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拍摄电视纪录片时,看见了大量的原生态农村荒芜了。记忆中的牛羊哞哞、石磨井台、窗棂枣树……都不见了。农村正从我们的生活里消失。我忽而问自己——如果没有了农村,也就没有了老家。那么,我们还有故乡吗……

今年十月份,我远赴陕西韩城象山,参加我们工作室成员,我们可爱的佳凌、雅菲的婚礼,美丽的象山,给了我灵感……

5

黄获披着褂子,在院墙外吼:“正月,正月,活做的咋样了?”院子里,枣树下,一匹粉色的床单脏兮兮地盖着那尊木雕大象。黄获又吼:“正月,在家吗?狗日的死了吗?听见了莫?活是不是干完了?床单下边是啥,掀开了咱看看。正月?正月?!”

知了都不叫了,全禁声了。

院子里静悄悄,正月哪达去了。

黄获骂咧咧进了院,放肆地掀开床单,一下愣住了。好一尊大象,扬蹄卷鼻,积攒着千钧之势,一如象山注入了灵性,整座大山都在做奔腾跨越之相。黄获吓了一跳,脱口赞叹道:“好个狗日的,这活干的真他妈的,了咋咧!正月!正月!正……”

房门紧闭着,正月不在。黄获探探头,嘴里呜呜噜噜地走了。出了院子,高兴地吼了一句:“祖籍陕西韩城县……”

莫有半个时辰,黄获领着七八个人,又是吊车又是汽车,一下全开到了正月家。一行人七手八脚,开始把木雕大象往车上吊。黄获一边指挥大家吊大象,一边扯着嗓子骂人:“黄燮,你狗日的力气哪达去咧?一身肥肉都是水泡泡,吃货一个。我说黄贵呀,轻点行不行?眼睛瞎着呢……”

吊车轰鸣着抬起大臂,钢丝落下来,却被一声怒吼喊住,是端午。

端午:“黄书记,你这是明火执仗地抢劫呀。”

黄获:“呦,是咱女子呀。端午,咱咋就是抢劫呢?”

端午:“正月不在家,你们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想拿啥就拿啥,这不是抢劫是啥?”

黄获:“咱抬的是村里的东西。这个木雕大象,是村里推广农家乐产业定做的。现在做好了,咱当然要抬走呀。过几天,有一批客人要到咱村里观光,正月正好做好了大象,真正的好手工呀。这大象放在村口,精神的很。城里来的客人,还莫进村,先看见大象,跟着就是村里的秧歌队扭起来,了呀!”

端午说:“村里定做的?咱问你,你给正月钱了莫?料钱,手工钱,你给了莫?”

黄获说:“少不了他的。老实说,正月一个穷命,咱能给他个活干,是咱抬举他。工钱少不了他的,年底了一下结算。”

端午说:“啥叫穷命?你一个大书记咋这样说话。你抬举正月了?实话说,正月这手艺,放在城里抢手的很,那是要花大钱才能请得动的。谁抬举谁还真说不上呢……”

黄获说:“得得得,他在城里抢手,让他去城里挣嘛。他不去城里,在这黄圪崂村谋营生,就得让咱管,就要给村里做贡献。”

端午说:“黄书记,你说话讲点人情好不好?正月给村里白干了多少活?这么多年,你给正月一分钱莫有?正月搭上料、搭上力气、搭上手艺,你莫看见吗?哪有这样的事,简直就是吃白食,欺负老实人欺负顺了,不行,今天你要是不给正月钱,就休想抬走大象。”

正月推开黄获,护住大象,说:“黄书记,你今天要是不给正月钱,要想抬走大象,除非从咱身上迈过去。”

黄获吸一口气,说:“咦,我说端午呀,你是不是看上正月了?咋就这样上心呢?正月和你啥关系?你这样护着正月,是不是对正月有想法了?要真是这样,我说端午呀,你可真真是瞎了眼睛。”

端午说:“咱和正月啥关系不用你管。咋咧?你心里不舒服了,对吧。咱今天把话说亮堂了,黄书记你听好了,咱的眼睛,就算是真瞎了,也不会看上你。你紧忙走,今天,休想拿走正月的大象。”

端午顺手拿起大象身边的斧子,拧眉瞪眼,说:“谁不要命了,谁就来!”

