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家散了

我妈从小就是个叛逆的人,92年8月她跟父母赌气离家出走,五天后被卖到一个叫宋家沟的偏远山村,当晚就被宋大成强了,93年4月我足月出生。

那年,我妈还不满十六岁,宋大成三十四岁。

他们给我起了一个很随意的名字野草。后来,我遇到了他,他给我改名,叫我平安。

年幼的记忆中,我妈经常跟宋大成吵架,气极了的宋大成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抓住我妈就是一顿暴打,接着我妈就负气离家,一走就是好些天。

宋大成就把我丢在鸡圈跟鸡睡,我饿了只能吃鸡食,稚嫩的小手被凶悍的大公鸡啄伤过好几次。

我不敢大哭,因为宋大成嫌吵,会抄起趁手的东西毫不留情地毒打我。

有一次宋大成抄起扫地的大扫帚狠狠把我打了一顿,理由是,我长得太像我那个败家的狐媚妈。我被宋大成打得上蹿下跳满地打滚,却不敢嚎啕大哭。

宋大成却越打越兴奋,竟然把我按在地上,撕碎我的衣服。

那时我的还不到九岁,不明白他的邪恶意图,只觉得他钳子一样的大手把我箍地生疼,另一只粗糙的大手在我下身乱摸,弄得我十分难受。

要不是隔壁的孙寡妇站在门口唤我爸帮她抬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那次之后,我下意识地排斥宋大成,尽量离他远远的,他喝醉的夜晚我宁可睡鸡圈,都不睡没有门锁的卧房。当时只是为了少挨些打,事实证明,我是个警觉心很高的人。

九岁那年,不知为了什么,我妈又被宋大成狠狠地捶了一顿,大半夜的,她披头散发负气离家,我死死抱住她,生怕她把我丢下。

哪知她一脚将我踹翻,愤恨地咒骂,“你这该死的野种,为什么降临到这个世上,把我在这个破烂的家里困了九年!你跟你那个肮脏的爸一起去死吧!”

我妈消瘦的背影消失在没有路灯的雪夜里,我坐在庭院里看着我妈消失的方向暗自啜泣,那时候虽然小却也知道,我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妈走后,宋大成更加颓废,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睡觉,村上有人户造房修屋,他偶尔拖着疲软无力的身子去做小工。

而地里的活计全靠我一个人支撑,否则,我们连口粮都没有。

即使这样,我经常挨打,蚊子叮了他我要挨打,开水烫了他的手我要挨打,他吃饭咬了舌头我要挨打,母鸡不下蛋我要挨打……

每每此时,我都不敢发泄般嚎啕大哭,只能捂住嘴幽幽哽咽,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瞬间被土地吞噬,宽厚黑暗的土地似乎能承载我一生的眼泪。

体无完肤都不足以形容我的状况,水深火热可以描述我三分现状。

那时候,我经常坐在房檐下盯着门前的小路发呆,真希望路口突然出现我妈的身影,就像往常那样,我妈离家一段时间消了气就回来了。

虽然回家后,她继续好吃懒做,继续跟宋大成吵架打架,但是我能看见她,就觉得心里踏实,我不是村里人嘴里嘲笑的“没娘的野种”,宋大成也不会天天打我。

至于村里人为什么叫我野种,我也是听孙寡妇跟人闲聊时听到的,她们说我妈怀胎八个月就生下一个足月重的娃娃,这个娃娃不是野种是什么。

我妈似乎真的不回来了。可日子还得继续,我还要上学,还要吃饭,还要生活。

十一岁那年夏天,我借别村长家的三轮车将地里收割的几口袋谷子带回家。

我累得实在是没有一丝力气,想进屋找宋大成帮忙,刚走进宋大成的房门口,半掩的房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宋大成粗重的却带着些许愉悦的喘息声。

我悄悄从门缝看了进去,只见宋大成将隔壁的孙寡妇压在身下不断地蠕动,并压低声音粗俗地骂道:“你这个放荡的婊子,怎么这么深这么水!”

我虽然小,却能意识到,他们两个做的一定不是好事,我惊恐地捂住嘴落荒而逃。

孙寡妇和蔼可亲的模样顿时在我脑海里消失的无影无踪,逐渐变得狰狞起来。从那以后我再见到孙寡妇,话都不愿跟她说。

十二岁我进了镇上的初中上初一,因为没钱交住宿费,我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去学校,虽然很辛苦,但是我很快乐。

因为我渴望上学,我希望考上好的高中,再考一个好的大学,这样一来我以后就是有知识的文化人,我就能有份体面的工作,我就可以好好的生活。

初一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刚满十三岁不久,宋大成给我说家里没钱了,他叫我回来种地。

其实我知道,我一走家里的地就荒废了,他没了粮食吃,他想叫我回来伺候他。

那时候我虽然懵懂无知,家里虽然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我知道,只有考上大学才能解救我,我不能辍学。

我想攒钱,这样一来,宋大成就有钱买粮吃,而我就有钱继续上学。

我把庭院里的核桃敲下来,打算拿到镇上卖,核桃至少有五六十斤,我一个人扛不动,想叫宋大成跟我一起去。

但是,宋大成听说村东最有钱的顾家要翻修祖宅,需要大量工人,管酒管肉还发香烟,他推开我兴匆匆地去了顾家。

谁知这一去他再也没有回来,疲软无力的他从顾家二层高的阁楼上失足掉了下来,竟然当场丧命。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一点都不伤心,却哭得昏天暗地,因为,我彻底成了村里人嘴里“没人管的野种”。

宋大成死后不久,我妈及时出现,见到打扮时尚的她,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即使这样我还是激动万分地扑进她怀里,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的依靠,是我最后的温暖。

见我哭得满脸鼻涕,我妈不但没有拥抱我,反而赶紧将我推开,然后倒退两步掸了掸洁白的低胸连衣裙,生怕我将她的衣服弄脏。

接着对身后的男人妩媚笑道:“听说顾家有点钱,咱们好好敲他一笔。”

她没有正眼瞧我一下,直接带着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去了顾家。

我守着宋大成的棺材泪如雨下,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难受,我很伤心,我日思夜念的妈妈竟然不搭理我,我失落的像个丑小鸭。

同时突然意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妈若是从顾家出来直接走人,继续不管我,我该怎么办?我一个孤女要怎么活下去?村里人欺负我的话,我向谁求救?

孤独和恐惧就像倒灌的海水,将我淹没,我在海里拼命挣扎,寻找最后的救命稻草……

晚上,我妈带着两个男人进了破烂的家门,其中一个男人就是中午陪她回来的凶恶男人,另一个男人带着一副银边眼镜看上去很斯文,我却从未见过。

“顾主任,这就是宋大成的孤女,你带回去养吧。”我妈边说边往戴眼镜的男人身上靠,表情谄媚,声音也很温柔。这般模样的她,我几乎从未见过。

戴眼镜的男人目光清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朝我招手。

我坐在棺材旁不愿过去,只是胆怯地看着我妈。

我妈柳眉一皱,催促道:“愣那做什么?顾主任叫你呢,你还不快点死过来!”

顿时凶悍的原型露了出来。

我怯懦地朝顾主任挪了过去,他竟然不嫌我手脏,直接牵住了,他的手又大又暖。

他对我妈说:“钱也给你了,孩子也替你养了,顾大成的棺材可以下葬了吧?”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淡淡的寒寒的,跟他斯文的长相一点都不匹配。后来我才知道,顾主任应该用“斯文禽兽”四个字形容更加贴切。

我妈笑颜如花地看着顾主任,说:“什么叫替我养孩子,这孩子以后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我妈的语气特别暧昧,叫我不寒而栗,我顿时挣脱顾主任的手,惊慌地吼道:“我哪也不去,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我妈身边的凶恶男人顿时烦躁起来,他凶悍地瞪了我一眼,对我妈说:“老子可不要这个拖油瓶!她在你身边,一定会影响你做生意。要是再大几岁,老子把她留下还能有些用途,现在不行!”

我妈伸出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轻轻戳了男人两下,娇嗔道:“你放心,我还要跟你混饭吃,怎么会给你添堵。”

接着,她拧着眉毛,淡漠地看着我,绝情说道:“跟我在一起做什么?我还跟着别人混饭呢,哪有功夫管你。顾主任是广达市一中的教导主任,你跟着他有饭吃有学上,你走了大好运才遇上这样的大喜事。”

宋大成尚未入土,我妈就说我遇上了大喜事。

也不知道宋大成的在天之灵会不会暴跳如雷。

为了有学上,我跟顾主任来到广达市。开启了我的悲惨之旅……

02:初见南风

刚进顾主任的家门,我就看到猛摔书本的顾南风,他穿着白色的背心和宽大的短裤,站在客厅中央疯狂地撕扯着手里的课本,我被他狂狷的举动吓到,条件反射般往顾主任身后躲了躲。

“顾南风,你发什么神经!”顾主任厉声呵斥。和顾主任接触四五天,我第一次见到他发脾气。

顾南风深吸一口气,几秒钟后才淡淡说道:“没事!”

接着,他看见顾主任身后的我,嘴角突然浮起一丝邪笑,开口道:“你就是乡下来的野种?这名字太难听了!不吉利,换个。”

我局促地纠正,“我叫宋野草。”

这是我第一次和顾南风说话,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嗤!”顾南风讥笑一声,问:“野草和野种有区别吗?还不是靠我顾家养。不过,顾向东也有大发善心的时候,真是难得!”

接着又补充道:“以后你就叫平安。野草,真他妈土鳖!”

我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看顾南风一眼,我是偏远农村来的孩子,现在又寄人篱下,只能默默忍受别人的嘲讽。

顾主任将我带上二楼,边上楼边问顾南风:“之前给你打电话,叫你收拾间房,你收拾了没有?”

