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让人无法拒绝rdquo
云南白癜风专科医院 https://m-mip.39.net/baidianfeng/mipso_4624718.html序言在不断保持失败这件事上,我想我一直都做得很成功。我一生所经历的失败数不胜数:学校考试不及格,运动天赋差到连扔过来的橄榄球都接不到,心爱的女朋友另觅新欢,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好几次几乎被公司炒鱿鱼,驾驶技术烂到光驾照就足足考了六次,更不用说这些年被我撞坏的汽车。这样的例子我可以一直数下去。事实上,犯错误是人类的天性,根植于我们的DNA中。每个人都会犯错,都会摔倒,而且不是每次摔倒后都能轻松地爬起来。年我出生在英国工业城市利兹的一个普通工人家庭,住的房子连厕所都没有。这本书分享了我是如何从这里起步一步步迈向人生的巅峰。从开拓东欧市场事业如日中天到远离故土只身闯美国,从美利坚一无所成到重返英国东山再起,一路上有欢笑也有泪水。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来重新上路,我从来没有让失败和挫折定格我的人生。我的故事就从上哈尔修斯幼儿园时遇到的第一个大麻烦讲起吧。感谢这本书献给一直默默支持我的爱妻米歇尔。谢谢你能忍受我近四十年的光阴,尤其是我写书这三年,几乎快让你到了崩溃的边缘。感谢我的孩子们乔赛亚、多雅、伊兰和我的姐姐戴安。谢谢你们无私的支持,我知道书中的有些故事会让你们感到难为情。感谢李维.沃尔顿。这本书能得以问世和你的不断鼓励密不可分。谢谢你不厌其烦地听我讲述。也谢谢你的监督,让我能坦诚而真实的记录我的一生。感谢珍妮特.R.基希海默尔。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写作指导老师。是你的高标准严要求,让我一次次突破舒适区,把我的写作潜能发挥到极致。感谢露西.桑顿。谢谢你一丝不苟一遍又一遍地帮我校对。我还要谢谢四十年与我同舟共济携手同行的宝阁文(thebigword)同事们。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我今天的成功。最后的一份感谢留给我的执行助理罗里.比克顿。这本书能成书发行,你功不可没。第一章通往地狱之路“你会下地狱!”一个清新明媚的早晨,幼儿园里琳达.莫金这样对我说。那年我五岁,我上的幼儿园名叫哈尔修斯,在利兹很穷的一个区。那天早晨,园长卡尔小姐看着我们喝牛奶,这是幼儿园每天早上的例行项目。我讨厌喝牛奶,尤其讨厌喝热牛奶。不幸的是,幼儿园里的牛奶总是热的。我很乖巧地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到大厅集合,等着卡尔小姐带领我们祷告。她让我们闭上眼睛。就听见一百多个稚嫩的小嗓门齐声喊“感谢主赐给我们牛奶。以主耶稣基督的名,阿门!”琳达.莫金,我们班上最聪明的一个女孩,一脸诡笑地趴到我耳边低声说:“你是犹太人,向耶稣祷告会下地狱。”我那时并不懂什么是地狱,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我,那儿不是什么好地方。听她说完,我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在诚惶诚恐中度过,到第二天早上已经转为严重的焦虑。该不该向耶稣祷告呢?这让我很为难。终于我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如果我不喝牛奶,不就不用祷告了?我的耶稣牛奶危机看似就这样被我轻松化解了。只可惜这个办法对教我的老师费舍小姐并不奏效。她注意到我没有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喝牛奶,非常生气,像是我犯了弥天大罪,罪名就是参加集体活动不守规矩。我母亲被叫到学校接我回去。看着母亲走进园长办公室,我羞愧难当。回家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拐过最后一个路口,我看到我家的房子正在不远处迎接我。终于远离了幼儿园,不用再看到费舍小姐、卡尔小姐、琳达.莫金和其他不友好的小朋友。正当我要跑进家时,妈妈忽然停下来蹲在我面前。她双手握着我的两只手,看着我,然后一只手拍拍我的脸颊,目光坚定地对我说:“如果你不想说那句祷告词,可以不说。跟着小朋友一起张嘴就好,不用把它大声说出来。”第二天早上祷告,我成功蒙混过关。之后我几口把牛奶喝下去盼着“喝牛奶仪式”早点结束。就这样,生活又回到往日的平静。多年后,我发现那天让我真正受益的不是那杯糟心的热牛奶或是那段祷告,而是母亲给我上的宝贵一课:生活不只有A和B选项,很多时候C才是更理想的解决之道。三岁以前,我住在阿曼达街,街上到处盖着那种背靠背的联排房子。那些房子是9世纪末附近的工厂为工人建的职工宿舍。如今大多数工人都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利兹最底层的穷人,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没有工作。我永远都忘不了冬天的晚上硬着头皮让母亲陪我到屋外上厕所的痛苦经历。闭上眼睛,儿时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家门口的鹅卵石路边立着一排排晾衣杆,上面凌乱地搭满了衣服,一群孩子们在衣服中间窜来窜去、追逐打闹。三岁的时候,我家从阿曼达搬到另一处廉租房,这次是在希克罗福特的莱姆西德花园。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茅草屋到宫殿的升级,房子里不但有厕所还有浴室,从此上厕所再也不用往外跑了。生活虽然拮据,父母一直尽其所能供养我和姐姐戴安。母亲在克拉夫特奶酪厂做文秘,父亲是当地一家服装厂的车间主任。家里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经常等不到下一次发工资。也不知父亲哪来的钱和时间,他竟然还报了夜校课程成了一名兼职修脚师。记得那时家里的晚上通常是这样一幅画面:父亲一脸疲惫从工厂下班回来,一个人独自吃晚饭,他不喜欢我们和他一起吃。没吃几口,敲门声便开始响起,一群长着丑脚的老女人鱼贯而入,把家里本不大的客厅挤得水泄不通。她们围坐在沙发上等父亲脱掉她们的鞋子,给她们修剪指甲老茧。各种味道很快弥漫开来,这时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我的房间,躲的远远的。(直到今天,我都有后遗症,不能直视别人的脚)如果不是外公外婆的原因,我一直觉得我们的生活也还不错。那时候每隔一两周,我和姐姐会溜出莱姆西德花园,我去外公外婆家,姐姐去爷爷奶奶家。克洛斯外公退休前是一名眼镜验光师,也做过珠宝生意,外婆我叫她克洛斯婆婆。他们住的区要好得多,房子也舒适干净。他们家看起来和我家很不一样,闻起来的味道不一样,摆放的家具也不一样,而且比我家大好多。我想他们应该很有钱,还可以经常邀请朋友来家做客。我还记得有几次外公外婆家朋友聚会我也在场。那些人看上去都很有礼貌,戴着亮晶晶的首饰。我走过去和他们一一握手。虽然只有六岁,我依然能深深地感受到,来自莱姆西德花园街区的这个小男孩和外公外婆家的这些人不属于同一个世界。过了两年,父亲的手头开始宽裕些了,这还要感谢那些老女人们的丑脚。他可以在犹太新年、赎罪日和逾越节这三个重要的犹太节日给我们买新衣服了。要知道,住在西克罗福特的孩子们大多只有旧衣服穿。运气好的话,在圣灵降临节或许能穿上新的白色圣衣。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该显得多么格格不入。在贫民区里有些扎眼,富人区却又遥不可及。这两个世界我哪边都不属于。莱姆西德花园住着不少好邻居。我还记得住我家隔壁的柯基尔夫人。每次路过她家,从半掩着的窗户望进去,她总会笑着朝我招招手。她的嘴唇总是涂得鲜红,一头金色波浪卷长发,很像电影明星。不过她确实很受欢迎。每天都有很多男性朋友造访。每次我路过时,无一例外她总会停下和朋友的交谈,大声祝我今天好心情或类似的话。有一天姐姐告诉我她生活很不检点,我不以为然,我觉得她人很好,待人友善,而且很有魅力。但真正偷走我的心的是斯弗小姐,她是在我满六岁开始去犹太圣经学校学习时教我们的老师。哈尔修斯幼儿园下午四点差一刻放学,放学后我通常会坐在大厅的长椅上一边晃着脚一边等姐姐戴安来接我。幼儿园到我家要先坐30分钟公交车,下车后再步行20分钟。不过从六岁开始,放学以后会有犹太校车把我们送到犹太圣经学校。我当时并不知道,母亲送我们去圣经学校的真实意图并不是为了让我们学习宗教知识,她只是不想让我们放学后独自在家。她平时下班很晚,在圣经学校托管的费用要比雇一个保姆便宜。这些我不关心,我只记得这样的安排让我突然感觉长大了好多。我可以和比我大的大朋友一同搭车,车颠簸的时候可以紧紧抓着姐姐的手,到了学校还有人招待我们茶和点心。茶里会加牛奶,热牛奶。又是热牛奶。尽情享用完茶点后,开始上希伯来语课。到五点一刻下课时,附近已经没有回家的公交车。我们得经过哈尔修斯走到很远的一个公交站乘车回家。所幸,学校会找两个高年级男生护送我们。在希伯来学校的学习让我很痛苦。校长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学究,他看上去真的很老,我甚至怀疑他亲自见证过摩西受十诫的历史。他手里经常攥着一把尺子,当然并不是用它来量东西,而是在我打瞌睡时狠狠的照着我手背来一下。不睡觉清醒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读错希伯来单词会被老师拧耳朵,疼得我嗷嗷直叫。对老师不恭敬,也会挨尺子,只是位置换到了屁股。我常常在想,难道必须先经历犹太学校这样的地狱才能入天堂么?直到有一天,天使终于降临了。她就是新来的助教斯弗小姐,教我们希伯来语的读写。她长的漂亮极了,说起话来像唱歌,举止优雅得体。更棒的是,她还给我们发巧克力。我很快爱上了她。四个月后,班里的同学说她已经和比利时一个大拉比定了婚。这让我说什么好呢,一个六岁男孩儿的心就这样被狠狠地伤了一回。没过多久我的母亲被诊断出多发性硬化症。到目前为止,有三件事让我感到难过:我是个来自少数族裔住着廉租房的穷小子,斯弗小姐走了,我视为灯塔和精神支柱的母亲倒下了。在她28岁那年,母亲被医生告知,她最多还有十年的时间。母亲从没有在我和姐姐面前提及自己的病情。但我可以看出来,她行动开始力不从心,走路的时候表情也很痛苦。我问母亲怎么了,她有气无力地告诉我她的腿很软没有力气。我走上前抱住她亲亲她的脸颊,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希望可以帮她快点好起来。可惜母亲的病情并不见好转。直到十四岁那年,我才从家庭医生海曼先生口中得知母亲患的是多发性硬化症。随着母亲病情的恶化,家里的境况也越来越糟。她无法再继续工作,父亲要拼命赚钱以缓解家里的入不敷出,同时还要照顾日渐虚弱的妻子。以前,母亲经常会为大大小小的事和父亲争执,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和父亲吵了。那个乐观积极的妻子变得少言寡语,闷闷不乐。父亲则越来越没有耐性。他变得异常暴躁,而发泄的对象通常是我。几乎我做任何事都会激怒他。说话声音过大,桌子上洒了东西,听他的收音机,碰了他的黑胶唱片,一记耳光肯定是躲不过的。那段时间,丑脚女人们依然会造访,而我也从来没有那么盼着她们来,至少她们在的时候我可以不用挨打。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也每况愈下。母亲开始抵触宗教不再信上帝,或许她觉得这是她唯一能对抗命运的方式。母亲的病情确诊后,她经常拒绝在周五晚上点燃圣烛,这让父亲很恼火。再后来,母亲甚至拒绝和我们一起到犹太教堂做赎罪日礼拜,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父亲终于爆发了,而倒霉的人自然又是我。有时,我只是犯了一点小错误,比如喝饮料时洒了出来或没有收拾桌子,父亲也会毫不犹豫对我拳脚相加,直到打累了才会停手。我仍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挨打时的画面:父亲一只手把我按在厨房地板上,我从下面仰视着他青筋暴跳的脸,这时会从客厅里传来母亲微弱的呼喊“别打头,朱利安,不要打孩子头。”母亲是守护我的天使,我的保护神。每次挨打,她都会极力为我辩解。我溜回自己的房间,蜷缩在被子里,透过不隔音的墙仍能清楚地听到父亲的咆哮,(听不见母亲的,可能她的声音太虚弱了)“你总是向着他!搞得我像个恶人一样!”。然后他气呼呼地摔门而出,我在房间里抱着枕头暗自流泪。令我感到困惑的是,父亲不总是恶人,有时他又对我很好。就感觉像有个开关,当开关位置不对时暴风雨就会到来。姐姐总是劝我“他说你的时候你不要总顶嘴,莱利,你不要说话可能就不会挨打了。”我没有听从姐姐的忠告,因为我需要证明给自己,自己不是倒霉蛋或受气包。我要还嘴,像个勇敢的人。毕竟,我是家里唯一能让风度翩翩的父亲瞬间失去理智变得暴跳如雷的小家伙。对这项本领我或许还颇有些自豪。但在一个六岁小男孩坚强的伪装下其实是深深的不安和自责。或许姐姐是对的?或许父亲打我确实是我的错?或许家里的暴风骤雨都是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无法告诉自己他是个坏父亲。毕竟他也会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的爱—体育比赛。天哪,我讨厌体育比赛。“周末带你去看橄榄球赛”,“好的,爸爸。”其实我对橄榄球毫无兴趣,更不用说还要在大冷天坐在露天体育场观看。父亲体格健硕,很有运动天赋,看起来很阳刚。而我一点也不像他,连扔过来的橄榄球都接不住。他甚至愿意奖励我零花钱,如果我能接住球的话。可偏偏我是那种喜欢一整天待在家里和妈妈喝喝茶,聊聊下次逛街买什么好东西的那种男孩儿。尽管如此,每到星期天,天气再冷我也还是会和父亲去看橄榄球赛。毕竟他对我和颜悦色的时候不多。在露天体育场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场景让我终生难忘。大家会紧靠在一起,这样感觉稍微暖和些。父亲的朋友马瑞琳.朵夫会让我喝几口她的热咖啡(谢天谢地)。每次看完比赛吃晚饭时,父亲便开始津津乐道,“我们今天看到了刘易斯.琼斯,比赛简直太精彩了,是吧儿子?”“嗯,是的爸爸。”我能看出来他想和我在一起,想和我聊天,但也知道他对我有多失望。自责难过日积月累,终于有一天我幼小的心灵不堪重负。偏头痛,发作的时候就像眼睛被针扎,脑袋被刀刺进去的感觉。母亲的病情日趋恶化,我的偏头痛也越来越严重。当她开始无法走路时,我也到了不得不去看医生的程度。医院,医院医院。那段时间父亲医院做各种检查,而回到家后我挨打的境遇却并没有因此有所改善。由于太过担心母亲的病情,我时常在半夜被母亲刚刚过世的噩梦惊醒,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我不得不忍着痛坐起来,母亲死去的画面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无法再入睡。有一次半夜醒来,我实在忍不住,蹑手蹑脚地来到母亲的房间,凑到她床前,我想确认她还有呼吸。这时父亲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把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拎了出去。他满脸怒容喘着粗气,质问我为什么不睡觉打扰母亲休息。我结巴得一时说不出话,害怕自己又要挨打,最后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的头痛又犯了,睡不着。”