小姐肯定会为咱们报仇的吧?” 叫做空儿的少年抹抹眼泪,对着自己娘开口道,“娘,等我好了,我就去为小姐做事。” “好孩子,快些吃药吧。”婆子连忙端过药,给自己的儿子喝下去。 无暇阁。 “我听闻你今日去了千帆阁大闹了一场,结果被人拿扫把打了出来?”大夫人给岳珠儿喂过药,又匆匆赶到儿子的书房。 “娘,那个岳千帆简直就是个泼妇,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岳不暇提起这件事就怒火冲天,“她不仅打了林子,还把人给扔了出来,这不是再打儿子的脸面吗?” 大夫人一听,面色又阴沉了许多,看着火大 的儿子不禁开口,“娘本来觉得你是个心里明白的,哪成想你到现在都学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不暇,你是个男儿,将来要建功立业的,不要把心思用在这些女儿家后宅之事上,否则耽搁的是你自己。” “娘,我见妹妹那般惊恐,心中愤然,本来想着,若是岳千帆好好与我说道,想来三妹妹那件事便是我多想了,与她无关。但是她哪里像受惊了的样子?好吃好喝,活蹦乱跳的,那件事定然与她有脱不了的关系。” “你以为娘不知道吗?我说过这件事你不必插手,我也知道你是心疼妹妹,但是不暇,男儿志在四方,你又何必上门去与她争执,白白让人看了笑话,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娘,不暇知错了。”岳不暇也知道今日之事闹得没皮没脸,也是自己思虑不周,毫无证据地去找岳千帆,即便说出了口也定然会被否认的。而且父亲说了那件事不许再提,若是惹出了什 么麻烦,到时候父亲定然还要怪罪于他。 “放心吧,不暇,你妹妹这件事娘一定会讨回来的。”大夫人拍拍自己儿子的手,“你宽心伴读,有了好出路才能光宗耀祖。” “不暇明白。”岳不暇点头应是,“只是林子被打的怕是几日都下不了床了,虎子又傻里傻气的,我身边也没个机灵的。” “回头,娘再从家生子里挑几个伶俐的。”大夫人应着,母子俩又说了好一会话,大夫人才离开。 “小姐,素青今日老老实实地送了凝香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春儿回来后,从院子里的丫头口里听说了岳不暇的事,又唠叨道,“小姐,我和岳礼都不在身边的时候不要随意动手,万一那岳不暇疯狗似的咬人怎么办?” “哎呀呀,我早上还教训那个小厮说没点规矩,不敬主子,你竟然说岳不暇是疯狗!”千帆笑着打趣道,“看来,该立规矩的是我才对。” “小姐,我现在跟你说的是很认真的事情。”春儿一脸无奈地为岳千帆研墨,“那个林子在外头狗仗人势,成日欺负弱小,本就该打,打死都不为过。” “我当然知道,不然我堂堂大将军的女儿值得跟他动手。”千帆得意地开口,“上次那个丫头都求到你跟前了,你也没告诉我,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我没想着这些小事让小姐费心。”春儿立在旁边看着千帆练字,“那婆子的儿子本就是个低等下人,无意间撞到了酒醉的林子,便被打成那样。按道理来说,虽然那婆子是咱们院里的人,但是小姐也总不能为了一个下人去跟个下人过不去,平白辱没了身份不是?所以我想着回头让岳礼教训他一顿也算是圆了小姐的名声。” “你替我想得周全,不过今日他自己送上门来被我打,我总不能谦让吧?”千帆笑眯眯地写着字,“有人求我打他,谁不打谁是傻子。” “这世间就是小姐的道理多。”春儿笑道,又低声道,“奴婢听说大老爷派人去了丰城,据说是请丰城最有名的相师来看看宅子。三姑娘那件事估计大夫人肯定会怀疑到小姐身上,到时候怕是有什么差错。” “京城这般地方,相师竟然比不过小小丰城,折腾那么远也不嫌麻烦。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大的事也难不倒你聪明的小姐。”写下最后一笔,千帆满意地看着那个字,笑道,“这辈子,说什么我也不会再委屈自己了!” 春儿一愣,凑上前去看,却见千帆笔下那大大的“狂”字笔势凌厉,一股漠视天下的霸气之感迎面扑来。“小姐的字真好!” “那当然。”千帆微微一笑。当年她最讨厌练字,后来得知洛朗逸最喜欢写字漂亮的姑娘,她愣是足足练了一个冬日。虽然她恨洛朗逸,但是的确因为那个不良人,自己也真心逼迫自己学会了不少东西。 自岳不暇带人来闹过之后几天,岳府上下都是十分平静,但是千帆却是知道,越是平静的表面下越是蕴藏着大阴谋。 岳珠儿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人也渐渐好了。倒是大夫人的气色愈来愈差,眼底都出现了脂粉盖不住的乌青。这一日老夫人终究是看不过去了,问道,“老大家的,你最近照顾珠儿是不是太辛苦了?气色怎么如此差?” “回婆母,没,没事。”大夫人低下头,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让老夫人焦急。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个老婆子?”老夫人一生气,问道,“那个张嬷嬷,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老夫人,这些天夫人夜夜惊梦,像是被什么魇着了,吃了好多副的药也不见效。”张嬷嬷是大夫人的陪嫁嬷嬷,自然说话也有些分量。 “前几日不是说那个丰城的相师来看过么?”老夫人想了想,诧异地问道。 张嬷嬷面露为难之色,当下也有些吞吞吐吐。 “你们这些人一个一个地说话也这么不利索,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老夫人不耐烦地开口。 “那相师掐了半天,说是府上有人命犯孤煞,阖府不利。” “小姐午睡起了没有?”梳着两个丫鬟发髻的夏儿匆匆赶来,问守在门口的秋儿和冬儿。几日前,在边关伺候岳崇南一家人的丫头婆子都到了岳府,老夫人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治家有方,因此也未曾过问。 果不其然,这些丫头婆子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丝毫不见慌乱。连岳府那些下人都啧啧称赞,纷纷议论二老爷和夫人真是管教有方。 “小姐这会还在睡着,没听见叫我们。”秋儿是个实心眼的,跟自家姐妹向来都是实话实说。 “快些叫小姐起来吧,老夫人那里马上派人来传了。”夏儿面露焦急地就要推开门进去。 “夏儿姐姐,小姐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睡觉。”秋儿虽然实诚,但是在自家小姐的事情上,哪怕是亲生母亲,也是没得商量。当然秋儿是孤儿,但是凡是小姐安排的,她绝对是惟命是从。 “夏儿姐姐,小姐午睡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不能到了京城就改了不成?”冬儿是个伶俐的,看到夏儿来到京城岳府之后那双桃花眼就提溜提溜转个不停,心里就颇为不满,这会说话自然也是不留情面。 房里的千帆早就醒了,就听着三个丫头在外小声争执,在旁守着的春儿看到千帆出神,低声道,“要不我出去打发了夏儿离开。” “不必了。大伯母一门心思针对我,夏儿刚来府上就跟那些一等姑娘打得火热,自然事先得了消息。估计,没多会祖母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就要过来了。”千帆起身,“你服侍我更衣吧。” “小姐,可有什么安排?”春儿扶着千帆起身,低声问道。 “嗯,待会我带着夏儿去便是,你让冬儿和秋儿跟着你去高姨娘院子里把上次准备的东西放进去,记住,别让人看到了。” “你们几个在外面嘀咕什么,来了京城反而愈发没有规矩了。”过了一会,春儿打开门,呵 斥道,“小姐醒了,还不快去服侍。” “是!春儿姐姐。”秋儿和冬儿听得春儿安排,立刻就进了屋子。 看着春儿就要进屋,夏儿却是小声嘀咕着,“都是大丫头,装什么小姐。” 春儿听得夏儿的话,心中叹口气,却也没有理会。怪不得小姐急着打发了夏儿,果然是个不安生的丫头。 夏儿进去的时候,千帆正斜倚在软榻上看书。午后的阳光落进来,在她湖蓝色的裙摆上洒下点点光晕,一眼看去,连她那略显英气的五官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味道,看上去格外静美。 “果然是京城的水土养人呢,小姐来了许久都变得柔和了。”夏儿连忙走上前去,“小姐,方才夏儿经过树林,凑巧听到两个丫头说是大夫人最近梦魇,相师说是有人命犯孤煞,阖府不利。据说老夫人已经遣了人去请大老爷和老爷了。” “嗯。我知道了。”千帆静静地应声,似乎 并未放在心上,“夏儿,你今年就十五了吧?” “回小姐的话,过了早夏便是十五了。”夏儿心中奇怪,但也是恭恭敬敬地回道。 “是时候给你找个婆家了。”千帆开口道,“你可有中意的人?” “奴婢,奴婢没有。”夏儿羞红了脸,嗫嚅着开口,“夏儿都听小姐的。” “嗯,我会留意的。”掩掉眸中莫名不已的光芒,千帆心中叹口气,果然,有些人永远都不会变。前世,若是她早早打发了夏儿,也许就不会变成最后那般模样吧? “小姐,冬儿可不嫁人。”正在给小姐梳头的冬儿却是快言快语地开口,“冬儿就打算一直服侍小姐,等到小姐以后嫁人,有了孩子,冬儿就给小少爷当管教嬷嬷。” “秋儿就留在小姐身边,哪儿也不去。”秋儿自然不如冬儿那样直爽,但是见到小姐要打发夏儿嫁出去,想到自己只比夏儿小几月,顿时慌了神,手都见了汗,“小姐,秋儿不想嫁人。” “你们几个就会哄我开心。”千帆笑着开口。看到夏儿脸色不好看,淡淡地说,“人各有志,小姐自然尊重你们的意思。”想留下的,自然是真心。不想留下来的,留下也是祸害。 春儿将糖茶端给千帆道,“小姐先用些糖茶,这次去老夫人那还不知道要多久,怕是要耽搁了晚饭的。” 而这边,还没等老夫人把人请来,大夫人秦婉却突然晕倒,下人顿时手忙脚乱,老夫人连忙又让人叫了女医过来。 老夫人的清雅居里,女医正在细细为大夫人把脉,没一会,女医便喜笑颜开地对着老夫人道:“恭喜老夫人了,大夫人有喜了。” “真的?”