顾南风没有回答顾主任的话,捞起沙发上的单肩包,潇洒地出门了,招呼都没打一声。

顾主任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好像叫来一个帮手帮他收拾房间。

接着,他带我进了另一个房间,轻声道:“你先在南风的屋里休息一下吧,你的房间就在隔壁,一会儿就收拾好。”

顾南风的屋子很干净,一点都不像个男孩的房间,不大的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厚重的床垫一看就知道特别舒服,他的书桌上整齐地放着台灯、笔筒、简易书架、汽车模型以及一台电脑,那是我第一次见电脑,之前只听支教的男老师提过。

我十分羡慕顾南风的生活,他的房间安逸的像是天堂,温暖明亮、设备齐全。

城里的孩子就是好,顾主任家的孩子更是幸福。

突然,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被顾主任收养,可以在这样舒心安逸的家里生活,比起破旧脏乱的农村,这里不知好了多少倍。

高兴之余,我被书桌上的一张合影吸引,照片里一男一女微笑着搂着中间的孩子。

看的出来,那个十岁左右大小的孩子就是顾南风,白净的像个小女孩,顾南风从小都是个好看的孩子。而那个男的跟顾主任有几分相似,应该是顾主任的哥哥。

这难道是顾南风的父母?我就说嘛,顾主任看上去不过三十四五,他怎么有个十五六岁大的儿子。

那么为什么顾南风跟顾主任住一起呢?他的父母呢?

带着一些列疑问,我趴在顾南风的书桌上睡着了。等我醒来时也不知道是几点,我走出房间,就被隔壁的响动吸引。

隔壁的屋子不就是顾主任给我准备的房间吗?此时,的屋里传来女子轻微的喘息声,以及顾主任说话的声音,“腿抬高。”

接着,就传来女子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带有魔力,令我想去探究。

我的心快提到嗓子眼,“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不知怎的,顿时想到宋大成和孙寡妇在一起的场景。我突然意识到,房里两人干得不是什么好事,遂飞快转身回了顾南风的屋。

我坐在椅子上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回忆往昔,缓过神来时,才发现我的记忆里全是挨打的场景,宋大成打我,我妈打我,有时候还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每次我都不敢放声大哭,只能捂着嘴暗自流泪。

我瘪瘪嘴,决定跟不愉快的往昔告别。接着,又咧开嘴,忍不住笑了,城里的孩子肯定很有礼貌很友善,我非常期待开学,期待新的环境和新的同学。

后来,我才知道,我此时的想法有多幼稚、多可笑。

顾南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像是发泄般使劲关上房间的门,接着才发现屋里坐着惊慌失措局促不安的我。

我被他巨大的关门声吓到,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自觉地让到一旁,不好意思地说:“你坐。”

显然顾南风的心情很不好,他沉着一张脸,很不友善地说:“你来我屋里做什么?滚出去!”

接着,他很大力度地将我推了出去,然后故意高声骂道:“臭不要脸的,躲在房里做什么好事呢!”

我被他骂的莫名其妙,委屈的眼泪簌簌下落,但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隔壁房间的门突然开了,顾主任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他淡漠地瞥了我一眼,直接走到顾南风面前,冷声问:“你发什么疯!从今以后野……平安就是你妹妹,你不能欺负她!”

顾南风好看的脸上浮起一丝讥笑,反呛道:“以后是谁欺负她,还不一定呢。”

我不明白顾南风的意思,只是瞪大眼惊恐地看着一脸挑衅的顾南风,以及面色阴沉的顾主任。我以为,他们的争执都是我引起的,内心更加愧疚,眼泪掉的更猛了。

顾南风身后的房里走出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穿着清爽的薄荷绿连衣裙,看上去知书达理。

她温柔地看着顾主任,低声劝解,“向东,跟一个孩子生什么气。我把野……平安的房间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带她进去看看吧。”

顾主任狠狠瞪了顾南风一眼,推着我往房间走去,面无表情地介绍,“这位是一中高中部的陈老师,她是教英语的。”

我哽咽着朝陈老师问好,“陈老师……”

“好”字还没说出口,就传来顾南风讥诮的声音,“半个月前,来的是可是高中部教语文的李老师,那女人在这住了两晚才走。”

陈老师听到这句话脸都绿了,她使劲掐了一把顾主任,板着一张脸,毫不顾忌地骂道:“顾向东,你个王八蛋,还跟那个贱货有来往!”

说完,她推开杵在门口的我,怒气冲冲地走了。

顾主任赶紧追了上去,“潇潇,你听我解释……”

我呆呆地看着明亮干净的房间,一点欢喜都没有,满心的忐忑不安,我不晓得今天的矛盾是不是我引起的,也不晓得顾主任会不会因此讨厌我,更不晓得以后在这个新家怎么生活。但我知道,顾南风不喜欢我。

好不容易等到九月一号开学,顾主任帮我办理入学手续,我被分到初二九班,出门直走左拐就是厕所,城里的学校真有钱,专门修了一栋楼做厕所。

厕所走廊连通了初中部和高中部。当然从初中部到高中部不仅厕所楼这一条道。

我在农村虽然一直营养不良,看上去面色苍白人很单薄,但是我个子比较高,所以进了教室后我自觉地坐在靠后的位置。

后来我才发现,我只是在宋家沟小学算高的,在城里,我就是她们眼里的“豆芽菜”。

我穿着陈老师前天给我买的新衣裳,生怕把粉色的衣袖蹭脏了,都不敢把胳膊放在课桌上了。

我旁边坐着一个打扮花哨的女生,她从好看的背包里拿出精致的小镜子不断地照着,然后戳了戳我,问我是哪个学校转来的。我激动地给她说,我是宋家沟初中转来的。

谁知女生突然大笑起来,她的笑声令我忐忑和紧张,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只觉得这笑声过于讽刺。

她的笑声很快吸引周围同学的目光,跟她相熟的一个女生走了过来问:“余菲菲,你笑什么?”

余菲菲染着粉色甲油的手指着我,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郑洁,我受不了她的口音。太逗了,土的掉渣!”

在宋家沟我一直说方言,宋家沟虽然也属于广达市,但是偏远地区,跟市里的口音大不一样。

跟顾主任来了城里,顾主任要求我讲普通话,但是我的普通话里带着浓厚的宋家沟口音。我以为顾主任都听的懂我说什么,外人一定也听的懂。

现在被余菲菲当众指出我的普通话很难听,我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去看周围人嘲笑讥讽的目光。

大概等了太久都不见我说话,郑洁说了一句“没劲”就走开了。

我盯着手里的文具盒发呆,这是陈老师帮我买的,上面印着我做梦都想看的动画片葫芦娃。

余菲菲又开口了,“你土不土啊,谁还用文具盒啊,现在都用笔袋了。还葫芦娃,真土鳖。”

听她这么说,我拿着文具盒的手僵住了,在宋家沟谁要是有这么个文具盒,谁就是班上最得意的人。但是,在城里,这么好看的文具盒竟然是她们嘴里的“土鳖”。

我第一次发现,城里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前门突然闪进一个熟悉的身影,我不由一怔,心想,怎么跟他一个班……

03:舔皮鞋

明显,他也看到了我!

只见他蛮狠地推开热情地迎上去的郑洁,直接朝我走了过来,嘴边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道不明是何意味,看得我心中一颤,赶紧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他。

“村姑,你怎么跑到这儿上初中了?”张元青不客气地坐在我的书桌上,看到我的文具盒后,痞里痞气地说了句,“哎呦,我操,互撸娃。”

我赶紧将文具盒收进书包,不想跟张元青说话。张元青这人,五年级快结束时突然从市里转到宋家沟小学,听说他在城里闯了大祸,父母将他送到农村亲戚这里留一级,多上一个六年级,小学毕业后他就离开了。

那时候他一出现就将我们班搞得鸡犬不宁,不是跟班主任吵架就是跟班上男同学打架,别看当年的他又矮又小,力气却特别大,经常干农活的男同学竟然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还经常欺负班上女同学,而我就是他经常欺负的对象。

他喜欢拽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本就像杂草一样凌乱,他还喜欢往我头上撒粉笔灰,最可恶的那次,他拿兜里的打火机差点把我的马尾烧着了。

我看到他就像见了瘟神一样,根本不想搭理他。

“哎呦,你行啊,进了城就不认识我这个老相好了,你忘了你当时怎么追我的了?”张元青坐在桌子上满口胡说起来。

余菲菲听张元青这样说,诧异地看着我,说:“看不出来啊宋平安同学,你还知道追男生?”

张元青听余菲菲叫我“宋平安”,他毫不掩饰地嘲笑起来,“宋野草,你真是土鸡飞上枝头当麻雀啊,进了城连名字都改了。”

我从不觉得我之前的名字有什么不妥,但是顾主任叮嘱我,不要给别人说我之前叫什么,也不要给别人说我之前的家事,更不要给别人说我现在被他收养,平时在学校就当不认识。

虽然我不知道顾主任为什么这么交待我,但我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所以,这会儿听到张元青叫出我的曾用名,我愤怒地看着他,固执地纠正道:“我叫宋平安。而且我从来没有追过你,留级生!”

不知郑洁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她骄傲地睨着我,说:“宋同学,你之前的名字够土鳖。野草,乍听起来真像野种!”