父亲急促的呼吸慢了下来,抓着我胳膊的手也松开了。他抱着我回房间,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到床上,然后把手搁在我的眼睛上开始轻轻地揉。我感觉头痛顿时就好了。他手一停,我就又开始疼,忍不住叫出来。他便继续给我揉,看我渐渐安静下来,他开始在我耳边小声地念着“咒语”:“我正用手将你的头痛吸出来。放松,听着我的声音。嗯……嗯……哦……莱利,我刚感觉到头痛已从你的身体跑到了我的手里。嗯……现在你应该感觉轻松多了,睡个好觉吧。”就这样,他一直坐在床边陪着我,把我揽入他的臂弯,时不时轻轻地摇一摇。听着他轻柔的声音,感受着他温暖的大手摩挲着我的脸庞,我很快进入了梦乡。当我再醒来时,浑身轻松了好多。终于,医生给我开了一种叫苯巴比妥的处方药。这种药对缓解我的头痛非常有效,但副作用也很明显就是会经常犯困。为此医生还专门给学校开了证明,说我服药后上课可能会打盹。药确实很神奇,帮我赶走了偏头痛,但它的副作用也让我成为被同学取笑和霸凌的对象。那年我八岁。又一次,我感觉到我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第二章冰淇淋“生活不会总如你所愿”—滚石乐队。家里和学校都让我到了崩溃的边缘,我的生活亟需美好,而在一个八岁孩子的世界里,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冰淇淋了。每天冰淇淋车都会准时开进莱姆西德花园,后面是一大群邻居小朋友追着跑。姐姐和我也会在人群中伸着小手往前挤,只为能见到我们的万王之—冰淇淋大叔。“你好?”“小朋友,要什么?”“我想要这个口味的冰淇淋,看着好诱人啊!”“没问题,六便士。”“额……那还有其他的么?”身后的小朋友们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要知道,即便家境再一般的小朋友都会买六便士的冰淇淋。我家的条件比很多邻居要好,但由于父母平日非常节俭,他们只允许我和姐姐买四便士的。天哪!那可是冰淇淋,谁会在买冰淇淋上精打细算?没办法,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看着小伙伴们大口舔着他们手中的绝世美味,而我和姐姐只能拿着四便士的小甜筒,在小朋友们同情的目光中悻悻离开。我也要吃六便士的冰淇淋。很快,我想到了一个主意。外公外婆每周都会给我买连环画,每本我都会读上好几遍,爱不释手。为了能吃到大冰淇淋,我决定忍痛割爱。“有人在家么?”“什么事,小家伙?”“我这有连环画,一便士一本,您要一本么?”我常吃闭门羹,但我不在乎,我仿佛已经看到诱人的冰淇淋在手上融化,感觉到了黏黏的奶油粘在手上,咬一大口下去,凉凉的从牙齿一直冰到喉咙。买冰淇淋的钱终于攒够了。我迫不及待地拉着姐姐到外面一起等冰淇淋车,一路上我都能感觉到口袋里的十二便士钢镚在欢快地跳舞。车刚拐进来还没停稳,我便冲到人群最前面,不等卖冰淇淋的大叔开口,“六便士冰淇淋,要两个,加糖粒!”看着脆皮圆筒被一大勺冰淇淋填得满满的,我的两眼直放光。举着加了糖粒的两个大甜筒冰淇淋回到姐姐身边,我感觉自己就像胜利凯旋的勇士。那种自豪感,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都再没有体会过。如果非要回忆人生中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时刻,或许要算第一次开着自己的宾利车兜风的那一次。但即便那次,带给我的自豪感也不能和第一次吃到六便士的冰淇淋同日而语。那种自豪感并不需要向人炫耀,它发自内心油然而生。从此我坚定了一个简单的信念:你的未来从来都不由你的过去决定。如果这个世界给你的不够好,那就走出去另寻一片天地。一个八岁的小男孩相信,只要坚持,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我想从那一刻起,我已经成了一名商人。打那以后,我开始在家里搜罗各种不用的旧东西,收集起来卖给周围的邻居们。我卖过半新不旧的长袍,残缺不全的首饰,绣着花纹的手绢(我姐姐收到的礼物),甚至有半瓶已经没什么味道的香水也让我给卖掉了。这还是第一次我可以自由支配零花钱,那种感觉真是棒极了,以至于有一天,我终于禁不住诱惑闯入银行……当然,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那时,我们每周要给学校交一先令(2便士),老师伯顿小姐会把这些钱写上我们的名字存到约克郡便士银行。买六便士甜筒的时候,我的银行账户上已经有0先令。在年这是不小的一笔钱,当时父母一个月交的房租是27先令。一天早上,我正在为买冰淇淋的钱所剩无几而发愁,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为何不把我在约克郡银行里的储蓄全取出来呢?这个天才大胆的想法把我自己都惊到了。虽然我只有八岁,不过这对我并不是不可能的任务。每逢星期一早晨,母亲会把存折和一先令交到我手上让我转交给老师,老师把金额写到存折上后再把存折经我交还给母亲保管,学校的秘书会把钱存到银行。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希伯来学校没有课,回家路过约克郡便士银行时,我进去把0先令都取了出来,这些钱足够买20个六便士冰淇淋。怀揣着这笔巨款,我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心想当国王也不过如此吧。星期一,我像往常一样带着银行存折和先令来到学校。伯顿小姐看到我手中蓝色的银行取现收据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劳伦斯,怎么回事?”她竟没有叫我莱利,我知道她肯定是发怒了。“就是……我把钱取出来了。”“为什么要取出来?”“因为我想买点东西。”“买什么东西?”“嗯……冰淇淋。”回家看母亲沉着脸,我知道肯定是老师打电话告过状了。银行账户明明是我的名字,可母亲的态度就像钱是我骗来的似的。“莱利,那些钱是给你存的,不是给你乱花的!”我被罚晚上不许吃饭,一个月不许吃冰淇淋。这是我第一次因为乱花钱被罚,但每每想到被发现前的那几天,我是那么富有,冰淇淋可以随便吃,一切都值了。直到今天,我还一直谨记“投资是为了将来不时之需,而不是当下拿来消费的。”母亲的训教也让我领悟到诚实这种品质有多么重要,它也成了我日后职业生涯乃至一生做人的基石。我学到的另一课就是财务透明,永远不要在钱上面做手脚,否则迟早会自食其果。成功卖掉连环画和家里不要的旧东西让我初尝到了成功的滋味—很甜(冰淇淋恶作剧那部分姑且除外)。在别人眼里,我不过是个住廉租房没人看得起的小毛孩儿,可我自己不这么认为,因为母亲会经常俯在我耳边轻声地鼓励我让我相信未来“莱利,你是个做什么事都会拼尽全力的人,妈妈很欣赏你,你真的很帅。”虽然到目前为止我和很多人打交道的经历都差强人意,可母亲对我不断的鼓励和赞赏就像用爱织就的厚厚的蚕茧把我包裹在里面,不让父亲的打骂和外人鄙夷的目光伤害到我。她也绝不让生活中的遭遇来定格我的未来。家里的气氛总让人紧张压抑,好在有一段时间我可以到外公外婆家去住,那是我心目中明亮华丽的宫殿。外公外婆会经常夸奖我,尤其是当他们的朋友们来做客时,我感觉自己俨然成了小明星。每逢聚会,男人们围坐在餐桌旁高谈阔论,女人们见到我会弯下腰捏捏我的小脸蛋。她们的身上总是散发着迷人的香水味。外婆教我如何称赞别人。记得有一次家里来客人,她让我和在场的每一位客人握手并告诉他们见到他们很高兴,告诉安斯巴切尔夫人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没过多久,我就感觉和这些大人们在一起要比和我的小伙伴们在一起更自在。我迫不及待地想长大,想去拥抱外面的世界。年那年,我小学毕业转入斯坦贝克现代中学。在那里我认了一位新朋友,他给我上了人生重要的一课。开学第一天,早上一睁眼,看到床边的椅背上搭着一条灰色的新裤子。不是我以前常穿的那种短裤,是一条真正的长裤。我马上猜到一定是父亲在他工作的工厂为我定做的,作为我上中学的礼物。我迫不及待地穿上它,感觉自己瞬间已经长大成人。我的腿再也不用在英国阴冷的冬天里瑟瑟发抖,或许我的人生都要因此而变得更美好。改变真的来了。我的头痛一直没有好转,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犯,而且药效也不是很稳定。父亲依旧脾气暴躁动辄拿我撒气,但当我头痛发作时他又会变成一个慈父,用他温暖的大手给我揉眼睛,念神奇咒语为我驱走疼痛与恐惧。止痛药虽然管用,但它的副作用嗜睡也让我很苦恼。到中学第二年,课堂上我经常不是在睡觉就是萎靡不振打不起精神。老师们对我倒是充满同情,可其他同学看我像怪物。他们要么不愿意接近我,要么取笑我,叫我瞌睡虫古德。我想我还是挺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我没有选择逃避,只是尽量让自己不去多想。当然这也不全是坏事,比如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去上足球课。医院父亲都陪着我,他也会想方设法逗我开心,医院总是很畏惧不愿意去。医院这个地方已经很熟悉了,自己看病加上无数次去探望母亲。可不知为什么,每次去我仍会很发怵。这一次,阿里博尔医生握着我的手说,要给我做一个叫EEG的检查,看看我的头痛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他们在我头皮上连了很多电极,我害怕极了,紧紧抓着父亲的手不放。检查完毕后,医生让我们坐在外面等。父亲坐在我旁边,一直握着我的手,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医生喊父亲一个人进去。不一会儿,父亲走了出来,眼睛看起来有点湿润。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了抱我,我也没多问。等我俩到家的时候,母亲正站在家门口等我们。她顾不上我和她打招呼,焦急地问父亲“朱力安,医生怎么说?”“不是癫痫。”母亲听后眼泪夺眶而出,高兴地和我和父亲抱在一起。我一头雾水,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说:“没事没事,这下好了,医院,也不用再吃药上课打瞌睡了”。头痛的毛病后来一直伴随了我很多年,差不多到我结婚时才完全消失,但每天昏昏沉沉的日子就此结束了。斯坦贝克现代男子中学有着男人彪悍的基因,我只能将我对芭蕾的热爱珍藏在心里。另外,在这里人们都称呼姓而不是名,于是我也从“莱利”变成了“古德”。在这样一所充满阳刚气的学校,各种球类自然成了备受推崇的体育项目。要是游泳什么的,我还能应付,我喜欢游泳,可这里的人们似乎只在乎橄榄球、足球和野外长跑,全都是我讨厌的。全班六十多个孩子户外跑,我和我新认识的朋友劳伦斯.布瑞纳总是默契地跑在最后面。当然,有几个身材肥胖的家伙还不如我们。有一天跑步的时候,我蹲下来系鞋带,布瑞纳也停了下来。“嗨,古德!”“什么事,布瑞纳!”“我有个主意。”“是什么?”“不是有路公交车也是走我们跑步的这条路线么?”“嗯。”“那不如我们坐公交吧,等快到终点的前两站下来,不会有人看见!”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简直就是不谋而合。当我俩和跑在最前面的十个学生一起冲过终点的时候,我心里对自己说“唉,什么都有第一次吧。”洗完澡回到教室,有人告诉我和布瑞纳去校长办公室一趟。进到校长办公室,我看见教练也在,心里想难道他们是要一齐祝贺我俩跑步成绩进步如此神速吗。很快,校长手里的木拐杖映入了我的眼帘。灾难降临的太突然。校长说打我们有两个原因:第一,弄虚作假;第二,太蠢,竟然把自己混到了第一梯队。他让我们撅起屁股,手起杖落,我的屁股重重地挨了一下。我强忍着没哭出来。校长停下手,问我这是不是我的主意。接下来,我做了一个足以让我羞愧一生的动作:我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布瑞纳。由于过于紧张,我的嘴一直在发抖说不出话来。校长的拐杖随即落到了布瑞纳的屁股上,他比我足足多挨了六下。布瑞纳是我在学校唯一的朋友,我永远忘不了在我出卖他的那一瞬间他看我的眼神,那比我一生挨过的所有木杖都要痛。所幸,我和布瑞纳的友谊并未因此而终结,我们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直到年他因病不幸离世。直到现在,我都在为当年出卖朋友的举动后悔不已。那天,我学到了人生的又一课:要想和你的好朋友肝胆相照,就永远不要辜负他(她)对你的信任,否则你一辈子都会不安。第三章利兹史上之最糟糕成人礼我绝不反对传统的学术教育。恰恰相反,我相信良好的教育能为一个人提供更多的人生选择,甚至改变人的一生。但反过来,我们的社会对辍学的人则抱有太多偏见,认为他们是人生的失败者、放弃者。为什么他们不可能是旧规则的打破者,变革者和开创者呢?至少对我而言,如果不是5岁决定辍学,我想我断难取得今天的成就。十二岁半那年,我的学习成绩比之前稍微有所提高,大部分时间都和我最要好的朋友布瑞纳泡在一起。对糖果和冰淇淋甜筒还是情有独钟。有几次实在太想吃了,就和母亲撒谎说我把公交车票弄丢了,然后拿着母亲给我的钱去买冰淇淋吃个够。而代价就是不得不走差不多五公里的路回家。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真正的挚爱不会唾手可得”吧。后来还是被母亲发现。我和母亲保证以后会做个诚实的孩子不会再撒谎,想着先过了这关再说。毕竟,我的成人礼马上就要到了,在那之后反正是要信守承诺的。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以后的生活可以多一些糖果冰淇淋甜甜的味道。在和母亲表示要做个诚实的人之后大概三个星期,有一天父亲满心欢喜地从工厂回来。他告诉我们有套房子他看着不错,在埃尔伍德里,价格合适位置也好,我们应该能买得起。我高兴坏了,我们终于要告别廉租房住进属于自己的房子了。虽然毫无逻辑,可那时的我真的愿意相信,搬进新家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妈妈的病会痊愈,爸爸不会再打我,我的头痛也会好,总而言之会是个全新的开始。父亲对姐姐说,“唯一的问题是,如果我们换房子,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你妈都无法拿出积蓄给你办婚礼了。”姐姐那时正一边准备中考一边享受着她的甜蜜爱情。按英国旧日的习俗,办婚礼的钱是女方家出。姐姐戴安的学习成绩在学校经常名列前茅,和男朋友的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和父亲说,两个她都不想放弃。父亲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戴安,你来决定吧。只能二选一:换房子或把钱存着将来给你办婚礼。如果两个都想要,恐怕你得放弃当老师的梦想,现在就得出去工作赚钱”。姐姐一个人跑进厨房,我也跟了进来,央求她选换房子。我承认这样做有点自私,不该给她压力,但当时我满脑子都是漂亮的新房子和搬进去后崭新的人生。戴安最终放弃了学业,去英国天然气公司当了一名文员开始为她的婚礼攒钱,而我也如愿以偿准备搬入新家。或许她也和我一样,希望搬到新家后一家人的生活都会好起来吧。现在回过头看,我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这个决定也无情的终结了她对上学的渴望。她一直都是全家最有学习天赋的,凭她的聪慧考入任何一所知名大学都不成问题,但她选择了爱情。或许不该让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来做如此重大的决定。