府里这些年都没有再添新丁,老夫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顾嬷嬷,待会封个红包给黄女医。” “谢老夫人。”黄女医听了自然欣喜,当下谢过,又细细嘱咐了张嬷嬷一些注意的事情。 待到女医走了,老夫人才拍着大夫人的手道 ,“你也是当娘的,怎么自己个儿有了身子还不知晓,回头让人好生伺候着,别有什么闪失。” “这些日子只顾着珠儿的身子,倒是忽略了自己个儿的小日子,婆母,那相师所言未必就是个准的,您这样把二叔他们都叫来,二叔怕是会多想的。”大夫人说着,又要垂泪。 张嬷嬷连忙劝道,“夫人您是个仁厚的,但是也得顾着自己个的身子,再说这会还没定着该怎么办不是吗?说不定大家商量商量会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 “老大家的,你且在这里侧房歇着吧,那些事就莫要操心了。”说罢,老夫人便由自己的大丫头瑞香扶着离开。 “夫人,这一次,老夫人自然会赶走他们的。”张嬷嬷扶着大夫人躺下,低声在大夫人耳边说道 “希望如此。”大夫人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但是她一直在等相师来,老夫人最重视的就是岳府的血脉,二房这些年就那一个姑娘, 老夫人就是疼,也会有个偏颇的。 没一会,千帆便听着外面闹哄哄的,起身迎了出去,便看到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碧玉带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进来。 “二姑娘有礼。”碧玉眉开眼笑地向着千帆行礼,“老夫人让奴婢来传个话,说是让二姑娘尽快过去呢。” 千帆点点头,转过头吩咐夏儿把披风拿来。 “这会还让碧玉姐姐跑一趟,真是辛苦了。”春儿连忙上前拉着碧玉的手,走到一旁低声问道,“姐姐可知什么什么事?” 感觉到手里蓦然多了锭银子,碧玉平日与春儿关系倒也不错,微微一笑道,“说是大夫人有喜了。” “劳烦碧玉姐姐照顾了。”春儿也是没再多问。 千帆走到院子外,突然停下来道,“夏儿随我去祖母那里便是,你们几个在院子里等着便可以了。” “小姐…”不等冬儿再说话,春儿却是拉住冬儿,恭敬地开口道,“是,小姐。” 方才因为她们三个挤兑自己,夏儿本来以为小姐已经讨厌自己了,这会小姐又像原来那样只带着自己,顿时喜笑颜开地跟在千帆身后。 千帆看着夏儿,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行人刚转过花廊,千帆眸子不经意地一瞥,却是发现一抹红衣突然从围墙处翻越出去,心中一顿,有些失神。这几日纳兰珉皓倒是都没有来找她,她虽然落得清静,但是心里反而生出些许失落。 “小姐,当心门槛儿!”夏儿出言提醒,千帆回过神,点点头。 千帆走到老夫人的清雅居时,岳崇山和岳崇南还有冷玉茹已经都在此处。大伯父房里的冰姨娘和高姨娘也难得露了面,立在下首处,紧守本分,默不作声。 “二小姐到。”瑞香的声音自外堂传来。 本来闭着眼睛靠在软榻上的老夫人,听闻这一声,正在转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缓缓睁开眼 睛。 门口侍立的瑞香打开帘子,顾嬷嬷倾身对老夫低声的提醒道:“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嗯!”老夫人由顾嬷嬷扶着坐起来。 千帆走进来便跟各人行了礼,见到父亲母亲都在,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爹爹和娘亲今日不必去军营吗? “你且过来坐,祖母有事相商。”岳崇南开口道。 千帆环视一圈,目光在高姨娘身上闪了闪,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夫人拿目光往屋子里了扫了一眼,道:“今日人都来齐了,老婆子平日里也愿管你们各自院子里的事,但是这次却是碰上了。”顿了顿,“珠儿身子还没利索,青儿…青儿还有给自己绣嫁衣,再者今日也没有他们小辈儿的事情,便不必传了。” 听闻此言,岳崇南没有什么表示,倒是冷玉茹眼皮一跳,心生疑惑。老太太这番话说着是没 有小辈的事,却是独独叫来了帆儿,难不成今日的事难不成与帆儿有关?到底是女人,又是做母亲的,冷玉茹自然对自己的丫头格外上心。 “方才老大家的在我这里说话,好好的突然晕倒了,黄女医来看过,说是有孕了。”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岳崇山道,“那些外头的事忙是忙,你也得关心关心你的媳妇儿,怀了身孕都不知道,有什么闪失才后悔就晚了。” “娘教训的是。”听闻自己有了子嗣,岳崇山的喜悦也是显而易见的。 只不过落在没有子嗣的高姨娘耳中,却是别有意思了,高姨娘心中愤恨,却是不敢表现出来,那一闪而过的阴鹜落在千帆眼里。 微微一笑,千帆倒是也不多言,静静地品着茶水。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千帆身上,说道:“帆丫头是个乖顺的,每日都来我这里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我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祖母这样说,帆儿才是愧疚呢。”千帆笑着答道,“这些年都不曾在祖母身边尽孝,是帆儿的不是。” “母亲,这些年儿子在边关未能侍孝于前,真是不孝。”岳崇南听到女儿的话,也是有些自责。 “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我自然知晓。”老夫人说了这话,顿了顿,才再度开口,“山儿,你上次请的那个丰城的相师,听闻是丰城有名的师父?” “是的,母亲。”岳崇山心中微微一跳,“那相师是孩儿专程打听过的,很有名,所以孩儿就派下面 的人去请了。” “前些日子,三丫头突生急病,也不是个富贵的,竟然就那样去了,这会太子殿下要纳青儿为侧妃的消息也是传了出来,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件事便瞒了下来,草草葬了。”老夫人缓缓地说道,“没成想,这个丫头倒是心不甘,回来祸害珠儿,幸而那位丰城的相师给驱除了。” “三妹妹本是个善心的,怎么会回来祸害大姐姐?”千帆却是一脸茫然地抬头问道,“原来在边关,帆儿就听夫子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想来三妹妹是舍不得向来与自己亲近的大姐姐,所以才会如此吧?没想到竟然落得魂飞魄散,唉,真是可怜…” “帆儿,不许胡说。”岳崇南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接下老夫人的话。在他的认知里,长辈说话,小辈儿除了听从绝不可以有所质疑,这是孝顺之道。而他却忘记了,他们夫妇在边关一直都是鼓励千帆自己拿主意,从未干涉帆儿自己的事,如此才养成了千帆这般性格。 “是,父亲。”千帆笑盈盈地应声。 “老大家这几日气色不好,那师父又看了一看,却是欲言又止。老大家的百般央求下,那相师才说,是府中有人命犯孤煞,妨己害人,阖府不利。” “那相师可有言明是谁?”岳崇山紧皱眉头,连忙问道。 “的确说了。”老夫人却是突然住口不言,叹口气,又闭上眼睛,默默转动佛珠。 冷玉茹见此情景,心思一转,目光落在千帆身上,“难不成,老夫人说的是帆儿?” “娘,相师说的是谁?”岳崇南到底是个男人,又是武将,向来不会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当下直言道,“娘,若是真是对府里有妨碍,尽早迁出去才好。若是冲撞了大嫂,到时候怎么都说不清楚的。” “父亲说的极是。”千帆笑眯眯地附和着,“祖母尽管说便是,不管是谁,为了大伯母,为了岳府,大不了便是搬出岳府而已。” “罢了。”老夫人长叹一声,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千帆身上,道,“相师所言之人,正是帆儿。” 一时间,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平静如水的千帆身上。 而千帆却是仿佛没有听到老夫人的话一般,静静地品茶。 老夫人眸光微暗,单是这份遇事之后的从容,大房里的孩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可是这种鬼神之事,岂能不重视?为了岳家百年基业,为了岳家子嗣,她 却不得不做主… 而岳崇山心中却是有些兴奋,方才老二可是自己说的,若是不合岳府,那便搬出去的,既然此人是岳千帆,那么二房就肯定要搬出岳府的… “那相师是大伯父请来的,向来定然是公正的。”微微一笑,千帆放下茶盏,“只是祖母可曾再请相师来看过?” “自然没有。”老夫人虽说心中愧疚,但是到底被人捧着过久了,语气里微微有些不悦。 “娘,既然是帆儿,那我们便搬出去好了。”岳崇南和冷玉茹无声的交换了意见,岳崇南开口道,“反正圣上分给我的宅子也是空着,回头收拾下便能住下的。” “二弟莫要这般说。”岳崇山虽然心中欣喜,但是还是做出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娘,虽然那相师是孩儿所请,但是也不一定就做的数,不如再请个相师来看看。” “这样也未尝不可。”老夫人点点头,却忽然听到侧房那边传来一阵尖叫,“不好了,大夫人流血了!” 屋里的人眼皮子一跳,老夫人连忙跟顾嬷嬷说道,“赶快去寻女医来看看,莫要出了岔子!” 岳崇山连忙也起身去了侧房,两个姨娘也跟在后面。老夫人落在千帆身上的目光却是深刻了许多,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千帆抬眼望向老夫人,嘴角微微一笑,再度低下头,仿佛毫不在意。老夫人心中一惊,“难不成这个丫头早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那相师来的时候没有几人知道,她一个丫头又从哪里得知…” 一番折腾之后总算是有惊无险,众人再度回到老夫人房里的时候却是都安静了下来。