黄获是有家室的。当上书记后,黄获终于忍受不了他媳妇的唠叨了。他媳妇的两根腿又细又长,喜欢站着骂人。她站着骂人时,双手抱在怀里,两根又细又长的腿,一根站的很直,另一根像蟑螂的大钳子一样使劲抖着。她的两片片薄嘴唇骂人的语速和频率,完全和她的细腿抖动的频率一样。因此上,她的两片片薄嘴唇一张一合的频率飞快,骂人的脏话,也像机关枪一样嘟嘟嘟就是一梭子子弹。

黄获被媳妇骂的狗血喷头,早就忍受不了。当上书记后,他突然发现,媳妇不一定是他惟一的老婆。他的村委会书记这个党和国家最低领导人的权利,完全可以让黄圪崂村所有的老太太都成为他的丈母娘。开始他还偷偷摸摸,时间久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这不仅是玩女人,并且,黄圪崂村所有的利益都是他黄获理所应当的权利,芝麻大点的利益,也必须经过他的批准。这样的日子越久,他身边吹捧的人越多。人呀,你原本一个寻常人,经不住每天一堆人围着你吹你,捧你。你就算再有定性,时间久了,你也会觉的自己就是神了。黄获早就不把自己当人了。不当人的人,就不是人。不是人的人,是个啥?老百姓有叫他牲口的,譬如有许多婆姨叫他“驴”或者“叫驴”。也有人叫他“坏怂”的,譬如“愣怂”或者“坏怂”的。总之,黄获当上村委会书记后,他就不是人了。

黄获对正月说:“狗日的,大象做好了你也莫言传,咋?真的等咱先给你钱,你才把大象给村里?”

正月说:“莫有,黄书记,大象还莫停当,咱还要给它刷桐油。听说书记昨天来拉大象了,可是的?”

黄获说:“就是的。让端午那疯女子给拦下了。咋,端午那疯女子对你讲咧?她都对你讲啥咧?咱就不明白了,你说你吧,要钱莫钱,要家莫家,咋看,就是个讨吃的,端午那疯女子咋就对你这么好?”

正月说:“黄书记,咱说大象的事情,咋就把端午拉出来咧?大象的事情书记放心,咱刷上桐油就紧忙告诉书记,不会耽搁的。”

黄获说:“听好了,咱给你三天时间,耽搁了客人来村上旅游,所有的损失都是你来出。”

黄获背着手骂咧咧走了。正月不敢耽误,家里没有桐油,必须紧忙去韩城买。韩城又不是一里两里地,开车也得一小时。看看天色,才是日上三竿,这会去韩城,下午就能回来。正月紧忙下山进城。

6

正月从韩城买回桐油时,已经是月上柳梢的时候。娃不敢含糊,连夜给大象上桐油。小院吊着一盏白炽灯,半明不暗地照出一坨油腻的鹅黄。正月光着膀子,沉浸在一院子桐油气味里。远远看过去,明月中天,如水的夜色里,晕染出一团鹅黄的灯光,树影婆娑,一个光膀子男娃认真地干着活,远处,有狗叫声……

鸡叫头遍时,那轮满月紧压着黄圪崂村,月光亮的像水银,抖动着,流淌着,看着像是水在游动。这时候人的瞌睡,才是最酣的时候。

正月这娃,一夜未眠。

象山森林,还是原始的。城里人喜欢到这达玩,看这达的树,这达的水,还有这达的鸟。原始森林野,有了村庄,有了人烟,也未必挡得住原始的野气。出了村口,走几步,蛮荒的野气就来了。隔三差五,野猪也会摸进村庄偷吃。这是啥?啥都不是,这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象山大,人就是再日能,对比象山,就是九牛一毛,啥也不是。