无论如何,是姐姐的成全让我们全家可以搬出廉租房。搬家只用了几个月,而姐姐花了近六年的时间才攒够了她办婚礼的钱。二十一岁那年,她如愿以偿嫁给了她心爱的男人,之后他们又诞下一双可爱的孩子詹姆斯和哈娜。既然都搬了新家,想必我即将到来的成人礼也会是高规格吧。我参加过希伯来学校同学的成人礼,对成人礼的规格还是有些概念。很快我就被泼了第一盆凉水。父母告诉我,他们不打算印发请柬,这样可以省掉一些开支。“没有请柬?不会吧?”“莱利,这个不重要。我们可以在见到他们时当面邀请。而且你妈妈也会打电话通知他们”,父亲很肯定地回答。好吧,请柬的事就这样吧。我又问父母,“那午餐派对呢?”他们说这个以后再说,我不由的开始紧张起来。然后,奇迹就发生了。大洋彼岸的赛瑞舅舅从美国写信祝贺我的成人礼。打开信封,里面竟滑出一张支票。几秒钟后,我飞奔到隔壁房间对妈妈兴奋地大叫:“美元,赛瑞舅舅寄来美元!”第二天父亲带着我又来到约克郡便士银行,将支票兑成英镑后存到我的账户里,这次他让银行加了注释”取钱需要账户持有人的父母授权”。美元在年无疑是一笔巨款。我从来都没见过更别说能拥有那么多钱。还没等母亲反应过来,我的脑子里已全是气派的成人礼和小伙伴们被惊呆的画面。谁知等待我的是又一盆凉水。母亲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这笔钱我们会给你存起来,但现在不可以花。”我站在原地,像霜打了的茄子。她说他们会帮我保管这笔钱,等以后我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给我。而更糟糕的消息还在后面。先是印发请柬被砍掉。当餐饮筹备方告诉父母,80人的派对餐大概需要镑时,父母果断地把这项也砍掉了。“00镑可以到什么标准?”“那样的话,大家可以在礼拜堂大厅吃自助。不过,通常成人礼午餐的标准会更高些。”“不必了,这样很好。那就大厅自助吧,谢谢你。”我感到无地自容。没有请柬,没有派对,只有寒酸的大厅自助餐。不过还有更尴尬的,我几乎忘了成人礼最重要的环节“诵读祷告词”。虽然平日很少参加教堂礼拜,我还是知道,那天我得站在众人前面念诵犹太祷告词。想到这儿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我想起了小时候去希伯来学校学习,想起了每次读错祷告词被老师狠狠地拧耳朵,心情瞬间跌入谷底。随着成人礼一天天临近,我的焦虑指数也与日俱增,连父亲在工厂为我做了一套帅气的西装都没能让我开心起来。我从不和布瑞纳聊我成人礼的事。别人偶尔问起,我也假装没听见。我从来没有想过,父母为什么不愿给我办一个像样的成人礼。或许母亲对宗教很抵触不想在与宗教相关的事上花钱,或是家里确实拮据拿不出这些钱。总之,那段时间我备受折磨,以至于连母亲的健康和父亲的巴掌都无暇多想。大日子终于到来了。一家人走进犹太教堂的时候,我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不停地拽着我的新西服。我能顺利地把祷告词读完吗?母亲身体那么虚弱连路都走不了,她能上楼梯去女祷告区吗?父亲抱着母亲上楼梯的背影我至今都难以忘怀,前一天我还担心母亲可能不能来了。成人礼在正教教堂举行,男女宾客被安排坐在不同的祷告区。妈妈姐姐在楼上的女祷告区,还有古德奶奶和克洛斯外婆,她们可以从楼上看到我们。父亲把母亲抱上楼后缓慢地放在座位上,那一刻,真希望我能留下来和母亲在一起或干脆藏在她身后。我跟着父亲下楼来到男祷告区,抬头寻找母亲的身影。那天她带着一顶粉色的大帽子,脸色很苍白,看到我后努力地冲我笑了笑。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沉在水中的溺水者,无助地看着岸上的每一个人,紧张地差点晕过去。按照惯例,教会的拉比会在礼拜仪式结束后说些客套话夸赞一下成人礼的小主人公和他的家人。不过那天拉比并不在场,他受邀去了富人区参加另外一场成人礼。我磕绊地念完祷告词,焦急地盼望着接下来的仪式赶紧结束。自助餐也并非所有来宾都可以享用,我把唯一的一个名额给了我最好的朋友布瑞纳。简单地用过自助餐点后,我们去了经典牛扒店吃午餐。可惜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没能和我们一起去,父母说要节省开支。妈妈准许我点冰淇淋,可经历了这场史上最无聊的成人礼后,谁还有心情享用呢。成人礼也并非一无是处,在收到的众多礼物中,父亲送了最神奇的一份:他不再打我了。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在他眼中十三岁的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吧。成人礼后的另一个变化是,我得自己管理我的日常花销了。倒不是因为我中了大奖或是找到了什么赚钱的美差,只是加上成人礼收到的70镑礼金,我银行账户的钱已经有镑。父亲说以后我买衣服和出去度假的钱都要从这里出,让我妥善管理。父母知道我对这次成人礼失望至极。他们安慰我叫我不要沮丧,说其他小朋友的成人礼或许看着风光,可他们谁的账户里会有我这么多钱。可惜我对这样的劝慰并不买账。现在回过头看,无论经济能力如何,重要的是乐在其中。不是像我过成人礼那样一心想着向小伙伴炫耀,而是如何让它过得有意义,成为你人生的里程碑,成人礼、生日、毕业聚会、婚礼,莫不如是。成人礼之后,我始终坚持“生活要有仪式感”的信条,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生可以庆祝的机会。或许这也是对一个十三岁小男孩心心念却终未如愿所做的补偿吧。回想我的成人礼,其实只有简易的自助餐本不是问题,只是如果能把气氛营造得温暖一点就好了。比如准备个大蛋糕,让家人和朋友们围坐在一起,体验就会好很多。我想父母和我都背离了初衷,重要的是让它过得有仪式感,让它成为你人生难忘的里程碑,能做到这一点,即便只有一个蛋糕和你爱的人也足够了。距离四十岁生日还有六个月,我收到了一份巨大的惊喜。我的妻子米歇尔神秘地对我说,我的四十大寿会非常特别。我吻了她,想到生日还有五个多月,也没多问。但她看起来很认真,拉我坐下来。她眨了眨她淡绿色的眼睛对我说:“我知道你一直对你的成人礼抱有遗憾。我想在你四十岁生日的时候为你补过一个真正的成人礼,就是你小时候一直向往的那种,你值得拥有。”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可每当回想起当年在利兹伊斯柴姆犹太教堂,站在家人朋友前面诵读祈祷词的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米歇尔向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会再让我战战兢兢,只有激动和喜悦。我定做了一套漂亮的新西装。时隔二十七年,父亲母亲再次出现在我的成人礼上。这次母亲可以自己走路了,她看起来精神矍铄,面色红润,仍向二十七年前那样深情地看着我。我冲过去紧紧地把母亲抱在怀里。那一刻,我被强烈的喜悦和幸福感包围着,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财富、事业、童年的阴影和紧张的父子关系。年也就是我45岁那年,犹太人以色列联合救助会(UJIA)的一位负责人找到我。他向我讲述了埃塞俄比亚犹太人的悲惨境遇。在以色列政府的救助下,成千上万的埃塞尔比亚犹太人正在返回以色列。下飞机时他们只有随身的衣物,安置中心为他们提供了衣服和基本生活保障。之后我去了以色列北部的埃塞尔比亚同胞安置中心。我高兴地向他们宣布,UJIA会资助他们孩子的成人礼。第一年UJIA便资助了6个男孩和9个女孩。他们在父母的陪同下驱车四个多小时来到圣城耶路撒冷。我们在犹太大教堂为孩子们举办了盛大的成人礼和节日聚餐,还荣幸地邀请到了主教拉比为成人礼致辞。结束后,我们带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游览了哈斯长廊,在那里一览耶路撒冷老城全貌。之后还参观了哭墙,在乐队的伴奏下,大家载歌载舞。在过去的24年间,得益于该资助计划,有超过六百名来自埃塞尔比亚的孩子庆祝了他们的成人礼,度过了他们具有人生里程碑意义的一天。第四章高中辍学拜十三岁生日所赐,我和父亲的关系虽然依然紧张,但他不再动手打我了,发火的时候也只是暴跳如雷吼我几句。我们终于搬进了位于利兹近郊埃尔伍德里的新家。埃尔伍德里在整个西约克郡也算得上非常好的区,“真要感谢那些女人的丑脚和我的姐姐”,在新家附近“巡视”时,我不禁这样感叹。搬到这里让我如释重负,我终于找到了归属感。母亲显然经不起搬家的各种折腾,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变得很糟糕。有一年的时间,她几乎很少出门,经常一个人在家以泪洗面。要不是新学校的生活还算顺利,真不知道那段时间我能不能挺过来,好在我终于开始结交新朋友了。我喜欢上了写作和表演,在学校里也变得异常活跃,出演学校话剧“国王和我”,每天写日记,给校刊投稿,积极报名参加各种社团活动。父亲想让我参加橄榄球队,而母亲只希望我开心就好。虽然她自己身体不好,但总会设法让我知道,她为我的努力和成绩而感到自豪。一切都在变好。姐姐成了圣约之子会犹太青年俱乐部当地分会的主席。父母让她有活动时把我也带上,虽然不是很情愿,她还是会带着我,这让我大开眼界甚至影响了我的人生。圣约之子会经常会组织各种慈善公益和社会文化活动。每次去都会开心地认识很多人,不过我觉得这和姐姐是主席不无关系。第一次和她一起去是参加一个舞会,他们找了一个大仓库,就在我们新家附近。我只认识姐姐和她一两个朋友。到那儿没多久,一个名叫沙朗.沃顿的女孩儿走过来和我打招呼(后来我们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她很外向,人也很友善,还把我介绍给她的其他朋友。真是一个神奇的夜晚,我整晚都处在亢奋当中。人群里和我上一个学校的人并不多,这也让我很放松。在圣约之子会认识的朋友大多都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上利兹最好的学校。他们邀请我一起参加派对,到他们家里玩,一起去看电影。感谢上天让我住到了埃尔伍德里,要是还住在廉租房,这简直想都不敢想。我很喜欢参加他们的志愿者活动,每周我们都会去门卡普慈善中心帮助那里的孩子。他们中的不少患有唐氏综合征或其他运动障碍。有一次活动过后,大家谈论起未来的职业选择,做律师、医生、财务还是金融。他们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我回答说我还没有想好。我的学习成绩只能算一般,对继续上学深造没有太大兴趣。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赛瑞舅舅给我的那笔“巨款”已经快花完,我猜父母是断然不会资助我上大学的。我的朋友们继续聊着牛津和剑桥哪一个更胜一筹。有一天,学校举办校内招聘会,英国零售业最知名的品牌路易斯、斯科菲尔德和德本汉姆都设了展位。出乎意料的是这三家负责招聘的人都告诉我,我很适合从事零售业,如果工作之余我能再拿个零售业管理文凭就更好不过了。这着实让我受宠若惊。晚上我就告诉父亲我不想上学了,想去商场做实习生。父亲听后愣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吃惊的样子,我有种莫名地兴奋。但另一方面又希望他不要同意,我不想因此失去好容易才认识的那群体面朋友。5岁的年龄不上学考大学而选择辍学打工,这无异于自毁前程。要不是家里经济条件太差或是智力有问题,没人会做这样的啥事。父亲写信给学校说这学年结束后我就要退学了。两天后父亲告诉我,学校打电话约他去谈谈,希望我们能改变主意。说实话,听到后我松了口气,不过我没打算让父亲察觉。我心里其实一直相信父亲并不会真的让我辍学。“所以您打算怎么和学校说,爸爸?”“亲爱的莱普基,我会告诉他们我儿子打算去工作,我支持他的决定!”这回愣在那儿的人是我了。我不敢相信他真的赞成我辍学。更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叫我莱普基。天哪,他只有在心花怒放的时候才会这样叫我。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赛瑞舅舅的钱快用光了,我或许会改变主意,对他说我还是想继续上学。但我知道以后上大学需要一大笔钱,他们不会赞助我。我别无选择,只能装作义无反顾的样子,好让父亲相信我是因为想早点独立才主动要求辍学的。但在内心深处,我其实并不想给父亲这样的满足感,让他觉得他的儿子终于像个男人了。距学年结束还有六个月,我也进入了就业模式。学校设有各种职业培训班,有汽车维修、木工等课程,我选择了速记和打字。过去一年过得很开心,认识了很多朋友,对学校生活也越来越适应,不过我知道好日子即将结束,我很快会成为大家口中的那个“要辍学打工的家伙”。我平日喜欢写作,我想速写和打字对我会很实用,或许能帮我以后找到一份新闻撰稿人的工作。我的选择让朋友们大跌眼镜,因为我是全校唯一一个上速记打字班的男生。我还得装作开心的样子,好让他们觉得我选它们完全是出于兴趣。一些朋友很快开始疏远我,有一个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男同学对我说:“连男理发师都不会去学速记和打字。”每天早上走进班里,女同学都会笑我。学速记打字的一个好处是,可以不用学汽车维修和木工,这两样我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再有一个好处就是,我和母亲在一起的机会更多了。母亲之前做文秘,能给我很多这方面的指导。这样很好,已经失去一个朋友圈,我想就没有必要再多失去一个了。和圣约之子会的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在学习速记和打字,聊的多是关于工作实习和大专课程选修,当然也更不会提我很快就要去商场当柜员的事。我要辍学的消息在学校开始发酵,这回连同学家长都知道了。同学们对我议论纷纷,当初很快建立起来的友谊如今正以同样的速度土崩瓦解。有几个同学还愿意和我继续交往,不过也都没有持续太久。同学的父母开始告诫他们不要和我来往以免受我的影响。当我的前校友们准备迎接暑假的时候,我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在全英最大的百货商场之一德本汉姆做一名柜员实习生。那时在商场工作的人不会互相称呼人的名,即便我只有十五岁也是一样,因为那样显得很不专业。再一次,我有了新的称呼。岁之前,我是“莱利”。上中学后,我是“古德”。现在,我是“古德先生”。我喜欢这个称呼,它让我感觉自己已经是成年人。十五岁零四个星期,我已如愿以偿悄然踏入职场。但很快,我发现现实并没有那么美好。第五章古德先生年6月6日星期一。一大早,我穿着父亲为我做的第三套新西装满心欢喜地走进德本汉姆商场。我是灯饰礼品区最年轻的柜员。楼层经理很喜欢我,因为她可以差遣我帮她满大楼跑腿。而我总是毫无怨言,在她需要帮手的时候随时放下手中的活随叫随到。上班第二天,我所在部门的副主管派我去展示区要一个长货架,我理解就是那种陈列商品的货架。展示区的人让我去问皮草区,皮草区的人又说所有长货架都在地下室发货区。我急忙乘扶梯奔向地下室,跑的时候还摔了一跤蹭破了膝盖。我顾不上处理伤口继续一路狂奔,担心主管等太久。到了发货区,他们说帮我找找。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们终于回来了对我说:“你回去吧,灯饰部的人说找到了。”回去见到那个副主管,我对他说:“他们说我们这里已经有长货架了”。这时,同事们都开始笑,笑得我一头雾水。副主管说:”古德先生,当然我们已经有了,你就是那个什么都可以放的货架啊。”说完后也跟着他们哈哈大笑起来。窘迫、尴尬、羞辱,一股脑涌上心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那种感觉真不如死了算了。