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6月，四川安岳人、陆军第一集团军陆航某旅飞行二大队一中队原副中队长周林，因过度劳累牺牲在战位上，年仅33岁。他短暂的一生中，飞行近小时，就在牺牲前几个小时，他还在研究战法。妻子孙晓霞说，“在他眼里，飞机是第一位的，是他真正的恋人。”

4月4日，周林牺牲后第一个清明节。节前一天，在江苏打工的大舅抹着眼泪，坐了4小时车赶到南京，去周林坟前悼念。

周林（左）和战友在战机前合影。

他，驾长机游龙穿梭

悄无声息深入后方，令“敌军”大惊失色

蔡剑梦见的，是一场真实的战斗，那是他和周林在“跨越-·朱日和A”对抗演习中的场景。年4月初，参演部队进驻朱日和后，周林受命担任侦察警戒模块梯队队长。为了使每一名飞行员都做到将作战地形了然于胸，周林创造性绘制出《交战地域网格化控制图》，图上详尽标绘出了敌防空火力可能配置的每一个点位。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参演飞行员们一看到这个“制胜宝典”，围着周林开心地竖起大拇指。

大漠深处，南北两支部队两军对垒。蓝军是著名的原北京军区某旅。6月5日凌晨4时，周林驾驶载满弹药的战鹰呼啸而起。“打！”周林发现敌方两辆坦克。射手蔡剑随即按下红色按钮，蓝军两辆坦克被击中。周林乘势追击，深入敌后摸清对方装甲和防空力量部署。次日凌晨3时，3架战鹰呈尖刀形战斗编队。周林驾长机游龙般穿梭。机群14枚火箭弹全部命中地面坦克装甲目标。

如从天降的机群，让蓝方官兵大惊失色：“这是什么直升机部队，竟如此悄无声息地深入我后方！”

“复杂电磁环境下，侦察直升机模块如何更好地发挥作用？如何提高战场生存率？”6月19日，周林牺牲前几个小时，还在研究战法。

6月20日零点许，周林突然胸闷、口吐白沫……凌晨1时，他被医院。30分钟后，经抢救医治无效，停止了呼吸。医生诊断为：过度劳累致死。

周林牺牲后，父亲周应强也从四川安岳老家搬到南京居住。家人询问清明如何祭奠周林时，这位60岁的老人决定，按照安岳老家的风俗办，一家人在清明节前20天，便在周林坟头上挂了青。

他，和“死神”掰手腕

神农架飞机失控，“有我在，放心”

周林的战友说，飞行是一个高危职业，经常要和“死神”掰手腕，但周林骨子里有一股拼劲和闯劲，面对一次次生死考验，他总能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年，旅里有一架直升机要送到成都厂家检修，周林主动请缨从南京驾机升空。

起飞6小时后，他们飞抵湖北神农架时突然发现特情——左液压系统故障。

液压系统故障后的直升机，像一头脱缰的野马，难以驾驭。

局部能见度不到1公里，直升机秤砣般往山窝里砸。副驾驶蔡剑朝舷窗外一看，惊出一身冷汗。机组内一阵慌乱，机舱内的空气瞬间紧张到凝固。

“有我在，大家放心！”下放总距，减速……虽然每一个操作都显得十分吃力，但周林的动作和表情充满自信。

“蹬舵、侧飞、减速……”周林迅速做出一连串的动作，避免直升机失火。

压坡度、绕飞。20米、10米、5米……

直升机高悬的起落架终于触到地面，成功迫降。11年的飞行生涯，周林成功处置特情数十次。每次成功处置特情后，留给周林的不是胆怯，而是愈战愈勇的血性和果敢。这份自信，也来自周林安全飞行近小时的历练。

周林和儿子一起。

飞机是他真正的恋人

周林的妻子孙晓霞，安徽人，在军队大院长大。年经人介绍与周林相识，次年步入婚姻殿堂。

孙晓霞说，如果用陪伴时间来考察，周林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在他眼里，飞机是第一位的，是他真正的恋人。但第一次见面，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能理解他，也知道他执行任务的危险性。”