张元青在我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将背包随意地塞进抽屉,满不在乎地说:“留级生怎么了?老男人有味道,你懂不懂!村姑,你长太丑了,以后不要给我写情书。”

他似乎很执着“我曾追过他”这种可恶的假话。

郑洁走到张元青身边讨好道:“元青哥,被这种不要脸的土鳖追,你很没面子吧?以后她再敢追你,我就打死她。”

郑洁长得又高又大,一看就知道她充满力气,我不敢继续辩解,只是委屈地坐在凳子上不再说话,局促不安地摆动手里的文具盒。

余菲菲小声在我耳边提醒,“郑洁的表哥贾晨光是高二的扛把子,厉害的很,你最好不要招惹她。”

对我来说,只要别人不欺负我就好了,我怎么敢招惹别人。

我每次看到郑洁都绕道而行,但是,依旧躲不过郑洁的欺凌。

九月底的一个下午,我从厕所出来,没注意踩在正准备郑洁的脚上,我赶紧给她道歉,“对不起。”

哪知郑洁不依不饶,抬起脚,高傲地睨着我,叫我把她的红色小皮鞋舔干净。

当我从兜里拿出皱巴巴的卫生纸打算给她擦干净时,毫无防备的,她一脚将我踹进厕所,我一个趔趄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郑洁在几个女生的簇拥下,强迫我把她的皮鞋舔干净。

懦弱的我不敢反抗,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边流泪一边照她们说的做了,可我永远忘不了她皮鞋上的尘土味。

这件事被余菲菲知道后,她像个大喇叭似的大肆宣传,从此我一出教室,别班的女生就指着我说,“看,那个就是舔郑洁皮鞋的村姑。”

郑洁的“威名”很快传了出去,再加上她高二表哥贾晨光的帮衬,她成了我们班的扛把子,班上的女生都喜欢围着她转,而她却喜欢围着班长王思思转。

与此同时,我被郑洁封为九班丑女之首。班上同学很快忘了我的本名,大家都叫我“宋村花”。

和村里人嘴里的“宋野种”比起来,这个“宋村花”并不是那么刺耳。

但是,大家似乎都知道我是个好欺负的,班上的同学动不动就整我,没事往我水杯里吐痰,往我座位上倒胶水,往我的课桌上撒粉笔灰。

余菲菲被我连累两次,把我撵走了,我只好在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位置坐下。

我坐在凳子上默默流泪,不明白大家为什么欺负我,为什么都看不惯我。当时怯懦无知的我以为是自己太丑了,吓到了大家。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人善被人欺”这个道理。

一天下午后门被人大力地是的从外面踹开,飞来的门页猛地撞在我身上,将我从凳子上震到了地上,我的课桌也位移了。

我疼得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见张元青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地上哭泣的我,皱了皱眉,骂了声“操!瘟神!”

然后对身后跟来的杨小龙说:“他妈的,给老子叫人,老子就不行弄不过他个死瘪三。他钱鹏算个求,敢当初中部的扛把子,当老子是空气啊!”

等我从地上爬起来时,张元青一脚踹开我的课桌,又从后门奔了出去。

下午放学时,我从打扫完教室的卫生,背着书包准备往顾主任家走去。

郑洁并着几个别的班的女生站在厕所楼的走廊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她见我出了教室,突然眼睛一亮,自以为很酷地朝我招手,我犹豫几秒还是走了过去,上次郑洁叫我给她扫脚下的瓜子壳,我没同意,她抓着我的头发扇了我两个耳光,直到放学脸上的手印才消失。

这次,我不敢反抗她。

“村姑,跟我走,我有事找你帮忙。”郑洁朝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从她的表情里我就知道她找我肯定没好事,但是我不敢反抗,只好听从,她把我带到学校外不远处的一个偏僻巷道里。

这个时候,平素鲜少有人经过的巷道站满了广达一中的学生,只是他们看上去流里流气不像好学生。

郑洁指了指人群中央正和张元青“谈判”的一个矮胖的男生说:“你过去,对那个叫钱鹏的矮胖子说‘我喜欢你,你跟我好吧。’”

我虽不明白郑洁这样做的意图,但我知道那不是好话,却又不敢直接回绝,我为难地站在原地使劲搓着手,并不愿意过去。

“你他妈敢不听老子的!”郑洁一掌甩我脸上,打的我鼻血直流,她扔来一团卫生纸,示意我堵住泉涌的鼻血,继而威胁道:“你要是不去,我们就当着众人的面把你扒光!”

扒光?!三年前,村里张家婆娘被她老汉扒光衣裳丢在村口,第二天张家婆娘在村口的歪脖子槐树上吊自杀了。

当时孙寡妇就说,“当众被扒光,只能去死了。”

郑洁要是扒光我的衣裳,我也必须去死啊。可我不想死,我还要上大学,我死了就上不了大学了。

郑洁又一巴掌甩了过来,我的脸火辣辣的疼,堵鼻血的卫生纸被打了出来,我的脸上、衣襟上全是鲜红的血。

眼泪扑簌簌地下落,混着鼻血留进嘴里,又腥又苦又涩。

我看向嚣张的郑洁以及她身边得意的女生们,知道现在只能顺从郑洁,我是没有爹妈照顾的孩子,没人疼,没有反抗的资本,只能顺从。

同时,又迫切希望,郑洁看在我顺从的份上,以后不要再为难我,不要再给我难堪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幻想。

我鼻子里塞着一团脏乱的卫生纸,顶着一张全是泪和血的脸以及一头凌乱的发,鼓作勇气朝人群中央挤了过去。那模样要多丑又多丑,我的心要多酸有多酸。

“你来做什么?”正和钱鹏破口大骂的张元青惊诧地看着我。

我拽了拽衣襟,站在张元青两步外的位置,朝同样一脸惊愕的钱鹏说:“钱鹏,我喜欢……”

看到钱鹏厌恶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听完我说的话一定不会放过我。

可是不知怎的,我的声音竟然越说越大。周围人嘲讽的哄笑声逐渐响了起来,我闭上眼打算将那剩下的几个字吼出来。

“你在这做什么?”耳边突然响起冰冷的男声,这熟悉的声音立马给我带来希望,我激动地扭头看向来人,充满感动。

04:检查清楚

不知顾南风什么时候走进人群,他一把抓住继续往下说的我,冷声打断一切。西斜的余晖照在他白皙英俊的脸上,给他冷峻的五官渡上一层莫名的光。

我看来来人是顾南风后瞬间轻松起来,却不晓得为何强忍住的眼泪再次决堤,模糊了双眼。

那一刻,我真想扑进他怀里,朝他委屈地哭诉一切。

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一直都知道顾南风不喜欢我。他能在这个时候帮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能得寸进尺。

顾南风抓着我就往人群外走。

钱鹏却叫住了他,“顾南风,你高中部的跑我们初中部管什么闲事,你不给个解释就想走?”

顾南风头都没回,冷声说:“我愿意,要你管。”

顾南风像提小鸡似的把我往“家”的方向拽去,经过看好戏的郑洁身边时,她惊诧地盯着我和顾南风,似乎在思考我跟顾南风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顾南风在高中部也算个出名的人物,学习好,打架猛。我更不知道的是,我们班长王思思喜欢他。

远离学校后,顾南风一把丢开我,戏谑说道:“村姑,你也想学别人鬼混?你有什么资本?”

这是开学以来,顾南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很想给他解释一切,很想给他诉说最近受到的委屈,但是,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是我的亲哥哥。

我提着书包疯了一样往回去跑,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家,我赶紧上楼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下来,去了二楼尽头的公用浴室。平时这个浴室只有我跟顾南风用,顾主任住一楼,他的房间带的有卫生间。

我心事重重地走进浴室,却发现顾主任正在里面洗澡,我赶紧拿起手里的脏衣服把眼睛挡住,然后对顾主任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顾主任却很镇定地看着我,问:“南风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老实回答,“南风哥哥还在学校……打篮球。”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把我带出来后接到一个电话,就去了一中隔壁的二中。

顾主任毫不避讳,伸手就将我拉了过去,很自然地吩咐我:“我够不着后面,你给我搓搓背。”

我知道这样不好,毕竟男女有别,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顾主任供我吃喝供我上学,我要是连搓背这种小事都做不好,那可真是没用。

我只好放下手里的脏衣服,接过顾主任递来的搓澡巾踮起脚尖给他搓背,水雾中我什么也看不清,也不敢去看。

哪知我给他搓完背,他却说:“你赶紧去花洒下冲冲,我也给你搓背。”

我瞪大了眼,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了。”

顾主任却一本正经地说:“你跟南风一样,都是我的孩子,南风这么大了,我还给他洗澡呢。”

接着顾主任容不得我拒绝和别扭,三两下给我脱了个干净,取下花洒就往我身上打水,我羞涩难堪地捂住重要部位,不停地给顾主任说:“可以了,可以了,我自己来。”

好不容易,顾主任给我搓完全身,他才满意地走出浴室。这一幕恰巧被刚回来的顾南风看到,他站在自己门口盯着顾主任,声音立马低了几度,问:“你怎么上来洗澡了?宋平安呢?”

顾主任依旧一副冷静寡淡的表情,他没有回答顾南风的问题,脚步从容地经过顾南风身侧,缓缓下了楼。

我洗完澡就准备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然后看到角落的大盆里放着顾南风的脏衣服,我顺便给他洗干净。

等我端着洗完的衣服走出浴室时,发现顾南风的房门大开着。

他刻意坐在门口,看见我从浴室出来的那一刹时,也不知他哪里不对劲了,脸立即板了下来,大力一蹬将房门关上。

我不明白他那些表现是什么意思,惴惴不安地去了阳台搭衣服。

晚上,顾主任不知从哪儿听说我摔倒了,硬是把我留他房间,说要给我检查身体。

我坐在他房里的双人沙发上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他从我的小腿摸到大腿,然后命令我把衣服掀起来,我死死拉着衣服不愿意,既羞涩又焦急地解释道:“顾主任,我今天没注意把鼻血摔出来了,身上没事,就是鼻子疼。”

顾主任不依,说一定要给我检查清楚,免得有什么后遗症。

说着他伸手来掀我的衣裳,力度很大,把我拽得生疼,整个人都被他带进了怀里,手不经意地触碰在他大腿根部,触碰到一个既硬又烫的东西,吓得我赶紧收手,同时好奇,他怎么把手机放在那里。

我根本拗不过他,一想到以后还要他供我上学,心中只能妥协,正打算顺从时,顾主任的房门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接着传来顾南风的声音,“宋平安是不是在里面?我有事找她!”