我想回去上学。我尽可能让自己显得轻松,用自嘲又透着可怜的语气对他们说:“唉,真想不到你们成年人也会捉弄人。”同事们对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欢迎新同事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很快我也翻过了这篇。他们开始认真地培训我销售技巧。如果说日后我在销售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天生的热爱只占一半,剩下的一半无疑要归功于这些同事对我的言传身教。我至今还对销售情有独钟,我想这和当年他们交会我如何与客户有效沟通,如何建立自信是密不可分的。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学习到的销售技巧对我未来的职业生涯乃至一生会有如此积极的影响。我发自内心的认为有必要让更多的人都接受一下销售培训,让他们相信掌握销售技巧并勤加练习会真的积极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最近我受邀去“北英格兰成长最快企业五十强”论坛做演讲嘉宾。我问听众席中多位高管“你们中有谁以前做过销售?”只有八个人举起了手。我又问“有谁在工作中需要面对客户?”这次几乎是所有人。我说“那你们就都是销售,别再感觉高高在上了!”听我这样说,他们显得有些意外。做销售很有技术含量,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讲。我一直主张大学里应该开设销售专业。我不是指市场营销。我发现很多销售在介绍自己的教育背景和工作经验时都会用市场营销这个词,好像做销售很难以启齿。销售是一项操作性很强的技能,可今天即便最聪明的人都无法在学校里学到这项技能,只能靠个人兴趣去摸索。要知道,公司里收入最高的员工往往都是业绩出众的销售。当圣约之子会的朋友们正在憧憬三年后进入大学的生活时,我正在学习人生最重要的一项本领:如何有效地与人打交道;当昔日的高中同学正在努力做功课备考时,我正在无数次的被客户拒绝。没有人喜欢被拒绝,但经历过后它会让你变得更强大。即便在今天英国最富有的00人中,受过高等教育的少之又少。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很懂如何与人沟通,如何领导一个组织,如何销售。没多久我迎来了人生的第一笔大单。我成功卖掉了一个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同事们对我开始刮目相看,我自己更是自信心暴涨,每天招摇过市很是得意,为此也遭致了不少别人羡慕妒忌的眼光。再然后,客户来退货,说挂在他家不太合适。天哪!短短的四天,我经历了从无所不能到一无所有,从天堂直接跌入地狱。痛定思痛,我想我一开始应该谦虚一点。卸下昨日的荣耀,我决心站起来再次上路。我发现努力尝试的次数越多,我的销售额就越高。在我看来,推销技巧固然重要,但比它更重要的是自我激励,不要给自己任何偷懒逃避的理由,强迫自己走出去,尝试再尝试。天道酬勤,不到一年时间,公司决定提拔我为家装部部门经理。十六岁的我也成了全商场最年轻的部门经理。虽然只是部门经理还不是商场经理,不过我已经很满意了。我的升职显然刺激到了一些同事。他们对我的两点尤其恼火:一是我有消耗不完的激情,二是我午休从来只休息二十分钟。事实证明,我越是努力,我就越成功。虽然业绩冲在了最前面,可又一次,我感受到了与周围人的格格不入。十六岁的我显然还不够老练,在人际关系处理方面稍显稚嫩。有几个同事还算聊得来。兰蔻区的玛格丽特,三十多岁,她给我看她胳膊上被男友打的淤青;家具区的吉姆,五十多岁,我叫他“愁苦吉姆”,因为他总是不停抱怨工作有多辛苦。关系最要好的要数女士内衣部的凯西,她和我一样同是实习生。她告诉我她怀孕了,管我借钱买杜松子酒。有人告诉她洗热水澡的时候把酒喝下去,可以把孩子流掉。事后我问她这方子管用么,她回道:“管个屁用,老娘还是孕妇一个”(其实我那时在暗恋她)。午休的时候,我会和部门同事一起抽烟聊天。虽然他们人都很好,对我的工作也很支持,我感觉和他们并没有太多共同语言。与此同时,我和同学的来往也越来越少。唯一一直保持联系的就是布瑞纳。作为销售实习的一部分,公司要求我们每周安排一天用于充电学习,我会在这天准备零售业证书考试。一周有五天上班,周二要学习备考,周三晚上上课,课后还有作业要完成,那段时间最渴望的就是能好好睡一觉。然后发生了两件事对我今后的人生产生了积极影响。前面说过,我不喜欢运动,但游泳是个例外,父亲和姐姐也都喜欢游泳。到了夏天,每逢周末全家人便会一起去游泳池游泳。母亲当然不会下水,她坐在躺椅上远远地看着我们。一天,父亲对母亲说,他看到一篇文章上写游泳对多发性硬化症有好处,劝她应该试试。母亲开始不愿意,但父亲很坚持,执意把母亲抱起来,慢慢放到浅水区的水里。接下来几周,父亲耐心地手把手教母亲学游泳。到第三周时,母亲已经能从泳池的一边游到另一边了。看着她在水中自由游动的样子,我不禁热泪盈眶,就好像母亲拿到了游泳奥运奖牌一样。幸好是在游泳池,没人看到我在流泪。母亲也很兴奋,她坐在浅水区的台阶上对我们说,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个正常人。这一天是母亲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她又重新拾回了对生活的信心。第二件事就是,我又恋爱了。这次不是斯弗小姐,我的梦中情人这回来自遥远的美国,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国度。第六章从害羞男孩儿莱利到主席莱利每次在商场里看到我的朋友或他们的父母,我都会低下头躲在衣服展示架后面,或干脆快速溜进办公室等他们走远后再出来。我从没有和圣约之子会的朋友提过我辍学的事,见面也不会聊我在德本汉姆做销售实习生。我很担心别人会因我辍学不上大学而瞧不起我。当然我在商场实习的事也不是没有人知道,只是我不愿意谈及。这会有点尴尬,一方面我为工作中的优异表现感到自豪,另一方面又羞于和别人分享。当有人问起的时候,“莱利,你在商场具体做什么呢?”“在做一个零售项目”“哦?是什么样的项目?”“就是零售行业的一个学历。”“那是什么?”“就是一部分课程是在商场实习,其他时间在学校上课。”有一份全职工作,每周充电学习,晚上读夜校课程,对这么优秀的自己当时非但没有一丝自豪感,而且还总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会为当时的自己感到羞愧。不过那时我只有5岁,无论在朋友面前还是对自己都太不自信了。白天上班,晚上上课,有空时去参加圣约之子会的公益活动,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这样过去了。大专期末考试结束后的一天,老师把我叫到学校告诉我,这次考试我考了全专业第二名。从小到大,我的学习成绩都很稳定,没拔过尖但也不会垫底儿,一直处于中游水平。这个消息着实让我喜出望外。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等着父亲回来。他刚进门坐下,我就一脸得意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父亲托着下巴,上下不住地打量着我。“你们班上总共有多少人?”“爸爸,我们一个专业有两个班,每个班二十五个学生,我在五十个学生里排第二!”“看来你们的同学都不咋样啊,连你都考第二了。”母亲在一旁打趣道,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毕业时因为母亲不能到场,我没去参加毕业典礼,我也从来没和我的朋友们提起过我的这个学历。我所在的城市利兹有两个很有名的犹太社团:圣约之子会和哈珀尼姆会。圣约之子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年,是历史最久远的犹太人社团,但他们不太欢迎像我这样来自工薪阶层的犹太人。哈珀尼姆会诞生于年英国的一次犹太复国运动。自从姐姐介绍我加入圣约之子会后,我发现加入社团可以认识很多朋友,于是我自己又加入了哈珀尼姆会,两边的活动都会参加。而且他们的活动刚好都在周日,时间也合适。这两个社团的成员很少有交集,像我这样两边同时加入的情况比较少见。圣约之子会成员的家庭背景通常比哈珀尼姆会成员的要好。那是我当选圣约之子会主席的前一年,父母竟然允许我邀请朋友到我埃尔伍德里的新家举办生日派对。真是意外的惊喜,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激动之余,我邀请了两个社团中所有我认识的朋友。生日当天,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让我有点始料未及。小伙伴们挤满了房间,但圣约之子会和哈珀尼姆会分成了两拨,他们只和自己社团的朋友打招呼聊天。我穿梭在两群人中间,可以听到他们都在吐槽对方。这让我乱了阵脚,不知该去招呼哪一边,之前竟然没有想到。我只能尽可能两边周全。还好,派对进行得还算顺利,朋友们也没有让我为难。终于盼到父母回来,我问母亲“妈妈,我的两伙朋友谁都不理谁,我该怎么办?”母亲显然没什么兴趣,“这是你的派对,我们要睡觉了。”在英国,想必其他文化也一样,你的朋友圈往往也是你的标签,即你属于哪个圈子。我没有选边站,而是努力和两边的人都保持良好的关系,这也成了我一生直到今天都在践行的社交原则,它也让我在日后多变的政治环境中左右逢源游刃有余。这种感觉很自由。只是从那以后,我不会再让他们同处一室了。生日派对一年后,我被选为圣约之子会分会的主席,或许这要感谢我还算英俊的外表。朋友们陆续陷入各种选择困境,工作、社团,何去何从。而我了无牵绊,白天当上班族,晚上做学生,自由游走在各个社团组织之间。当成员们提名我当主席的那一刻,我开始相信了以前绝不会相信的事:你可以做自己,不走寻常路。一直以来我是如此渴望被他们接纳。现在他们非但接纳了我,还推举我做他们的领袖。我风轻云淡地对他们说,其实做不做主席我不是很在乎。当然这种鬼话我自己是不会相信的。这是我人生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是他们的第一个辍学主席。又要在所有圣约之子会成员、家长、社团前辈和我的家人面前讲话,我的焦虑值开始迅速飙升。就在前不久,一个利兹的朋友还通过短信发给我一张照片,照片里是街巷教堂墙上挂着的一块儿木牌。我瞬间辨识出了牌子上的一行镀金小字:“劳伦斯.J.古德--9届主席”。我已经不再是当年成人礼上的那个小可怜,工作中的历练和成就给了我足够的自信。现在的我积极投身社会活动,广交朋友,经济上不但可以独立甚至还能经常贴补家用。我激情澎湃地发表了我的就职演说。演说结束后,大家纷纷围过来和我握手向我表示祝贺。这时我感觉有只熟悉的手在我肩膀上握了一下,回头看原来是父亲,他眼里噙着泪水,“莱普基,真有你的!”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人群的嘈杂声渐渐褪去,画面中只剩下一滴眼泪,顺着父亲的脸颊慢慢地滑落。这些年来我一直对自己说,我的人生只需要自己认可即可,当然还有母亲,我希望她会因为我而感到骄傲。至于父亲,他是否因我感动,是否以我为荣,说实话我并不在乎。原来,我是在乎的。或许我一直在期待这一刻,一生都在期待。父亲为我感到骄傲。虽然这并不能弥补他以往对我的伤害,但那滴眼泪变成了我的铠甲护身,激励我在今后的人生中砥砺前行。我马上就要迈入7岁,百忙之中也该抽出时间谈场恋爱了。我认识的女孩子来自三个不同的圈子—圣约之子会、哈珀尼姆会和德本汉姆商场。作为圣约之子会前分会主席,我必须说,圣约之子会的女孩子在这三个圈子中无疑是最亮眼的。和这个年龄的大多数男孩儿一样,约会刚开始并不是很顺利。我天生腼腆,如果说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就是我的相貌在我居住的那一片儿还算出众(如果可以这么自夸的话)。记得一个好朋友曾经说过,“一个人快不快乐,关键看脸蛋儿”。虽是玩笑,细想是有一定道理的。可能在很多方面我都资质平平,但好在脸蛋儿还拿得出手,在恋爱中不用像很多男孩子那样追的那么辛苦。事实上,我发现拥有好的外形在社交时也会很有优势。可能是因为从小母亲、克洛斯外婆和姐姐都对我很好,我对女性有种天然的好感。我能和女孩子聊各种她们感兴趣的话题,当然速记和打字不在其中。即便如此,我仍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圈子,准确的说,适合我的女孩儿并不喜欢我。我感觉社团里认识的女孩子不够成熟,同事的年纪相对更适合我,但她们又会觉得我太小,不愿意和我交往。所以刚开始那段时间没有什么斩获。我想内心深处或许我一直在避免和任何人走得太近。我给自己的理由是:害怕失去。起初我相信在不同的圈子之间切换很好,之后又会想方设法让自己融入,我大概真的很害怕失去他们吧。经常会觉得自己很冲突,今天是圣约之子会主席,和优雅的富家子弟谈笑风生,明天又成了随时可能丢掉饭碗的商场部门经理。我的朋友们都在准备牛津剑桥的入学考试,未来可期。而我确定的未来只有一个星期,如果表现不好,或我的部门表现不好,我随时都有可能被裁掉。每次圣诞元旦促销过后,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都会约谈员工,我会紧张地屏住呼吸,生怕下一个被叫进去的人就是我。虽然仪表堂堂,很受大家欢迎,在很多方面也算小有成就,可内心的我其实一直很惶恐。或许这也是恋爱在最开始停滞不前的原因吧,我想我还没有真正准备好让一个人走进我的内心。也因为此,和单位同事凯西的恋情也是昙花一现,而且我俩的生活差异太大,更不用说她在浴缸里灌杜松子酒的画面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放暑假前青年社团最后一次聚会,我的一个朋友把他表妹也一起带来,他的表妹暑假来利兹找他玩。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时,我的心就被她偷走了。继斯弗小姐之后,我爱情的火花再一次被点燃。她就是美丽的桑迪,来自遥远而充满异域风情的美国新泽西。第七章我的美国女友爱上桑迪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很独特的魅力。她来自美国。之前对美国的了解基本都来自电视。我很喜欢西部牛仔说起话来酷酷的样子。而且他们对很多东西的叫法也很奇怪,比如管厕所叫洗手间,管衣柜叫衣橱。我想要是能在现实中见到一个美国人,一定会像见到大明星一样激动,也可能是我对这个国家太过着迷的缘故吧。桑迪正是来自大洋对岸这个神奇的国家。在那里,梦想可以成真,机会无处不在,每个人都在谈论着冒险和开拓精神。有趣的是,年我搬到美国生活时,因为我的英伦音,竟也受到了明星般的追捧。人们对我的女王口音很是着迷。英式英语是如此受欢迎,以至于至今我都把它看作是公司的一项宝贵资产。不过我对美国人怀有格外的好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母亲是美国人。她的父母乔.克洛斯和丽贝卡.克洛斯有一段时间曾移民到美国和他们的家人一起生活。母亲就是在那时出生在布鲁克林。由于克洛斯外婆无法忍受上世纪二十年代美国炎热的夏天,在母亲三岁时一家人便又返回了英国。母亲对她出生在布鲁克林的身份很自豪,也一直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回去看看。我小时候也经常和小伙伴们吹嘘“是的,我妈妈就是你们在电视里看到的北方佬!”虽然我家那时的经济条件还不允许我们去美国,但母亲在美国的表弟赛瑞.马克斯(我和姐姐管他叫赛瑞舅舅)这些年一直都在和我们保持着联系,所以美国对我并不陌生。赛瑞舅舅住在纽约,是个非常有个性也很富有的商人。