因此上,城里人喜欢来玩。其实就是撑得慌,肥肠里油水多了,希望来乡下吃野菜清肠子。山上的乡民机灵,趁势搞起农家乐,做啥?骗城里人钱嘛。

大象终于摆放在黄圪崂村村口,披红挂彩。这是大事情,村上锣鼓队也闹起来。全村的人都涌到这达看热闹,黄获拿个话筒,一看就是经常去歌厅唱歌的样子。他拍拍话筒,又吹吹话筒,然后像公鸡一样伸伸脖子,说:“乡党们静一静,静一静,静一静!狗日的,说你呢,把你的娃管好。你,你他妈的莫听见嘛,开会呢,不要吵了。不要吵了!黄二剩,我说你呀,你天生就是一穷贱相。你说你,就这么一小会时间,你他妈的也抓紧了时间和黄三膀的婆姨打情骂俏,你说你和黄老格家的种猪有啥区别?好了,都闭上自己的臭嘴,现在开会了……开会了!他妈谁再说话,我让村上的预备役把狗日地绑起来关到村委会去!好……”

他又吹吹话筒,说:“黄圪崂村的乡党们,现在,嗯,就是这会,黄圪崂村旅游标志木雕大象落成仪式现在开始,鸣炮,敲锣打鼓——”

锣鼓队队员们好不容易逮着个表现机会,这会全都卖力得很,现场一下热火朝天。大象披着红,下一个议程就是剪彩。黄获又是仪式主持又是领导,他对着话筒又吼起来:“下面进行剪彩仪式!”

两个女娃身着重装举着托盘上来,托盘上放着剪刀。黄获走过去,一看莫有端午。黄获说:“咦,端午咋莫来?”一个女子说:“端午说她不稀罕来。”黄获说:“这个丫头就是犟,也好。”黄获说着拿起剪刀剪了彩,一边嘴里叨叨着:“就是犟,这样风光的事情也不来。”

“正月咋莫来?”一个乡党吼道。

黄获弯过腰,转过脸,说:“谁吼呢?叫驴一样。是黄大膀,你说啥?正月?正月有啥资格到这达来?”

黄大膀说:“就凭正月辛苦雕出了大象。就凭正月的一双巧手。要说谁有资格,正月最有资格。黄书记,你说道说道,正月要是莫资格来这达,那你说,黄圪崂村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黄获说:“日他妈的咋就又是你黄大膀?咱看你就是故意来捣乱的,信不信咱马上叫预备役来绑你。你啥也莫说了!我告诉你,紧忙回家张罗去,过几天,有一大群西安来的客人到咱黄圪崂村旅游。你呀,不说紧忙想着怎么挣钱,就知道来这达捣乱。我说乡党们,咱黄获一心一意为你们谋幸福,大家都看见了,为了进一步开发咱黄圪崂村的农家乐旅游事业,咱这个当书记的,走前忙后……啥都不说了,都回家准备去吧,羊肉饸饹、驴肉火烧、肉夹馍这些好吃的愣怂地整。”

说实话,大象落成仪式,当真该让正月来。乡党们说,黄获太欺负人。人家正月辛辛苦苦雕出了大象,临了,却莫有正月啥事情。黄获就是欺负正月是孤儿。

正月干啥去了?正月在树林里挖窑洞呢。这地方沟深林密,只有浣和野猪才来这达。泉水淙淙,汪洋了湖荡,虽说不大,也有鱼儿摆尾,繁衍了一派芦荻,却是一派儿野气。这是端午引他来的,因为莫人来,这里的草或者水,都是散漫着流淌疯长,弥漫了洪荒之气,隔绝了人烟。

正月来到这达就精神恍惚,按照乡下人的说法,就是勾走了魂。乡下常有这种情况,好端端一个人,突然来到陌生的地方,人就丢了魂,做一些恍恍惚惚自己不是自己的事。更奇特的是,还有一些人,偶尔走到他故去的好友坟前,这个人一下就被坟里的人附体,他就成了坟里的人,说话的声音和坟里的人生前一模一样。