听到顾南风的声音我如获大赦一般,赶紧挣脱顾主任的束缚,将已经被他掀开的衣服拉好,飞也似的跑去开门。可顾南风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冲顾主任说:“以后不要把宋平安往你屋里带。”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不友善,甚至带着一些警告的味道。

顾主任气得脸色发青,沉声道:“我教她背英语单词,你过来打扰什么?”

顾南风嘴角掀起一抹讥笑,那模样坏坏的却帅帅的,“以后宋平安的学习包在我身上,不用你管。”

意外地,顾主任竟然没有拒绝,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表情略带狰狞地朝我二人摆手,示意我们离开。

跟顾南风一起上了二楼,经过我房间门口时,他才驻足,皱着眉头很是不解地问我,“宋平安,你是真不知道保护自己呢还是在寻找捷径?”

我立即想到刚才顾主任对我做的一切,那些举动应该很不好,但是还没到保护自己的地步吧?

我以为,只有被人比如说郑洁,打的时候才需要抱住脸保护自己,但是即使面对郑洁的殴打我都没有勇气护住自己,更何况在供我吃穿以及上学的顾主任面前了。

至于顾南风说的寻找捷径,我更是不懂了。因为连捷径是什么都不懂。

见我讷讷地站在门口像只呆头鹅,顾南风“啧”了一声,冷声警告道:“你以后少往顾向东的屋里钻。”

我只好服从地点点头,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是顾主任叫我进去的,不是我主动进去的。但是顾南风已经迈着大步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些话只好压在我的喉咙里。

因为我没有办好郑洁交代的事,第二天来学校时,我十分忐忑,天知道郑洁要怎么报复我。

果不其然,一进教室就看见我的座位被垃圾包围,甚是脏乱,课桌上还有几口恶心的浓痰。

我站在座位旁发了几秒钟的呆,深吸几口气后准备打扫这一切,郑洁带着自己的小跟班何薇耀武扬威地走了过来,她扬起手就要打我,我潜意识地后退一步,却撞在从后门进来的张元青的身上。

“我操,要撞死老子啊!”张元青顶着一张青紫的花脸走了进来。

说实话张元青长得并不难看,每天给他递情书的女生络绎不绝,可是我很讨厌他,才觉得他面目可憎,此时再配上一张花脸,显得他更不像个好人。

但是,我不敢招惹张元青。他喜欢打架,又喜欢捉弄女生,班上的人见到他都喜欢绕着走,我也不例外。听见张元青嘴里骂骂叨叨,我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垂在身侧的手不断地扣着裤缝。

“村姑,你昨天撞邪了,敢跑进阵营给钱鹏表白?”张元青的座位就在我前面,他坐在自己的课桌上玩世不恭地看着我。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我还没说话,郑洁就讨好说道:“元青哥,是我叫她去的,我不是想恶心钱鹏一把嘛,顺便帮你出出气。”

原来是这样,我愤愤地捏紧了拳头,却不敢发泄自己的不满,只是低着头。

谁知张元青并不领情,他恶狠狠地对郑洁说:“老子的事要你管!老子坐上初中部扛把子这个位子,全是老子一拳一拳打出来的,你们这些臭婆娘能帮什么忙!”

郑洁被张元青骂的委屈,却不敢还一句嘴,她只敢朝我发脾气,“我给你吩咐的事你竟敢不去做,胆子够大啊。”

说着她就来拽我的头发,然后大力地推搡我,直到把我推进垃圾堆一样的座位上,她才满意地离开。

早上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宽大的操场里,高中部也有两个班在上体育课。教我们体育的是一个健壮的男老师,姓吴,听说刚从体校毕业不久。

他叫我们做原地跑先热身,然后又叫我们做俯卧撑。

之前我从没做过这些,宋家沟小学从没开过体育课,宋家沟初中虽然有体育课,但是几乎都被数学老师霸占了。

所以我俯卧撑的姿势很难看,拿郑洁的话来说,“一拱一拱的像猪抢食。”

但是,更令我难堪的是

05:落汤鸡

我的衣领比较大,在我每次匍匐时,站在前面的人将我一览无余,我却浑然不知。而站在我面前的正是郑洁以及她的小圈子。

只听郑洁高声笑道:“村花没穿内衣啊,那小胸脯,小笼包似的。”

接着就传来余菲菲和何薇的嘲笑声,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露光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住胸口,单手又撑不住身子,立即扑在地上,来了一个狼狈的狗吃屎。

等我站起身时,就看见顾南风潇洒地携着篮球经过。

我窘迫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任何人。不知道为什么,叫顾南风看到我狼狈的模样,我比任何时候都尴尬。

这时,王思思突然发挥她班长的威力,略显严肃地对郑洁说:“郑洁,不要欺负宋平安,她没爹没妈的什么都不懂,可怜着呢。”

王思思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经过的顾南风听见。接着她没理会郑洁一如既往的马屁,朝顾南风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她和顾南风说了什么,顾南风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样子很好看,白皙的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是我第一次见顾南风微笑。

放学后,我去食堂打饭。我跟顾南风的午饭都在学校食堂解决,但我从没在食堂遇到过他。

因为今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很多平时中午回家吃饭的同学都在食堂吃午饭,比如郑洁和余菲菲。

我打完饭就去盛免费的汤,汤桶很大,足有一米高半米宽。

我心不在焉地打汤,满脑子都在想女生T恤里穿的内衣长什么样,应该在哪儿买,贵不贵。买内衣应该是件很难以启齿的丢脸事吧。

突然,背后有人快速抬起我的两条小腿,根本不给我反应时间和反抗机会,倒栽葱一般把我丢进汤桶。

幸运的是,今天的汤不是很烫。不幸的是,我差点在汤桶里呛死。被食堂的工作人员捞上来时,我有几分钟处于半晕厥状态。

那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却不是我最狼狈的一次,因为后来我遭遇的事情比这次还要悲惨、狼狈一百倍。

我犹如一个落汤鸡般站在食堂中央,油腻腻的头发上还带着几朵蛋花和白菜叶子,周围满是大家议论、嘲讽的声音。

“村花为了捞蛋花,鞋都不脱跳进去了。”

“那就是初二九班的村花啊,真是恶心,吃不起饭啊,为了捞蛋花坏了一锅汤。”

“那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初二九班有这号人物,也真是绝了!”

……

其中,郑洁和余菲菲的声音最大。

我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狼狈不堪地看着眼前认识的不认识的每一个人,脑子木木的,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更不知道刚才是谁将我弄进了汤桶。

只是觉得委屈,觉得难过,为什么大家都要欺负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教室的,一路上别人惊诧的嘲笑的目光能将我吞噬,我只能自动忽视,假装满不在乎。

教室里空无一人,我坐在最后一排座位里低声哭了出来,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快快乐乐?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好好学习?为什么别人都有朋友?为什么我跟大家不一样!

妈妈,你在哪儿?你可知道我经常被人欺负?你知道我很想你吗?你为什么不要我?

越想越伤心,我的哭声突然大了起来,怕被别人听见,我把手塞进嘴里使劲咬了起来。这样,手上的痛能代替一些心上的痛。

教室的后门突然打开,我惊得立即收住哭声,赶紧抹去脸上的眼泪,绷着嘴看向来人。

顾南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将腰上系着的校服外套甩给我,目光深沉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过了几秒,他转身离开了。

我赶紧去厕所将打湿的上衣脱了下来,把顾南风的校服穿在身上,拉好拉链。

他的衣服很大,我穿上就像一个唱戏的,但是很温暖,上面还有他的气息,没有汗味只有青草般芬芳的气味,就像他房间的味道。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飞也似的往家的方向跑去,想赶紧回去把自己洗干净,一个不小心撞在一个胖子身上。

胖子转过身,恶狠狠地骂了起来,“哪个挫逼撞了老子!”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钱鹏,真是倒霉到家。

我一个劲地给钱鹏道歉,他不依不饶,一把揪住我油腻的头发,恶狠狠地说:“小娘们,你昨天下午不是有话给我说嘛,话还没说完你就被顾南风带走了,有本事你今天继续说啊。”

我想挣脱开钱鹏的拉扯,谁知他力气很大,似乎要把我的头皮拔下来。

我急忙解释:“不关我的事,是郑洁叫我说的,我根本都不认识你。”

“妈的,你说的是真的?”钱鹏松开我的头发,愤怒地盯着我,似乎要把我身上盯个洞出来,“你要是敢胡扯八道,老子撕烂你的嘴。”

见我胆怯的像只过街老鼠,钱鹏大力推开我,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回到家,顾南风还没回来,顾主任正在厨房做饭。他看我一身油腻,并没问我中午发生了什么,只是放下手里的锅铲,对我说,“平安,瞧你脏的,我给你洗澡。”

说着,顾主任将我拉进他的房间,不由我拒绝,直接塞进浴室。他将我推进接满温水的浴缸里,很用心地帮我洗澡。

我满脑子都是顾南风的话,不晓得这个时候该如何保护自己,只是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的隐私部位。

顾主任本想在我下身乱摸,发现我大力地捂住那里,一脸的固执和反感,他试探几下便放弃了,在我尚未发育完好的胸口揉搓几下,便停了手。那几下,疼得我脸色发白,却不敢叫喊出来。

当我裹着浴巾从顾主任的房间走出来时,顾南风刚从外面回来,他看到这一幕狠狠地将脚下的垃圾桶踢翻,眼里散发出失望、鄙夷的光,那表情令我害怕。

等他上了楼我才敢上去,进了房间,我换好自己的衣裳,刚准备下楼吃晚饭,就看见顾南风寒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他将手里塑料袋装着的东西甩在我脸上,然后对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好自为之。”