他结过三次婚,没有孩子,会经常寄礼物给母亲、姐姐和我。他不喜欢我父亲,自然地父亲对他也没有什么好感。每到光明节,我都会焦急地盼着舅舅的包裹。通常我们会收到两个大纸箱,箱子上贴着国际邮票写满了大大小小的字。其中一箱是脐橙,是他常去的度假地佛罗里达州的特产。我的邻居小伙伴从来没有见过果肉是粉玫瑰色的橙子,争先恐后排着队等着品尝。另一箱里装满了光明节巧克力和陀螺玩具,为我们增添了浓浓的节日气氛。每年这时都能收到海外亲戚寄来的两大箱子礼物真是无比幸福的一件事。我八岁的时候,赛瑞舅舅开始给我写信。每过三个星期,他的信就会如约而至,我也会及时回信给他。我现在已不太记得当时信里都说了什么,但无疑我们的关系是从那时候开始建立的。或许我对美国的好感是因为读舅舅的信日积月累的影响,亦或是因为他总会慷慨地送我生日礼物?再不然就是因为他从来不写信给姐姐?如果母亲不是患了多发性硬化症,我想她应该会回到那个金灿灿遍地黄金的地方。我八岁那年,母亲本有机会拿到英国和美国双重国籍,这也意味着我和姐姐也可以有双重国籍,我们得知后很是兴奋。当时布拉德福德美领馆已经通知母亲去办理手续。可惜那天她身体太虚弱,还没等轮到她就不得不中途离开。她最终也没拿到美国国籍,我们的双重国籍自然也就无望了。为这事我还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和小伙伴们吹嘘“我是半个美国人”。在出境游还不流行的那个年代,我的这个身份很是有面子。父亲则完全相反,他对美国人没任何好感。二战中父亲当过英国步兵。战争快接近尾声时,有不少美国兵驻扎在利兹。他们操着美国口音,嚼着口香糖,叼着雪茄烟,穿着丝制的袜子,张嘴笑时还会露出一口亮白的牙齿。那时英国士兵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最艰苦的任务,而他们却在这时跑来抢女人。当地的女孩儿对这群帅气的美国大兵毫无抵抗力,纷纷出去和他们约会。一时间,酒吧里大街上两伙人为了一个女孩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时有发生。最严重的时候,美国兵一度被禁止离开军营。父亲就是那个时候遇到母亲的。后来在母亲给父亲看她的私人信件时,父亲才知道有三个美国大兵曾向母亲求婚,为此愤怒不已。其实,父亲对母亲执意要给我起名叫莱利这件事也一直耿耿于怀。莱利这个名字在英国很少见,他怀疑这个名字的由来和其中的一个美国佬有关。当然美国人不受当地人欢迎不光是因为抢女人,文化差异也是一个原因,他们和人打交道的方式经常让英国老百姓瞠目结舌。英国人保守内敛,而美国人开朗随性。即便今天,我走在纽约街头,如果有人突然对我说“嗨,你眼镜真酷,我很喜欢!”我还是会愣一下,不是很习惯。不过内心深处,我太爱这样的美国人了。记得父亲以前和我讲,二战时美国人经常露着他们的大白牙亲切地和路人打招呼,无一例外,都会遭到英国人的白眼,仿佛在回他们说“莫名其妙,我们很熟么。”战争结束后,赛瑞舅舅和他的第一任妻子来英国看我们。舅妈送了母亲一双丝袜作为见面礼,母亲说她只穿过一次。父亲当时直摇头,坚持让母亲还回去。我听到他气呼呼地在那儿自言自语“送这么私密的东西,不合适,太不合适了。”但正是他们这种与众不同的魅力,让我对桑迪这个美国女孩儿欲罢不能,就像熊遇到了蜂蜜。以前我交往过的女孩子都是等我主动追求她们,一些心地好的女孩儿会在一开始便婉拒你的示好。桑迪和她们完全不一样。她前卫、开放,对自己和她的身体永远都那么自信。我喜欢她第一次和我散步时透出的优雅从容;喜欢她爽朗大声的笑,喜欢她主动献上香吻,喜欢她热情不羁地和我分享有关她的一切,而且总是那么地生动有趣。几个星期的假期转瞬即逝,而我们的关系也取得了突飞猛进。在桑迪离开英国的时候,她已经成了我的女朋友。我们约好每月通一次电话,每两天写信。她在信中从不吝惜对我的溢美之词,赞赏我选择辍学去工作是多么有勇气。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如此优秀,简直就是个英雄。情绪低落的时候,她的信就像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顿时让我感觉神清气爽。在之后的四年里,我们只能在每年暑假她来利兹时相见。剩下的时候,我只能把对她的思念寄托在洋洋洒洒的书信中。有了女朋友,汽车就必不可少了。我圣约之子会的朋友们到7岁时,要么有属于自己的车,要么开父母的。而我仍是无车一族。私教课没少上,试没少考,可始终连驾照都还没拿到。直到今天我的驾驶技术也超级烂。一想到和桑迪约会后还要陪她走到汽车站让她坐公交回家,我就坐卧不安。虽然在德本汉姆商场干的还不错,我想我得开始找新工作了,而公司配车也就成了选择下一份工作的主要考虑。我看到一家皮草公司的招聘符合这个要求。去面试时,问卷中有个问题是“是否有驾照?”,我在下面写了满满一页我的销售经验,希望可以让他们觉得虽然这个人还没拿到驾照,但仍不失为理想人选。那时考驾照要预约排队,我告诉他们我已经约好了六周后的路考,对之前数次考试不过的劣迹只字未提。最终他们录用了我,但前提是我要尽快拿到驾照。接下来有四个月的时间,我不得不抱着皮衣,搭乘公交火车往返于利兹周边的大街小巷。很遗憾,那次的路考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过。真相暴露后,我的饭碗也没能保住。在那之后,我又上了一百多节私教课,终于在第六次路考后拿到了驾照。不过那时我已经没有特别在找公司配车的工作了,而是加入了阿斯达担任培训经理。阿斯达是沃尔玛旗下的连锁超市品牌,英国总部就设在利兹,它也是当时全欧洲最大的连锁超市品牌之一。这对我是个绝佳的工作机会,因为通常这个岗位要求本科学历,之所以录用我是看中我在德本汉姆两年做实习生时的出色表现。六个月后,我被提拔为诺丁汉店非食品(服装居家)部部门经理,管理四十名员工。这次是得益于我良好的职业操守。之前各任经理都因监守自盗被公司开除。阿斯达希望可以找个像我这样的“警长”帮他们盯好诺丁汉店。诺丁汉距离利兹有20多公里,意味着我得离开家搬到诺丁汉居住。十八岁第一次离开父母独立生活,感觉既紧张又兴奋。开始几周公司安排我住酒店,之后搬到了一套出租公寓,室友是两个老师和一个玩音乐的。每到周五晚上,我都会去公共电话厅打电话给母亲,和她汇报我一周的近况以及和室友们在一起的生活。“喂,妈妈!”“莱利,在诺丁汉怎么样?”“嗯,室友人都还不错,只是他们经常抽……大麻”“抽什么!?”她惊慌地大声问道。“他们经常一起吸大麻,嗨。”“你可不要参与啊!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知道,妈妈”好在我那时每天忙得四脚朝天,室友们也没机会拉我加入他们的大麻俱乐部。六个月后,我再次被提拔,这次是到爱丁堡负责那边50人的团队。我的主要任务是用三到六周的时间把非食品部门组建起来并负责部门产品的促销。爱丁堡店成功开业运营后,我开始专门负责英国区新店的筹建,忙的时候每天要在店里呆8个小时。从家里搬出去后,父亲和我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也很有限,或许我在公司的新头衔让他对我多了些尊重。他还说为我的成绩感到骄傲,不过他的认可对我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又过了九个月,我再次被提拔,这次的头衔是总部见习采购经理,工作地点又回到利兹,薪水也比之前涨了不少。我迫不及待地取出所有工资。加上赛瑞舅舅当年给我的成人礼金剩下的75镑,我买入了人生的第一辆车—一辆八手蓝色福特安吉利亚。每次发动都要先踹两脚,再在火花塞上点点儿油才能打着。桑迪夏天再来的时候,我终于可以自豪地开着车去接她了。她很害怕坐我的车,可能是因为车开起来后不时会有零件儿掉下来,也可能是我开车时总是磕磕碰碰,再不就是发动机动辄熄火。尽管如此,我还是每次都能把她哄上车。我们在这堆破铜烂铁里度过了很多愉快的时光。赛瑞舅舅还是会一直给我写信。在回信里我很少提及工作上的成绩。倒不是因为谦虚,而是不想让舅舅知道我辍学没去上大学。他在信中说,他想了很久,觉得是时候让我到美国帮他打理生意了。其实我一直很忐忑,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担心舅舅那么成功,知道后一定会对我很失望。没上大学这件事让我一直难以释怀,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荡“你连真正的大学都没读过,怎么配去美国进他的公司?”虽然我的朋友和同事们都知道,我一直梦想着能到美国工作,我还是礼貌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不确定要不要离开家去大洋的另一边生活。既然还要留在利兹,我决定升级一下我的车。我开始继续找下一份工作,希望能挣更多的钱,而且最好新的公司可以配车。我也想存钱去美国看桑迪,我真的很想她。我换到了一家叫威廉沃纳尔的医药公司,如愿以偿拿到了更高的薪水,公司也为我配了一辆崭新的福特福克斯。终于,开上了我梦想中的车—车身没有坑坑洼洼也没有掉漆划痕,至少前两个星期是这样。我所在的日化糖果部主要负责销售润喉片、洗发水一类的产品,我的工作就是奔波于英格兰大大小小的书报亭和药妆店。由于驾驶技术太差,我经常走错路,不得不加倍努力工作才能达成销售目标,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我总结出了很实用的一个销售技巧,就是和客户沟通时要强调产品的效果而不要只介绍功能。比如冬天容易咳嗽,我会主推豪斯薄荷糖。我告诉客户,如果他们把薄荷糖放在收银台旁,销量至少会提高70%。我会给他们准备一个摆放产品的小台子,让他们把台子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上面摆满公司的产品。威廉沃纳尔公司的培训是一流的。二十岁的我,相信自己已具备了突破常规思维的能力,我总能想到别出心裁的方法卖出更多的产品。有一次公司举办销售竞赛,规定谁能在最不可能出现它们产品的地方说服合作伙伴摆放上这款产品,就能赢得00镑的奖金。那段时间频繁的应酬和养车开销让我有些囊中羞涩,我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比赛。同事们都摩拳擦掌势在必得,不过奖金最后还是被我收入囊中。我成功的把公司一款女性阴部护理液摆进了一家肉铺。怎么做到的?有一天我路过一家肉铺,看见女人们排着长队等着买肉。我转身进了肉铺打算找老板聊聊。老板正在剁牛肉,在围裙上擦了擦血糊糊的手,冲我喊道“有事下班再说”。五点半我又返了回来,在店里一直等到六点半他送走最后一位顾客。“说吧,什么事?”浓浓的约克郡口音。“我想我能帮到你的生意”“哦?那先谢谢了,你打算怎么个帮法?”“我想卖给你女性私人…阴…部…护理液。”“哈!你小子脑子没毛病吧?我要那玩意儿干嘛?”谢天谢地,还好他没细问,因为我说”阴部”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到。“我注意到每天都有几十个人在你这里排队买肉。如果在你身后的这个架子上摆些女性用品一起卖,产品就能多元化。卖肉的生意完全不受影响,而营业收入却会增加。不过,得有个前提,就是买肉的顾客大部分得是女性。”“那就开始吧,还等什么,多少钱?”我后备箱里就有存货,卖给了他一箱。我还和他一起清理了货架,帮他把产品从箱子里取出来,在货架上摆放整齐。就这样,我赢得了比赛奖金。至于那个肉铺,我之后没敢再进去过。第八章美国梦母亲收到了赛瑞舅舅的来信。“我已经64岁了,我想让莱利到美国来。我会教他做生意,最终会把我这边的生意交给他打理。”我写信把这件事告诉桑迪,她回信说她为我感到高兴,还说我应该去。这无疑坚定了我的决心。虽然我还是会因为没上大学而感到心虚,但转念一想,既然都能把阴道护理液卖给约克郡的肉铺老板,纽约又有何惧?离开威廉沃纳尔的前一天,我把车还给了公司(依然完好无损)。在回利兹的火车上,我尽情憧憬着未来。年的美国正值社会动荡,纽约更是以高犯罪率闻名。但它也是这个星球上最有活力最让人振奋的一座城市。要离家那么远,还没动身就开始想念我的家人朋友们了。我想象着自己已经坐在印度航空伦敦飞往纽约的飞机上,想象着桑迪在肯尼迪机场向我扑来。四年漫长的等待后,我们终于要在一个城市生活了。我还没和任何人讲,当时我俩已经在谈婚论嫁了。2岁的第九天,我和朋友莫康.马格里斯在他哈罗盖特家漂亮的后花园举办了联合生日派对,庆祝我俩的生日,也为我饯行。那天有一百多人到场,我们邀请了现场DJ,大家尽情地放歌纵酒,劲爆的音乐仿佛在告诉全世界,我就是最快乐的人。伴着卡莉.西蒙“你是如此自负”的旋律,我摇摆着身体,快乐也到达了极点。“天啊,2岁,我就要飞去美国”,不过是喝了点红酒,完全不需要兴奋药物,我已然飘飘欲仙。下一次再这么嗨要到十年后结婚的时候了。随着离开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也更加迫切地想要见到桑迪。告别的那天和妈妈姐姐依依不舍,就连看父亲都比平时可爱了许多。母亲不住地亲吻我,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泪花。姐姐抱着我仿佛在和我生离死别。父亲也紧紧地抱着我不放手,我听到他的喉咙有点哽咽。父亲那时在本杰明.西蒙担任生产总监,这是一家在利兹拥有多名员工的服装厂。他送了我四套迪奥西装(克里斯汀.迪奥是他们的大客户)和一瓶我喜欢的雅男士香水。他从不动用关系为自己和家人办事,这次竟利用他们为印度航空生产制服的关系,破例找人把我的机票升成了头等舱。我还从来没坐过飞机,第一次就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如今坐飞机出行已是家常便饭,可只有那一次,我觉得自己像个明星。在飞机上的最后一小时,我想起了赛瑞舅舅,马上就要和他见面了。我们做了十三年笔友,不过从没有通过电话,那时国际长途很贵。到纽约后我会到他的公司上班,会和他住在一起,所以倒不用担心工作和住宿的问题。不过,我好像还从没想过我愿不愿意到他的公司工作,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生活。满脑子想的都是和桑迪在一起。机长广播飞机即将开始下降,我望向窗外,远处的天际线美的让人窒息。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地球上最幸运的人。下飞机后我手里攥着护照和签证往出走。快到入境边检时,激动的感觉心都要跳出来。就要见到桑迪了,舅舅也一定正在出口等着我。边检人员看过我的护照后皱了皱眉头,然后拿起手边的电话。不一会儿两个警察走过来让我跟他们走。我惊慌失措,问他们出了什么事。他们忽略我的问题径直把我带到一个小房间。进到房间,一个带着橡胶手套的工作人员让我把衣服都脱掉,而警察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个人继续忽略我的追问,让我把腿分开弯下腰。我感觉后面一个手指伸了进去,不禁疼得叫出声来。“不要动!”他冲我喊道,然后转身对那两个警察说“没问题”。欢迎来到美国!而我,只想转身回家,再也不想踏上这片土地。等我快速穿好衣服后,他们把我护送至到达出口。我终于见到了桑迪、赛瑞舅舅和她的女友西莉亚。他们走过来拥抱我时,我仍惊魂未定,还没从刚才的遭遇中缓过神来。我一定是被惊吓得不轻,以至于桑迪提醒我现在得和舅舅一起回家她明天晚上再去找我时,还浑然不觉。我晕头晕脑地和舅舅他们上了车,车子驶向曼哈顿东44号大街布杂艺术公寓舅舅的家。一路上脑子都很懵,只模糊地记得窗外车流如织,到处是摩天大楼,远处的警笛声此起彼伏。我没有告诉舅舅和桑迪我被搜身的事。第二天一早,赛瑞舅舅过来叫我起床。可能是时差的原因,我的头还是很晕,竟一时想不起我睡在哪儿。我半眯着眼睛,看见舅舅按了一个按钮,窗帘便缓缓地打开了。我曾经住的房子连厕所都没有,如今我房间里的窗帘会自动打开。醒后第一件事便是问舅舅桑迪有没有打电话过来。他说“没有,女人嘛,正常。”