没错,这会所有人的心思都在这件事上,若是在等寻了相师,万一大夫人的身子被冲撞,那该如何是好? “娘,此事就这样定下吧,明日我们便搬出岳府。”若不是今日时辰过晚,岳崇南恨不得现在就搬走,免得别人拿着此事污蔑自家姑娘。 “倒是委屈你们了。”老夫人于心不忍,同样都是孩子,她终究还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的。 “祖母,不知那位相师当初是如何说的?”千帆却是突然问出一句,“那相师又不会知晓帆儿的名字,自然是有另外说辞的吧?” “那相师说,府中西南角所居之人,命犯孤煞,阖府不利。妨己害人,实为大凶。”顾嬷嬷连忙应声。此事她们都是听张嬷嬷说的,眼见老夫人心中难受 ,便自作主张答了话。 “西南角?千帆阁吗?”千帆笑道,“若是帆儿没有记错,千帆阁不远处似乎就是高姨娘的潺水居吧?为何祖母就断定相师所说之人是帆儿,而非高姨娘?”话音一落,却是突然指着高姨娘的脸道,“高姨娘,您的脸怎么了?” 众人都向高姨娘望去,却发现高姨娘白净的脸上却是突然起了些红红的疹子,高姨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从昨儿脸上就起了疹子,小丫头说是春风料峭,许是怕风症。” “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起疹子?让黄女医过来看看。”老夫人被千帆一说,顿时也有些怀疑。 老夫人一惊,连忙吩咐道,“叫高姨娘的丫头将人送到院子里去,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出来!” 高姨娘听闻,顿时吓呆了,如果她真是染上了瘟疫,那就有可能救不回来了,就算救回来,老爷估计早就腻了她,想到这,高姨娘的眼泪就滚了下来,哭叫道,“老爷,救救奴家吧!” 高姨娘原本是大夫人身边的丫头,后来大夫人有了身孕,便给高姨娘开了脸,抬了姨娘。岳崇山想起平日里高姨娘的温柔,心下一软,却听老夫人大喝道,“赶快把人拉回去!”这才想起她可能得了瘟疫, 吓得连忙离得远远的。 高姨娘两个丫头听闻高姨娘得了瘟疫,自然吓得都不敢靠前,但她们自然不敢违逆老夫人的命令,只能连忙将哭喊的高姨娘押走,关到她的院子里去了。 黄女医找了厚厚的布巾把自己的口鼻掩住,又忙说道,“待会老夫人安排人用醋熏熏屋子,想来这位姨娘呆的不久,倒也无妨,我且去看看病情如何,若是严重,老夫人还是另做打算吧。” “黄女医,你仔细看着些,看看是不是怕风症之类的。”转过头又问岳崇山,“你昨日没到她房里去歇着吧?” 岳南山脸色一白,被老夫人看在眼里,顿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黄女医并没有耽搁很久,很快便回来了,对着老夫人道,“那位姨娘的症状看上去与瘟疫相似,但是还不能确诊。老夫人还是防着些好,吩咐下人用石灰水清洗下府里上上下下,万不能大意了。” 老夫人脸色阴沉,对黄女医道,“你且看看大老爷,昨日他倒是去那姨娘院里歇着的。” 黄女医连忙应声,净了手,又给岳崇山把脉问诊。“老夫人放心,大老爷没事。但是大老爷这两日还是要先注意些,多用艾蒿沐浴,想来并无大碍。” “那就好…”长舒了口气,老夫人也是面露疲色,顾嬷嬷连忙差人送了女医。 被高姨娘的事一闹,众人再度陷入了安静,却不想顾嬷嬷却是匆匆走进来,将一对木偶小人儿摊在老夫人面前,对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方才碧玉在高姨娘院子里看见了这个!” “这个恶毒的女人!”看到这一对木偶小人,老夫人终于勃然大怒。 千帆看着顾嬷嬷手里的木偶小人,眸光一闪,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看着老夫人,“祖母,这个小人偶好漂亮,是给帆儿的礼物吗?” “帆儿!”冷氏连忙拉过千帆,低声道,“祖母现在有事情要问,不要乱说话。” “嗯。”千帆乖乖地待在冷氏身边,不再言语。 “山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太宠那个贱婢了。”老夫人想来是气过了,也不顾岳崇南一家和冰姨娘都在,一把抓过顾嬷嬷手中的小人偶,直接丢到岳崇山面前。 岳崇山低头一看,也是勃然大怒,那人偶刻得栩栩如生,正是大夫人秦婉与暴毙的四小姐岳青儿。 要问如何分辨是四小姐岳青儿,自然是从衣着上分辨,岳青儿穿得较为素雅,自然与喜欢华 装的三小姐是不同的。 “你们都先回去吧,今日这事就此作罢,不许再提。”老夫人这才想起来千帆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都离开。 岳崇南知晓此事是大哥的私事,自然无意再听,但想着方才老夫人说帆儿是命犯孤煞之人,又有些踌躇,冷氏拉过他,摇摇头,一行人便鱼贯而出。 房内只剩下老夫人和岳崇山,顾嬷嬷是老夫人的心腹,自然也没有离开。 “碧玉那丫头怎么说的?”老夫人瞧着顾嬷嬷问道。 “先前碧玉便领着黄女医去高姨娘的院子,无意间发现角落里蹲着一只黑猫,碧玉老家里便流传黑猫不祥,当下便想着将猫赶走,免得沾染了晦气。” 顾嬷嬷方才便把来龙去脉问的清清楚楚,于是继续说道,“那只猫见有人来赶就逃走了,碧 玉就看到了这两个人偶,想着事态严重,就赶忙先回来将此事告知了老奴。” “我想着那四丫头好好的姑娘,本都要嫁给太子做侧妃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起疯来,想不到倒是这个害人精做的孽。” 老夫人气冲冲地看着大儿子岳崇山,骂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若是偏颇后宅里的哪个女人,你就会有失公允,那高姨娘本就是个心胸狭窄的贱婢,自然看不得人家好,竟然连主子都敢诅咒,都是你惯出来!” “娘,你莫生气。”岳崇山连忙拍着老夫人的背,给老夫人顺顺气道,“那冰姨娘木讷,高姨娘到底是知冷知热的,所以才会宠着她了些,哪想到她有这些歹毒的心思?” “如今她得了瘟疫,倒也是上天惩罚了她,你自己想个法子打发了吧。”老夫人摆摆手,“今日我也乏了,你回去吧。” “那二弟那边…”岳崇山想着方才正说到二 弟搬走的事,见这会老夫人又不再提,心里有些失望,试探地开口问道。 “山儿,那相师说的阖府不利之人,是你的姨娘,不是帆儿!那高姨娘这会连自己都搭上了,你还想如何?”老夫人一眼瞧出了自己大儿子的心思,怒道,“你把自家后宅的事处理干净再说吧。” 见老夫人这次真的发怒了,岳崇山也不敢多说,当下脚步匆匆地离开。 “真是不省心的东西。”老夫人啐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在骂谁。 顾嬷嬷连忙扶着老夫人躺下,宽慰道,“老夫人,今个儿您也累,还是歇着吧。” “这次的事怕是得成了横在老二家心中的一根刺,哪日碰到了,说不定就恨上了。”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有些事老夫人自然看得要远些。 叹口气,老夫人真心有些累了,“我虽说心疼老二家常年在边关打仗,心疼帆儿自幼在外吃 苦,但是真等到出了事的时候,却还是偏帮了山儿,总归来说,即便南儿不计较那些,帆儿怕是迟早要计较的。” “老夫人,二姑娘虽说伶俐,但是到底是个孩子,再说她也是真心孝敬老夫人的。”顾嬷嬷自然知晓老夫人的担忧,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宽慰她道:“那相师并未言明,咱们想到二姑娘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想必二姑娘不会记恨的。” “可是帆儿说的也有道理,那西南角住的并非她一人,我却直接判定是她。”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如今已经这般,你将大夫人送回自己的院子,让她好生养着吧。” “是。”见老夫人闭上眼睛,不再言语,顾嬷嬷便悄声退了下去。 顾嬷嬷差人用软轿抬了大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并对大夫人说,“老夫人今个儿乏了,所以嘱咐老奴跟夫人说一声,让您平日里多注重自己的身子,府里的事不必太过操劳。” “多谢婆母关心。”大夫人欠着身子,笑着应声,“张嬷嬷,送顾嬷嬷。” 没一会,张嬷嬷便回了屋子,低声对大夫人道,“顾嬷嬷说相师所言之人乃是高姨娘,并非二房家的姑娘,还让老奴约束着下人,不要乱说。” “怎么会变成高姨娘?”大夫人眉头一皱,先前她在岳崇山面前装作无意间提起丰城有位有名的相师,又劝说他丰城离京城远,即便看出什么不妥也不怕那人会说出去。 所以后来岳崇山才会派人去丰城请那位相师,至于请来的,自然是大夫人安排的人,大夫人猛地一锤床沿,怒道:“真是没想到,竟然又被这个丫头躲开了。” “夫人,您怀着身孕,万不能动气。”张嬷嬷劝道,“他们只要不离府,咱们就还有机会,这次的事折了高姨娘也未必不是好事,那个贱婢自从得了老爷的眼,就有些不听话了,这会没了 不正合咱们心意么。” “也只能这样了。”大夫人叹口气,摸着小腹道,“你回头去细细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奴知晓。”张嬷嬷点点头,应道。 因为相师之言冤枉了千帆,冷氏私下里好好安慰了千帆一通,唯恐自己的宝贝女儿难过,千帆和冷氏说了许久的话,又连连保证自己没有多想什么,才被放回自己院子。 “春儿,我有些乏了,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千帆轻声说道。 “小姐,水已经备好了。”春儿连忙应声,她向来了解小姐的喜好,服侍着千帆走进屋里,换下外衣,低声问道,“小姐,一切可还顺利?” “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千帆缓缓迈进浴桶,笑道:“你这边出了岔子?” “没有。”