我拿着塑料袋走进屋里,打开后发现是三件颜色各异的小内衣。心里顿时暖暖的,体育课时郑洁的讽刺一定是被顾南风听见了,所以他才帮我买了这几件小内衣。

男生买这种东西一定很不好意思吧,他真好,愿意帮我解决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很快我将顾南风刚才的恶劣态度忘记,只记得他对我的好。

我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亦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下楼吃饭时,顾主任大模大样地对我说:“平安,你英语太差了,农村出来的孩子英语都不好,我得给你补补。一会儿你来我房间。”

听顾主任说要给我补习英语我十分感激,但是他叫我去他房间,我莫名地害怕起来。

我没有回答,期待顾南风能阻止这一切,但是顾南风只是安静地喝汤,并没有说话,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只好对顾主任说:“好,我洗完碗就拿作业本去你屋。”

我拿着作业本站在顾主任门口,做了一个深呼吸,鼓足勇气敲响顾主任的房门,结果给我开门的不是顾主任而是顾南风。

我惊愕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顾南风,他没看我一眼径直走了出去,顾主任坐在书桌前胸口起伏,很生气的样子。

我估计刚才顾南风跟顾主任发生了争执,怕顾主任的情绪连累到我,我更加小心谨慎。只要顾主任不问我,我就木头般站在那里,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腿都站酸了,顾主任才向我招手,他叫我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把今天学的英语课文读给他听,他的脸色依旧暗沉的吓人,语气也很寒冷。

在宋家沟小学时我从没接触过英语,跟班上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学习英语的同学比起来差远了,再加上浓重的口音,我闹了不少笑话。我们班教英语的朱老师很不喜欢我。

所以,当顾主任叫我给他读课文时,我很难堪,甚至有些抵触。这些单词我默写的出来,无论如何就是读不出来。

顾主任见我梗着脖子并不服从,以为我在默不作声地反抗他,登时来气,一掌拍在我单薄的背上火辣辣地疼,那一刻,我以为他要将我的肺拍出来。

我害怕极了,忍住眼泪努力长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主任拧着我的耳朵,大骂道:“狗东西,不是老子养你,你他妈早死了,求本事没有竟敢反抗我。”

这时候的顾主任,哪有半点儒雅的样子,凶残的像个恶魔。叫人既陌生又害怕。

我赶紧解释,“顾主任我没……”

顾主任在我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骂道:“他吗的,你竟敢还嘴!”

接着他像是疯了一般不停地拧我掐我,我想躲,身后却是墙壁,根本退无可退。

06:诬陷

我疼得大哭起来,瞬间想到小时候只要我哭出声我爸打得更猛了,我立即捂住了嘴,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顾主任的巴掌和拳头雨点般落在我身上,我无声地忍受一切。

大概打累了,顾主任微微喘着气坐在椅子上点起一根烟,严肃说道:“读,给我往出来读。”

我拿着英语课本,将今天学的课文断断续续地读了出来,好几个单词都读错了。

在我等待顾主任的严厉责罚时,他竟然换了一副嘴脸,看上去和善不少,语重心长地说:“平安,不是我太严格,而是你的英语太差了,不把英语学好,你将来考不上广达市一中,以后一定考不上大学。严师出高徒,我这是为你好。”

顾主任的话叫单纯的我感动不已,从来没有人关心我的学习,没有人鼓励我上大学,更没有人打了我后还给我讲道理。在我心里,顾主任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比宋大成好多了,甚至比我没见几面的妈还要好。

顿时,我之前对顾主任的所有不满和疏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形象立即高大起来,成了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我不该恩将仇报,不该忤逆他。

见我感激地看着他,顾主任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我的薪酬并不丰厚,为了养活你跟南风我很辛苦。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你们过得好,我才过得好。”

在我感动地一塌糊涂时,顾主任当着我的面脱了衣服,他朝浴室走去,自然说道:“进来给我搓背。”

我没有觉得不妥,也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他亲手脱了我的衣裳,两只大手不断地在我身上揉捏,甚至拿手指在我下面不断试探,直到我忍不住喊了声疼,他才扫兴地住手。

我从顾主任房出来,刚走到自己房门口,顾南风突然从他房里冒了出来,他朝我招手,我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我坐在顾南风脚下的塑料凳子上仰视他。

顾南风看我一脸刚哭过的模样,喉头微动两下,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对我说:“宋平安,我发现你这人是真蠢,有些话我给你挑明了说,你自己好好掂量。”

我紧张地坐在凳子上听顾南风“教诲”。

顾南风瞥了我一眼,“啧”了一声,说:“顾向东不是好人,你以后不要往他屋里钻。男女有别你懂不懂?女人没事就往男人屋里钻那叫不要脸,你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这些,我迷惘地看着愤怒的顾南风,不晓得他的愤怒从哪里来,更不晓得他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顾南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说:“顾向东是王八蛋,是个烂人,他会吃了你!

听见顾南风诋毁顾主任,我“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指责道:“你胡说!顾主任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供我们吃穿供我们上学,他很辛苦,我们要感恩。你为什么骂他?你没良心!”

顾南风被我的不知好歹气得满脸通红,他一拳砸在书桌上,震得桌上的圆珠笔跳了起来。那一拳力量很大,要是打在我身上,还不得把我脊背打穿。

我胆怯地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他,不敢再说一个字。

顾南风冷笑一声,大手一挥就把我推了出去,“没见过你这么贱的,滚!”

我知道,我彻底惹恼了顾南风,但我固执地认为我没错,反而觉得是顾南风很邪恶,很顽固,没良心。

我不能那样!

从顾南风房间回来,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的英语太差了,我不能辜负顾老师的期望,我要好好学习,我要考上大学,将来要好好孝敬顾主任。

第二天上完早自习,大家都去操场上早操的时候,钱鹏带着两个小弟站在门口招呼郑洁,那表情看上去多少有些狰狞。

郑洁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他几人不知说了什么,郑洁的情绪看上去很激动,接着她回头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告诉我肯定有不好的事发生,我赶紧站起来,趁郑洁给我找麻烦前去上早操。

哪知还是慢了一步,郑洁冲上来叫住我,钱鹏和他的小弟像铁塔般堵在后门,我无路可逃。

“宋村姑,那天是你自己要给钱鹏表白,为什么推到我身上?”郑洁怒目瞪着我,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我被她的表现弄懵了,她不是很强悍吗,为什么敢做不敢当!

钱鹏站在后门得意的看着我,似乎只要我承认昨天说了谎,他的拳头就会立即招呼在我脸上。

我当然不能承认。

“郑洁,是你叫我给钱鹏说那些话的,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我竭力想澄清自己,比起郑洁我更害怕熊一样壮的钱鹏。

郑洁的巴掌飞快地甩在我嘴上,嘴巴火辣辣的疼,我捂着嘴倒退一步,怯懦地看着她。

她恼羞成怒,凶悍骂道:“草你吗逼,你他吗敢诬陷老子,老子打死你!”

说着,郑洁的脚就落在我的大腿上,生生地疼。

“叫你再诬陷老子,老子不打死你就是你生的!”郑洁凶悍极了,像一头发威的母老虎。再一脚踹了过来,我猛地后退几步,脚后跟被凳子腿挡住,不得已,一屁股坐了下去。

谁知,我不偏不倚坐在张元青的头上。原来他将倒数第二排的凳子并在一起,躺在上面睡觉。我刚才并没发现他。

只听张元青大喝一声“草”,然后挺尸般竖了起来,他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我们几个。

显然郑洁和钱鹏刚才也没发现张元青。

钱鹏立即讨好地从怀里摸出一包香烟递给张元青,笑道:“青哥,你来的真早。”

前几天钱鹏不是才和张元青打了一架吗,还被张元青赶下扛把子之位,怎么今天就像个哈巴狗似的?

我是看不懂了,只能捂着腿站在张元青面前,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这双鞋子是顾主任前两天才买给我的,顾主任真是大好人。

张元青不耐烦地推开钱鹏的香烟,厉声道:“老子有起床气你们不知道啊!都他妈给老子滚!”

见张元青发脾气,郑洁赶紧推脱责任,“都是宋村姑,她一屁股坐你头上,啧啧,真晦气!”

张元青一脚踹了过去,将郑洁踢到,暴怒,“还他妈重复一遍,看老子出丑你很爽?都赶紧给老子滚!”

郑洁并着钱鹏快速走了出去,我愣在原地不想跟他们一起离开,出去后肯定没好事。

郑洁走到后门口,嚣张地朝我勾勾手指,“走,咱们去厕所好好说。”

我潜意识地倒退几步,她已经将我打得够惨了,难道还不满意还要把我拉进厕所继续打?

郑洁见我不服从,对钱鹏身后的小个子吩咐道:“去,把那女人给我揪出来!”

小个子并没拒绝,嘿嘿笑了两声,挽起袖子就朝我走来。我恐惧地盯着小个子,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突然,张元青恶狠狠地对郑洁说:“村姑留下,老子要好好跟她探讨一下乱坐这件事。你们都赶紧给老子滚!”

郑洁知道张元青要收拾我了,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给钱鹏说:“我都说了是村姑胡扯八道,这下你信了吧。扛把子都要收拾她,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郑洁和钱鹏很快消失了,我胆怯地看着张元青,双手不停地搅着裤兜,不知道他要怎么整我,想到小学时张元青收拾我的手段,我紧张地都能听到自己狂野的心跳声。

哪知,张元青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他妈以后长点眼色”,就接着躺凳子上呼呼大睡了。

这就算完了?我难以置信,同时也松了口气,重新回到座位开始默默背单词。我要学好英语,要做名好学生,要考个好大学,远离这群低素质的坏学生。

上天总是跟我作对,常常叫我事与愿违。

第三节课是英语课,有点小龅牙的朱老师刚生完孩子,看上去十分丰满,尤其那对胸脯。她的孩子一定很幸福,有吃不完的奶。可是昨天郑洁给杨小龙说,朱老师的老公很幸福,因为有吃不完的奶。

我左边不远处的座位上,郑洁和杨小龙朝何薇挤眉弄眼,郑洁扔了一个纸团给前排的何薇,何薇看完后眯着眼睛笑,然后又扔给更靠前的余菲菲。

余菲菲刚展开纸团,朱老师就如鬼魅般走到她面前一把夺走纸团,快速阅览后,朱老师的脸都气绿了,她叫余菲菲站起来,厉声问:“这是谁给你的?”