,他让我主动打给她,然后开始帮我整理行李。”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档的西装”,看到箱子里的迪奥西装他不无惊讶地说道。穿好衣服后,我打电话给桑迪,能听到她的声音真是太开心了。她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只想赶快见到她。“求你现在就过来吧,我现在就要见到你抱着你。真难以置信,我真的来到了你身边,以后想你的时候随时都能见到,再也不用写信,再也不用盼着每月一次的电话。”她说她白天得帮她妈妈跑腿,还有些功课得完成,但她会晚些时候来找我,七点一起去吃晚饭。这让我略微有点意外。我本该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太对劲。赛瑞舅舅的亲人除了母亲、姐姐和我以外还有他莉莉姨妈。莉莉还住在母亲和外婆当年住过的那栋房子里。赛瑞舅舅的母亲去世后是莉莉姨妈把他一手带大。中午和赛瑞舅舅一起享用午餐,下午我们又沿着第五大道走着去了他的办公室。虽然入境时出师不利,不过第一天下来还是让我兴奋不已,机场搜身留下的阴霾正渐渐褪去。参观赛瑞舅舅办公室的时候,他把我介绍给了他的全体员工。介绍之前他对我说,“莱利,你要记住,不要和员工走得过近,要时刻提醒自己你是马克斯家族。”这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晚上七点,桑迪准时来到楼下,她看起来很美。我期待她会冲过来跳在我身上紧紧搂住我,就像我们在利兹见面的时候。不过这次她显得有些矜持,我也没多想,或许是因为有赛瑞舅舅和西莉亚在场吧。寒暄过后,我们来到了六上餐厅,桑迪已在那儿定好了位子。屋子里回荡着小提琴优美的旋律,我握着精致考究的高脚酒杯,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电影里。我承认,脑子里时不时还是会担心待会儿账单会不会太夸张。不过我很快说服了自己,“还有什么能让你发愁呢?此时此刻,你坐在如此高档华丽的餐厅,身边是你魂牵梦萦多年,以后要一起生活的女人。”想到这儿感觉轻松了许多。我靠在椅背上,深情地凝望着她说话时性感的嘴唇,我想我的脸上一定泛着傻傻的笑。不过她的话很快把我拉回现实中。“…….莱利,这就是原因。你知道我很爱你,也一直很想念你。你能来纽约我真的很高兴,这对你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放弃来纽约的想法。”“桑迪,亲爱的,我就是为你而来啊。你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来和你在一起的。”“我有新男友了,是在我表哥婚礼上认识的。”她说得漫不经心,甚至连半点停顿都没有。“我们在一起已经六个月了,我想我必须得告诉你,他已经向我求婚,我答应了。”(后来听说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短短几年,我很欣慰。)不远万里来到这个人们说机会和希望无处不在的地方,本想着它也会成为我的福地。谁知先是后面挨了一指,这下胸口又挨了一刀。“慢慢吃,我祝福你。”勉强地扔下这两句后我转身离开餐厅。我都不记得那晚是怎么回到赛瑞的住所。第二天一早我被窗外的“曼哈顿之声”吵醒,警笛、汽车喇叭、街上的喧嚣吵作一团。不过窗外再吵也无法盖过此时我内心的嘈杂。我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拽了拽被子把头蒙上,昨晚的一幕又出现在脑海里。昨天,就在昨天,还幸福地和我的梦中情人在一起。我漂洋过海来找她,竟然就这样被甩了,她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一点也不念旧情。这时我感觉我的肩膀被狠劲地晃了晃,是赛瑞舅舅,该起床了。我无心再欣赏神奇的自动窗帘,把被子踢到一边,起身进到浴室打算好好冲个热水澡。美梦怎么就这样成了噩梦?来纽约还不到一天,我的女人就成了他人妇。这么狗血的剧情就连小说中都不曾读到过啊。我该怎么办?正在淋浴花洒下伤感,就听见赛瑞敲浴室门“莱利,快点,我们得吃早饭出门了!”。关上水龙头,我快速擦干身上的水,正要提裤子,浴室的门开了。赛瑞返了回来,手里拿着我的雅男士香水。“莱利,这么好的古龙香水不要放在客厅。每样东西都有它的地方,以后记得把它放在洗手间。”不等我系上腰带,他已经把香水塞到我手里示意我放到镜箱。探身开镜箱门的时候,香水瓶从我的手中不慎滑出掉到洗脸池里摔碎了,玻璃碴溅得到处都是。赛瑞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没好气地转身走出去,“真是个笨手笨脚的家伙”。离开了英国的父亲,现在轮到美国版上演了。我很想给母亲打个电话,想想还是作罢。一是电话费很贵,二也不想再激怒已经不大高兴的赛瑞。我加快速度穿上袜子,系好衬衫扣,一边往外走一边把衬衫掖到裤子里。吃早餐的时候,我告诉了赛瑞我和桑迪的事,在这儿我也只能和他说。看得出他试图想安慰我。吃东西的间隙,他哼唱了一句“女人啊,没她们烦,有她们也烦!”看我和他说了很多心里话,他有些感动。不过他不停的追问我细节,搞得我很是尴尬。这么多年我俩一直都是写信,通过文字分享彼此的生活,不自觉地我的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一个几近完美的舅舅,而眼前的这个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吃完早餐,他起身准备离开,快走到门口时回过头一脸严肃地说:“会好的。莱利。还有,你的领带有点皱,整理一下。”说完走出了房间。到办公室后,赛瑞对我说:“莱利,快速了解公司业务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基层做起,今天先让文档室的雪莉带你吧。”快下班的时候,赛瑞过来检查我完成的工作,挑出了几处错误。很好,我又重新回到了职场的最底层。晚上回到住处,发现卧室柜子上放着一瓶全新的雅男士香水,旁边字条上草草地写着“送给我亲爱的外甥,莱利”。我没有一点感动,这俨然就是我的父亲,打一巴掌再喂个甜枣。我爬上床很想哭。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放着英国好好的日子不过,远离朋友家人来到这里,先是被海关骚扰,接着被女友抛弃,现在做起了公司文员,还是个不称职的文员。是去还是留?这是个问题。第九章赛瑞舅舅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开始发现赛瑞的一些怪癖。我感觉自己已经很爱整洁了,但他显然到了强迫症的程度。每天早上,他会不打招呼进到我房间,检查我有没有铺床,东西有没有摆放整齐,最后再检查一下我穿的衣服。第一次穿上父亲送我的迪奥西装,他上下打量一番后说:“西装不错,就是鞋子太脏,去擦一下吧。”我只好脱下鞋子把它们擦干净。这要是换做父亲,就算威胁打我,我理都不会理,还会告诉他笤帚抓哪里打起来最顺手。在这里是精神折磨,比父亲的体罚更让人痛苦。对我着装上的吹毛求疵仅仅是开始。他喜欢下国际象棋,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让我陪他下一小时。他总是不出三步就能赢我,然后失望地摇摇头。他很想让我的棋艺有所长进,但他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笨。他带我去打高尔夫,我经常连球都击不到。他让我开高尔夫球车,每次他坐在旁边车都差点翻。一次又一次,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后失望地摇摇头。赛瑞在哥伦比亚大学读过音乐专业,喜欢古典音乐,而我上学时经常跟不上拍子被校合唱团除名。即便如此,闲暇时他仍会和我玩一个游戏乐此不疲。他会在唱片机上放一段他喜欢的古典音乐片段,然后抬起唱针问我这首曲子的作者和曲名。答对一个问题得一分。我经常拿到一分的高分。很快,他发现我唯一熟悉的旋律就是贝多芬的当当当当……当当当当……“C小调第五交响曲(命运)”和柴可夫斯基的“82序曲”(我记得里面的礼炮声)。他也很配合,每次都会从这两首里选,游戏结束时我至少能得到一分。在他众多的怪癖中,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带西莉亚和我一起去吃饭。落座后,“莱利,想吃什么?”“嗯,今天不是很想吃肉,我点个…...”“等等,莱利,”他打断我,”你一定要尝尝他们家的牛排,味道很不错。”“谢谢您的推荐赛瑞舅舅,不过我还是来份意大利面加……”“就这样吧,服务员,来三份牛排,三分熟!”连我喜欢的菜都不能点!我搬出父母家独立生活已经好几年,这个人或许没有恶意但他正在一点点蚕食我的自尊。和他在一起,我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下棋、音乐、衣着,甚至是菜品。尤其让我感到没面子的是他给我安排的工作。一段时间后我忽然意识到,或许他没想到我在这样的年纪会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是啊,这也难怪。我之前一直羞于提及我5岁辍学的事。我得告诉他我之前做过什么而且做得多么优秀。有一天和赛瑞、西莉亚在一起的时候,我和他讲了我在英国时的工作经验和成绩。他没有打断我,等我说完后他让西莉亚先出去一下。“莱利,你这样自吹自擂会让我很尴尬,也会让西莉亚觉得你很幼稚,你要学会谦虚”。我自认为我是在实事求是地讲,并没有自吹自擂,我感到很羞辱无地自容。我在中心公园一个人走了很久,甚至还问了湖里的鸭子”我是在炫耀么?我该自责么?我该羞愧么?”答案是:不。他对我的忽冷忽热也像极了我的父亲。星期天他会买来《纽约时报》让我一起看,看完后我们一起讨论报纸上的话题,我完全不会觉得他高高在上。有一次我们读到一篇报道阿拉斯加管道项目的文章,他说他正在考虑投资,还问了我的意见。第二周他就用我的名字买下了七万五千股,这些钱在英国足够买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我过生日时他送了我一辆福特野马,他对我的大方确实没得说。我紧张又兴奋地开着它上了曼哈顿大街。之前提到过,我开车方向感极差,经常找不到路。这次也不例外,好几次我不得不靠边停下来,拦下出租车,告诉司机我要去哪,然后付钱让他在前面带路,我跟在后面。有一次我从中央公园湖区散步回来,赛瑞让我坐下来说有事和我谈,表情严肃。我顿时紧张起来,胃部感到有点不适。我屏住呼吸等着听又有什么坏消息。只见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我接过来看是一份遗嘱。他对我说我会是他遗产的主要继承人。他可是百万富翁,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错,就是这个路数,先把你一拳打倒,再慷慨大度地拉你起来。不过不得不承认,一开始这招对我还是很奏效。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感觉很不真实,就像抓彩票中了大奖。不过很快我便意识到,赢得彩票的代价是要在金碧辉煌的牢笼里生活很多年。但转念一想,他已年近七十,我只有二十一岁,继承遗产的那一天并非遥不可及。我决心咬紧牙关卧薪尝胆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看来离开这个选项已不太可能,无论对我的家人还是我自己这笔钱都至关重要。就这样,像很多苦苦等待继承遗产的人一样,我被套牢了。我会定期给家人写信。我发现把不好的心情写出来有很好的治愈效果,我想我应该能坚持下去。他们听说了遗产的事自然都很兴奋,毕竟这笔钱可以彻底改变一家人的命运。我信中也会提到赛瑞在这边的不易,当然还有我过得如何不开心。我慢慢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和他们出去可以让我暂时逃离赛瑞舅舅的牢笼。其中的一个朋友后来帮我永远地逃离了这里。霍威是我通过利兹的一个好朋友认识的。到美国后,我和那个朋友的关系也近了很多。在异国他乡有个当地朋友时刻关心你,那种感觉很是温暖。霍威在波士顿柏金斯启明学校任教,不经常来纽约,但每次来时都会介绍他纽约的朋友给我认识。更多的时候我会坐灰狗巴士去波士顿找他。赛瑞不喜欢我经常外出,会问我各种问题比如“他们吸毒吗?”而我只想和霍威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远离让人窒息的曼哈顿。我通过他们认识了诺米,她是霍威女友的闺蜜,在波士顿一家性病门诊工作。诺米很漂亮,有一双蓝色迷人的大眼睛,性格也阳光。我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开心。赛瑞的担心并非多余。出了曼哈顿公寓的电梯,走入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霍威、诺米、喧闹的金属音乐和浓浓的大麻味道。以前也经常和女孩子暧昧但很少会发生什么。自从和桑迪分手后也没有那么在意了。霍威的公寓里,齐柏林飞艇乐队的摇滚乐“通往天堂的阶梯”震耳欲聋。我喝着廉价的葡萄酒,卷起了人生第一支大麻烟。很多人说他们第一次吸大麻没什么特别感觉,可能我那时压力比较大,一口吸下去,强烈的感官刺激至今都记忆犹新。吸进去对我不是问题,我平时抽烟就很凶。记得第一次抽烟还是德本汉姆商场的同事凯西教的我,就是在浴缸里喝酒的那个女孩儿。如梦如幻,我融化在诺米那蔚蓝色摄人心魄的眼睛里……一场久违了的快感。我甚至忘记了诺米在性病诊所工作。第二天,霍威带我去了他上班的地方,他在一家专门为失明和失聪儿童开设的学校工作。失聪的孩子们可以在这儿学习跳舞。学校的舞蹈教室配有大功率音箱,播放音乐的时候地板会随着声波颤动。指挥老师会示意孩子们仔细感觉脚下的韵律随着节拍一起跳。看着一群什么都听不到的孩子也可以快乐地跳舞,心里很是感动。我小时候不喜欢橄榄球但喜欢舞蹈。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姐姐还在玛达米.卡尔芭蕾舞学校学过跳舞,上课地点就在钟表电影院地下一层。有时我会和母亲一起去坐在一旁看她训练。音乐响起时,我的腿会情不自禁地跟着节奏前后摆动。那时姐姐八岁我六岁,舞蹈老师对母亲说,让劳伦斯也来学芭蕾吧。那个年代男孩子很少会学芭蕾舞,除非你是俄罗斯人。穿上舞鞋步入训练场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鱼儿回到了水中。说实话姐姐跳芭蕾舞只能说还可以,相比之下,我对芭蕾舞更着迷,学得也更投入。父母为此还争吵了一番,母亲觉得我喜欢就好,父亲却如临大敌,担心我以后很可能不是直男。父亲最终没能说服母亲。他一有机会便拉我去看橄榄球赛,而我却只对芭蕾情有独钟。霍威看我对舞蹈教室那么感兴趣,当时就问我要不要来这里工作。我想他大概也知道我在纽约过得并不开心。我想也没想便满心欢喜的答应了,把曼哈顿的工作、赛瑞舅舅、遗嘱和家人都抛在了脑后。这是我第一份和生意无关的工作,和一群失聪的孩子在一起,感觉自己充实又有价值。后来学校发现我的工作签证是和雇主绑定在一起的,他们不能给我发工资。两个星期后我遗憾地结束了这份工作。回纽约后,我发现遗嘱文件之前是被锁起来的,而现在它就放在我和舅舅公用的写字台抽屉里。我总是会忍不住拿出来看,每次看的时候它仿佛都在提醒我“不要离开噢,否则你会失去很多。”赛瑞还安排他的律师和我讨论遗嘱的事,我似乎已经浅尝到了做个有钱人的滋味,也找回了丢失已久的自信。得知霍威打算自驾去蒙特利尔,我不假思索地告诉赛瑞我要出门一趟。他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其实我们的计划是在那里呆一个周末,不过我和他说我会再打电话给他。