正月自从跟着端午来到这达就丢了魂,夜里做梦也是这个地方。几天几夜,他的神思都漂浮在这达。一来二去,成了一种煎熬,于是促成了他来这达挖窑开荒的决心。他是个想做啥就必须做成的娃,一早他就来到这达,来了就动手挖窑……

这时候,黄获正在村里举行黄圪崂村旅游标志木雕大象的剪彩仪式。正月自己也知道,这种人前露脸的事情,是和他莫有关系的。那么,啥事情和他有关系?好像除了下苦吃力气,其它啥都莫关系。

现在,在这大山深处,在茫茫野风的扫荡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和咱正月有关系。正月要在这里挖一孔窑,开一片地,还要修几道篱笆,养一群鸡,再养一头猪。开荒种地需要放火烧荒,火一着,烟窜起来,人就会寻来,说不定还有黄获。那样的话,这个清净地也不清净了。

咋办呢?

正月想,夜里烧荒就不会有人看见了。正月拿定了主意。

正月想,在这达活人,就不会再受黄获的欺负了。

7

端午几天莫见正月,有些急。这愣娃忙啥去了?不是让黄获气跑了吧。端午着急,也莫办法去找,西安来的客人说话就到,端午娘急赶着做香包,眼睛死死盯住端午,半步不许她离开。端午做香包,手艺早超过娘了。女子手巧,人灵犀,啥针线活,上手就会。香包是巧手工,需要玲珑剔透的七窍,你才能做出精美的手工。

香包是端午家每年大笔收入的主要家务,其实就是一两回。每年,黄圪崂村接待的客人也就一千人上下,抓住机会了,就能愣怂挣一笔。稍一松劲,钱就打水漂了。香包在城里就是稀罕物,所以,端午家怕是做不出来,只要做出来,有多少能买多少。因此上,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端午娘就看紧了端午,把女子关在家里,一心一意做香包。

女娃的心思,到了这个岁数是管不住的。这不能怨谁,其实,连她自己都管不住自己。你说端午对正月莫心思那是骗鬼,怀春少女,惹火少年,干柴烈火,不动心思真是骗鬼。问题是,动心思不能动生计,动了生计就不能动心思。嫁人嫁人,穿衣吃饭。女子嘛,说到底,就是要寻一个靠得住的男人,要不说,啥叫夫贵妻荣呢?但是,这里面有个“管不住自己”的苦恼。男娃女娃的事情,就是一个“情”字了得。感情这种事情不由人,心里明明想着要管住自己,但脚板板却像抹了油,身不由己就滑走了。

如此这般,端午哪有心思做香包?这叫情乱意迷,端午恓惶的是,正月好几天莫见影子,这瓜娃莫不是真让黄获气走了。

“端午!端午!端午,女子在家吗?”外边黄获吼叫着。

端午爹娘紧忙出去看。

爹说:“是黄书记呀,快,紧忙进屋说话。黄书记,这位女同志是……”

黄获:“这是城里的女艺术家,叫齐……齐啥来着?”

“大爷,我叫齐雁鸣。是画画摄影的。”普通话,女娃声音。端午不由起身向门外看。

说话人就进屋了,堂屋好像一下亮堂了,端午看那女娃,大红的真丝衬衣、深蓝的牛仔裤,一双白色旅游鞋,衬托出一张白皙的蛋鹅脸和顺顺畅畅的披肩发,这女娃美的让人抓心。

黄获说:“端午呀,咱来介绍下,这位美女是城里的画家摄影家,叫齐雁……”

“我叫齐雁鸣,这个姑娘,您叫什么呀?”齐雁鸣的普通话像铃铛,叮铃铃让人爱听。

端午说:“我叫……”

黄获凑过来吼一嗓子:“咱村的这女子,叫端午。”