被朱老师威严震慑,余菲菲颤悠悠地回过头看了郑洁一眼,我赶紧低下了头,不敢想象等会儿老师要怎么惩罚郑洁,毕竟朱老师骂人不带脏字的功夫在整个年级都很出名。

下一刻,我突然感觉周围都安静下来,接着就传来朱老师沉重的脚步声。我顿时一惊,猛地抬起头,发现朱老师就站在我的面前怒视着我。

余菲菲手,竟然笔直地指向我。

07:是我妹妹

含血喷人!我很想站起来大声告诉朱老师,那个纸条不是我写的,是郑洁写的。

但是,我不敢,想到早上郑洁当着钱鹏的面诬陷我,还有肆无恐地把我打了一顿,我就害怕。

我知道,即使老师知道真相,也不会为我主持公道。谁叫我是无父无母农村孩子。

嘴巴张合几下,我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愣愣地看着朱老师,内心悲愤。

但是,我的表情落在朱老师眼里就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她说我诽谤老师,说我坏到骨子里去了,叫我出去罚站。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朱老师并不罢休,她揪着我的耳朵进了班主任办公室,我们的班主任姓王,是个年轻小伙子,听说刚从大学毕业没几年。

他看完朱老师手里的纸团,白净的脸蛋红了又绿,既严肃又愤怒地对我说:“宋平安,你太过分了。我罚你去操场跑三圈,好好反思。”

朱老师又补充道:“这周的英语课你都站着听。”

天边炸了一个响雷,不多会儿乌云蔽日,接着大雨如瓢泼般落了下来,还剩最后一圈,我很想躲在房檐下避雨,但是班主任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一想到,我连纸团上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愤怒的老师处分,我就委屈,朱老师明明可以对一下纸团上的字迹,一看就知道不是我的。

可惜,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明辨是非,也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正义高尚。

后来经历的多了我才领悟,朱老师根本不在乎是谁写的,她只想找个人发泄愤怒以及展示自己的威性,她要杀鸡给猴看。而好欺负的我就成了那个牺牲对象。

连跑三圈导致我体力不支,脚下突然不稳,我狠狠跌倒在地,瞬间手掌蹭掉一块皮,火辣辣的疼。

眼见快要放学了,我湿淋淋地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同学们有说有笑的往饭堂走去,疲惫不堪的我倒在桌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就听见何薇站在讲台上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偷我钱了,赶紧给我交出来!”

郑洁站在她身边帮腔,“主动交出来没什么大事,要是被我查出来,我踩断他的手!”

说着,她做出一个狠狠踩地的动作。

跑步时淋了雨,再加上没有吃午饭,我这会儿晕晕沉沉没有一丝力气。

我不想被何薇的丢钱事件牵连,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打算出去透个气。

余菲菲突然叫住了我,“村姑,中午就你在教室,何薇的钱是不是你偷的?”

我没有力气回应她,只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余菲菲对我的表现很不满,她指着我对郑洁说:“郑洁,肯定是村姑偷的。刚才我进教室时,看见村姑慌里慌张地从何薇的座位上跑回自己座位。一定是她那个时候偷的!”

含血喷人!我气得说不出一句话,喘着粗气看着余菲菲,满眼的愤怒以及无奈。我跟余菲菲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诬陷我?

何薇怒气冲冲地走到我跟前,猛地推我一掌,大声质问:“村姑,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钱?”

我努力忍住眼泪,对何薇说:“我没有,不信你去搜我书包。”

悲剧的是,郑洁去搜我书包时,真在我的书包里搜到何薇丢失的五十块钱。

我百口莫辩,只觉得天昏地转。

我知道,一定是别人陷害我!我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来欺负我?

再也承载不了这些委屈,我的眼泪模糊了双眼,突然看不清大家的鄙夷和厌弃,也听不见大家的议论和谩骂,只觉得外面的天空好灰暗好低沉。

郑洁威风地揪着我去了厕所。天知道我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憔悴虚弱,就像难民营走出来的小可怜。

眼见马上被推进女厕所,我无意间一瞟,看见顾南风并着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从厕所走廊上经过。

他猛地看到被众人推搡的我,平静的脸上突然一怔,但他并未驻足。我失望极了,瞬间又自嘲起来,顾南风凭什么出手帮我,我又凭什么失望!

估计我的脸色太憔悴,模样太可怜,顾南风终是无法视而不见。

“宋平安,我有事找你,你过来。”顾南风停下,他声音清亮地叫住了我,像是天籁之音。

也许是病了,也许是气愤过头了,也许是我看到了希望。听见顾南风叫我的一刹那,我努力地挣脱何薇的钳制,快速几步奔到顾南风跟前,不停地重复,“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头发还没有干透,贴在面无血色的脸上,像是暴雨过后的杂草,毫无生气。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没有终结地往下落。

顾南风冷冷瞥了一眼张牙舞爪的郑洁,刚才还很嚣张的郑洁现在蔫得像霜打过的茄子,她瞅了一眼要死不活的我,又瞄了一眼冰冷的顾南风,接着用胳膊肘撞了撞何薇。

何薇会意,她上前一步,摆出雄壮的气势,但是看到顾南风冒着寒光的眸子后,不由自主地弱势下来,“宋村姑偷了我的钱,我们……我们……”

顾南风不屑冷笑,问:“你亲眼看见的?”

顾南风身边跟着三个男生,其中一个留着板寸的男生长得又高又壮,那身板足足能分出两个顾南风来,他粗声粗气地问:“南风,你认识这女的?”

男生的问题估计是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顾南风,一个是卑贱到尘埃里的村姑,外人根本想不到我们会有交集。

顾南风点点头,自认而然地说:“她是我妹妹。”

没有一丝嫌弃。

男生“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却没继续追问。

而看似平静镇定的我,心里却泛起了惊涛巨浪,优秀出众的顾南风,当着我众人的面承认我是他妹妹,是不是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我是不是可以开开心心的上学了?

郑洁和余菲菲以及何薇仿佛受到惊吓,她们惊恐地看着我和顾南风,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村姑,竟然是高中部赫赫有名的顾南风的妹妹。与此相比,她们更愿意相信周杰伦是女的。

何薇首先反应过来,她朝顾南风尴尬一笑,说:“这……都是误会……误会。”说着,率先回了教室。

见正主都走了,郑洁知道这出戏唱不下去了,她看了一眼顾南风,很不甘心地带着余菲菲回了教室。

郑洁她们离开后,板寸男生好奇地问顾南风,“这个……女的,真是……你妹妹?”

顾南风淡淡扫了我一眼,对那男生说:“当然是假的。”

我仿佛被人从高楼推了下来,登时摔得稀巴烂。顾南风为了帮我信口胡说的话,我竟然信以为真。呵,真是自不量力,真是痴心妄想!

卑贱如我何德何能做顾南风的妹妹!

舌尖幽幽地苦,心头胀胀地痛。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对顾南风说:“谢谢你帮我,我要回去上课了。”

顾南风并没回应我,仰起头带着他的朋友阔步离开。

等我回到教室时,大家看我的眼神突然发生了变化,从之前的鄙夷和嘲讽,变成了友善甚至羡慕。

班长王思思首先走了上来,她亲切地拉着我的手,像是旧友相逢般激动,“平安,你真是顾南风的妹妹?”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顾南风并不承认我是他妹妹,我不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然后又想起顾主任的话,不要给别人说我跟他的关系,别人问起就说我寄宿在城里的亲戚家。

我立即摇了摇头,从王思思白嫩的手里抽走自己脏乎乎的手,说:“不是的,顾南风开玩笑的,他跟别人打赌输了,就要把最丑最脏的女生叫妹妹。”

王思思一听立即变了脸色,她瞪了不远处的余菲菲一眼,大有责怪的意味,然后傲慢地对我说:“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是顾南风的妹妹呢,你跟顾南风可是云泥之别呢。”

真不愧是班长,出口成章。我淡淡回应,“是啊,我是农村来的野草,他是城里狂傲不羁的南风,我们没有交集。”

天晓得我说这句话时心里有多疼,只有卑贱到骨子里的人,才会如此羞辱自己。

郑洁蹦了出来,揪着我的耳朵,大声说:“那么,咱们现在是不是得算一算刚才的账了?”

何薇怕惹出事端,她拉了拉郑洁的袖子,“算了,我的钱也找回来了。咱们就当可怜她,这次放过她吧。”

见正主都不打算继续追究,郑洁只好作罢。那五十块钱怎么会出现在我书包里,大概只有郑洁知道了,或许她们都知道。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郑洁总是欺负我,没事都要找点事出来整我,后来她为了整我更是不择手段,仿佛我操了她家祖坟一样。

后来,我也叫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有句话说得好,出来混迟早要还,一点都不假!