我之前从没有去过加拿大,一路上都感到很新鲜也很亢奋,同行的有霍威、他的女友、诺米还有我。这也是我和诺米第一次在一起度过整个周末,心中满是期待。在蒙特利尔,我们在洒满星光的夜晚烧烤唱歌。那时候烧烤在英国还不流行,只在电视上看美国人那么吃。手里捧着热狗,抬头仰望星空,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和诺米的交往没有持续太久。我都想不起我俩因为什么分手,可能是没有了大麻,也可能是我很害怕从她那染上性病。我总担心她在诊所工作时染上性病传染给我。当时我对性病如何传播完全没有概念,每次完事后都要检查下小弟弟,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放心。蒙特利尔的老城很美,街道两边的建筑别具一格,浪漫的鹅卵石街道尤其让我印象深刻。在一家咖啡店喝咖啡时,一个店员看到我衣服前领别的圣约之子会胸针,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圣约之子会成员。“是啊,我在英国时还当过分会主席”。“真的吗?很厉害啊。你在蒙特利尔干嘛?”“就是来逛逛。要是能留下就好了。”“你是说认真的吗?我也是圣约之子会成员,如果你想留下来,可以住在我那儿。”“你不是开玩笑吧?”他不但没有开玩笑,而且还介绍我到他的咖啡馆工作。霍威听说后也为我高兴,我把包从他车上取下来和他就地道别。来美国时我带了四套迪奥西装,行李箱里塞满了衣服。现在只有一个旅行挎包,里面是几件牛仔裤、两件T恤、一把剃须刀和薄薄的几张钞票。每天给客人端咖啡,收拾桌子,打扫卫生,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我打电话给母亲想告诉她我在哪儿(对方付费,我已经不剩多少钱了)。“你真是很不让我省心,莱利,怎么这么久不打电话也不联系赛瑞舅舅?”母亲很生气,说赛瑞电话打到了英国,在到处找我,很着急,希望我能回去继续在他那儿工作。我有点惭愧。不过听到母亲在电话里说赛瑞想让我回去,我真实的感受是长出了一口气。我心想“也不是被他开除才跑到这里来当服务员,况且我终归是不属于这里的。”,想到这儿我拨通了赛瑞舅舅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对我之前在他那里生活的不开心感到很抱歉,“我爱你,回家吧。”我被他的诚恳打动了,道别了加拿大的朋友,我回到纽约。这些天我游历了不同的国家尝试了新的工作,而回到家后,赛瑞还是那个赛瑞。本期望开门后他会给我一个拥抱,他看我斜跨着旅行包穿着脏兮兮的牛仔裤,第一句话竟是“你这些天洗澡了吗?”真是很尴尬。我嘴里嘟囔了一句,回到我的房间收拾东西洗澡。刚洗完还没擦干,就听见赛瑞喊“莱利,你的电话!”我翻了个白眼儿,心想应该是霍威吧,他大概想确认下我还活着。我不紧不慢地擦干头发到床边找裤子。“是英国来的!”三秒钟后,电话听筒已紧紧贴在我耳朵上。“不,家里没什么事儿,”是姐姐。“都挺好的。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莱利,我怀孕了。”我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在我身体里折断了。去他的美国梦,我想回家。戴安又说了几句把电话递给母亲。听到母亲的声音,我眼泪开始打转,但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赛瑞和西莉亚要出门,赛瑞走到门口又转身返回来,在我耳边轻声地说“莱利,慢慢聊,想说多久就说多久”。这还是我头一次听他这样说。和妈妈聊了一会儿加拿大的见闻,霍威,和在我在美国的生活,她忽然说:“有人想和你说话,在我面前已经转悠半天了。”“你好吗,儿子?”“还好,爸爸”“真的?”“嗯,就是有点想戴安和妈妈”“哦。在赛瑞那儿工作怎么样?”“我……不喜欢,讨厌在他公司工作。”“哦,那就回来吧?”“不行,那样他会改遗嘱,我们就别想拿到钱了。”“他这样说过?”“没,不过一定会吧。”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别管它什么遗嘱,莱利,你要不喜欢那边的生活,就告诉赛瑞你想回来”。“但,遗产怎么办,爸爸”,又是几秒钟沉默。“不要了。你想回来就直管回来好了。”就这样,父亲的话再次改变了我的人生。那天晚上我整晚都没睡着,想着该怎么告诉赛瑞。第二天一直等到我们到了办公室,我和他说我要回英国了。他听了反应很平淡。我签了他律师给我准备的所有文件,现在告诉他我要回家了。他耸了耸肩。我把阿拉斯加管道项目七万五千股投资文件和汽车钥匙还给了他。做了个深呼吸后对他说,我来美国带的美元只剩下50美元,如果他能给我美元,我会很感激。他二话没说,数出崭新的美元递给我。我伸出手和他握手告别,他握了握我的手还是什么都没说。“那再见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就这样,我离开了他。终于自由了,我为我的决定感到骄傲,那一刻我完全没有想过赛瑞的感受以及他接下来要怎么办。回公寓收拾好东西后,连机票都没预定我就直奔肯尼迪机场。好在运气还不错,刚好有趟英航航班三小时后飞英国。我自掏腰包花了85美元买了机票,买完还剩25美元。一趟“完美”的美利坚之旅就此画上句号。第十章“出埃及记”之离开美国硬气地告诉赛瑞我无意继承他的遗产,上演了我的美国版“出埃及记”后,我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两个词:梦想、破碎。一开始的自由和兴奋很快被现实感冲淡。坐在回英国的飞机上,我意识到人生又返回了原点:没有储蓄,没有工作,没有人生方向。更糟的是,离开家四年后我又得搬回去和父母同住。想起和父亲没完没了的争吵,我终于开始体验到离开美国的代价。火车窗外的景象越来越熟悉,我的心跳也开始剧烈加速。终于要到利兹了,原来我是那么想念我的家人、朋友、甚至我的父亲。能再回到故乡真是太好了,要不是车门得停稳后才开,我想我一定会跳出去狂奔进站台。透过车窗我看到了姐姐,我迫不及待地冲下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她没有抱我,不过我不介意,她本来也不是很喜欢拥抱。父亲紧紧地拥抱了我,说我能回来他很开心。我暗自想“能开心多久呢?”母亲不方便出门在家等我。拥抱过后,我只想着一件事,就是马上见到母亲。利兹比记忆中的感觉小了很多。在美国的几个月,我想我体验到的不仅是那个国家广袤的国土,同时也开阔了我的视野,让我看到走出英国很不一样的世界。见到母亲我喜极而泣,抱着她不住的亲吻。“好了,好了,莱利,”她嘴上这么说可手并没有要推开我的意思,我知道她见到我也很开心。“别想着回来可以白吃白住啊,每个月得交钱。”父亲吃饭前对我说。我已经尽量保持积极心态,不让自己去想回来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我真想给他怼回去“要不是你让我回来,我就是富翁了。”不过还是忍住了。我知道自己本来也想离开赛瑞而且回来也需要他同意,可我还是很气。是他劝我不要赛瑞舅舅的遗产,现在却迫不及待地要向我收房租。我进家门还不到三个小时。我想他对我没能把遗产带回来一定很失望。对家人来说,继承赛瑞的遗产是一生可遇不可求的机会。现在遗产没有了,一起消失的还有他对我先前的同情。我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暗自神伤,“你这次不是回来看家人,是彻底地回来了。上一次在利兹时还在尽情享受着你的欢送派对,正准备满心欢喜地投奔赛瑞舅舅,拥抱你的美好未来,还有桑迪。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躺在床上呆望着房顶的天花板,我很确定这里的窗帘不是电动的。“这不是一段旅程的开始,是结束。”我翻来覆去试图说服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失败。不过我确实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而且去美国之前已经习惯每天给桑迪写信每月和她通电话,我似乎才开始真正感受到失恋的痛楚。未来看起来一片黯淡。我的朋友安迪.怀特最先联系了我,几年后也是他鼓励我走上创业之路。我又没有车开了,父亲仍不肯借他的给我。“就是要再提醒我一遍我一无所有,很好。”利兹没有地铁,去市中心的公交要每小时才一班。我叫安迪开车过来接我,我想马上离开这里。在酒吧我见到了迈克尔.凯普林和很多好朋友,我的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大家饶有兴趣地让我讲在美国的见闻,不停问我各种问题,一时间我感觉自己像个名人被人簇拥着,这倒让我有些始料未及。“美国到底什么样?”“纽约也和伦敦一样臭气熏天么?”“桑迪真的甩了你去找别的男人了?”安迪聊到了他大学毕业后去了伦敦,现在伦敦一家露营装备公司工作。他的话倒猛然点醒了我。“伦敦。这正是我要去的地方。待在利兹,总会忍不住拿利兹和纽约比。伦敦也是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啊!”迈克尔.凯普林似乎会读心术。他喝下一大口啤酒,擦了擦嘴对我说:“和我一起去伦敦吧。你可以住我那儿,等找到工作再搬出去。我看可以!”就这样我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大本钟,我来了。一起等待我的还有硬地板和睡袋。迈克尔做朋友一流,不过他的卫生间里不但没有雅男士香水,有时连厕纸都找不到。每次看到窗户都会让我想起电动窗帘。直到今天,我的房子里两样东西必不能少:电动窗帘和豪华卫生间。来了伦敦得开始赚钱了。22岁的我已经积累了远超过同龄人的工作经验。但什么技能可以让我快速开始一份工作呢?这次速记和打字帮了我的忙。我在附近的求职中心预约了面试。希望凭借之前的工作经验最终能找到一份销售的工作(公司配车的那种)或者继续做零售(如果薪水更有吸引力的话)。第一份工作做什么对我无所谓,这也是出于战略考虑:先填饱肚子,再给朋友付房租。之前带回英国的25美元几乎连响都没听到就花完了。我不想再占迈克尔的便宜,虽然已经占了很多了。先找到一份工作,再从长计议。在信诚职业中介所介绍我的工作经验时,面试我的萨曼珊小姐皱了皱眉头。“你会速写和打字?我没听错吧?”她似乎不想让眼前利兹来的这个家伙就这么蒙混过关,于是让我现场打给她看。噼噼啪啪敲键盘的时候,我可以听到背后她惊讶地笑出声来。其实我的听打不是很好,不过还是顺利通过了她的测试。我心想如果今天是个年纪大的面试官,恐怕是断难通过。好在萨曼珊年轻又漂亮,我很喜欢她咯咯笑的样子。她告诉我伦敦西区罗伊兹广告公司需要兼职,时薪63便士。“太好了,这样当天就可以拿到薪水!”我和她握了握手表示感谢,就这样搞定了一份明天就可以上班的工作(还有她的电话号码)。一整晚我都在复习速记知识。我预料到他们一定又会对男秘书大惊小怪,所以想尽可能提前做好准备。第二天一早到了那家公司,果然被我猜中,他们的经理很生气,“我要的不是男店员,我要的是文秘!回去告诉你的白痴中介,我需要的是他妈的文秘,不是男店员!”我的肾上腺素在加速分泌,我感觉到大脑和身体即将作何反应,不过我并没那样做,而是翘起二郎腿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抱歉,戴维斯先生,我就是你要的文秘!”,然后眼睛继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的表情很不自然甚至有点略带紧张。他摆了摆手,一个一脸严肃的女人走了过来。她把我带到大厅另一侧的一间玻璃墙会议室,里面桌子上放着一台手动打字机。她对我说“坐这儿等着,一会儿有人来叫你听打”。三十分钟过去了,还没有人进来。我起身去找戴维斯先生提醒他我的时薪是63便士,不要白白浪费掉。“好,你想做文秘。坐吧,让我看看你速记的本事。”我拿了支铅笔坐下来,把速记本放在膝盖上,他开始读稿。等他读完后,我回到会议室把刚才记下的内容打出来。有那么一刻我感到背部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透过玻璃墙我看到有五个人正在外面围观,好像里面有精彩的马戏团表演。不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早已见怪不怪,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有人付钱。好在只是份短期临时工,一个星期后我就离开了。萨曼珊打电话给我说又帮我联系到一份全职工作,是一家叫保柏的大型医疗保险公司。她约我出去喝一杯见面详谈。(我知道她不止是想和我聊工作。也好,我的虚荣心已经太久没有满足过了)。萨曼珊向我推荐的职位是那家公司的内部审计,入职后会先到牛津培训六周,费用全部由公司出,这也是我最得意的部分,至少吃饭不用自己出钱,也不用再继续做兼职文秘。这个职位要求大学学历,萨曼珊给我出主意让我在面试时稍微发挥一下,就说我没有拿到学历是因为大学最后一年家里出了点事,无法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她说这会帮我拿到同情分。显然她这招很管用。不过要让我据实已告,我当时发挥的还要多一些。我竟然真的被保柏录用了,还要去牛津培训。当年的辍学生如今也是牛津的注册学员了!母亲知道后别提有多自豪(虽然培训地点在保柏办公室不是牛津校区,但姑且忽略这个小细节吧)。当别人问起儿子的近况,母亲会一脸神气地回答“他在牛津”。很快我学会了在医疗保险协议中加入补充条款,以明确投保人的已知疾病不属于理赔范围,这也是保险行业的通行做法。我掌握的医学术语几乎达到了专业医生的水平。作为培训的一部分,我还要临床观摩乳腺乳房肿块切除、双腿静脉曲张和髋关节置换等手术,这些都是最常见的赔付申请类别,保柏需要我具备足够的专业知识去做判断和决定。保柏是一家很注重社会责任的公司。如果钱有剩余,他们会多赔付一些帮助病人度过难关。但这需要病人申请,而我有权利决定是否批准这些申请。我会听取同事的意见,但基本很少拒绝。一年后,我感觉这份工作并不适合我。我之前的工作经验大多和零售相关,接触的客户就像你们在沃尔玛超市里看到的,多为家庭主妇和年轻夫妇。保柏是一家在医疗领域有着广泛影响力的非盈利机构,董事会成员和金主大多来自上流社会或精英阶层,和我之前的公司有着天壤之别。我不得不经常出入慈善晚宴,身着正装举止优雅,以迎合英国上流社会的口味。我的老板甚至要求我用我的全名。“莱利有点像美国牛仔的名字。我们希望你能使用全名劳伦斯,劳伦斯听起来更受人尊敬。”我很想告诉他们这已不是我第一次改称呼了,不过忍住了没说。我打算适应并迎合他们的语言风格,这并不需要改变自己,只是让自己去适应。比如用心留意他们在说什么,用什么方式说,然后在和他们的对话中不断加以练习。观察他们有什么样的面部表情,自己也试着做类似的表情,模仿他们说话的语调,学着他们的样子把手插进裤兜。如果他们说话时经常使用一些特定的说法,记住它们并在以后的交谈中也使用相同的说法。这些技巧是我在威廉沃纳尔公司的销售培训中学到的,现在学以致用,不是为了销售产品,而是销售我自己。他们把这种技巧称作镜像。还有一个技巧就是问开放式提问。问题中一定要有为什么,是什么,什么时候,谁和如何。比如,要问“你对刚才的演讲有什么评价?”这样对方的回答就不会是简单的“好”或“不好”。直到今天在和别人交谈时我也会使用到这个技巧,它能让我更好地了解对方的真实想法和感受。一天下午,我接到萨曼珊的电话,她约我下班后出来喝一杯。落座后她对我说“我打算给你个惊喜。”我说:“太好了,你终于要给我了,你知道我等它等的花儿都谢了!”她咯咯地笑了笑,“不是你想的啦。”原来她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空出一个招聘岗位。她和我事无巨细地介绍了一番,而我只是看着她出神地望着她的眼睛。