春儿摇摇头,说道:“冬儿一直 躲在高姨娘的院子附近,看到碧玉拿了东西离开才回来的。” “那东西是谁放下去的?”千帆舒服地泡在水里,闭上眼睛问道。 “岳礼。”春儿应道,“咱们几个虽说都多少有些功夫,但是毕竟不如岳礼,就让他趁着院子里没人的时候埋下了。” “看来有人帮咱们呢。”千帆笑着说道:“那对木偶那么精致,可不是经你手刻出来的东西。” “小姐是嫌弃春儿的手艺吗?”撇撇嘴,春儿不乐意地说道,“听冬儿说碧玉好像是在赶一只黑猫,结果黑猫从墙头处跳了出来,碧玉没多久便拿着东西跑回清雅居去了。” “嗯。”千帆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外衣,“把衣服上的木棉花香洗干净。” “是,小姐。”春儿收了衣服,便走了出去。 前世,高姨娘一直是大夫人的爪牙,自己被相师言明乃命犯孤煞之人,高姨娘便落井下石,经常欺辱她,不过她也向来是个蠢的,总是被大夫人挑唆几句便来找自己的麻烦。 不过后来,高姨娘因为争宠,与大夫人交恶,大夫人不知道如何得知了高姨娘对木棉花粉过敏,结果安排人在她的房里日日摆上木棉花盆栽。 高姨娘因为过敏症迟迟不好,不但失去了大伯父的宠爱,还由于大夫人故意不让人为她医治,生生抓破了自己的脸,最后落得跳湖自尽的下场。 之前千帆早早地便在裙子上洒了木棉花粉,进门的时候故意在高姨娘面前抖了抖裙摆,待到所有人都以为命犯孤煞是自己的时候,便将视线转移到过敏的高姨娘身上去。 随后又安排春儿她们将那巫蛊之术的人偶埋入高姨娘的院子里,彻底坐实高姨娘的阖府不利 之名,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千帆缓缓沉入水中,透过波光鳞影看着外面的世界,前世,大夫人用这样的谣言毁了自己的一生,今世却因为她的重生将这一切提前,今后的路会不会有变化? 千帆不知晓,但是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落到前世的境地!不管是岳家还是其他,每个家族迁徙百年都会如此,争权夺利,为了一己之私害人,杀人… 那些肮脏的角落全被掩盖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心软呢?祖母,真是对不起了,岳家已经并非千帆的岳家,只有父母在的岳家才是千帆的心归之处。 “你想淹死自己吗?”突然,水光之上一片火红,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一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扯出了水面。 “哗啦…”因为千帆的突然起身,浴桶里的水被拍打的水花四溅,千帆也被水呛得回过神,下一刻,纳兰珉皓紧张的面容即映入眼帘。 “你在做什么?”千帆眨眨眼,看着因为被溅了一身水,同样湿淋淋的纳兰珉皓,突然反应过来。 “啪!”下一刻,千帆甩出的一巴掌,已经实打实的落在了纳兰珉皓的脸上。 纳兰珉皓愣了愣,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看着她问道,“你不是要寻死?” “你才要寻死!”千帆瞪着他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得说道:“谁要死在浴桶里!要死也换个死法好不好!”前世,她都没有机会选择怎么死,这一世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死去? “我以为你要寻死,所以才来救你的好不好,真是狗咬吕洞宾。”纳兰珉皓这才松开手,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又摸着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道,“你个疯丫头,打人打得那么重!痛死了。” “是你先闯入我的闺房,偷看我洗澡,我打的是登徒浪子,纳兰世子是浪子吗?”千帆看着从脖颈处就被中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自己,心下一笑,这个纳兰世子在救下自己的时候还想着拿衣服包住自己,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我若是登徒浪子,京城没有一个人能抓到我。”纳兰珉皓摸着脸背过身去,不去看她,说道:“你快些出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方才虽然用衣服包住了她,却还是不可避免的碰触到了千帆的胳膊,隔着那一层薄薄的中衣,纳兰珉皓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幸好挨了一巴掌,不然还真是不太好解释。 千帆看着背过身去的纳兰珉皓,突然觉得好笑,他们之间从未说过什么情话,甚至也不过见过几面而已,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屡次让她卸下心防,没来由的信任。 听着千帆从浴桶里走出来,水落在青石板地面上,滴滴答答像是雨水落下,纳兰珉皓突然出声道:“穿上鞋子,地上凉。” 刚走下地的千帆愣了愣,前世从没有人会在意这些细节,即便是洛朗逸,哪怕她为他在战场上厮杀流血,他也不曾如此关心她的。 而现在,第一个给予她如此细致关心的男子,竟然是那个传言中风流不羁的纳兰世子。 “好。”心中微微一叹,千帆只是简单的应声,随后在屏风后换好了衣衫,转过屏风静静地看着那一身火红衣衫的男子。 他的背宽阔厚实,墨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添了些许凌厉之势,但就是这样一个从背影看上去都狂妄不羁的男子,却让千帆想到了一个词——岁月静好。 “纳兰世子。”千帆轻声开口,心中带着些许惋惜,仿佛自己打破了一副世间绝好的画面。 纳兰珉皓转过头,看着已经换了一身青莲色长裙的千帆,笑着开口,“小丫头,你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纳兰世子说什么都好听。”千帆淡淡一笑,对着纳兰珉皓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纳兰世子出手相助。”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纳兰珉皓笑了笑,随后一脸嫌弃地说道:“那个木偶巫蛊虽然是湟源国很早流传在坊间的诅咒术,但你们做得也太难看了点,谁能看的出木偶是谁?” “本意就是为了栽赃,他们心中想的是谁那便是谁。”千帆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意图。 纳兰珉皓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千帆道:“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对木棉花过敏?我发现你对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几乎了若指掌。” 避开纳兰珉皓探究的目光,千帆笑道,“当然是查到的。” 纳兰珉皓见她不愿说,也没有深究,只是笑道:“我就喜欢丫头你做坏人就是做坏人的模样,不过我长那么大,你可是第一个打我的人,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世子大人大量,怎么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过意不去。”千帆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最初也是好意。 “我当然过意不去,不过要是你以身相许,我就 原谅你了。”纳兰珉皓一脸笑意说道:“怎么样,小丫头,要不要考虑下?” “不要。”千帆翻翻白眼,问道,“方才你说有事找我,究竟是何事?” “你身边的丫头侍卫,武功太低。”纳兰珉皓连忙说道,“我那里有两个武艺高强的丫头,想给你带在身边,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要做的事,你身边的人能帮上忙的太少,所以才冒然开口问你。” “好。”千帆也没有推辞,看着纳兰珉皓问道:“世子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事都需要利益交换不是吗?这是前世她扶持洛朗逸坐上皇位之前就学到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你。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看着千帆皱起眉头,纳兰珉皓明白了千帆的心思,笑道:“我说过,只要你以身相许,我的都是你的。” “纳兰世子,之前千帆都可以当做世子在开玩笑,但世子准备送来的丫头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所以 请世子慎重考虑下究竟需要我做什么。”千帆慎重地开口,“等到世子想到了,我再要那两个丫头也不迟。” “有,有,有…”纳兰珉皓见她沉下脸来,连忙一叠声地开口:“换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千帆看着纳兰珉皓,问道。 “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但是一个条件换两个丫头,很划算,对不对?”纳兰珉皓的笑容里总是带着许多意味不明的感觉。 千帆想了想,她身边的确是需要用人,便点点头道:“好,只要不违背千帆初衷。” “成交!”纳兰珉皓笑着打了个响指,两个俊俏的丫头便出现在房间里,跪在千帆面前,恭敬地开口道:“翠烟、翠柳参见小姐。” “嗯,”仔细打量了两个丫头一番,千帆满意地点点头。 