放学回家后,我倒床就睡。

我实在是太疲惫了,觉得自己像是浸在凉水中一样冷,额头却烫的吓人。

08:顾南风的身手

顾南风似乎知道顾主任晚上不回来,他买好晚餐叫我出去吃饭。

我晕晕乎乎地贴在床上不想说一句话,身子烫的像是要着了,却依然觉得好冷。

顾南风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低声道:“靠,你发烧了。”

说完顾南风就走了,很快他又折了回来,手里拿着药和凉白开,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扶了起来,把药塞进我嘴里,见我吃了药他才离开。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在我生病时照顾我,那晚我做了一个很好的美梦,醒来后却忘了自己梦了些什么。

虽然我在班上否认顾南风是我哥哥,但是大家都觉得我跟顾南风有点关系,便给了我几天好日子过。

我们学校位于中学巷正中央的位置,这条巷子不仅有广达市一中,还有非省重点的广达市二中,以及广达市师专,再往巷子里走,就是广达市技术学院。

回顾主任的家必经广达市师专,有天下午放学,我在师专门口看见一个时常梦中出现的身影。

当时已经有了凉意,她却打扮清爽,上身穿着一件牛仔吊带衣,下身穿着一条大红的超短裤,脚上踩着一双细高跟的黑色鞋子。

她长得很漂亮,再一打扮,别人根本猜不出她的年纪,更想不到她还有一个即将十四岁的女儿。

那身影只是一闪而过,她就和两个打扮艳丽的女生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等我跑过去轿车就扬长而去。

我却不愿放弃,发疯一样追着轿车奔跑,一个趔趄,我摔倒在地,膝盖和手掌擦破了,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满心都是浓郁的失望和悲伤。

很快,轿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人就是我日思夜念的妈妈,她竟然在广达市!可是她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不联系我?之前我问过顾主任我妈在哪儿,顾主任说我妈在省会城市,顾主任为什么骗我?

我愤怒极了,却无处发泄,只能狠狠地咬了左手一口,直到尖锐的疼痛令我无法忍受时,我才放手。稚嫩的手掌上牙印深刻,差点就见血了。

那天回家后,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悄悄地哭了很久,却不清楚,自己为何难过为何哭泣。

很快到了国庆节,顾主任带着陈老师出去旅游了,他走之前留了一些钱给顾南风,叫顾南风带我买身新衣裳。我感动地一塌糊涂,连忙说自己还有衣服穿,不需要破费。

顾主任说,我跟顾南风一样都是他的孩子,长辈给孩子买衣服很正常,不过我要用好成绩来报答他。并且他还告诉我,我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我比桀骜不驯的顾南风懂礼貌。

被人认可后,我心里甜的像是吃了蜜糖一样。

当然,顾主任说这些话时并没有当着顾南风面,只是把我叫到他的房间单独给我说。

顾主任走后,顾南风并没像脱缰的野马那样夜不归宿,每天按时买回一日三餐。

他的作息很有规律,早饭后看书写作业,午饭后打游戏睡觉,晚饭后找朋友打篮球。

而我就在房间朗读英语,我一定要把英语补起来,每次看到英语老师厌弃的表情,我又委屈又自卑,同时更担心将来会栽在英语上,考不上好大学。

顾南风听到我奇怪的单词发音时,总是忍不住笑出来,虽然有点嘲笑的意味,但是我喜欢看顾南风笑,白皙的脸上两个酒窝很漂亮。

漂亮这个词能用在顾南风身上。

放假的第六天,吃过午饭顾南风给我说,要带我去商业街买衣服。

根据我之前的了解,我以为的时尚在城里人眼里全是土鳖,我以为的怪异在他们眼里全是潮流。所以,我没打算自己选衣服,只要顾南风觉得好,我就认为好。

很快,顾南风给我买了两条紧身牛仔裤和一件蕾丝白衬衣,以及一件粉色印花卫衣。

顾南风叫我把新买的白衬衣和紧身牛仔裤直接穿上,见他十分喜欢,我只好照办。等我从试衣间出来时,看到一丝惊诧从顾南风的大眼里一闪而过,接着他淡淡说道:“不错,这身衣服很好看。”

虽然知道他夸赞的是衣服不是我,但我还是羞涩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出了商业街顾南风带我去附近的甜品店买冰激凌,这是我第一次吃甜筒,冰冰凉凉的甜直入我心底。那一刻,我多希望,时间就在这里停止,叫我一辈子甜蜜下去。

出了甜品店,我却发现顾南风顿在了店门口,他目光的尽头是一位漂亮的女生。

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生,比骄傲的王思思还要好看。她打扮的像个洋娃娃,高贵的像个华丽的公主。三个男生众星拱月般围在她身边,而她的手正攥在一个结实的男生手里。

显然对方也看到了顾南风,女生带着微笑的脸突然僵住了,她潜意识地把手往回拽了拽,却被那个结实的男生攥地更紧了,不但如此,男生还挑衅般盯着顾南风。

顾南风站在台阶上安静如水地看着女生,女生眼中神色复杂,和顾南风对视几眼后,她终是没忍住,走向顾南风。

当我看到女生含情脉脉的眼神后,心中竟升起一股莫名的嫉妒和愤怒,意识到自己思维跑偏后,我赶紧悄悄地拧了自己一把,赶走那些不该想的东西。

她身后的男生大力地将她拽了回去,女生有点生气,推了男生一把,厉声道:“李军,你放手。”

叫李军的男生瞪着眼近乎咆哮地质问:“怎么,你对他还不死心?”

女生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像是赌气般说:“随你怎么想,人家长得就是比你帅。”

我被眼前的情况弄懵了,暗自思忖他们几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这么复杂。

而顾南风却像没事人一样,低头对我说,“平安,咱们走。”

他的语气镇定从容,丝毫没被那两人的激烈情绪影响,搞得我更加蒙圈了。

李军却不愿意放我们通行,像是疯了一般冲到顾南风面前,大骂道:“走你妈比!谁他吗叫你看盯着潘媛婕看的!”

听见李军骂自己,顾南风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阴狠,他想都没想猛地一脚踹在李军身上,那一脚力道十足。

李军没料到顾南风突然爆发,立即被踹倒在地,表情略显痛苦。

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顾南风惹事了。

果不其然,李军仿佛受到极大的侮辱,脸红脖子粗地骂道:“你他妈敢跟老子动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顾南风竟不以为然,嘴角噙着一丝满不在意的冷笑,傲慢地扬起下巴睨着李军。不得不说,顾南风长得很好看,不管他作什么表情,都那么迷人。

下一刻,我看见李军扬起沙包大的拳头往顾南风身上招呼。他长得比顾南风壮实,他那一拳头下来还不得把顾南风的肺打出来。

我顿时吓得尖叫一声,同时很没用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南风将我再往后推了一把,他利落地接着李军的拳,飞快地抬起膝盖顶上李军的下巴,接着又是一拳狠狠地招呼在李军的脸上。

我没想到清瘦的顾南风这么厉害,竟把比他壮一倍的男生瞬间打倒,心里不由得崇拜起他。

李军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表情狰狞。他松开手时,我看见他的嘴角红肿并挂着一丝血迹,他粗鲁吐出带血的痰,骂道:“顾南风,你他妈好样的!”

说着,他做出进攻的姿势。

这时,潘媛婕大声阻止,“南风,还是算了吧。”

潘媛婕把顾南风叫的很亲切,我心里酸酸的。从她深情的眼神里,我看出她根本不是担心李军,而是害怕顾南风吃亏。我更加好奇,顾南风跟潘媛婕到底是什么关系。

果然,听到潘媛婕的请求,顾南风就住手了。他深深地看了潘媛婕一眼,嘴角微动却没说话,良久后才对我说:“平安,我们走。”

他的手毫无征兆地伸到我面前,这是什么意思?要牵我的手吗?

我被他突来的亲昵弄懵了,心中却忍不住狂喜,激动的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啊!”李军嘶喊一声,他应该是看出潘媛婕对顾南风的关心,表情突然扭曲,鼻腔里发出粗重的呼吸声,胸口不断起伏。

他趁顾南风跟我说话之际,猛地扑向顾南风,嘴里骂道:“顾南风你算个求!老子怕你就是你造的!”

顾南风被李军成功偷袭一拳,他微微弓起了背,瞬间拉住李军的胳膊,臀部用力,给了李军一个力道十足的过肩摔,李军躺在地上不断地呻吟。

他却不给李军一丝反应的机会,在李军身上猛踩,一边踩一边骂:“你他妈犯贱啊,逼老子动手!”

我很想阻止顾南风的疯狂举动,因为我害他做的过火引起李军日后报复,但又怕惹恼顾南风,只能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干着急。

潘媛婕在旁边不断祈求,“南风,算了,求求你了,停手吧。”

她身边看好戏的的两个男生本以为强壮的李军能将清瘦的顾南风打倒,没想到顾南风有些本事,将李军压制的死死的。

这时候,他们上来架住顾南风,好言劝道:“爷们,算了,适可而止,大家毕竟同学一场。”

09:半夜的敲门声

趁顾南风被架住之际,李军站起来朝顾南风的肚子就是一拳,顾南风刚想还手,却被那两个男生拉得更紧了。

瞬间,我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要帮李军!

接下里,我看见李军不停地朝顾南风身上挥拳,很快,顾南风的脸上挂了彩。

见顾南风挨打,我心疼极了,平时自己被打都没这么疼。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想把疯狂的李军拉开,并且骂了人生第一句脏话,“你们以多欺少,不要脸。”

李军打红了眼,似乎丧失了理智,他飞来一脚,将瘦弱的我踢翻在地,我疼得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顾南风怔怔地看了我一眼,他似乎没想到李军竟然打女生,他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那模样就像嗜血的魔鬼,邪魅而疯狂。

“我草拟吗!”顾南风彻底爆发,他大喊一声,像一头发狠的孤狼,一脚将李军踹开,两三下从那两个男生手里挣脱开,跟李军扭打在一起。

潘媛婕站在一旁哭得雨带梨花,不断地重复,“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而我,躺在地上心急如麻,却帮不上一点忙。

见那两个男生要上来帮忙,顾南风咆哮道:“操他妈,谁敢上来老子就弄死他!”