孙晓霞的记忆里，还在恋爱时，周林在山西路为了救一个走失的小孩，把她抛在一边。“领结婚证那天，他拉着我去了民政局，说马上要执行任务。为了省钱，我们还在路边的照相馆拍了照片再去民政局。他对自己特别节俭，连一双皮鞋都不舍得买。”

孙晓霞知道丈夫是念家的，虽然他俩半个月才能见一次面，但她每天都会接到丈夫的电话。“有一次执行特殊任务，手机要上交，任务结束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借电话给我打过来了。”

6月的南京，刚入初夏，有吃龙虾的习俗。5岁的儿子周郎吃虾过敏，孙晓霞却酷爱吃龙虾。“没事，执行完任务回来，我带你去放开吃。”孙晓霞说，她一直记着丈夫执行任务前，一脸笑着给自己的许诺，可是丈夫再也没有回来，“他欠我一顿永远无法兑现的龙虾。”

周林在家里经常跟儿子讲战斗故事，也最喜欢和儿子一起张开双臂，像两架飞机在空中翱翔。

一次，周郎和小伙伴们在小区里玩耍，突然，直升机编队飞过上空。周郎指着头顶的机群说：“看，这是我爸爸的飞机!”直升机的轰鸣声和小伙伴的追跑欢呼声混成一片……

如今，周郎依旧会带着小伙伴们奔跑、追赶、呼喊……“这是我爸爸飞的直升机。”他的笑靥比初升的旭日还要清朗，清脆的童音充盈浩瀚的苍穹。

高中时的周林（左）和同学。

他是受伤同学的腿

遇难战友母亲的儿子

“太可惜了，周林是同批毕业的飞行员中第一个担任机长和教员的。假如战争来临，他就是那个驾机冲锋陷阵的人。”提起周林，旅长盛建忠扼腕痛惜。

秦占洋曾是周林军校同学，也是最亲密的战友。“读军校那会儿，我腿部不慎摔骨折。周林风雨无阻每天背着我上下课，这一背就是3个月。”说话间，秦占洋扭过头，痴痴地凝望天空。“他最仁慈。”许久，秦占洋挤出这句话。

年5月7日，兄弟部队遭遇飞行事故，遇事机长正是周林的同乡兼同学曾译。噩耗传来，从来无惧无畏的他顿时被击倒了。年春节，周林筹集了慰问钱物，来到四川自贡曾译父母的家。“妈妈，您放心！曾译不在了，我就是您儿子。”临别，周林抱着曾妈妈深情地说。一出门，他强忍的泪水从指缝涌出。

回部队后的飞行间隙，周林还特意为曾译填了首词《浪淘沙·赠兄弟远行》：手足依十载，恍然旧梦，今闻兄弟乘东风，鲲鹏展翅平地起，故乡云中。犹记往日酒，时光匆匆，醉卧沙场夜星空，西行征途路漫漫，愿君珍重。

网上搜集照片做成家乡专辑

海霞是周林的表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上大学后两人才很少见面。“他家在安岳一个小镇上，家庭不富裕，但很乐观开朗。”

海霞说，表哥去南京10多年，但一直牵挂着四川老家，休假和疗养都要回老家。

“如果不是一身军装，他肯定是一个文艺青年。”妻子孙晓霞说，周林平时爱读书，特别喜欢散文和历史，一套《大秦帝国》是他的枕边书。看完书后，周林也要写小说、散文，“特别喜欢写在安岳读中学的事情。”

在周林的QQ空间里，有多个关于安岳的相册。孙晓霞说，这些都是周林平时从网上搜来的，“在我面前，他最爱宣讲安岳的历史、文化。”

孙晓霞说，周林的父母都已移居南京，一家人要在一个城市生活，要记住周林笑着的样子。

叶建军华西都市报记者田雪皎

编辑米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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