纳兰珉皓果然对她的心思拿捏地格外透彻,知道她向来喜欢乖巧的丫头,便派来翠烟、翠柳这种看上去就无害的女子来,殊不知这样的女子才是杀人利器 。 “小姐!”还没等纳兰珉皓来得及说话,春儿突然冲了进来,看着房里那个湿漉漉的红衣男子,顿时大张着嘴巴,呆在原地! “小姐,他…”作为千帆的丫头,春儿已经尽可能保持自己的冷静,没有大叫出声,她看小姐一脸平静地与这个男子说话,定然是相识的,所以心里明白,自己如果一旦叫出声,损害的绝对是自家小姐的名声。 “春儿,先出去等着。”千帆静静地摆摆手,示意春儿先离开,又说道:“你带着翠烟、翠柳找个侧房安顿下,记得,不许任何人靠近我的房间。” “是,小姐。”春儿点点头,连忙退了出去,翠烟和翠柳也乖巧地跟着离开。 “纳兰世子,你没事吧?”千帆看向纳兰珉皓,心中生出一丝疑惑。 以纳兰珉皓的功力绝对可以很快用内力将湿衣服变干,可是如今这个风姿绝色的男子就这样湿淋淋地立着,一脸无辜地看着千帆。 千帆眸光一闪,诧异地问道:“以你的功力,应该很远便可以察觉到春儿走近的,为何今日你竟毫无警惕心?” “人有失手而已。”纳兰珉皓笑眯眯地答道,“我本来以为你身边的丫头没有可用之人,想不到见到方才那样的情景,那丫头竟然没有大叫出声,真是不错。” “纳兰世子,既然你有心帮我,那么我们在某些方面应该坦诚相待,例如今日,若是闯进来的不是春儿,怕是千帆有口难辩。”千帆虽然知晓这事牵扯到纳兰珉皓的私事,还是有些怒气在心底蔓延开来。 “你在生气吗?”纳兰珉皓诧异地挑挑眉毛,笑眯眯地开口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生气,小丫头你是在担心我吗?” 看着千帆因为被看穿而有些不自在的模样,纳兰珉皓心里突然有一种叫做温暖的东西划过。 “我是在担心我自己被你害死。”千帆看着他,凶巴巴地开口:“若是没事,世子还是快些回去吧。” 这样下去,怕是要着凉的,千帆心中这么想着,自己倒是先吓了一跳,后半句话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每月的十五,我的功力就会消失三日。”纳兰珉皓突然笑着回道:“小丫头,下一次记得不要在这几日冒险,免得哥哥担心,知道吗?” “你是哪门子的哥哥?”千帆翻翻白眼,摆着手说道:“没事就赶快滚,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跑来逞能。” “我就知道小丫头是担心我,来来来,哥哥抱抱。”纳兰珉皓一脸坏笑着走上前来,伸手要抱千帆。 千帆身子一转,躲开了他的狼抱,笑骂道:“你的暗卫死去哪里了?赶快把你这个无良主子带走。” “小丫头是不是担心我受寒?”眼睛一眯,纳兰珉皓仿佛能看到千帆的心里去,活像个得了宝贝还耍乖的千年狐狸,“既然小丫头这么关心哥哥,那哥哥就赶快去换衣服,不过最近几日我都会比较忙,你自己万事小心。”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是没规矩。”千帆还 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那位妖孽世子便已经没了踪影,嘟囔了几句,便就此作罢。 “主子,您没事吧?”等在外面的寒霜见自家主子出来,连忙扶住他,发现纳兰珉皓的脸色发白,顿时惊呼不好,“主子,您的寒毒又发作了!” 京城外,城郊的某座大宅里,纳兰珉皓脸色苍白地泡在温泉里。 “纳兰小子,你是想死吗?”一个黑衣老头一脸乖张地看着水里的纳兰珉皓,“这里不比外蜀,你怎么能这么大意?不在这里泡着,四处乱跑什么?” “云先生,今日之事实属意外。”饶是如此虚弱,纳兰珉皓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纳兰小子,你也别怪老头儿教训你,什么都比不得自己的身子骨重要。”云先生是看着纳兰珉皓长大的,因此知晓纳兰珉皓的性子,不禁好奇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亲自去办?” 纳兰珉皓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温泉水中运功疗伤,云先生见他不答话,也没有多问,收拾好东西便退了出去。 “先生,主子没事吧?”寒霜见云先生走了出来 ,连忙问道。 “已经压制住了。”云先生抬手弹了寒霜脑门一下,怒道:“你个臭小子,我让你看好人,怎么搞成这个模样?” “哎呦,我错了,云先生!”寒霜捂着脑门叫道,“我还有事,云先生,先走了!”说罢已经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翌日一早,千帆刚一起身,翠烟已经倏然出现在房内,“小姐,奴婢伺候小姐更衣。” “翠烟,你不必如此。”看来翠烟一早边等在这里了,千帆微微一笑,说道:“这些琐事平日里交给春儿她们去做便好,你和翠柳若是休息不好,怎么护着这里的安全?” “小姐放心,不妨碍的。”翠烟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贝齿,看上去可爱非常,“春儿姐姐听闻奴婢和翠柳是来保护小姐的,便将我们安排到旁边的侧房,小姐若是有事可以随时叫我们。” “小姐。”没一会,翠柳也出现在房内,对着千帆说道:“昨晚上亥时,高姨娘便自尽了。” “自尽?”千帆扬眉笑道:“翠柳,你说话一直都是如此隐晦的吗?”高姨娘那个人最怕死,一个最怕死的人怎么会自尽? 翠柳听到主子打趣,顿时一愣,随后挠挠头,略显憨厚的面上露出羞涩的笑,“回小姐的话,昨日大房岳崇山身边的贴身侍卫潜入了高姨娘的房间,将高姨娘勒死以后伪装成自尽的样子,今日一早才被小丫头发现。” “女医不是说了是瘟疫?”千帆奇怪地问道,“怎么他们还敢靠近?” “许是小姐当时用的花粉并不多,高姨娘脸上的红疹在晚饭后就退了,女医来看过才说是花粉过敏。”翠柳似乎对所有的事都打探地清清楚楚,“高姨娘不知道出了木偶的事,所以没想到岳崇山会痛下杀手。” “小姐,秦家出事了。”春儿这时也走了进来,说道:“我听下头的小丫头说,秦元是在后花巷找到的,连衣服都没穿,秦家本来是要把此事瞒住的,可惜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都传开了。” “这样的人死了也干净。”像这种欺男霸女的人,死多少都不为过,千帆微微探口气道:“只不过怕是要连累几个烟花柳巷的姑娘了。” “没有没有。”春儿知道自家小姐向来没有门第之见,当下摆手道,“听说纳兰世子在圣上面前无意间说出了这件事,圣上大怒,说秦家家风不正,下旨让秦家闭门思过,不准牵连任何一人。” “落得这番下场是秦元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他倒是做了件善事。”没想到纳兰珉皓会因为秦元调戏自己,直接下手杀了他,千帆微微一笑,转过头对春儿说道:“叫岳礼来一趟!” “小姐,您找我?”岳礼得了消息,很快便出现在千帆面前。 “岳礼,从明日开始,你就不用再做暗卫了,跟父亲一起去兵营吧。”纳兰珉皓说岳礼武功太低,千帆仔细想过,岳礼做暗卫,武功自然不高,但若是去了兵营,他的武艺已经算得上佼佼者。 “小姐,为何要赶岳礼离开?”岳礼听到千帆的话,呼吸陡然一窒,“是不是岳礼做错了什么?” 这些年他一直紧守本分,安静地做小姐的暗卫,从未有过出礼的举动,可为何小姐会赶他离开? “岳礼,我虽然是个姑娘家,但是以后要做的事绝非仅限于这后宅之中,若是有一日我在战场上厮杀,岳礼你能为我做的,难道只是替我在身前挡箭吗?”千帆的目光落在岳礼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小姐,为何要去战场?”岳礼不明白,小姐只是个锦衣玉食的姑娘,今后只需要找个好婆家,相夫教子便可以度过安稳的一生,为何还要去战场? “岳礼,有的时候我倒是觉得你和秋儿很配,都那么实心实意。”千帆笑着打趣道。 岳礼脸微微一红,连忙开口,“小姐,岳礼愿意听从小姐的一切安排,只是不明白小姐为何会想到战场去。” 果然是个实心眼的人,千帆笑道,“岳礼,你问我为什么想到要去战场,我可以告诉你,我心里的岳家绝非现在这番模样,我要让父亲的岳家军响彻天下!” “小姐!”岳礼真得惊住了,看着千帆眼中灼灼的光彩,他猛然跪在地上,坚定地开口:“小姐,岳礼明白,岳礼会成为大将军,会成为小姐在战场上的左膀右臂!” “你明白就好。”千帆微微笑道,“岳礼,我身边那两个丫头也是武艺高强之辈,你大可放心我的安危,至于去兵营的事,你去找父亲说一声,想来应该没有问题。” “岳礼明白!”不知为何,岳礼的心中此刻充满了力量,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沉睡的 东西被唤醒,在他的体内澎湃叫嚣着。 看着岳礼眼中迸发出的神采,千帆便知道自己这一步并未走错。世间,男儿都想建功立业,对于岳礼来说也是如此,只不过,他总是将守护自己放在第一,以至于掩盖了他心底的真正想法。 高姨娘的死仿佛只是一片轻轻飘落在水中的落叶,没有掀起一丝涟漪,岳崇山只是让人随意置办了高姨娘的身后事,老夫人也只是念了句佛语,便在没有提起这个人。 过了几日,千帆单独带了夏儿去荷花池边散心,路上千帆突然开口问道:“夏儿,你觉得妾室如何?” “小姐…”夏儿不知道千帆是何意,也不敢接话。 “夏儿,我是什么脾气你不是不知,有什么话尽管说。”千帆微微一笑,说道:“高姨娘的事,你想必也看到了,若是犯了错,就只能如此草草安葬,毫 无地位可言。” “还,还好。”夏儿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实话,只道:“那高姨娘只能说自己比较蠢而已。” “做姨娘有做姨娘的好处,不愁吃穿,但要看正室夫人的脸色,落魄的时候连个丫头都不如。”微风习习,吹起千帆的发梢,落日的余晖在千帆脸上跳跃着留下点点光影。 “奴婢觉得,总比一辈子做奴婢强。”夏儿嗫嚅着开口,看千帆并没有发怒的样子,胆子又大了点,说道,“像奴婢这样的大丫头,顶多许个管事的儿子,若是当家的不争气,以后就得为生活奔波。” “你说的也是个理。”千帆点点头,说道。 “但是做姨娘不同,若是找个当家祖母殁了的,还是有可能当主母的。