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她笑盈盈地对我说“你一定行,阅历这么丰富,职场经验远胜过你的同龄人,而且…..我觉得你蛮可爱的。”那天以后,我俩的工作关系就没那么纯洁了,不过维持的时间并不长。我很喜欢在信诚的新工作。由于主要的工作内容是电话远程面试求职者,培训老师会教授我们如何专业地打电话以及面试人的各种技巧。还有一部分工作职责是帮求职者准备面试,这块儿我很有经验。培训老师经常提醒我们,我们的角色就像是刑警,只不过侦查的对象是人。扮演警察很有趣,尤其是审讯时他们常用到的一个技巧改变了我的人生,那就是沉默的力量。我天生不太具备沉默这种能力,需要有意识地不断提醒自己。我们大多数人对沉默都不太适应,而这正是培训老师要我们特别抓住的机会。在面对对方的沉默时,人们通常会说出更有价值的信息。如果你问他们为什么离开上一家公司,他们会很快给出事先准备好的答案如“工作无聊,薪水太低”。这时候要控制好节奏不要去回应,默不作声等待对方继续。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很可能会说出原本并不打算说的真相。这个技巧适用于任何人甚至是生性顽劣的孩子。我很了解这点因为它对我的孩子们就很奏效。他们说宁愿被我吼也不愿我问完问题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能把学到的理论运用到实际工作中让人很有成就感,但我遇到了个问题。上帝赐给我一副高音嗓子,充满雌性的声音经常让电话那边误以为我是女的,要么见过我的人会暗自揣测我是同性恋。有一次打电话给一家在伦敦的美国石油公司。我提前做了功课,他们的招聘需求是全伦敦中心城最多的。电话接通后我热情洋溢地开始自我介绍“您好,汤姆,我是信诚猎头公司的劳伦斯。今天致电给您是想了解一下贵公司目前人力资源的情况,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到您?”你知道你是可以听到打电话时对方在那边笑,对吧?他说“哦?是嘛?佛罗伦斯,你打算要怎么帮我呢?”美女总是会更受欢迎,现在我竟然也受到了这样的优待。他的语调这么暧昧显然是把我的名字劳伦斯听成了佛罗伦斯,以为我是女人。片刻尴尬过后我打算将错就错。我清了清嗓子,用迷人地假声回道:“先生,我们有临时和长期的,如果,您需要的话。”接下来的六周,我帮他的公司招到了20多个职位,我也因此成了公司的销售明星。汤姆会找各种理由打电话给我,随着电话中暧昧的味道越来越浓,我的伪装也变得越来越辛苦。不过我也切实地体会到了暧昧在与人沟通中的魔力。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直到有一天他打电话告诉我他要来伦敦。“嗨,今天过得怎么样,亲爱的?”“还不错,你呢?”“我要到伦敦出差,我们要不要见个面?”“哦,好啊!”“哈哈,你也该约我吃个饭了。”“没问题,什么时候?”“下周一下午一点十五,具体的我稍后告诉你。”“好,很期待哦!”放下电话我无法再淡定了。“见鬼!真他娘的见鬼!”我坐在桌子上狠狠地拽着头发。最后我决定去见我的经理。“不好意思,老板,我想我遇到麻烦了,得找你聊一下。”他让我坐下听我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本期望他会同情我的遭遇,可他只是怪怪地冲我笑了笑说,“好吧,佛罗伦斯,看来你不能继续留在中心城分部了。他们现在可是我们的大客户,当然你功不可没。你先到其他办公室工作一段时间吧。至于汤姆,我们会告诉他你家里有点急事要回去处理。”我很喜欢同事们每天会聊各种八卦的中心城办公室,不过那时爱尔兰共和军经常在市中心策划恐怖袭击。所以不用在市中心上班也好,省得总是提心吊胆。就在四周前,我抱着一大包公司信件到办公楼下不远处的一个邮筒投递。一小时后,那个邮筒就被爱尔兰共和军的邮包炸弹引爆。“我还是希望能在中心城办公室上班!”他脸上仍是那副怪笑,“等你的声音变得浑厚些再调回来。”回去我把这段讲给室友安迪,他听后笑得前仰后合,很快我也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调离中心城办公室让我不是很开心,我还得给客户留言“很抱歉,汤姆,我得爽约了。家里出了点急事,我得回约克郡一趟。很高兴这段时间能和您合作,我的同事们会继续为您提供服务。”自那以后我们再没联系过。不过一周后,他寄了一大盒巧克力到伦敦办公室,收件人是我。里面的留言写着“送给说话像百灵鸟一样的女士,祝你一切顺利,希望有缘再见。”“佛罗伦斯”事件后,公司把我调到位于伦敦郊区的艾德威尔分部。那里距市中心很远,我还是没有车,每天搭公交地铁上下班,真可谓是雪上加霜。迈克尔在利兹找到了新工作,人也搬回了利兹。安迪加入了他父亲的珠宝公司。他是我的好室友,好朋友,好兄弟,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很遗憾他也走了。我开始在报纸上搜合租广告找新的住处,整租我是负担不起的。那段时间没少看房子,每次去都会和已入住的租户见面聊几十分钟,看看彼此气场是不是和,未来适不适合做室友,那段时间很辛苦但也很有乐趣。有一次约看房,房子在西汉普斯特德的阿万利花园,位置很好,房子从外面看也很理想。通常合租广告上会注明对室友的性别偏好,不过这个并没有写。进去以后我才得知房子里住着的三个人都是女孩儿。她们的室友准备结婚刚刚搬出去,所以登了这则广告寻找新室友。希拉里是名歌剧演员,伊兰尼是小学老师,艾琳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做财务。漫长的面试结束后,她们让我在门厅等一下,我略微有点惊讶,因为通常他们会让来面试的人回去等电话。等了十分钟还没动静,正准备离开,听到里面她们在低声讨论要不要让我留下来。我很希望她们决定选我,一个原因是房间看起来很舒适,另外就是房租也很便宜。当时正在上演一部名叫“罗宾的窝”的情景喜剧,剧中罗宾就是和三个女孩合租一个房子,日子过得好像很欢乐。而我和三个女孩儿合租的日子非但不欢乐,称作噩梦也不为过。之前在哪儿看到过一篇文章上说,住在一起的女人经期会变得一致。每月至少有一个星期,我都要忍受各种歇斯底里地吼叫、哭闹,要么就是女孩子们的闺房话一聊到半夜。终于其中的一个女孩儿搬走了。新搬进来的澳大利亚女孩苏珊妮是一名公司财务,很快我就和这个只吃素,人也温柔的姑娘在一起了。这让我们和另外两个女孩同处一室变得更加不方便,苏珊妮决定搬出去另找住处。让她特别无法忍受的是,希拉里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开始吊嗓子,然后会一直占着房间里唯一的卫生间。光听她呼噜呼噜漱口的声音就能持续好几分钟。晚上是她的歌剧咏叹调,这大概也是我对歌剧一直都提不起兴趣的原因。我和苏珊妮的关系可谓一波三折,后来我们决定还是分开比较好。分手后我俩都很痛苦。三个星期后,我们又原谅了对方重归于好。我一直保留着那间卧室,但大多时候都在苏珊妮那里,自己的住处更像是间办公室。这次又是我的父亲,危难之际显身手。他从利兹打电话过来,说他认识一家公司正在伦敦和英格兰南部招销售代表,而且他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他们薪水很高,还有一点对你一定有吸引力。”“是什么,爸爸?”“公司会配车。”我激动地亲吻了电话听筒。他们录取了我,父亲很高兴,逢人便说。我不确定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是因为儿子通过了面试做父亲的很有面子,还是因为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无论如何,这次真的很感谢他。至今想起年轻时的数次跳槽竟都和公司配不配车有关,我还是会笑。我一直都记得拿到公司汽车钥匙的那一天。那是一辆年产的四开门希尔曼猎人,绿松石色车身透着强烈的金属质感。从车窗玻璃都可以看到我幸福的模样。车内是黑色真皮的内饰,中控台不光有收音机还有卡带录音机,简直不敢相信我有这样的运气。打开车门,可以闻到新车里特有的那股皮子味道。我俯身坐进去关上车门,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拧了一下收音机开关,车厢里回荡起卡洛尔.金的歌曲“你有一个朋友”。我坐在座位上扭动着身体纵情歌唱“你有一个朋友,噢!噢!噢!”我把头靠在座椅头枕上感受着这份久违的喜悦,自从离开美国,已经太久没有过了。三天后,我的希尔曼猎人撞了。第十一章职场得意新加入的AMF是一家美国百强公司,我担任服装部技术销售经理,负责纺织设备的销售。入职还不到两个月,我的希尔曼已经撞了三次。好在公司并没有解雇我,当然这主要归功于我隐藏的比较好,一直没敢告诉公司。我索性把车停在公寓后的一条小巷里,重新捡起了之前学到的电话销售技巧尝试远程销售。两个月前我还在信诚职业介绍中心工作,还和别人挤在阿万利花园的合租房里,现在已经搬到肯蒂什镇,有了自己的住所还开上了车。不过才是两个月,感觉已经过了很久。既然不能开车拜访客户还得完成销售任务,我只能再次拿起电话。“接下来两周我不能去拜访您了。但打这个电话随时可以找到我,有什么需求就打电话给我,我会全力帮您解决。”其实大部分的客户需求通过电话就可以解决。对于另外一些必须要见面的情形,我会搭乘公共汽车或火车。事实上,不用经常奔波在见客户的路上为我节省出很多宝贵时间,我的销售业绩也因此一路高歌猛进。十二个月后,我已经是部门的金牌销售,业绩超过了所有五位老同事,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做了很多年。但我始终很忐忑,担心一旦公司发现我撞坏了车而且每天并没有在拜访客户,我的好日子恐怕就到头了。我认识一个喜欢捣鼓汽车的朋友,他帮我修改了里程表的读数,这样可以让客户拜访记录看起来更真实些。我安慰自己“这样做不太诚实但也算问心无愧”。因为平日乘公共交通都是自己付钱,调高的那部分里程刚好弥补自己付出去的交通费。可惜终究纸里包不住火。一天我接到了老板的电话,我预感到大祸临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莱利,”他说(我的称呼又回到了“莱利”)”我们发现你提交的差旅报销申请有些问题。”我咽了口唾沫,“嗯……您具体是指什么?”“公司审计发现你差旅费用申请表里的数字不太吻合。按照你提供的客户位置和拜访频率再乘以汽油单价,你的实际差旅费应该高很多才对,而你申报的费用相对于你的拜访记录出奇的低。”他继续说,“莱利,这还是我第一次质疑手下报销金额太低。你解释一下吧。”我的后脑勺开始冒汗。我知道考验我的时候到了,可此时偏偏脑子里想的全是被公司炒掉怎么办的问题,哪里有急中生智这回事。难不成说公司的车被狗吃了?要不然我开发出了超级飞船?可即便是这些奇葩的理由也毫无新意,想必老板们都听得太多了。别无选择之下,我只能据实已告。电话那边沉寂了很久。我紧紧地攥着话筒,手指肚都压出了白色,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突然,我听到话筒里传出一阵怪异的响动,由于太过突然,差点没把我吓晕过去。我的第一反应是“该不会是他听得抽过去了吧?”定了定神后我又仔细辨识了一下。天哪,原来是他在笑。“莱利啊,莱利,你还真有办法。只是你不该瞒着公司。没有车非但没影响你的工作,你还自己想办法超额完成了任务,很了不起!继续努力。不过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多报些差旅费。另外,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吃惊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后悔没有早实话实说。“莱利,既然你和汽车这么不投缘,我决定把你调到出口销售部加入他们的国际销售团队。他们出门不用开车,只坐飞机。”“等一下老板,这算升职么?”“当然算啊”我没被解雇,我升职了。这段经历教给了我两点。第一,小把戏可能骗得了一时,但成就人一世的永远是诚实的品质,正如母亲当年发现我取银行的钱买冰淇淋后对我的教诲;第二,选择电话远程销售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但效果却出人意料。销售并不是总需要见面,一个电话往往就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我领悟到了聪明地工作要比努力地工作更为重要。AMF英国的总部设在利兹,能调到总部的国际部自然是难得的好机会,但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又得搬回家和父母同住了。伦敦的生活过得很开心,和苏珊妮的感情也一直很好,无法想象和她分开会让我多伤心。开车回伦敦的路上,我想或许到了我们为未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苏珊妮很热爱她现在的工作,如果我让她和我一起到利兹生活,她一定会很为难。而我也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这个难得的工作机会。我俩能不能走下去就要见分晓了。我们很认真的谈了这件事,因为它关乎我们俩共同的未来。最终苏珊妮告诉我她愿意和我一起去利兹,如果在那边一切顺利我们就结婚,真是再完美不过的结局。临行前几天我搬回了自己的住处,收拾东西准备过两天出发。上天真是眷顾我,不但收获了心仪的新工作而且一路上还会有佳人相伴,真可谓职场情场两不误。早上七点半我被一阵电话铃吵醒,是苏珊妮打来的。电话里她哭的很伤心,我怎么问她都不说,只是不停地哭,我让她在家等我。我预感到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难道是她的父母刚刚过世?开门时她脸色难看极了,她抱着我对我说“对不起,莱利,对不起。”她说之前我们和朋友出去吃饭时一起见过的那个男生昨天来找她,晚上没有回去。我的身体像石头一样僵硬。我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爱我,求你永远永远不要再给我打电话。”说完平静地开车返回了公寓。回到公寓后,才慢慢感觉到了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回利兹后我打算买房子,好尽早能享有独立的生活空间。我的信用卡额度再加上向古德奶奶借一些应该刚好够首付。找奶奶借钱时我还有些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张口,没想到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要知道奶奶平日里更喜欢姐姐戴安。递给我支票时,她伸出食指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不要告诉戴安。”回利兹两周后我还住在父母家。一天晚上,母亲告诉我苏珊妮来过电话让我回给她。我和母亲说我并不打算再和她联系。两天后,她寄来一封信,信上说她准备和罗伯特结婚。同一天,我收到了房产律师的来信,通知我朗德海公园旁边的公寓购买手续已办好。25岁生日之际,房子交割完成,我拥有了第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我的内心却感觉空荡荡的。这种感觉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能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工作中。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yemazhuia.com/ymzzz/7859.html
- 上一篇文章: 新闻年5月17日周一
- 下一篇文章: 本以为是一场简单的报復结果,她的裑