说完,顾南风发狂般狠踩李军,好像脚下只是一坨烂肉。李军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呻吟,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我没想到顾南风发起狠来这么恐怖,难怪广达市一中很多人都畏惧他。

几秒钟后,那两个男生才反应过来,他们叫嚣道:“顾南风,你以为老子是吓到的。”

这时,潘媛婕冲了上来抱住无人敢挡的顾南风,哭着哀求,“南风,求求你了,住手吧。”

顾南风逐渐恢复理智,他面无表情地推开潘媛婕,接着捡起地上疼得不能呼吸的我,并把我背在他宽阔的脊背上。

临走前,顾南风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潘媛婕说:“你知道吗,当我听说你落榜去了师专时,我愤怒地在家里撕书。我还想给你补习,叫你再上一年初三考进市一中来着。可惜,你太叫我失望了。”

潘媛婕摇摇头,她看了一眼地上呻吟的李军,无助地说:“我是坏女孩,配不上你。你以后不要再为我打架了。”

听见潘媛婕哭泣,我也跟着伤心起来,她的确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女生。同时,我又嫉妒顾南风为潘媛婕做的一切,莫名地嫉妒。

顾南风背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十分决绝。我靠在顾南风背上,似乎听到他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也不知道他在感慨些什么。

回到家,我给顾南风打了一盆洗脸水,顾南风很快洗去脸上的血迹,他脸上至少有三处伤痕,身上更多。

我拿出红花油对他说:“我帮你揉揉吧。”

他别扭地看了我一眼,才将身上满是血迹和脚印的白衬衣脱掉,静静坐在小凳子上,我使出吃奶的劲儿给他揉搓淤伤。

“你很好奇我跟那女生的关系吧?”顾南风竟然主动跟我讲他和那个女生的事,“她叫潘媛婕,是我的初中同学。初三不好好学习,中考结束后没考上高中,进了广达师专。”

接着他自嘲地笑了两声,继续说:“我他妈……还喜欢过她几天。”

我很想给他说,潘媛婕很漂亮,我是男生的话我也喜欢她,这件事不丢人。

但是考虑到我跟他并不熟络,我一直沉默。

顾南风突然愤愤骂道:“不争气的傻逼,竟然跟李军那个混账好上了,不自爱!”

一会儿的时间,我给他涂好红花油,顾南风才发现跟我说的太多了,他突然态度恶劣地把我撵了出去。

看在顾南风给我买新衣裳的份上,我一点都不生气。

大概我天生就是受虐体质,享不得福,白天和顾南风出去逛街生冷不忌吃了很多小零嘴,晚上竟然闹起了肚子。

我捂着肚子冲进厕所,刚进门就看见顾南风赤条条地站在淋浴下,他似乎刚脱完衣裳,正准备洗澡。

我呆愣两秒,只觉得顾南风很白,身上跟脸一样白……

顾南风紧张地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面红脖子粗地骂道:“滚出去!”

被他的怒骂惊醒,我这才意识到肚子疼得要死,根本忍不住。

来不及解释,我脱掉裤子往马桶上一坐,随即“噗哧”一声,有经历的人一听就知道我拉肚子了。

顾南风没想到我会做出这种举动,他愣在了原地,听到第二声“噗哧”时,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抓起凳子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嘴里骂道:“宋平安,你真是乡村野人!”

方便完,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不雅,但我总不可能拉在裤子里吧,我这么大个人了,拉裤子里多丢人。再说了,我方便时一直低着头,根本就没看他一眼。

可是,我不敢给顾南风解释,我怕他打我。经过顾南风的房门时,我听见他踢椅子的声音,吓得我赶紧跑回自己房间。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终于能舒服地躺床上休息,我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吃冰激凌了。之后的很多年里,我真的再也没吃过冰激凌。

半醒半睡之际,楼下传来猛烈砸门的声音,大半夜的,这急促的砸门声叫我心里发毛。

我好奇地走了出去,顾南风穿着睡衣也走了出来,他狐疑地朝楼下看了一眼,并没犹豫,大步走了下去。

我也跟了下去,在走廊看到顾主任前几天修窗户用的小榔头,我赶紧捡了起来,几步追上顾南风将榔头塞给他。

顾南风没有拒绝,他紧紧握着榔头,故作凶狠地问道:“谁在外面?”

来者并不说话,像是发泄般砸着门,一声比一声急。

顾南风再次问道:“到底是谁在外面,不说话我他吗打人了!“

我胆怯地站在顾南风身后,小声提示,“南风哥,要不我们报警吧。”

一股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我胆心门外是下午跟顾南风打架的那伙人,他们不死心冲上门来报复,一定带了不少人手,顾南风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是我,开门。”熟悉的声音响起,只是略显沙哑,嘴里像是包着什么,洪亮不起来。

顾南风跟我一起松了口气,大门打开后,只见顾主任赤身裸体地站在外面,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文质彬彬的脸庞现在肿得像个猪头,尤其是那张嘴,肿得像是塞进去了个肉包子。

顾南风捂住我的眼睛,吩咐道:“你先上去睡觉。”

我赶紧朝楼上走去,不知怎的,看到顾南风的果体时,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看到顾主任的果体时,我总是莫名地害怕。

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顾南风戏谑的询问声,“怎么,被陈老师的老公抓奸了?看样子捉奸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你看你狼狈的,哪还有一点政教处主任模样。”

“给我闭嘴!”顾主任厉声制止,接着传来他房门关闭的声音。

我不明白,顾主任旅游一趟怎么变得这么狼狈,顾南风那番话我虽没有完全听懂,但知道顾主任的狼狈跟陈老师有关。随即,对温婉的陈老师开始厌恶起来。

同时隐隐觉察到,顾主任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下楼后并没发现顾南风的身影,我去厨房准备熬点稀粥。

顾主任闻声走了出来,他穿着睡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有点狰狞又有点滑稽。

“平安你过来。”顾主任朝我招手,很迫切的样子。

我犹豫片刻还是挪了过去,顾主任甩给我三十块钱,“去咱们家后巷的夫妻用品店,给我买盒杜蕾斯回来。”

那时候,我不知道杜蕾斯是什么,并且我单纯的以为夫妻用品店里的东西专门卖给夫妻俩用的。

我以为顾主任要找个媳妇回来了,所以叫我给他买夫妻用品,我兴匆匆地拿着钱去了后巷那家商店。

走进破旧的小店里,中年老板冲我猥琐一笑,脸上的横肉顿时颤抖起来,“呦,小妹妹,你要点什么?哥哥免费送给你,没事常来玩啊。”

他看上去比顾主任还老,竟然叫我妹妹,那猥琐的模样叫我不由地反感。

我看了一眼老板身后暧昧的海报,上面画着一个精壮的男人,他身下是一个妩媚的女人,海报上写着“一粒见效,征服所有女人”的字样,我不大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敢直视海报上的男女,却又忍不住,总想偷偷看两眼。

“小妹妹,你到底要什么?是不是要片儿?要日本的还是韩国的?”老板说着话,就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赶紧闪到一旁,一紧张忘了顾主任刚才要的是杜什么来着,含糊不清地说:“我要杜……杜……”

老板从柜台里摸出一盒粉色的东西塞到我手里,说:“你要是的杜蕾斯吧。叔叔不要钱,尽管拿去用,没事常来玩啊。”

看着老板猥琐又邪恶的脸,我忙丢下手里的三十块钱拔腿就跑。

10:奇怪的动作

回到家,刚走进客厅我就看见顾主任抱着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他的手在女人胸前不停地揉捏,女人没有拒绝反而一脸享受模样。

见我进来了,女人仿佛受到惊吓,她赶紧从顾主任身上坐起来。我看见顾主任的睡袍高高隆起,就像支了一个小帐篷,惊得我赶紧收回目光,一声不吭地把东西放在茶几上,低着头上楼。

顾主任对女人说:“李老师,这个孩子就是我前段时间收养的孩子。为了养她和南风,我都没钱吃饭,只能吃奶了。”

原来她就是顾南风嘴里的李老师,看上去比陈老师年轻一点,但没有陈老师漂亮,也没陈老师温柔。不过,她又不是朱老师,怎么会有奶呢?大人也可以喝人奶的吗?

李老师低声道:“顾主任,还有小孩在,说话注意点。”

顾主任会意,他拿起茶几上的东西,将李老师拽进怀里,笑道:“咱们去我房里说,两张嘴好好说。”

李老师羞涩地低喃,“顾主任,你真……下流。”

我快速上了楼,坐在书桌前装模作样地翻弄手里的英语书,满脑子都在想,顾南风去了哪儿。

根本看不进去书,我站在窗子旁看外面的风景。顾主任的家在马路边上,交通很方便,只是这里是家属区,平时没有大车经过,还算安静。

十月份的季节,菊花开得正旺。邻居家的小院子里开满颜色各异的菊花,美极了。

目光转换间,我看见小巷子里,顾南风背对着我和潘媛婕说着什么,潘媛婕红着脸朝顾南风靠了靠。

大清早没见人影,原来和潘媛婕约会去了,我瘪瘪嘴,心里莫名其妙的酸涩起来。

下一刻,顾南风的表现却叫我稍微舒服了一点,因为他一把推开了潘媛婕。

潘媛婕委屈极了,似乎不敢相信顾南风会那样对她,眼泪在眼里打转,美人欲泣的模样叫人心生怜爱,我生怕顾南风控制不住,转身将楚楚动人的潘媛婕搂在怀里。

好的是,顾南风竟然转身走了,头都没回。潘媛婕站在原地跺着脚,嘴里说着什么,表情看上去有点歇斯底里。但她并没有留下顾南风。

我登时心情大好,坐在书桌前看起了英语课本。

不一会儿,我想起早上还没吃饭,顾南风应该也没吃吧,赶紧下楼看稀粥做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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