到时候再有个儿子傍身,这一辈子就不愁了。”夏儿见千帆认可了自己的说法,才放心地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你自己想好了?”千帆淡淡一笑,看向夏儿。 “小姐,奴婢胡说的,奴婢要留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 “夏儿,我虽然有时候不够心细,但是你们几个的事我还是记得的。”千帆看着夏儿,言辞恳切地说道:“我是打算找个稳妥的人,将你许给他,现在看来,你是想进入高门的。” “小姐,奴婢,奴婢…”夏儿不敢否认,因为她就是这样想的,她不想嫁给那样的普通人家,在千帆身边做丫头久了,吃穿用度千帆都没有短过她们,若是嫁个不争气的以后会吃苦的,这点是夏儿想都不敢想的。 “你觉得岳家如何?”千帆低下眉眼,看着夏儿道,“岳家,大房。” “小姐…”夏儿是个聪慧的,顿时惊讶地抬起头。 “夏儿,愿意不愿意是你的事,至于如何做那也是你的事。”千帆轻轻地开口。 那话轻飘飘的仿佛从未出口过,却像那圣洁的羽毛,缓缓扫过夏儿的心,使得她的心痒痒的,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奴婢明白小姐的意思。”夏儿面色微红,仿佛想到了锦衣玉食的未来。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千帆起身,轻轻拂了拂裙摆,仿佛在扫去什么东西。 “夏儿,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自己承担。”千帆淡淡地看着她,说道:“若是你选了这条路,那么以后与我就再无关系,你可考虑清楚了?” “多谢小姐成全。”夏儿突然跪在地上,对着千帆深深地磕了个头,那心思顿时明了。 千帆稳稳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思绪翻转。 “夏儿,我本想许你安稳人生,却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既然如此,那不如为我所用吧,我亲爱的大伯母,既然你有了身孕,我就备份大礼送给大伯父吧。” 岳府莲花池塘不远处的假山中,有一个人工挖出的石洞,洞内十分清爽,今日早朝上,岳崇山的死对头又跟他争执了一番,让他十分恼怒,这会对着棋盘也是毫无心情。 这些年在京城韬光养晦,做到御史大夫,岳崇山其实并不甘心,他一直在等,等待可以出手押宝的时候,若是那些皇子里有堪当大任的,那么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就在心中郁闷的时候,突然一阵歌声轻轻传来,紧接着便是池水的拍打声,岳崇山缓步走出假山,便看到一个身着麻衣的少女坐在池塘边,一双白嫩的小脚轻轻踢打着池水。 “你是谁?”岳崇山心中一动,出口问道。 “奴婢,奴婢见过老爷。”夏儿有意没有称呼岳崇山为大老爷,以至于让岳崇山先入为主地以为夏儿是大房院子里的丫头。 看到夏儿赤着脚跪在地上,岳崇山突然有些失神,十五岁那年,他与他人赛马,遥遥领先之后便有些得意,没想到那马儿突然受惊,将他摔了下来,他顺着山坡一直滚到了小溪边才停住。 当时迷迷糊糊中的岳崇山便隐约看到一个身着麻衣的少女坐在池塘边,一双白嫩的小脚轻轻踢打着池水,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昏倒的他,才起身赤脚走了过来,温柔地开口,“你还好吗?” 可是当时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少女的面容便昏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岳府,他问了很多人,花了很久去找那个姑娘,始终没有找到,这件事,也就是成了岳崇山几乎已经遗忘的记忆。 夏儿身上始终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但是沉浸在回忆中的岳崇山并没有在意,他只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记忆中那个救过他的少女与面前的婢女慢慢重叠,仿佛成了同一个人… 而这边,千帆午睡醒来,刚一起身,翠烟便立刻出现,很快为千帆穿好了衣服,又要为她梳理头发,千帆笑道摇头道,“翠烟、翠柳,你们既然跟了我, 那便要服从我的规矩,这几日我发现,你们似乎不太善于和同龄的小丫头相处,但是既然在我身边,那么自然要跟周围的人打好关系。” “奴婢明白。”翠烟和翠柳对视一眼,恭敬地答道,她们没想到这位深闺中的小姐虽然看上去英气十足,却有着细腻的心思。 “例如这些琐事,你们就不必要做了,抢了春儿她们的活计,春儿前几日是不好意思,但是今日怕是敢哭给你们看的。”千帆看她们俩有些拘束,又笑着说道,“到时候你们哄不好春儿,可不要来求我。” 翠烟和翠柳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下一刻,春儿和冬儿就已经走了进来,看到千帆已经穿好了衣服,春儿连忙上前问道,“小姐,你怎么又自己穿好衣服了?” “我起来了,翠烟在这里,就…” “翠烟!”春儿蹬蹬蹬地跑到翠烟面前,两眼泫然欲滴,红着鼻子哽咽地开口,“翠烟,我知道你们比我厉害,可是你不能总抢去我最欢喜的事啊,你们可是来保护小姐安全的,这种琐事怎么可以让你们去做…” 翠烟大概第一次遇到这样能唠叨的丫头,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脸求救的神色看着翠柳。 翠柳早在春儿飞扑上来的那一刻,便挪到了给千帆梳头的冬儿旁边,煞有介事地向冬儿讨教梳头的诀窍。 冬儿看翠柳的头发有些凌乱,笑着开口道,“翠柳姐姐,以后你来我房里,我替你梳头便是。” “使不得使不得。”翠柳连连摆手,羞涩地笑道:“冬儿给小姐梳头发,怎么能给我梳发,万万使不得。” “梳个头发而已,哪里有那么多规矩。”千帆从镜子中看向翠柳乱蓬蓬的发髻,“待会让冬儿给你梳理下,你现在是我的丫头,出去便是我的脸面,万不能如此不修边幅。” “呵…”冬儿听到小姐的话,笑道,“小姐,哪里有人说人家姑娘家不修边幅,也亏得翠柳姐姐不计较,不然多伤心。” “是我说错了?”千帆笑着看向春儿那边,说道:“春儿,你差不多就可以了,岳礼去军营了吗?” “回小姐,老爷已经带着岳礼公子去了兵营,听老爷说是打算让岳礼公子从小兵开始,实打实地往上走。”听到千帆的问话,春儿立刻收住了所有的表情,笑眯眯地对千帆说道,“岳礼公子看来也是愿意的。” 翠烟看着善变的春儿,顿时觉得自己和翠柳在暗卫营学的东西似乎远远不够。 “对了小姐,秋儿说夏儿身子不适,今日一整日都未出门。”春儿开口刚说两句,冬儿却又埋怨上了,“我看她是到了京城之后就不知道自己是丫头了!” “冬儿…”春儿连忙喝止住冬儿,“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快些给小姐梳头。” 翠柳见冬儿嘟着嘴巴,想了想,对着千帆说道:“小姐,奴婢觉得那个叫夏儿的婢女不是个稳妥的,小姐还是要多上心才是。” 翠柳觉得自己既然看出来,自然要告诉小姐,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若是碰到了心口不一的主子,这些话出口自然要招记恨的。 “我自然知道。”千帆微微一笑,看着她们说道:“放心吧,夏儿的事我心中有数。” “小姐,有一事奴婢还要向小姐禀明。”翠烟开口道,“世子爷除了安排我和翠柳贴身保护小姐,还有两个暗卫,一个叫枫阳,一个叫枫夜。” “嗯,你们世子爷考虑的很周全。”千帆淡淡地开口,看不出情绪波动。 “小姐,顾嬷嬷来了。”几个人正说笑,秋儿打 了帘子进来,对千帆说道。 “顾嬷嬷,您怎么来了?”千帆看到顾嬷嬷走进来,笑盈盈地开口。 “二姑娘,老夫人有事与二姑娘相商,还请姑娘跟老奴去一趟。”顾嬷嬷心中自然知晓所为何事,面上有些不好看。 “祖母寻帆儿有事?”千帆一愣,连忙道,“那嬷嬷容帆儿梳洗下,这就跟嬷嬷去祖母那里。” 半个时辰后,千帆才到了老夫人的清雅居。 “祖母,帆儿来迟,还请祖母恕罪。”千帆抬眼便看到大夫人面色怒红地坐在一旁,夏儿跪在地上,老夫人则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帆儿,你出门若是有看上的胭脂,回头让送到府里来,从祖母私房里出,算是祖母送给你的。”听到千帆进来,老夫人睁开眼睛,坐直身子拉住她的手笑道。 “那帆儿就先谢过祖母。”千帆盈盈一笑,仿佛刚看到看到跪在地上的夏儿,疑惑地开口:“祖母,夏儿怎么会在这里?是夏儿犯什么错了吗?” “小姐,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夏儿听到千帆的问话,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小声哭泣道,“小姐,您救救奴婢…” “闭嘴!你这个贱婢,敢勾引老爷,竟然还在这里装可怜!”大夫人见夏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终于压制不住怒火,咆哮道。 “夫人!您怀着身子,莫要动怒!”张嬷嬷看到老夫人不悦的神色,连忙拉过自家夫人,低声劝慰着。 不等老夫人说话,千帆一改方才懵懂的模样,目光凌厉地看向大夫人,语气中是浓浓的嘲讽:“大伯母,夏儿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婢女,您这么一口一个贱婢,我倒是想知道夏儿是怎么入了我那位道貌岸然大伯父的眼,竟然不顾尊卑,连自家侄女的婢女都能染指?” “帆儿!这些话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说的!”老夫人突然抬高了声音喝止住千帆的话,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千帆质疑的,毕竟是岳家的一家之主,作为老夫人,自然要维护岳崇山在岳府不可动摇的地位。 “祖母,您何必这般动怒。”千帆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自小父亲便跟千帆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之既敢当之。” 顿了顿,千帆又继续说道:“如今大伯父自己做的事反倒是祖母跟着收拾残局,您护着大伯父的脸面 ,千帆为晚辈,不敢言长辈之过,但千帆也是心疼祖母才会如此,还望祖母莫怪。” “此事我本打算叫你爹娘回来再商量,但是去兵营找你爹娘的人回过话来,说夏儿是你的丫头,向来都是由你自己拿主意。” 老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岳崇南和冷氏的想法,自家大哥竟然私下里与侄女的丫头有染,这等没皮没脸之事,他们二人自然是厌恶至极,推到千帆身上只不过是觉得千帆年幼,即便老夫人把这个丫头要了去,千帆也不会多想。 却没想到,岳家上上下下,看的最清楚的,便是千帆这个丫头,罢了,罢了… 老夫人长长地叹口气,仿佛又老了许多,抬起头看着千帆道,“今日祖母就跟你讨了这个丫头,放在祖母身边伺候吧。” “婆母!”大夫人到底是怀了身孕,没想到刚解决了高姨娘,又被一个小丫头钻了空子。 这会估计是气急了,不仅没了往日的冷静自持,竟然朝着老夫人嚷嚷道,“您怎么能留着这个丫头,我看就应该把她乱棍打死,竟然敢将脑筋动到主子头上去,您留着她又是何意!” “老大家的,你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老夫人终于发怒了,当场摔了茶杯。 方才被千帆明里暗里嘲讽了岳崇山,但是毕竟是岳崇山有错在先,如今在千帆面前,大夫人竟然还如此没遮拦,岂能不让老夫人生气?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大夫人回过神,看到老夫人冷冷的眼眸,顿时敛下眉眼,“是媳妇儿逾越了,望婆母见谅。”不过背上却出了一身冷汗,她方才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那般失去冷静? “祖母既然这么喜欢夏儿,千帆自然是应当割爱的。”不等大夫人细想,千帆已经将手从老夫人手中抽了出来,起身走到夏儿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儿开口了。 “夏儿是个知冷知热的丫头,自幼便伴在我身边,祖母若是能寻个好去处自然是好的,这丫头既然给了祖母,以后出去那就是祖母的脸面,想必祖母是不会亏待她的。” 千帆从发梢摘下自己带的发簪,蹲下身,放到夏儿手中,静静地看着夏儿红肿的眼睛道,“夏儿,自今日起,你便是老夫人房里的人了,你我终归主仆一场,这金玉钗今日给了你,算是了了你我的缘分。” 千帆倾身抱了抱夏儿,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在夏儿耳边低喃,“夏儿,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至于你以后会怎么样,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小姐…”夏儿这次倒是真心实意的落了泪 ,她早就知道,只要自己选了这条路,那么她就和小姐彻底分道扬镳,如今只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祖母,想来这里已经没有千帆的事了,千帆就先告退了。”见老夫人面色疲倦地摆摆手,千帆也没有多说什么,静静地退了出去。 “顾嬷嬷,带着这个丫头先下去,安顿好了便是。”顾嬷嬷得了老夫人的话,引着夏儿走了。 “既然这丫头已经开了脸,找个好日子抬了姨娘吧。”房里没了其他人,老夫人才再度开口,“老大家的,事情已经出了,你要是真心想拢住山儿的心,还不如去笼络那个丫头,护了男人的脸面,他自然是感激你的。” “媳妇知道了。”大夫人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柔顺地应声,“老爷那边,媳妇去说吧,婆母累了一日,还是先歇着吧。” 顾嬷嬷回来后,大夫人也已经回去了。 “都安顿好了。”老夫人缓缓地开口问到。 “是,老夫人,把人安顿在雅香居了。”顾嬷嬷回了话,看到老夫人皱着眉,又开口,“老夫人,您也莫要生气,今日这事怪不得二姑娘,老奴前些时候还听说,二姑娘托人打听有没有老实的人家,想把夏儿许过去的,如今竟然出了这事情,自然心里是不痛快的。” “你没听着方才已经在我面前说自己个儿是千帆了。”老夫人叹口气,摇摇头说道:“这几回的事怕是伤了那丫头的心,老二是个心眼直的,总觉得自家姑娘什么都不明白,却不知道那丫头比谁看得都清楚。” “老夫人,事已至此,这也是夏儿自己的命,怨不得别人,这也就亏了是二姑娘的丫头,若是大夫人院里的,早就没声响的打发了,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别有心思的丫头,只不过都被大夫人打发了而已,大夫人以为老夫人不知 道,其实老夫人只是不愿多管而已,可这次毕竟是二姑娘身边的丫头,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就没了。 “夫人,您方才真是太冲动了。”待大夫人一回到自己的院落,张嬷嬷就连忙把伺候的丫头都赶了出去,关上门焦急地开口,“您不是一向冷静的吗?今儿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闻着那丫头身上的脂粉香便烦躁不已。”大夫人摸着自己的肚子,静静地开口,“许是被中午那事儿气的不轻。” “夫人,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您也清楚,这些年府里就那么两三个姨娘也算是不错了。”哪个女人看到自家老爷竟然跟个丫头搅和在一起,心里能舒坦? 张嬷嬷也没有多想,只能宽慰自家夫人道:“您想着自己个儿肚子里的孩子,回头老奴让那丫头喝了汤水,只要没孩子,您就不必放在心上,老爷估计也就图个新鲜,说不定没几日便忘了 。” “嗯,我现在就盼着这肚子里的孩子能安安稳稳地出世。”长舒口气,大夫人也不想再说那些糟心的事,问道,“珠儿这两日可好利索了?” “回夫人的话,大小姐这两日躲在屋里刺绣,可是乖得很呢。”张嬷嬷笑道:“我想着,许是这一场病倒让大小姐懂得体谅夫人的不易了呢。” “那就好,太后的寿辰就快到了,你寻了素衣坊让她们给珠儿做几身衣衫。”想起自家姑娘,大夫人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没多久,夏儿被抬了姨娘的事便传遍了岳府上下,而千帆阁里,千帆静静地斜靠在贵妃榻上看书,半晌过去才开了口,“怎么,春儿你今日嘴巴被冬儿缝上了?平日里叽叽喳喳个不停,今日突然安静了,你小姐我倒是不习惯了。” “小姐,夏儿的事,您莫要伤心。”秋儿看 到千帆终于说了话,总算松了口气,不等其他人开口,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怎么,你们以为我自回来便不言语是因为夏儿的事在伤心?”千帆放下书,瞅着立在屋里的五个俊俏的丫头,笑道,“那是夏儿自己选的路,我为什么要伤心?” “你们看,我就说小姐心中有数吧。”春儿仿佛得了什么特赦,笑着开口。 “就你聪明。”千帆笑着看向春儿,“那么夏儿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跟我说说?” “冬儿打听过了,她最清楚,”春儿笑着指着冬儿道,“这丫头早上因为夏儿不愿意做事,还跟夏儿嚷嚷了几句呢,结果没想到人家至此不再回来了,还做了大房的姨娘。” “我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思。”冬儿一撅嘴巴,不乐意地开口,“听丫头们传,夏儿将头发梳成了麻花辫,穿着一身麻布衣衫,赤着脚在池塘边的阴凉处踢水花,有几个丫头看到,还想 着这夏儿难不成是脑袋烧糊涂了,才不过初夏,还不到热得需要消暑得时候吧?” 见冬儿学得像,千帆倒是夸了句,道:“赶明儿若是我们流落街头,冬儿倒是适合说书,想来还能贴补家用。” “小姐也这么认为吗?”冬儿被千帆一夸,更是说得起劲,“夏儿与那些大丫头关系密切,早就将大老爷的习惯摸清楚了,大老爷每隔五日的晌午,都会在那假山后下棋,这件事只有寥寥数人知晓,不过那大老爷也真是,竟然就在那假山后的石洞中跟夏儿颠鸾倒凤。” “巧的是,大夫人做了糕点去给大老爷送去,所以闹将起来,大夫人要打杀了夏儿,夏儿才说她是二姑娘的丫头,岳崇山护着夏儿,就闹到老夫人那里去了。” 冬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完夏儿的事,接过春儿递过来的茶,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不管如何,那是她自己选的路,以后你们 见了规规矩矩地便是。”千帆微微笑道。 岳崇山那段隐秘之事,千帆还是前世无意间从祖母那里当做神仙保佑之类的事听来的,自从知道夏儿有了那样的心思,前些日子她在带着夏儿去冷氏那里时,故意提起了此事。 当时千帆还笑着跟母亲说大伯父有仙女护着,以后定然是有福之人,夏儿的确是个聪明的,竟然利用这事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春儿,我方才听管家说,父亲母亲今日可能在兵营留宿,早些安排用晚饭,今日都早些歇着吧。”想来父亲母亲是不想见岳崇山的,所以才借故不回的吧? “是,小姐。”春儿应了,便走出去安排。 “小姐,世子爷让奴婢跟小姐说一声,再过段时日便是太后的生辰,让您万事小心。”夜深,见屋子里没了其他人,留在千帆身边伺候的翠烟才轻声开口。 “难怪岳珠儿这段时间如此安静。”千帆翻 过一页书,轻笑道,“怕是大伯母又请了什么名师指点,想在太后寿宴上让这京城第一才女大放异彩吧?” “据翠柳了解,大夫人特地花重金请了人教习岳珠儿舞艺。”