齐雁鸣被惊了一下,说:“端午,好乡土的名字。黄书记,怪道你们黄圪崂村乡景美丽,水清山秀,原来还有这样的仙女妹妹。端午,你的美丽真像山泉水,清澈见底,看这皮肤细嫩的。真好,城里的姑娘,就是用最贵的化妆品也换不来这样清纯的美。”

黄获说:“齐老师呀,你算是真真儿说对了。咱们端午,就是咱黄圪崂村的村花。这花开的,比大学的校花,美过了几条街。”

端午说:“书记,你来我家有事吧,你说事。”

黄获说:“啊?啊,是这,正月不是雕了个大象嘛,齐老师看见了,一下喜欢的不得了,非要见下作者,也就是正月。咱领着齐老师寻了一大圈,硬是莫寻着正月。咱就想,正月是不是到你这达来了。”

端午说:“莫来,咱也好几天莫见他了。”

黄获说:“唉,这瓜娃到那达去咧?”

齐雁鸣说:“不找了,书记,您忙去,我在端午家拍几张照片,她家的香包真好看。”

黄获:“你算是说对了,端午家的香包,都买到省外了……”

齐雁鸣:“嗯嗯,书记,您事多,快忙去吧,我就在端午家,拍拍照片,午饭也在她家吃了。”

端午娘乐了,书记说过几天有大批客人来村上,这还没来呢,她家先来了客人,不仅拍照片,还要吃饭,今天,有赚头。

端午把盛满香包的筐子往地上一墩,说:“看吧,照吧,都在这里呢。”齐雁鸣笑道:“这一筐香包要费多少工夫,端午,都是你做的?”端午说:“你买吗?”齐雁鸣说:“你不喜欢我?”端午顿了一下,说:“咱农民不管其它,就知道挣钱赚钱过日子。莫有喜欢的人,也莫有不喜欢的人。就说这些香包,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服穿。咱起早贪黑地缝它们,说白了,就是赚几个钱买油盐。你买不买,你要买,咱便宜买你。”

齐雁鸣听得出端午话里的味道,笑眯眯打开照相机一口气拍了十几张照片。问端午道:“你家能上网吗?”端午说:“当然能。”齐雁鸣说:“你领我去,我看看。”端午说:“你拍了半天照片,到底买不买我家的香包?”齐雁鸣说:“端午,你不要急,先领我去看你家电脑,一会我找你。”端午面无表情地带齐雁鸣去电脑前,说:“你玩吧,咱莫时间陪你玩。”

端午说完,又去前边缝香包。来到针线箩筐前,端午突然想到,上次她胡闹,硬拉着正月去野山浪,正月临走前说的那番颠三倒四的话。端午一机灵,想,这个瓜娃,不会真的去那里挖窑洞吧。端午太知道正月了,这是一个说干就干的愣怂,难怪好几天不见他的影子,说不好,这瓜娃真的去挖窑洞去了。端午想着,开始找借口出门,她再也不想缝香包了。

“端午,端午……”娘在灶房里喊:“家里荞麦莫有了,你去你二大家寻些来。有钱莫?咱不白要他的。你紧忙去呀。中午给齐同志做羊肉饸饹,这会都几点了?我说你听见了莫有?”

端午只好放下手里的活,挎一竹篮出了门。回来时,齐雁鸣一见她,笑道:“端午,我买你的香包,一共个,你看,你筐里的香包有个吗?”端午说:“筐里的香包怎么都有个。我倒想问下你,你买这么多香包做啥?不会是故意照顾咱的生意吧?咱对你讲,我家的香包不愁卖,就是做不急。你不要为了照顾我家生意,才故意买这么多香包。如果是这样,咱不卖给你。”

齐雁鸣笑眯眯道:“端午,你不要误会,我自己最多买一个就够了。是别人要买,一下子就订了只香包……”

端午说:“你还神了,你啥时间给咱订的香包。你脚都没出我家一步,到哪达给咱找的订户?”

齐雁鸣也没吱声,把自己的手机往她眼前一放,说:“你自己看吧,我把我刚才照的相片发到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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