翠烟应道,“去年,岳珠儿是以一曲《伤》名扬京城。” “我倒是有所听闻。”千帆点点头,说道:“据说岳珠儿在花朝节上弹《伤》曲,闻者落泪,听者动容,可谓一绝。” “小姐可有准备才艺?”翠烟略有些好奇地看向千帆。自她跟在千帆身边,从未见过千帆弹琴、跳舞、画画或者做女红,似乎除了看书、写字便是练武。 “那些东西学来做什么?”千帆看着手里的书道,“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学些用得着的东西。” “小姐认为那些用不着吗?”翠烟诧异地开口,“女儿家为了嫁个好人家,都要学这些不是吗?” 千帆微微一笑,冷哼一声:“嫁了人又如何?” 前世,她也曾为了嫁给那个人努力地学那些自己本不喜欢的东西。 他喜欢写字漂亮的人儿,她便夜夜练字到天明,他喜欢女子轻盈的跳舞,她便从半路学起,被教习嬷嬷骂得一无是处,只为他能微微一笑,说一句真好… 可是,那又如何?利用她得到天下,弃之敝履,那时才说自己是东施效颦,怎么做都不如岳珠儿来的美好… 千帆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血腥,这一世,她不要为任何人去为难自己,只为本心。 “小姐,你没事吧?”翠烟敏感地察觉到千帆的情绪不对,有些担心地问道。 “翠烟,你可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千帆放下书,靠在软榻上,望着烛火,轻声开口。 “冷家是将门世家,所以不论男女,自幼都 会学习行军打仗之术,冷家与岳家是世交,所以便订了娃娃亲,没想到大伯父成了文人,你知道外祖父当时有多看不上大伯父吗?” 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千帆不禁笑道,“我听娘说,外祖父当时把大伯父骂得狗血淋头,就因为他竟然成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当场做主将娘许给了我爹。”。 外祖父虽然有些偏激,毕竟是武将出身,自然是看不上那些文人的,而那个时候,岳崇南仅仅还是个小兵,靠着自己一点点的努力,他成了湟源万人敬仰的大将军。 可惜,外祖父和娘亲的哥哥在与外族的厮杀中双双阵亡,外祖母听闻这个消息,忧伤过度,没多久便走了,偌大的冷家一夜之间没落了,只剩下娘亲和还不过四岁的弟弟,虽然圣上给足了冷家荣耀,但已不能与当年同日而语。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爹爹会另娶她人,但是爹爹奔赴边关,在那苦寒之地等了娘亲三年,待到守孝期一过,爹爹便到冷家提了亲,迎娶了 当时已经年方十六的娘亲。”千帆静静地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喜帕下娘亲温柔的笑容。 当年,她也以为自己即便待字闺中,成为大龄女子,但是也会像母亲一样遇到一个真心之人。 曾经,她以为洛朗逸就是那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却不想,到头来都是镜花水月而已。 “窈窕佳人依旧在,真心白首不相厌,待到千帆阅尽时,生死不离情相悦…”千帆缓缓睁开眼睛,喃喃的开口,“容颜易老,真心难测,这世间,若是寻不得那真心相待之人,为何要委屈自己?” “小姐定然可以寻得那真心之人。”翠烟毕竟是个女儿家,听完老爷夫人的事,自然也是心生感怀。 这世间向来都是多有痴情女,难得有情郎,薄情寡义的男人数不胜数,但是世子爷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翠烟心里早已经将千帆当做未来的世子妃,自然会这样想。 只不过千帆根本不知道翠烟心中所想,只是笑着道,“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若是寻不到,大不了带着你们周游天下,翠烟你说可好?” “小姐说好,自然是好的。”反正世子爷有的是时间,应该可以陪着小姐的吧?翠烟心里嘀咕着,想着回头得让枫阳问问世子爷才行。 过了几日,千帆让春儿安排车夫栓了马车,带着翠烟和翠柳出了府,也不说目的地,只让车夫在京城的几条街道上来回转悠。 几圈下来,马车倒是停了下来,不等翠烟问话,车夫已经回道,“二姑娘,前面似乎出了事,人都围在那里,马车过不去。” “大爷!大爷,您放过我们孤儿寡母的吧!” “滚开,你个死老婆子,欠本大爷的钱还不上,本大爷就把你闺女带走,卖到那烟花巷,说不定钱就够了。” “娘…娘…” “孩子,我的孩子…” 哭喊声传入马车里,千帆眉头微微一皱,这世道,果然总是不乏欺弱恶霸之辈。 翠烟见千帆不悦,连忙问道,“小姐,要不要奴婢下去…” “住手!”翠烟还未说完,便听到外头一声怒喝,“大胆狂徒,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你眼中可有王法!” 千帆听闻声音,心中大喜,一把掀开车帘,完全忘记自己没有戴上面纱,翠烟反应很快,一把拿过身旁的纱笠,戴在千帆头上。 千帆抬眼望去,那英姿勃发的公子哥儿站在那母女身前,身边七倒八歪的都是那恶霸的爪牙。 “果然是她!”千帆激动地看着那个一脸怒气的俊俏人儿,却又不禁心中失笑,“这个丫头,真是永远改不掉那多管闲事的毛病。” 那个所谓的俊俏小哥,其实正是千帆前世便十分要好的闺中密友,卫国公府的三小姐卫琳曦。 只不过卫琳曦总是喜欢女扮男装到处行侠仗义,虽然每次都要别人来收拾她惹出来的事,但是她自己却乐此不彼。 “小姐,你认识那位姑娘?”翠烟眼睛向来毒辣,自然看出了卫琳曦是女子,这会看到自家小姐这番模样,才出口问道。 “嗯。”千帆并没有否认,笑道,“那个丫头定然打不过那人,咱们今日坐的本就是普通马车,待会下去就说咱们是卫国公府的三小姐。至于她,”千帆指着正怒气冲冲跟恶霸争论的卫琳曦,想了想道,“就叫他二哥哥吧。” 而此刻,马车东面的酒楼三楼,一白衣男子立在窗前,恰巧看到了千帆那双因欣喜而灵动的双眼,心中蓦然一动。 “若公子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了?”房间内还有另外一人,赫然望去,正是八皇子洛朗逸。 “没想到京城中还有如此不堪入目之事。”那被唤作若公子的男子的目光落到那恶霸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洛朗逸察言观色,立刻陪笑道,“我这就派人去收拾,免得扫了公子的雅兴。” “不必了。”男子摆摆手,饶有兴趣地看向下面。这位打抱不平的姑娘很显然不是那个恶霸的对手,那么那个姑娘就会下马车的吧? 洛朗逸见若公子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也走过去向下望去。 那恶霸见自己的人都被打在地上,顿时恼怒地开口,“哪里来的臭小子,竟然敢管本大爷的事,今日,就让你尝尝厉害!” 卫琳曦虽然有武艺傍身,但是到底不是这个市井无赖的对手,那双大手频频向她的胸部袭来,卫琳曦自然有所顾虑,处处受制,一时间反而落了下风。 “嘿嘿,这小脸蛋,看着都想让人捏捏。”那恶霸看出她的顾虑,当下更是肆无忌惮,眼见那双手就要捏到卫琳曦的脸颊,却听“嗖”的一声,一支长羽镖狠狠地贯穿了那恶霸的左手。 “啊!”那恶霸大吼道,“什么人,敢暗算 本大爷!”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在这里撒野。”围观的百姓看到那公子落得下风,正心中焦急,却不想,一支长羽镖竟然改变了战局,顿时心中叫好。这会听到有人说话,纷纷看向来人。 只见一青衣女子款款走来,先看向地上那对可怜的母女,对着她们道,“你们去卫国公府,就说三小姐让你们来寻,他们自然会安置你们。”这青衣女子自然正是前来给卫琳曦解围的千帆。 “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那对母女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谢恩。 周边的百姓议论纷纷,“原来是卫国公府的三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是啊,真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听着众人的议论,真正的卫琳曦面色绯红,那些百姓自然不知道卫三小姐是什么模样,但是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卫琳曦啊! 她虽然不认识千帆,却也知道这个女子是来帮自己的,此刻只好一脸纠结地立在原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一直站在楼上的洛朗逸一眼认出了千帆,诧异地开口,“岳千帆?” “八殿下识得这位女子?”若公子听闻,转过头问道。 “若公子有所不知,此女子乃是岳崇南将军的独女岳千帆。”洛朗逸见那若公子竟然对岳千帆有了兴趣,面上虽然不显,心思活泛了许多。 “就是那个欺负湟源国第一美人儿岳珠儿的泼辣女?”若公子扬眉,不屑地说道:“想来定是嫉妒姐姐比自己漂亮吧?” “若公子所言极是,此女毫无礼教,凶恶泼辣,那个死掉的秦元都曾被她暴打过一顿!” 洛朗逸听出了不对,连忙转变话风,说道:“若公子有所不知,此女还将岳珠儿的哥哥岳不暇身边的小厮打断了腿,就因为那小厮替岳珠儿姑娘讨了几句公道。” 这些坊间都有传闻,洛朗逸说起来也是面不改色,至于这些是谁传出来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若公子因为岳珠儿厌恶了岳千帆,那么洛朗逸就能找到这位若风公子的弱点,那就是岳珠儿! 想到这,洛朗释的眸中瞬间划过一丝精光,岳千帆,惹怒了伶牙俐齿的若风公子,我倒是要看看你会如何出丑! ...... 续看找小A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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